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样,冯琳琅自己折腾半天,依然没有任何法子,不得不又一次转而求助表姐穆语蓉。她看到穆语蓉镇定悠闲的样子,便觉得她肯定有法子。至于耍赖不耍赖,冯琳琅已经顾不上了。
“蓉表姐,你肯定有法子对不对?教教我吧!我不就是想玩蹴鞠么,哪儿这么难呢!竟还出这样天大的难题来为难我!当真是令我无言以对了!”冯琳琅抓着穆语蓉的胳膊晃呀晃,又不时瞪上两眼朱省辰,朱省辰别开脑袋,只当没有看见。
被冯琳琅央求个不停,穆语蓉觉得她可爱至极,依然忍不住笑,故意逗她,“我若是帮你了,岂不是作弊?”
“咱们是表姐和表妹,一家人,同心的,怎么能算作弊呢?”冯琳琅听这话就觉得有戏了,连忙回应穆语蓉,又压低声音,“蓉表姐,你偷偷儿和我说!”
“都这样光明正大的作弊了,偷偷儿说和公开说,有差别么?”朱省辰在一旁没两句客气话,偏是要刺激冯琳琅跳脚才罢休。
冯琳琅轻哼一声,也不大乐意了。她觉得,自己是个榆木脑袋,原本就不怎么机灵,朱省辰出这么个难题是故意欺负她,根本有失朱家将军们的风范。
察觉到冯琳琅有些置气,穆语蓉当然不会不管她,便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说道,“琳琅说得对,一家人哪管那些东西呢?我想得到的办法,也算是琳琅想得到的办法,都可以。”
穆语蓉看了眼朱省辰,朱省辰会意,和与冯琳琅的态度不同,朱省辰在穆语蓉面前十分听话,也没有那股欺负人的劲头。何况,穆语蓉是这里头年龄最大的一个,她这么说,其他人也不至于跳出来反对。
于是,穆语蓉便开始吩咐起仆人,命他们去取两桶水来。两木桶的清水相继往深坑里倒了进去,坑内的皮球便看得见往上飘。等到两木桶的水都灌完了,那皮球正好飘到了坑口,只消一伸手便能够取到。
自认为榆木脑袋的冯琳琅看得目瞪口呆,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到了啊?一面是惊叹,一面又欢喜,冯琳琅甚至为这短短的“表演”忍不住拍手叫好。再看众人的样子,并没有多么赞叹,顿时间觉得自己……果然是个榆木脑袋啊……
见冯琳琅高兴了,穆语蓉也安心,正想说不如便玩一场蹴鞠,都活动活动筋骨,偏偏是来了不速之客。
浩浩荡荡的仆从们簇拥着当中的三位主子,冯琳琅与冯子言还好些,若无来人随从的提醒,朱省辰与穆立昂都识不得此三人的身份。反而是穆语蓉,看到这三个人,不免意外。
她是最大的那一个,行礼的事情自然须得她带头,因而她当先拉着冯琳琅跪拜了下去,说,“臣女见过五皇子,六皇子,九皇子,给诸位皇子请安。”伏在地上的一刻,她却只是揣测着这三人出现在这的原因。
五皇子章炜、六皇子章琛以及九皇子章珣,穆语蓉对这三个人的了解算不得深。她只知道,前世五皇子章炜对一个民女宠爱有加,甚至在登基之后拥那人做了皇后。六皇子章琛,因参与谋反而丢了性命,至于九皇子章珣……穆语蓉前世并没有正面遇见过这个人,不过是远远瞧过几次兼之听过一些与他相关的消息。
思及此,穆语蓉倒发现自己先前忽略了的一事,前世五皇子章炜宠爱的那位民女,她应该寻得到的。这边想着事情,那边又感觉到有谁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透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穆语蓉抬了抬眼,偏与九皇子章珣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再遇
大周当今圣上膝下共有五子,除了此刻出现在穆语蓉等人面前的章炜、章琛、章珣三人之外,还有大皇子章熙以及三皇子章琏。五位皇子中,大皇子章熙年已二十四,而最小的九皇子章珣则是十六岁。五皇子章炜与六皇子章琛同岁,皆是十八。这五位皇子当中,只有大皇子与五皇子同为皇后所出,最得圣上喜欢。
常年身居高位,使得这三位皇子身上都散发着不同常人的傲气,而正是因为章炜三人的出现,令冯琳琅玩闹的心思都顿时间消去了大半,更不提其他人。被免了礼后,穆语蓉复领着弟弟妹妹们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听候“发落”的样子,便听得五皇子章炜首先开口。
“原本是出来走一走散散心,倒是听得这边热闹,便过来瞧一瞧。方才似乎听闻你们想要玩儿蹴鞠么?”穆语蓉应是,章炜继续道,“早先曾经耳闻,冯世子的嫡长女一身好功夫,从不输男儿,今日能得见冯大小姐一展风采,倒是件幸运的事。”
言下之意,竟是要穆语蓉等人“表演”给他们看了。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过于霸道了些,无论如何,穆语蓉与冯琳琅等人也都是有身份人家的小姐少爷,被章炜要求像耍杂技的一般听从吩咐,未免有看轻人的嫌疑。他们要是从了,和自辱没什么差别。
穆语蓉不曾想,这位将来要成为储君的五皇子如此没有分寸,想到其能够为了一个民女而毁了了助其上位的嫡妻正室,似乎又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若原就不是什么好人,哪还能指望他做出许多好事来?
