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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丫鬟里只有绣春是除了奴藉,可以在主子面前称“我”的。
    贞娘就笑了起来,用指尖点点她道:“你可真真是个操心的命,我娘还要十多天才能到呢,你就急成这样,我爹派人捎信过来,说要住到老宅子去的,到的第二日过来瞧我。我昨儿就让外院的管事寻人去了乐掌柜那儿,让他安排人去打扫了,老宅子也好几年没住了,很多东西都要换,乐掌柜是个心思细的,已经安排人去了,你啊,就好好呆着吧,都三个多月了,还惦记着去打扫?”
    绣春呵呵的笑起来,忍冬道:“她就是个操心的命,总是闲不住的,杜姐夫是个读书人,万事不爱操心,家里从上到下都是她打理,先前有了身子还挑灯给姐夫缝衣服,那个认真劲啊”
    绣春就横了她一眼,道:“奶奶您看,忍冬这是羡慕我了,看来咱们得好好给忍冬挑了小女婿才成呢”
    忍冬臊了个大红脸,啐道:“可见是成了人家娘子的人了,说话竟没个忌讳了”
    一旁的蔷薇、柳儿、素景都跟着笑了起来,满屋子莺声燕语,倒显出十分的热闹来。
    ☆、261第一百一十二章
    转过年的二月,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净语轩里温暖如春,贞娘坐在炕上,身上搭着大红龙凤呈祥的缎子锦被,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柳黄色石榴祾小袄,一头青丝松松的挽着,带着红宝石雪雕昭君套,衬着一张雪玉般的面孔越发莹润粉嫩起来。
    外间传来忍冬的声音:“太太来了?我们少奶奶才起身,正盼着您呢”
    杜氏朗朗的笑声就响了起来,能听得出那笑声中的满足和得意:“起身了?我先扫扫雪沫子,今年的雪可真大,我身上有寒气,贞儿在月子里呢,可别让我激着了”
    然后就是几个丫鬟跟着请安,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贞娘笑道:“娘,快进来吧,屋子里这么暖和,没事的!”
    杜氏笑着走了进来,如今的杜氏已经很有几分官太太的派头了,穿着一件孔雀蓝八宝如意纹闪金罗褙子,月白色二十褶湖绸玉裙,头上盘了圆髻,簪了三四朵宝石花和一只富贵海棠簪,杜氏胖了一些,看上去有几分主母的气势了。
    见贞娘支起身子忙几步走过去按住她,急急道:“你好生躺着就是,还没出月子呢,起来做什么?”
    半个月前,贞娘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了长子杜炻,这个名字是温绍卿给取的,虽说这个孙子要继嗣到杜家,可毕竟是他的长孙,温绍卿夫妻俩都十分高兴,杜大壮更是美的差点找不到北,居然让金铺给孙子打了个纯金实心的项圈,上面的金锁足有巴掌大,别说是孩子,大人带着都觉得累,被杜氏说了一顿,又打了个小的,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珠光璀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样的项圈给孩子戴上不是招祸呢吗?贞娘只好叫忍冬收起来,给儿子挂了了小巧的银锁在颈上。
    黎氏得了长孙,喜的不得了,虽说这长孙要继嗣杜家,可儿媳妇进门就得了孩子,显见得是好生养的,年纪也不大,将来生个三五个肯定没问题,尤其是看见生下来的大胖孙子足足有七斤重,白白嫩嫩的,黎氏觉得从心往外冒着甜水,每天都要来净语轩看上几次。
    贞娘见到母亲就觉得心里酸软起来,忍不住撒娇道:“都躺了半个月了,人家腻歪死了!好容易娘来了,也不让人家起身!”杜氏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着嗔道:“都当娘亲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这月子病可不像别的病,落下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娘的身子不就是做月子没做好落下的病根吗?一到冬月里就难熬的很,娘可不愿意你跟娘似的,你听话,好生养着,等出了月子,也要好生调理调理。”
