第八十章她回来了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不管你承不承认,它总在那里,不会改变,所以当沈星的身体被盖着白布推出来的时候,我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梦醒后,沈星依旧在那里,就如和我们相处时那样,在那里翻着书。
我是难过的,毕竟我当沈星是朋友,而朋友不是能用时间来界定的。
就如我当晟哥是朋友,而我们实际相处的时间却没有多少,他只是在我还是青涩少年,有些孤寂的年纪里,走进了我心里的一个朋友。
所以,看着这一幕,我怎么能不难过?要知道,人在成熟以后,再新交一个朋友更是不容易的事儿,可是这个朋友那么快就没了
护士在一旁问我是不是死者的家属,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护士再三叫我通知家属什么的,我才想着我还不能乱,沈星还有那么后事要处理,我必须撑着。
承心哥,此刻被我扶坐在椅子上已经是不行了,整个人处于半迷蒙的状态。
爱情,总是来得比其它感情激烈点儿,丧失所爱的人总是要疼痛一些。
我拨通了刘师傅的电话,或许是刘师傅行动缓慢,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在那边,有人要把沈星推到太平间去,承心哥站起来阻止着,他掀开那张白单子,看着沈星的脸,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我没有去阻止承心哥这看似癫狂的行为,因为情绪总是需要发泄。
电话通了,我走到一旁,小声的对刘师傅说到:“刘师傅,沈星出事儿了,现在需要通知她的家人。”我不忍心说出一个死字,我总是觉得死字不该和我的朋友联系在一起。
虽然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可刘师傅比我想象的平静许多,他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很是淡定,他说到:“我知道,她已经死了。”
这是肯定句,连个疑问句都不是!
我的内心一下子惊疑起来,刘师傅难道早就知道沈星会死?这样想着,我的语气忍不住暴躁了起来,如果他早知道沈星会死,为什么不阻止?我知道我的语气很不客气,我小声吼到:“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你这是欠了一条命!”
刘师傅没有生气,依旧平静,只是语气中带着一点儿悲凉,他说到:“我这种人一向不做吃亏的事儿,我会欠沈星一条人命吗?这丫头这丫头挺好的,就冲这一点儿,我也不会让她去死。只不过她太聪明,她瞒过了所有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点儿。
“因为她回来了,在这里还有她牵挂的,一辈子放不下的事情。”刘师傅语气平静,他接着说到:“把医院的事情处理了,回来见她吧,她没有亲人的。”
说完,刘师傅就挂断了电话,我望着电话发呆,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沈星死了,沈星回去了,我做为一个道士,原本不该吃惊,应该很淡定,可我就是感觉奇怪。
因为,死去的人不能打扰安宁,更别谈招魂什么的,除非是自己不愿意离开,沈星是自己不愿意离开吗?
我的心有些乱,可是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而当务之急,是我必须要告诉承心哥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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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亲人,是一件很凄惨的事情,两天后,我和承心哥处理完沈星的后事时,天正下着蒙蒙的细雨。
来道别的人,是我们好不容易联系到的沈星的几个朋友,在这凄凄的墓碑前,显得有些冷清。
可沈星也是幸运的吧,至少我能感觉到每一个来同她道别的人,都是真心的难过。
在下山的路上,我问承心哥:“警察局那边搞定了吧?”
因为沈星是非正常死亡,又没有一个亲属来,这样的情况当然会引起怀疑,有一个好心的医生报了警,承心哥做为最后一个和沈星相处的让你,自然少不了会被带去问话。
承心哥低声和我说到:“沁淮出面找了一些人,算是很快就了结了。这后事也已经办完了,沈星应该会和我见一面了吧。”
“嗯。”我点头低声说到。
这也就是诡异的地方,明明我们刚刚为沈星办完后事,转眼却又要和她见面,想着这感觉就很奇怪
其实,在当晚,承心哥就很激动的冲去了刘师傅那里,想要见沈星一面,他想亲自问一下沈星,为什么要选择死亡?还是自杀!他想问问沈星,是否有喜欢他?
我是不赞成承心哥去问沈星是否喜欢自己的,斯人已去,知道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但承心哥还是去了,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办完沈星的后事,沈星自然会见他。
这句话就是把承心哥支撑到现在的动力。
望着天空的蒙蒙细雨,其实我很是担心承心哥的状态,他毕竟是医字脉,接触亡魂一类的担心较少,他没有那种能彻底区别人和亡魂的觉悟,他根本不可能做到把这个生前和死后不联系在一起,明白阴阳两隔就是最远的距离!
我怕他把沈星的亡魂也当做沈星的生前,这是极不理智的,对他对沈星都不好!