明明是个尴尬的提议,偏偏有人跟着附和或者说是撺掇。
“五哥的主意甚好,我们是不好欺负人,又实在感兴趣得很,相请不如偶遇,今天的这个时机真是十分巧妙。”章琛帮衬起章炜的霸道主意,又讲,“方才那将皮球从坑里拿出来的主意,也当真是令人赞叹的巧妙,想来穆大小姐,也是……”
章琛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完,便被章珣打断了,“五哥和六哥若是想看蹴鞠,宫中自有人表演,何必为难冯大小姐。”他说话直接,且站位明确,更没有因为自己年龄小些就不敢吭声。最重要的是,章珣说出了最符合正常人思维的话。
“宫里头的哪儿能和这个比?”章炜斜了章珣一眼,对于他偏帮穆语蓉等人的行为,有着明显的不满。但章炜并不与章珣纠缠,只问穆语蓉,“便只一句话,可还是不可?”
答应,是自辱;不答应,是忤逆。
原本该是两难的选择,可正是章琛的一番话,令穆语蓉注意到了他们实际上是提前打听过这里的事之后才过来的。同章炜等人恰好都在此地可能是偶然,但是在章炜等人寻过来之前,已然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没有台阶可以下,那便自己铺一个台阶,照样能够下得去。
“五皇子知之甚广,冯表妹确实有一身好武功,可今天,却不是冯表妹要玩蹴鞠,乃是冯表妹自己教出来的那一支蹴鞠队伍需要试炼。若是五皇子想看冯表妹亲自比试一场,自然不无不可,唯一是冯表妹前阵子刚伤了脚,痊愈不多时,若因此又受伤,只恐世子与世子妃伤心,终是不孝。若是五皇子想看冯表妹那支蹴鞠队伍表演,自当遵命。”
章炜听到这话,顿时眯了眯眼,看穆语蓉的眼神,竟透着阴险。
冯琳琅前阵子伤了脚是真的,可伤得很轻,轻到没两天就好了,并无后遗症。至于什么蹴鞠队伍,也并不存在,但是很多热爱蹴鞠的人会自己培养队伍却是不少见的。唯独穆语蓉将冯世子以及冯世子妃这样强调地抬出来,章炜若听不明白,才是比冯琳琅更榆木脑袋。
“哎……这样啊……要不是冯大小姐,那还有什么意思?”章炜还没说话,章琛便已先叹气,“五哥,竟然如此,那还是作罢吧,没得让冯大小姐再受伤,那就不美了。”
章炜不言不语,只是略带不满地哼了一声,扭头转身便走。章琛即刻跟了上去,依然是章珣走在最后。
穆语蓉望着章珣的背影,原是目送他们离开。恰章珣回头看他们,因其先前到底帮他们说话,便递给他一个感激眼神。又一次和九皇子的视线相撞,却不想,章珣回以她一个笑容。偏偏是章珣的笑容,未免好看得令人晃眼,穆语蓉只能跟着报以微笑。
待到章炜并着他们的仆从俱离开,穆语蓉等人都松了口气,却并无人知道,章炜等人离开之后,第一却数落了章珣两句,道是明明他要去会面又讨了个无趣。
只是被章炜几人一个搅合,先时的兴致俱散得一干二净,穆语蓉与冯琳琅几个后来便没了什么活动,估摸着时间便各自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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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章炜,穆语蓉便惦记上他后来宠爱的那位民女的事情。恰好过不去多久便会是冯琳琅的生辰,凭着这个借口,穆语蓉独自从朱府出来到朱雀大街为冯琳琅挑选礼物,同行的还有朱老夫人为她挑选的两个女护卫。