    贞娘不解:“出了月子还调理?”杜氏道:“咱们女人生一次孩子就跟走了一次鬼门关似的,哪里那么容易就恢复的过来,我昨儿跟龙姨娘说了,她说给你几个药膳的方子,让你家厨娘照着做,你即能去了淤血,还能让你的身子恢复的好,等打完仗,石头回来了,你再生上一个,你这个位子就彻底稳当了!”说来说去,还是担心自己家的门户小,怕女儿坐不住当家主母的位置。
    贞娘笑起来:“娘,你如今思虑的还真多。我爹到吏部述职,怎么样了?不是说考评都是优吗?”许怀安回京述职,因为只是个七品县令,所以只需向吏部述职即可,可这位七品县令的亲家如今可是一品大员,皇帝眼前的红人,就是吏部尚书跟许怀安见了面都要客气三分,许怀安的上峰是苏州知府谢大人,花花轿子人抬人,谢大人当然乐得送人情给许怀安,所以考绩全优。可许怀安进京述职都三个月了,吏部仍然迟迟没有消息,是让许怀原地简拔还是异地升职,弄得许家人都很迷惘。贞娘惦记了几个月,写信给温栎恒时略提及了此事,温栎恒回信时就告诉贞娘不比担心,吏部尚书韩大人是温绍卿的好友,因为知道许怀安是他的亲家,有心给他留个好位置。
    一提这事,杜氏就喜滋滋的道:“今儿来就为了跟你说这个事呢,你爹的考评极好,上官对他很满意,吏部昨儿下了令,让你爹就任庐州同知,主管盐运,一个月后赴任。”
    贞娘一听倒吓了一跳,庐州在江苏南京一带,离着嘉定并不远,也是出了名的富庶地方,洲同知其实是从六品,品级不算高,可主管盐运就不一般了,两江一带的盐商号称富甲天下,最是有钱,主管盐运就意味着许怀安即使不贪,可任上三年也是必定满袖金风的。何况,做了三年知县就能升官的十分罕见,哪个七品知县不是在任上苦熬七八年才能升上一格的?许怀安不过是个寒门进士,做了三年知县就升了洲同知,估计那些苦熬了半辈子的同僚们都要嫉妒的冒眼珠子了!
    “那我爹怎么说?”贞娘忙问。
    “高兴呗,你爹也知道这定是你公公说了话,他才能有这般福气,叫我告诉你,有机会好好谢谢你公公,他定会好好做这个官的,让你也要好好孝敬公婆,恪守妇道。”
    贞娘笑道:‘我知道的,你告诉我爹,莫为我挂心,我挺好的,公婆待我跟自己女孩儿似的,炻哥儿也康健,叫我爹莫担心。对了,纯哥儿如今是秀才了,也十四了,差不多该议亲了吧?”
    说到这个,杜氏就闷闷的:“你爹说了,纯哥儿此刻年纪还小呢,不让议亲,说什么时候中了举人什么时候才提亲事,你弟弟也赞成,你说说,这举人哪里是说中就中了的?你爹还是过了三十岁才中的举人呢,这会儿我说什么这爷俩只是不听,一门心思的都奔着读书做官,真是没法子,什么时候你见着纯哥儿劝劝他才好,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还盼着他早早娶妻生子呢”
    贞娘知道杜氏的心思,是想着儿子早点成家,自己能早些抱上孙子,家里也热闹些,如今家里这爷俩都忙,一个苦读圣贤书,一个忙着政务,只有她一个人,家里又没有什么姨娘之类的,家中琐事都有下人,杜氏是清闲又寂寞的。
    想到此,她拉着母亲的手安慰的笑道:“炻哥儿洗三的时候我见了纯哥儿,觉着果真是长大了,也越发进益了,言行举止和原先全然不同了,他肯在举业上用心思,那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若此时给他定了亲,反而分了他的心思,且让他再好好读两年书,左不过才十四岁,还小,再说,我爹要赴任,你和纯哥儿必要跟着的,到了庐州那边看看再说,只是一条,娘要记住,不可为纯哥儿聘盐商的女儿,否则,就算纯哥儿将来有多好的前程,都会被人诟病的!”
    士农工商,以商人最贱,其中盐商的名声最为狼藉,为官者是绝不可以娶盐商之女为正室的,那会被视为目光短浅、自甘堕落。
    杜氏见女儿说的郑重,忙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又想起一事:“我刚刚在你婆婆那里见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十四五的女孩,那女孩生的十分标致,说是黎家的四太太,是你婆婆娘家人吗?”