山下,沁淮倚着车子在等我和承心哥,他不上去亲自祭拜的原因是因为他自觉和沈星不熟,基本上不认识,也难以谈得上那种缅怀的心情,他说自己不想虚伪,这理由倒是挺强大。
见到我和承心哥下来,沁淮就带着我们离开了,直奔刘师傅的家。
在车上,我告诉沁淮,让他先回北京,这两天跟着我们奔波,他也累坏了,沁淮点头答应了,但还是不放心的说了一句,让我多陪着承心哥。
送我们到了刘师傅的家,沁淮就离开了,依旧是在刘师傅那间阴暗的小屋,承心哥几乎是有些焦急的催促着刘师傅他要见沈星。
可是刘师傅没有理会承心哥,而是对我说到:“准备找谁来为沈星超度?她是自杀的,我观其灵魂,一身的冤孽啊!”
是的,道士都是有这个本事的,能看出一个灵体是否冤孽缠身,冤孽越重的亡魂,黑色的怨气围绕在身上的也就越重,更有甚者,怨气会形成锁链形,锁住亡魂,让其轮回不成,只能生生的在这阳世消磨到魂飞魄散,可谓最残忍的折磨。
但黑色的怨气和红色的戾气还是有区别的,也只有那种带红色血光的灵体才会充满了攻击性!所以,不是说黑色怨气缠身的灵体就是厉鬼。
刘师傅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难题,自杀而死,非高僧不能化解其怨气,带着怨气,就算入了轮回,下辈子依旧会受尽苦难,就像这辈子你欠了多少人的因果,下辈子就会有多少人欠你。
面对刘师傅的问题,我说到:“放心吧,我已经通知了人了,沈星头七之前,会完成她的超度。”
而在那旁边,承心哥有些完全搞不清楚状态的问我:“承一,超度!那意思是沈星也不会留在这世间几天了?”
我有些不满的看着承心哥:“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和沈星的魂魄相处生生世世呢?还是要她留下来陪你生生世世?承心哥,虽然你不是山字脉,但好歹你也是老李一脉的人,难道你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身死恩怨消,至少今生与她的恩怨是消了,来世是怎么样,是来世的事情!你还想怎么样?”
这话我是说重了,可我最担心的却就是这个,我必须去提醒承心哥。
面对我的责问,承心哥面无表情,望着刘师傅说到:“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沈星?”
刘师傅第二次没有理会承心哥,只是说到:“承一,你说的对啊,身死恩怨消,你不能去怪你师兄,他会爱上沈星,或许也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吧?”
同一类人?可是刘师傅好像不愿意对这个同一类人具体解释,他有些疲惫的说到:“这涉及到沈星私人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在这走廊尽头的另外一个房间,你们去见沈星吧。”
承心哥一听,站起来就走,而我赶紧跟在了承心哥的身后,站在走廊上,我拉住了承心哥,我说到:“承心哥,我知道沈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男人喜欢她也很正常!但时间终究很短,我希望你放下。”
承心哥的眼睛有些红,是连续几天的失眠疲惫造成的,他就这样双眼通红的看着我,然后无力的倚在了墙边,接着他因为疲劳悲伤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承一,如雪很完美,对吗?所以,曾经我也对如雪动心,是有美好的感觉,但那只是动心,只是远远的喜欢,没有想过要拥有!因为如雪于我,就如天边的云彩,很美,但是也很远”
提起如雪,我沉默了,承心哥描述的这种感觉在曾经见到如雪第一眼的时候,我也有,她很美,她也很远只是我和她是逃不过宿命的缘,就像那首歌里唱的,起初不经意的你,和我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我有些难过,而承心哥却继续诉说着:“可是,沈星于我是什么?是我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啊!她很真实的存在于我生命中,不像如雪那么遥不可及,她美丽,聪明,内敛,坚韧,我喜欢的女孩子一切的特质在她身上都有,最重要的是,我还怜惜她,当我听到她一个人穿梭在老林子里,我还对她好奇,人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从好奇开始,而你在喜欢的时候依然对她好奇,会成为爱的!承一,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的清楚,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日子是和师父相依为命过来的,师父走后,那种孤寂深入骨髓”
我抬头说到:“我知道!”是啊,深入骨髓的孤寂还有哀伤!
“可在这种情况下,有个你喜欢的女孩子出现,她出现让你看到了以后不孤寂的希望,那喜欢变成深爱,不奇怪!我只是表面上不想说出来罢了,我和你一样,孤寂太久,就怕受伤,所以才会掩饰你不要用时间去衡量我的感情,最后一天,和她的相处,一起笑,一起走街串巷,一起喝酒,一起看天,真像是梦啊,她很残忍,在我美梦最美的时候,让我狠狠的醒来,可是我不愿意醒来,所以所以我想留下她,你不要和我讲什么大道理,我真的想”承心哥说到最后,就像是自言自语的呓语,其实我很了解我们师兄妹四个,因为我们都有同样的伤口,不然就不要让我们放入感情,一旦放入感情,那就已经是极深了。
看似花心,温润如玉颇受女生欢迎,放纵不羁的承心哥也是一样!