穆语蓉乘着马车到临安城中心的朱雀大街时,天光早已大亮,日头也早已升起,大街上更是人流攒动,好不热闹。她先是如常去了城中最大的首饰玉器商铺细心挑选给表妹冯琳琅的礼物。于女护卫而言,未见她有任何异样,但等出了商铺,终究是变得奇怪。
穿过朱雀大街,再转过两条街道,穿过一条小巷子,可以见到城中专门贩卖丫鬟仆从或是婆子的市集。这里与朱雀大街的热闹不大相同,虽则一样喧嚣,但总归是贩卖人口的地方,多少透露着低迷与绝望的气息。
穆语蓉自然不必自己亲自寻路过来,吩咐一声车夫已是足够。可无论是在车夫还是两名女护卫看来,这里都非穆语蓉应该来的地方,无非是拗不过她是小姐而他们仅仅是伺候她的人。
其实,如果是穆语蓉想要买丫鬟或者仆从,只须得找牙婆过去问话,交待自己想要个什么样,再吩咐牙婆送人给她挑选即可。穆语蓉自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算着日子今天来这里确实是别有目的。
整个巷子人声嘈杂,夹杂着诸种恶毒叱骂以及鞭子打在人身上的闷响,还有低低的啜泣或者呻|吟的声音。轻软的绣鞋踩在青石板路面,却莫名给人不踏实的感觉。穆语蓉的目光在任人鱼肉的各色人口中间穿梭,又似乎在寻找而非物色。两名女护卫跟在她身侧,神色严肃、分外警惕。
这里的牙婆子最是眼光毒辣又会使迎来送往的那一套,看到一身上好绸缎衣裳的穆语蓉,再瞧她身上首饰虽简单但价值不菲,更兼身旁女仆从都甚为冷艳,心中自有计较,仍是满面容光迎了上来。虽则觉得穆语蓉年纪未免太小,但这并不是她能够管的事。
“这位千金大小姐,恁的亲自来了这种地方呢?可是有什么需要,同老婆子说一说,保管能够满足大小姐的想法!”李牙婆原是想离穆语蓉近一些,被女护卫挡了回来才自觉的拉开距离,嘴皮子倒是依然十分的顺溜。
穆语蓉却只是晾着她在一旁,连个眼神儿都没有给。
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穆语蓉微蹙眉头却并不想问牙婆,待她自顾自再逡巡一遍,反倒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终于看到了要找的那个人。
周遭有几名少女围簇着这名少女,她瑟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一双本该明亮的大眼睛低垂着,并没有看向任何地方。待在这样的地方,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消耗与损毁,那么这个人即使年龄尚幼却死气沉沉便不难理解。
“就她。”
穆语蓉下巴一抬,手指一点待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姑娘,转头看向了李牙婆。被点中了的小姑娘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是埋着头不理人,直到感觉许多人的视线似乎都落在她身上,仍旧没有抬眼反而越发缩成一团。
李牙婆愣了愣,没想到穆语蓉看了半天,竟然是挑中了这么一位不灵光的人物,可有人肯买,她只管收钱,哪里需要管那么多?可该问的,还是问上一问的好,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小姐眼光是真好,这个丫头是顶不错的,虽然瞧着不够机灵,但到底是官家女儿,如何都差不了。不过这个丫头是个官卖,价钱也是上头的大人先前就定好的。别的话也没有,但依着规矩,想问大小姐如何要买她?”