    贞娘笑了笑:“是我婆婆娘家的嫂子不是一个房头的,不过四太太很会说话,很得我婆婆喜欢。”
    杜氏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女儿,想着提醒女儿,又想到女儿此刻还在坐月子,心思过重对身子不好,就转了个话题道:“你舅舅和你父亲前几日回去顺义镇看了看,你父亲去给你祖母和姑祖母上了坟,你那大伯听见了赶着上去巴结,你父亲很是不快,回来说看见他那副嘴脸心里就说不出的烦,恨不能一巴掌将他扇出去。”
    贞娘听了捂着嘴笑了起来,自己父亲是个斯文君子,一向极有风度涵养。能将父亲烦成这样,她这位大伯很是有功力啊!
    杜氏又絮絮的道:“你舅舅还去偷偷瞧了你外公,回来跟我说瞧着过的还那样,那个婆娘前几年得了什么重病,没了,你外公跟三儿子住在一起,唉,我让你舅舅将他接过来,他死活不肯,说见着他就生气,不过去给你外祖母修了坟,添了土。”杜氏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忙用帕子揩了眼角,又笑道:“你舅舅见到咱们原先的邻居刘家的翠姐了,说是嫁了镇南边慕家的大儿子了,过的挺好的,都生了两个儿子了,你舅舅想着你的嘱咐,给翠姐留了五十两银子,又给刘婶子放了五十两银子,还留了铺子上的地址,让有什么事就道京城来找乐掌柜就行。”
    贞娘点点头:“其实回来就应该去瞧瞧她们的,只是我有了身子,婆婆不放心去那么远,死活不肯,好在这次你们回来,替我瞧瞧去,也不枉我们好了许多年。”
    娘俩正说着,素景在外面道:“大奶奶,夫人和四太太、九姑娘过来了……”
    门帘子一撩,黎氏和黎四太太走了进来,黎四太太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材丰腴,穿着一件青莲色西番莲花纹的云缎对襟立领褙子,袖口和领口都镶了黑色貂皮,一张满月脸,相貌清秀,笑起来很有几分喜气。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身姿窈窕,皮肤雪白,鹅蛋脸,大眼睛,睫毛很长,姿容秀美,穿着松花色暗花右衽小袄,下面是一条桃红色百褶裙,在这样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娇艳俏丽。
    贞娘作势要起身,黎氏忙按住她道:“快躺着,都不是什么外人,你四舅妈和九儿都是自家人,你好生躺着,月子里闹出病来可不是玩的。”一手又按住杜氏:“亲家母,你也坐着,我来瞧瞧贞娘和炻哥儿,不瞒你说,如今我一日不瞧上这孩子几遍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你说我这可是老了……”
    说着笑了起来,让奶妈将炻哥儿抱来。
    炻哥儿半个月大,包在大红云锦被子里,刚刚睡醒,正眨巴着眼睛四处乱瞧,这孩子生下来就胖,此刻看着跟出了满月的孩子差不多,雪白的皮肤,红扑扑的脸蛋,大眼睛,眼珠又大又黑,跟水润的葡萄粒似的,黎氏就坐在炕沿上抱着孩子眉开眼笑的看个没够。
    黎四太太也跟着凑趣,妙语如珠的夸这孩子,九姑娘细声细气的跟贞娘道了福:“大表嫂!”
    贞娘点点头:“九妹妹好,地上冷,上炕坐会吧。”
    九姑娘摇摇头,腼腆的坐在一旁的锦凳上,看着十分文静。
    杜氏也跟着看了一会炻哥儿 ,忍冬就进来给贞娘送鸡汤,杜氏怕扰了女儿休息,主动告辞了,黎氏也怕人多,贞娘休息不好,又坐了一会,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262第一百一十三章
    贞娘让奶娘将炻哥儿抱过来,仔细的看了半晌,只觉得越看越爱,越看越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酸软,恨不能将孩子嵌在身上才好。
    大概感受到母亲的气味了,炻哥开始不安分的扭动,想要挣开包着他的锦被,小腿乱蹬,脸也涨的通红,一旁的奶娘就笑:“小少爷的脾气可真大,才半个月大就这么有力气!”