我现在说不出不可以的话,因为如此软弱的承心哥是我第一眼看见,我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到:“走吧,去看沈星我们不顺,你是死别,而我是生离,可总也要面对,不是吗?”
承心哥没再说话,跟在我的身后,一起进入了走廊另外一头尽头的房间。
踏入这个房间,我想这应该是刘师傅这栋小楼里最干净和温暖的房间了吧
小小的,整齐的书架,擦得干净的衣柜,摆着一些漂亮小玩意儿的写字台,和床单颜色很搭的,同样是田园风格的碎花窗帘
床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布娃娃,而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我没有开天眼,所以也就还没有看见沈星。
而承心哥一走进来,就有些局促不安,所以他被我摁在旁边的双人小沙发上坐下了。
我没有急着开天眼,而是走过去,拿起相框,看了起来,相框里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山花烂漫的郊外,在照片上有两个年华正好的人,笑得如此灿烂,其中一个就是沈星。
那个时候的她比起我们见到的她多了一分青春飞扬,她搂着照片中另外一个人的脖子,笑得那么开心,眼角眉梢全是飞扬的幸福
而照片上另外一个人,是个男人,长得白净斯文,戴着一副眼镜,比起沈星那幸福毫不张扬的样子,他略微有些羞涩,笑容也显得含蓄很多,在照片中,他的眼神还落在沈星的身上,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爱与疼惜。
这样的照片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照片上的两个人很相爱。
“可以把照片拿给我看看吗?”承心哥小声说到。
我不知道这照片上刻录的幸福对承心哥会不会也是一种伤害,可是我们是老李一脉的人,早就明白人生不是只面对好事儿的,承心哥应该不会那么脆弱,所以我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把照片递给了承心哥。
承心哥接过照片,有些‘贪婪’的看着,只是看了一小会儿,他就取下了眼镜,任由泪水滴落在相框的玻璃上,过了好久,他才说到:“他看起来是一个好人,他看起来很爱沈星,这就是自己过不去的一关吗?”
我没有回答,可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像是同时传入了我们的脑海:“是啊,他就是我过不去的一关,他叫关锐,是我27年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他死那一年,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这是灵体特有的交流方式,还是那么熟悉的声音,是沈星。
在那一瞬间,我开了天眼,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沈星,在我的天眼之下,她还是穿着死那一天穿着的淡米色风衣,很清爽的样子,神情也很平静的坐在床上。
而承心哥一听见了沈星的声音,就崩溃了,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眼泪顿时滚滚的流出,接着他又颓然坐下,抱着脑袋,有些低沉的哭诉:“沈星,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
我坐到了承心哥的身边,拍着承心哥的肩膀以示安慰,我指着床边,低声对承心哥说到:“她在那里,你不要激动。”
“是啊,你们两个大孩子能不能稍微淡定些,像个成熟男人啊特别是你啊,苏承心,在我心里你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啊,真是让人不省心,不安心,弄得我觉得自己伤害你很深的样子,你是想让我走也走的有牵挂吗?”沈星说话了。
承心哥赶紧擦干了眼泪,从内心来说,承心哥同样善良,他是想留住沈星,可沈星刚才表达了要走的意思,他也不想沈星走得不开心。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沈星先开口:“其实刘师傅是有办法让你看见我的,否则,以小小的我的能力,怎么可能对你们如此清楚的说话?除非你们是在梦里,我托梦!但是是我拒绝了,当我最终选择离去的时候,我就不想你再对我多一点点牵挂,苏承心,你明白吗?”
承心哥摇头,说到:“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可以让你重新幸福的,你为什么就执意的要这样选择?”
“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样选择是对还是错,但我太知道我自己的偏激,你不要看我很理智啊,其实我骨子里很偏激的因为我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孩子,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我很偏激,也很防备吧。我容不得我珍惜的感情被亵渎。”沈星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我没有说话,但是我看见了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忧伤,我不打算给承心哥说明这个问题,那只会让他更难过,况且不让承心哥再有一点点牵挂,也是沈星的愿望。
我沉默,而承心哥的声音却充满了愤怒:“为什么是亵渎?怎么就是亵渎?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
其实,我都懂沈星的意思了,但也只因为我不是当局者,不会当局者迷。
“因为因为我发现我会喜欢上你,或者到最后爱上你的吧。”沈星的声音开始忧伤了。
承心哥一下子从沙发上跌落了下来,接着他死死的盯着那在他看来空荡荡的床,说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上我就是亵渎?”
说完,承心哥激动的拿起照片问到:“因为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