穆语蓉正欲答话,又感觉到有道身影在周遭出现,转头看去,却是一张并不完全陌生的面孔。她看着更加莫名出现在这里的章珣,想了想,终是打了招呼,只喊他一句,“九少爷。”
☆、孤女
穆语蓉又一次有了近距离欣赏章珣容貌的机会。
当今圣上膝下诸位皇子,若相比较,确实颇有些“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的意味。其中的九皇子章珣,在美貌上,便与其他皇子有所不同。他身上有些出尘感,又带着潇洒倜傥,令人想起话本里头月下酌酒、与月同酣的清冷少年。
可惜她不是什么天真浪漫的少女,否则这般一次两次的近距离接触,怕是一颗春心都要被撩拨起来。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他什么都不用做,单凭着一张脸,凭着一个笑容,凭着通身气度,足以叫万千女子倾倒。
章珣似乎是个温和的性子,听得她一声“九少爷”便略略颔首,回以微笑与问好,语气虽不亲近但也不疏离,更不是客套敷衍的感觉。明明无论是她还是章珣都知道,他们不相熟,她主动打招呼,只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
李牙婆见这么会又来了一位贵客,听到这句九少爷,也没有明白是哪一家的九少爷,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是比之穆语蓉更加怠慢不得的人物。思量之下,她便没有主动去讨无趣,怕惹了贵人不喜。
当章珣的视线从穆语蓉脸上移开之后,即刻便转向了先前被穆语蓉点中了的那名少女。那人蜷缩着身子,看起来很不可怜,而章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却被穆语蓉成功捕捉。
穆语蓉垂眼,章珣复看向了她,眼中已并无任何特别情绪,只笑问,“许知县的孤女?”这样的问题,再配着章珣之前的不明神色,穆语蓉心里头很快便有了新的计较,也考虑其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九少爷也是寻她?”穆语蓉一脸惊讶,又抬眼看章珣,略略压低了声音,只是道,“许大人是无辜的。”
章珣没有回答,反而瞥了眼李牙婆。李牙婆在旁边,便是关注着穆语蓉与章珣两个人,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话。当下得了章珣的示意后,已悄然近了两步,笑着说了起来,“没有错呢!可不是个知县孤女么?也是识得字做得女工的,又才十岁,长得也清秀,才能出到六十两的价钱。”
李牙婆眼珠子在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首饰上打着转,瞧着都是不差钱的主,她悄悄莫抬上点价钱,想来也不怕什么。想到这里,李牙婆便忍不住搓了搓手。
这边李牙婆的话刚刚说毕,那边章珣的人已经去了交付钱款。穆语蓉倒不觉得他是要抢人的架势,又摸不透他的心思,便只是看着等着。待到下头的人将事情办妥当了,穆语蓉才听得章珣道,“许大人虽不无辜,但唯一的女儿流落这般地境地终是不妥,今有穆大小姐仗义相助,却是好事。”
穆语蓉不是非要将人带回去,尤其是在这里碰到了章珣,愈觉得事情似乎不妥当了。因为她先前忽略了,这个人会不会是有人专门送到五皇子身边去的?譬如说,此刻眼前的章珣。若是那样,她的横插一脚,可是反而会给自己招来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并没有很想要和皇家的人有过多牵扯,因为她清楚,不出三年,大周皇室便要陷入混乱的境地。表面上即使再如何风平浪静,藏在平静后头的暗涌却不知道会有多少。
“许大人的孤女若能够得九少爷庇护,怕是能够过得更好些。”穆语蓉盯着章珣,向他表明自己的意思。人,她不是非要不可,你可以带走。
“我终为男儿。”章珣淡淡看一眼穆语蓉,脸上莫名就有些个不满了。穆语蓉看得云里雾里,只终究还是将人给带回了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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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月并不知道自己被穆语蓉和章珣议论了半天,一直等到被推上马车的时候都仍然是蒙着的状态。此时此刻,她不住打量着面前的穆语蓉,想不通这个看着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不知哪家的大小姐为何要将自己买回去。她想问,却不敢问,犹犹豫豫,惊惶无措。
“我知道你,你是许山昌县令的女儿。”穆语蓉主动说道,“你父亲一生廉洁,是个好官,遇到了那等事情自是不幸,我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会从眼前少女口中听到,更不曾想竟会有人同她说这样的话。越是如此,她心中的惊慌与不安越是无处可藏。霎时间,许月轰然便已泪珠满面,不觉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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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朱府之后,穆语蓉首先便交代下人将许月带下去沐浴梳洗,又因两人身材相当,直接叫丫鬟拿了自己的新衣裳给许月换洗,还吩咐厨下准备些吃食。之后,她才去了见朱老夫人。
朱老夫人已然听说了穆语蓉带回了位姑娘这么件事,见到穆语蓉,她没有主动询问,只先等着穆语蓉给她一个说法。其他都不是问题,买人可以,花多少银两也无所谓,可亲自跑去那样乌七八糟的地方,毕竟是不妥当。在朱老夫人看来,穆语蓉这是失了身份。
了解朱老夫人的性情也大致知道她此时的想法,穆语蓉乖乖的主动和朱老夫人解释,并不敢寻任何借口。只是穆语蓉也先澄清自己与章珣仅是偶遇,两人不相熟,朱老夫人没有追问,她才说起了更重要的。
“外祖母是否还记得,约莫是半年之前,奉临县粮仓千余石粮食因一场无名大火付之一炬,这一桩事情?”