    贞娘笑了笑将被子解开,摸着儿子肥嫩的小胳膊轻声道:“你怎么了?挣开被子就舒服了?这样冷不冷啊”
    炻哥儿高兴了,没有东西约束他了,蹬的更欢了。
    三月,贞娘出了月子,就开始忙着帮黎氏准备儿姑娘的婚礼。
    二姑娘茜柔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八,温绍卿和温栎恒父子都不在,只能是黎氏和贞娘全权打理,好在茜柔的嫁妆是早许多年就开始准备起来的,俩家六礼已过,只剩亲迎了。
    按京城的风俗,婚礼前一天送嫁妆,媒人和新娘子的兄长前去,可温栎恒不在家,温非池身体不便,温非分毕竟是庶出,身份不够,只好由贞娘亲自去。
    好在跟冯家大太太还算熟悉,拜见了冯老夫人,又跟大太太彼此寒暄的十分热闹,冯家大太太见温家的嫁妆虽然丰厚却并不奢华,一共不过八十八抬,按照温家如今一品大员的地位来说,算是低调了,心里很是满意,想着相公的嘱咐,如今温家正是圣眷隆重之时,娶温家女是让很多人眼热的,万万要低调。
    冯大太太亲自带着贞娘去看了新房。
    这也是一种风俗,让娘家人看看小俩口的新房,以显示婆家对迎娶姑娘的诚意。
    新房设在冯家花园的右侧,一处三进的小院子,上面的黑色匾额提着“沅澧苑”。
    贞娘抬头看了看,赞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想来二公子是个志向高洁之人啊!这字写的十分遒劲锋锐,不像冯大人的字,是二公子的吗?”
    大太太吃了一惊,她知道这位新寻回来的侯府大少奶奶,家里出身寒微,曾经在街上卖过包子的,听闻她的母亲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姑,后来父亲中了进士做了个七品芝麻官,这样的出身不过是纯粹凭着侥幸攀上了侯府,许多京城的贵女们都因此笑言:“谁也比不得温家大少奶奶的命好,小家碧玉却一鸣惊人,将来就算相公再不长进,也能袭了爵位做个侯夫人的!”
    她心底也是存了些不以为然的,上次见到了,只觉得颜色风姿都很好,谈吐也算大方,心底的轻视便少了几分,谁知此刻,她居然一语道破这匾额是儿子所提,还能说出这“沅澧”二字的出处。
    大金国原是马背上打下的天下,虽然建朝已经几百年,可对女子的要求依然是“无才便是德”,很多贵女不过是识几个字能看得懂账本就可以了,真正有才学的女子都是世家贵族的女孩,这样的女子多数是要进宫,或者嫁入高门的。
    冯大太太出身燕京罗氏,是燕京古老的贵族,可家族中对女子的教育并不重视,冯大太太也仅仅是识字,能看懂账本,因此对有才学的女子很是羡慕,她的几个女儿都是自小就请了先生教导的。
    想不到贞娘居然是有才学的,冯大太太的眼光一敛,温和的笑道:“是我们家昭哥儿的字,少奶奶好才学,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贞娘抿着嘴笑:‘“我爹最爱冯大人的字,我们家里好几幅冯大人的字呢,我在闺中时常见到,因此才认得这个不是冯大人的字,可二公子的字写的也很好,可见是家学渊源呢!”这话即奉承了冯大人也奉承了二公子,冯大太太的笑就更和煦了,带着贞娘进了院子。
    温家的姑娘是冯家老夫人的娘家人,身份比大儿媳妇还要贵重,冯大太太给二儿媳妇布置的院子自然不能怠慢,三进的小院布置的十分清雅,院子中遍植了兰花,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放着青玉描金龙葵瓣盘、青玉浮雕云龙海水蕉叶花觚、玛瑙狮钮兽耳活环炉、磁州窑白釉褐彩刻龙纹瓶,粉的雪白的墙上挂着赵子昂的《高山流水图》、董源的《秋山行旅图》,整个屋子布置的清雅质朴,只有识货的人才能看出那种低调的奢华。
