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凰回去的时候,天色早就已经大亮。
阮璃璃还没有醒过来。
京城中的雪越下越大,这是今年的初雪。
阮云静坐在窗口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眼底光芒应着雪光。
桃红一进殿,就感觉到些刺骨的寒意,她抬头望过去才发觉是阮云静开了窗户。
“娘娘,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开窗户呢?万一着凉怎么办?”
阮云静轻吸了一口气,鼻息间尽是冰雪寒凉,“昨日,行刑结束后,还有王叔的下落吗?有璃璃的消息了吗?”
桃红看着阮云静,不由得摇了摇头,“没有消息,据说被丢去乱葬岗后,晚上下了雪,就有雪狼狼群出没觅食。”
桃红轻抿了一下唇,“今早,乱葬岗的尸体,大多已经没有人形了。”
阮云静眉头紧锁。
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九小姐现在还没有消息,据说,是被五大宗师带走调养,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他们两个,还有半月,就可以完婚了。”阮云静半晌冷不防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屋子里一阵一阵的沉默。
是。
还有半月。
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北冥渊被削了王位,贬为庶人。便是没死也丢了半条命。
阮云静眉头紧锁。
她也有些想不通,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北冥渊那么谨慎的人,就算是真的豢养傀儡、私自弄妖邪之术。也会找人顶替罪责,又怎么会把自己直接推了出去。
值得吗?
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吗?
北司宸坐在勤政殿中,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他同时反复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即便是他不费一兵一卒扳倒了北冥渊这个他最大的眼中钉。
再也没有了北冥渊对他的干预,再也没有了那个男人在宫里留下的影子。
北司宸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忘不掉,永永远远都忘不掉,那一天北冥渊出现在他面前。
把状告自己的一折奏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里面全都是北冥渊给自己安排的罪名。
告诉北司宸,他不再做摄政王,不再有过去有的一切,他什么都不想要。
让世人放过她。
北冥渊说宫中富贵,他一出生便有了别人希冀的所有东西,然后被忌惮,被利用,被掌控了前半生,这座宫殿和王的名号就是他最大的囚牢和镣铐。
他在锦衣玉食的宫里,在所有人艳羡的高位上做了很多年世人眼中的魔鬼罗刹,做了太多年暗不见天日的阴暗人。
他的眼中,只有她是一道干干净净的光。
有的脏水和污蔑,给他无所谓,就是不能沾染到她分毫。
他什么都没能带给她,只想还她一片干干净净的天空,算作送别礼。
她离开他,还是那个不染纤尘的小姑娘。
北司宸钻了一个牛角尖,以至于他三天都没有上朝,整日的想着,阮璃璃哪里是什么单纯的小姑娘,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到底是哪里值得。
北冥渊那么聪明,他不也是知道阮璃璃的身份,知道了她重重心思。
到底是为什么。
果然,哪里能那么容易感同身受,都是骗人的。
熔凰五天之后,再去冰谷山洞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山洞空无一人,只残留些先前点动的篝火灰烬。
然后地上放着一个小镜子。
熔凰皱着眉,上前几步,把小镜子捡了起来,低头看了看才发觉九辞安安静静的睡在里面,牢牢的被封禁着。
镜子只要不打破,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熔凰看着山洞四周,完全没有男人存留下来的更多痕迹。
熔凰轻吸了一口气。
这大约算是一个好消息,起码他还活着,还能自己离开。
北冥渊的事情一闹出,惊动了周边各国,接连几波的使者前来探听消息的虚实。
北地的使者晚来了几天,一来就带了好些的礼物。
北司宸撑着额头,略有些疲乏的抬眼看了看那边送来的大批大批的礼物,轻皱了一下眉,“你们也是来问北冥渊的事情吗?”
毕竟尉迟萱还在这里,尉迟萱的算盘落了空,八成是要把小公主接回去,顺便送些礼物。
“近来,摄政王的事情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发生这种事,实在是难以预料,还请陛下节哀。”
在外面的传闻中,北冥渊早就已经身亡。
尉迟萱震惊了好多天都没有缓过来。
北司宸轻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先退下吧,朕这里事务繁忙,好意心领了。”
使者抬头看了看北冥渊,随后便恭敬的低下头,“陛下,这些礼物,一部分是用以报答陛下对公主的照顾。”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扬声,“另一部分,是用以求娶镇国将军府的九小姐。”
北司宸收到行的动作蓦的一顿,抬眼看了过去。
“你说什么?”
“微臣是说,今日微臣不只是来接小公主回宫,也是来给阮府九小姐下聘。”
北司宸的目光尖锐了些。
使者身后的幕帘外,尉迟戎从外面走了进来,隔着远远的距离和北司宸对视了几眼。
阮家得了消息,给斯聿送了好几封信之后,斯聿才转手告诉阮璃璃。
阮璃璃撑着额头,草草的看了信封上的消息,放到了一旁的烛台上,将信化为灰烬。
“北地人的意思是说,觉得我丧了夫,就能立刻去寻找下家吗?”阮璃璃抬眼对上斯聿的眼睛。
斯聿眉头紧锁,“若是你不想,回绝了便是。”
阮璃璃眼帘微垂,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灯芯爆裂的声音。
她轻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斯聿,目光多是些清冷,“师父,我不想再等了。”
斯聿看着她。
阮璃璃手边放着一个布防图。
“时间够长了,埋线够深了,我们动手吧。”阮璃璃手指捏着一枚黑玉棋子,先放到了布防图南疆位置上。
纤细莹白的手指轻点了一下,“五年前,南疆元气被损,三年前,南疆将领已经换成了咱们的人,内部瓦解的差不多,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