朱老夫人点头,“确有其事。”
“当时上头的大人追问下来,因事情算不得小,便要当时任上的县令负责。那县令一生清贫,既被削了官职又典卖了大半家当却也填补上这个空缺,最终郁郁成疾,且没出半年人就没了,隔日许夫人也上吊自尽,随许大人去了。”
“蓉儿所以知道许山昌许大人,还是小时候曾随二叔在别处见过一回,在那时也曾经见过许大人的独女许月姑娘。要不是出了那桩事,蓉儿不会知道许大人到了奉临县任职,更想不到不过一年时间许大人便遭飞来横祸。”
“因是许大人的家当都变卖了也抵不了那损失,许大人的独女也遭了官卖,更勿论家中奴仆了。终究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偏是落到那样的境地,又没做错什么,当是念着许大人的为人,帮上一把也是使得。我是听闻许月姑娘如今落在了哪个牙婆手中,才想着去碰碰运气,寻着了却是真正的安心。”
穆语蓉说的都是实话,只要去打听都能够打听得到,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听过穆语蓉的解释,朱老夫人没有即刻说什么,反是沉默半晌才道,“既是许大人的独女,又无亲无故,便是当个小姐一般养着也无妨。只是等过几年,便该到说亲的年纪了,怕是得有些麻烦。”
到底是县令女儿这般的出身,偏又是没了爹也没了娘,日后若想许个高门大户是无望,却也不可能真的嫁个市井小民反而没得辱没了许大人。于朱老夫人而言,若真要将人收留下来,这些事情迟早要面对,不能不思量。
穆语蓉却笑着说,“那有何妨?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有那么许多,若是匀一匀给许姑娘能助她嫁个好人家,不比什么都更强么?还在乎那些个身外之物不成?”
这边厢,许月梳洗过后又换了一身新衣裳,被丫鬟领着过来给朱老夫人请安。于是恰巧便听到了来自于穆语蓉的这番话,一时间又红了眼想要哭,到底是碍着初次见朱老夫人忍住了。
恰有所感应的穆语蓉转过身,见是许月,欢欢喜喜上前拉着她到了朱老夫人的面前,好似并未瞧见她眼中泪意,只是笑得开心。
“外祖母,您瞧瞧,多么标志的一个妹妹呀。蓉儿并不能够时常在您跟前替你分担喜忧,以后有许姑娘陪着您,我也打心里头觉得安心和高兴。”
朱老夫人一样笑吟吟的,握着许月的手,也说,“许姑娘便在我朱家暂时住下吧,日后若有亲人来寻再作其他打算。”
至此,许月终究没能够绷住,再次落了泪。流落到被官卖的下场,原本以为此生只能过得凄惨孤零,却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能够得此恩遇。她心中难掩激动,扑通跪在朱老夫人的面前,便先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朱老夫人,多谢穆大小姐,朱老夫人和穆大小姐对许月的恩情,许月没齿难忘,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
朱老夫人看着许月消瘦的样子,又觉得是个温厚老实的孩子,想到她的遭遇,心中多少添了几分同情怜悯,便没有再想先前的那些事,只等日后再说。
这一桩事情妥当下来,穆语蓉心情更好几分。唯独是章珣的举动,叫穆语蓉觉得捉摸不透,瞧见许月便时不时就要想起这么个人。
但事已至此,只能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