    转过花厅的内宅里,一进去就是半人高的红木镶白玉四折屏风,上面是二十四孝人物,里面是一铺大炕,对面一个月亮门,里面是卧室,放着黄花梨雕花千工床,上面是大红缎绣龙凤呈样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幔帐,透着十分的喜气。
    贞娘笑道:“亲家奶奶好眼光好心思,这屋子布置的我看了都不想走了”
    冯大太太眼睛中就挑出几分得意来,亲昵的道:“你这孩子,说的好似你们侯府反不如我们这里似的,你若爱,明儿我也给你好生布置布置去!”贞娘就拿出几分小辈的俏皮来,撒娇的说:“我这样的葫芦卷子哪里配住这样好的地方,我们家姑奶奶命好,嫁了来,有您疼着,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住着,赶明我定是要经常找借口来串门子,到时候您别嫌我烦就是了”
    送走了贞娘,管事媳妇就过来跟大太太报告:“新娘子的嫁妆都进了库房,仔细的瞧了,都是实抬,手都插不进去。”冯大太太点点头,道:“好歹是侯府,姑娘嫁到咱们家还能用虚抬吗?这门亲事是老夫人一力主张的,依着我,原先娶个小门小户的,好拿捏些的,如今”她叹了口气,神情间有几分惆怅:“只好盼着二姑娘是个好性情的,不然,老大媳妇那性子,怕是往后的日子要热闹了!”
    管事媳妇不敢插嘴,只低着头苦笑。
    大少奶奶是户部郎中金家的女儿,刻薄小气又自私懦弱,听说小叔定了侯府嫡女就三五不时的在婆婆跟前说些酸话,如今二少奶奶要进门,这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热闹呢!
    冯大太太就去跟婆婆说了今日的事,冯老夫人沉吟了片刻,笑道:“婉君是个好命的人啊,这个孩子我那日见了就觉得很好,行事说话很是稳重,他们家如今正是鲜花着锦之时,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男人们在外卖命,女人们更要心思沉稳些,才能不招惹祸事,我原先还担忧着,毕竟出身寒微些,怕眼界也不会很高,若是个急功近利的,将来怕是镇南候府会有灾祸,可如今看来,这孩子甚好!”
    冯老夫人一生经历过很多忧患,睿智精明,风骨坚韧,冯大太太一直对婆婆十分敬服。
    大太太笑道:“娘看好的人呢,自然是顶好的。”冯老夫人却叹了口气,道:“奕哥儿性情懦弱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一直三灾八难的,你们夫妻多宠惯些,我也明白,可这孩子虽然是长子,却不是堪大用的,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整日在国子监混日子而已,奕哥儿媳妇是个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只是自小指腹为婚的,咱们也没办法,指着这两个扛起咱们冯家,那是不可能的,唉,这都是命啊,等昭哥儿媳妇进了门,你好好教导教导她吧……”
    冯大太太的笑容有些呆滞,很快,又敛去了,稳稳的回答道:“是,娘的意思,我明白。”
    看来冯老夫人的意思是以后让二儿媳妇掌家,冯大太太心里有些郁闷,大儿子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二儿子却是在老家长大的,自己有些偏心也是正常的,可大儿子实在不争气,也是事实,她心里有一千个不乐意,也不能驳了老夫人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有了几分苦涩,老话说偏心儿女不得济啊!
