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马车,抬脚往后跑去,此时她看清了刺客的招式,自己肯定打不过她,不如往人群里去跑,拖一刻是一刻。
可惜她想得太过简单,黑衣人虚晃一招,避开了侍卫,飞身跃进,长剑直刺旬长清背脊而来。
旬长清往侧跑了半步,清晨寒风扬起,撩起了她鬓间的碎发,茫茫晨雾间,她只躲无力回击,遮面的黑巾之下,一双秀眸似曾相识。
她无暇去想,被黑衣人撂下的侍卫从旁冲出,一瞬间刺至眼前的长剑被侍卫的银刀挥开,她还未看清,一股鲜血喷洒至脸上,满目猩红之光,侍卫挡在身前,她被甩出了两丈远。
被抛得脑中血气上涌,头晕目眩间,眼前红色转为黑衣,她狼狈地起身,闪身躲避,剑刺入了方才的木柱内,留下了一道几尺长的深痕。
她趁机捡起了地上侍卫留下的长刀,猛挥而去,劲道之大,震得黑衣人连连后退,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潜力之大,让人震撼。
黑衣人未料她反击这般迅疾,怔了一息,随即又挥出长剑,可就这一息间,旬长清看清了她眼中的诧异,及浅浅的欣慰,她是刺客,为何会有欣慰之色,自己眼花了?
她惊异不解间,远处急促的马蹄声混着呼喊声,同样一抹身影瞬息急促而来,黑衣人急忙躲避,暂时放过了她。
禁卫军统领袁顷名,袁家枪自先两代帝王时期至今,历来震慑一时,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想走,但袁顷名一枪阻隔了她的去路。
二人交战之外的几丈处尘霾迷蒙,剑气扬起了尘土。
黑衣人剑法虽妙,仍是略逊于袁顷名,且先时几番拼斗,体力耗损颇大,加之袁顷名身边有禁卫军从旁掠阵,数个回合之后,黑衣人渐渐趋于下风,
黑衣人渐渐不敌,旬长清睁大眼,只见袁顷名一.枪.刺去,黑衣人挥剑格挡,袁顷名长.枪一抖,枪尖似银蛇盘舞,飞龙翱翔一般,似在半道上生生转了个弯,一枪扎向黑衣人肩头。
黑衣人变招不及生生后退数步,瞬间肩头已然出现一个铜钱大的血窟窿,袁顷名长.枪抽出,血腥之气在空中弥漫。
旬长清心中惊愕,骤觉异常紧张,脑中不自觉略过念头,指尖伸向腰间,腰中玉佩凝聚周身力气,想而未想便顺势掷出去,袁顷名未料到突如其来的暗器,长.枪挥去,枪尖撞击玉佩,玉质怎比得过铁刃,当下玉佩在空中被击碎,玉屑四下散开。
袁顷名还未回身,又是一剑刺来,他抬抢回击,竟又来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他被两次偷袭,接连后退,不过他分神的两息间,两名黑衣人已跑入了巷子口。
他忙持枪去追,可身后旬长清忙唤住了他,“袁统领……”
他忘了身后还有个人在,只得扬手让禁卫军去追,自己先送这位祖宗回府。
旬长清远远站在角落里,脸颊上染了很多血迹,青色衣裙亦是如此,她有些踌躇,望着袁顷名,眸色生雾,哀求道:“袁统领,可否让你的人先送我回去,我的侍卫死伤殆尽,您也看到了。”
许是血迹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太过显眼,加之她眸中隐隐的泪痕,凄楚的眼中含着丝丝倔强,十三岁的女孩子遭遇刺客,血腥骇人的场面,未大呼小叫,已是难得。袁顷名铮铮铁骨的男儿也觉得她有些可怜,他收了□□,命人牵过来马车,欲亲自送她回王府。
但四下太过狼藉,马车前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禁卫军只好先将尸体搬走,清出来一条可以让马车行走的路。
旬长清自己先跳上了马车,转身才道:“袁统领,不用您送了,刺客逃了,还是派人去追的好,陛下那里恐怕也等着您回去,您先进宫,左右刺客也不敢过来了。”
天子脚下,刺客如此猖狂,亦是打了皇帝的脸。旬长清又是皇家子嗣,如此亦不是小事了,袁顷名抱拳一礼后,便骑马带人先回宫向皇帝解释今日之事。
刺客,自有禁卫军挨家挨户地去搜,只要在帝京,亦是逃不了。