    ☆、263第一百一十四章
    贞娘回到侯府,将冯家的婚房和宅子的布置跟黎氏汇报了一遍,黎氏很满意,又拉着贞娘看了给茜柔准备的吉服和头面,两人又看了给茜柔准备的陪嫁丫鬟和陪房家人。一共预备了六个陪嫁丫鬟,都是十四五岁,姿容秀丽的家生子,预备了四房陪房,两户给茜柔管理庄子的,两家给茜柔管铺子的,都是精明忠厚的人。
    贞娘看了给茜柔预备的两个庄子和四个铺面,庄子一个在京城附近的大兴,一个在燕京的北边。铺面在老窑口一带,位置一般,生意也不是很好,只有一家位于中心地带的铺子还可以。不过这些每年的进账也差不多有两千两左右,茜柔自个做花销绰绰有余了。
    好容易忙完,贞娘终于有时间回净语轩看儿子了。
    贞娘沐浴后换了干净的衣衫才来抱儿子,两个月大的炻哥儿胖墩墩的,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苎麻单衣单裤,小胳膊胖的根本看不到手腕,五个手指头伸出来都是坑,白嫩的小脸一掐似乎就能出水似的,他的五官如今已能看出父亲的影子,尤其那双眼睛,眼窝很深,双眼皮,眼梢微吊,睫毛长而浓密,用黎氏的话说,跟温栎恒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的性子却不似父亲,很安静,不饿不尿的时候很少哭闹,很爱笑,所有人都很喜欢他,连一贯深居简出,很少说话的温非池在满月那日见了都很喜欢,还抱了他一会。
    贞娘将儿子抱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逗着他说话:“娘好好瞧瞧我的宝贝,宝贝一天没见到娘,想不想娘啊?你今天高不高兴啊”
    乳娘黄氏是个二十多岁的媳妇子,长的十分秀气,说话也干脆利落:“小少爷今儿吃了五次奶,每次都吃的饱,睡了四次,下午睡醒了玩了一会,晚晌洗了澡,说什么也不爱出来,一抱出来就哭,小少爷很爱水呢”
    这个黄氏是黎氏千挑万选才找出来的,身家干净,原先是柳州庄户人家的女儿,因为丈夫身子不好,自己签了死契进了黎家做仆人,生下孩子后奶水极好,被黎家推荐来了京城侯府做奶妈。
    贞娘笑了笑,这黄氏是个精明利落的人,庄户人家出身,说话也简洁,炻哥儿被照顾的白白胖胖的,她很高兴,出了满月就赏了黄氏一锭十两的银子,黄氏吓得直接就给她跪下了,以为要撵自己走呢,被忍冬笑着拉起来劝解了一番。
    忍冬进来给贞娘送汤,贞娘端着汤碗无可奈何的看着,蹙眉道:““这都喝了一个月了,日日不是当归乌鸡,就是红枣牛尾还有什么益母草炖老鸭,到底什么时候能完事啊?我现在看着这汤就想吐!”忍冬忍着笑道:“您还是好好喝吧,这可是舅老爷家的龙姨娘出的方子,咱们家太太临走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多少遍让您一定好好喝,好好调理着,奴婢可不敢违了太太的意思,回头太太问起,奴婢没法交代!”
    贞娘哀怨的看了忍冬一眼,每次都是这些话,堵的她不得不喝,她无奈的喝了汤,嘟着嘴跟儿子抱怨:“儿子,你看你娘多命苦,日日都要被逼着喝这个劳什子,哎呀,你那个坏爹还不回来,回来咱们就逼着他也喝”
    忍冬坐在炕沿上一面帮着贞娘理着针线筐里的丝线,一面笑道:“少奶奶如今越发的娇气了,原先喝个药就费劲,都当上娘了,喝药还这么为难,还跟小少爷抱怨上了,我瞧着您如今的气色却好很多,皮肤也白嫩,身段也恢复的跟原先一样了,可见这汤确实是有功效的。”
    贞娘冲着黄氏一扬头,笑道:“你瞧瞧,明明是个姑娘家,怎么比那些年岁大的婆娘还要啰嗦,你明儿问问,给她寻个好婆家,省的她日日在这里说教”
    忍冬脸一红,黄氏却眼睛一亮,道:“忍冬姑娘也有十七八了,若是奶奶舍得放出去,咱们满府的小子不得欢喜的找不到北了?多少人赶着上门求呢!”
    忍冬横了贞娘一眼,道:“原是来给少奶奶回事的,这会子却拿奴婢说笑起来,奴婢这事可就不回了”
    贞娘笑着拉着她,道:“哎呦,那不成,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黄氏见了,很是诧异,素日就知道忍冬和绣春几个陪嫁丫鬟是少奶奶房里的贴心人,尤其是绣春和忍冬,几乎能当少奶奶的半个家,这会看这贞娘和忍冬笑闹,全然没有主仆之间的尊卑,心里立刻有了计较,今后定要看着这两个姑娘的脸色行事。
    忍冬笑着跟黄氏道:“黄嫂子,奴婢跟少奶奶有些事说,烦劳嫂子先下去一会!”
    黄氏忙抱着炻哥儿退了出去。
    贞娘的笑容顿了顿,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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