当马车驶回王府时,等了很久的紫缙先从台阶上跑了下去,在旬长清下了马车之后,就迎了上去,上下打量后,才松下一口气,心中仍是后怕。
“郡主,下次再进宫,多带些人陪您去吧,禁卫军来报信时,老奴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好在您无事,”管家于寅原是大长公主旬祁欢身边的人,历经了两朝后,处事老道,待人慈祥,王妃无故失踪让他心中过意不去,可如今小郡主回来了,府内又有了主子,可谁知刚回十二时辰都未到,就出了此事。
愈想愈怕,于寅又多加守卫,将平南王府护卫得更加森严,以后郡主出行,多跟些人才好。
……………………
帝王之怒,只怕更甚。
袁顷名不敢耽搁,快马进宫后,将事情一一禀告于帝王。
含元殿本就低沉的气氛,在袁顷名最后一字落地后,更加让人窒息。
龙案后的帝王脸色凝滞,忽地拍案而起,横眉怒目,“荒唐,天子脚下,一次又一次的刺杀,还有没有王法。”
袁顷名跪地不起,垂首道:“是臣失职,才让小郡主刚回京便遭遇刺杀,还好郡主并未受伤,刺客与臣交手,肩部受伤,关闭四门,挨家挨户去搜,定会捉住凶手。”
清晨,他带兵去城楼巡视,路过时,看见百姓四下逃窜,慌乱间喊着杀人了,他立时掉头去街道,千钧之际,才救下了旬长清,若晚去半刻,只怕又是第二个无故丧命的皇家子嗣。
“朕问你,小郡主可有受伤,”皇帝陡然想起旬亦殊死因正是剧毒,不过一道小小的伤痕却要了他的命,未受重伤不代表就无事。
袁顷名未将两者有所牵连,一时间摇首不知,皇帝当即命太医去平南王府。
将事情安排好后,旬子谦心中怒火久久难以消散,脸颊上两腮的肌肉因着怒火而隐隐颤抖,“真是反了,她不过昨夜刚刚回来,怎地有人知道她会清早路过那里,什么人消息这么快速。”
涉及朝堂之事,袁顷名垂首不言,他只管守卫帝京安全,其余不管,皇子夺嫡、朝堂之内党争,都未让他侧眸半分。
皇帝撇了一眼无措的袁顷名,先唤他起来,淡淡道:“朕今日听闻一个谣言,袁顷名,你今日可曾听到了?”
袁顷名不知皇帝意指何事,全身笼罩的强大压迫感让他不得不摇头装不知,“臣不知,陛下该知臣昨日刚刚回京。”
皇帝的视线落在了龙案上的奏疏,不动声色:“民间传言,朕疑心平南王,将旬长清召回京做质,一旦发觉旬翼其心不良,便杀了旬长清威胁他。”
“陛下,这是造谣,”袁顷名恭声应道。
一句话毕,再无它言,皇帝神色沉凝,“你说旬翼远在西南,最是护短,之前曾说将王妃与旬长清接去西南,朕回绝了,眼下知晓他的宝贝女儿在帝京只怕更是又得上奏朕,将旬长清带走,生怕朕吃了她。”
末了,皇帝又道:“袁顷名,你说旬翼知道谣言与今日发生的事情,他会如何做?”
袁顷名俯身作揖,神色依旧,“这个……臣也不知。”
“你不是不知,而是不说,”皇帝略觉悻然,却又深以为然,他的禁卫军统领若管了其他事,才会让他心不安。
袁顷名不说愚笨,而是目光放得太远,夺嫡之争,无论如何努力,终只有一方才会胜利,站在哪方都是胆战心惊,勾心斗角,不如现在,风云际会间,各不相干,谁人为帝,他都是如此。
良臣、忠臣莫过于此,唯一可惜的是不知变通。
聪慧如斯的皇帝,透过袁顷名的耿直才会深深信任于他,不似玲珑之心,却更是世间难得的本心,他捂唇轻轻咳嗽几声,命人拿来无字的圣旨,自己提笔写了数字,待字迹干了之后,才交于袁顷名手中。
“替朕往平南王府走一趟,宣旨!安了旬翼的心,免得朕两边不得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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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长清回府后,众人虽是惊讶后怕,但见小郡主活蹦乱跳,又放下心来。
庭院中景致因着是冬日,绿草凋零,入目既即化冷清之色,一眼看过便知是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