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有些着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五夫人紧紧握着穆语蓉的手,或许是多少情绪激动略坐了起来,又颤着唇,低低道,“我……羡慕你呀……”她轻轻的说着,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掉下几滴泪,便慌慌张张地低头,却道,“我不恨,也不怨。”
五夫人的这些话说得琐碎,穆语蓉偏偏听明白了。说不清也道不明,她竟然觉得有种酸涩的情绪悄悄涌了上来,心也不觉轻颤。一个轻轻软软的“呀”字,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着。五夫人慢慢重新躺下来,大概是觉得有些难受。穆语蓉帮她抽去引枕,她躺得更加舒服一些,缩在床上,是小小的一团。
躺下来之后,五夫人便重新闭了眼,又说了一声谢谢,松开了穆语蓉的手,一时间再咳嗽,咳得比之前都要厉害许多,久久不停。
她一手哆哆嗦嗦想去摸东西,穆语蓉不知道她想找什么,当下觉得是帕子,便拿了递过去到她手中。五夫人握住了,当下捂住了嘴,依旧是咳。丫鬟听见便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泪眼汪汪替她抚背顺着气,做得颇为熟练。
后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便团作一团,递给那丫鬟。丫鬟接过来,便拿着那团东西出去了。穆语蓉错眼看见那帕子上有些血迹,再看五夫人的样子,又是暗叹。
从五夫人这儿出来,穆语蓉的心情难免低落许多。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变得感性,不再如过去那般利落果决。
她本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合该看得更透才是。如今见到别人不好,不免越发庆幸自己得到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又难免想,若是别人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会做出怎么样的决断……于是依然想到章珣。
章珣过来接她回宫,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待上了马车便问她怎么了。穆语蓉歪着脑袋,靠在章珣身上,想了一会儿,才说,“五哥和许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五嫂与你说了什么?”伸手揽住穆语蓉,章珣垂眼看她,再问一句。穆语蓉下意识想要摇头,又觉得也无妨,便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说五哥心里有别人,说羡慕我,说不怨不恨。”
若对于五夫人而言,她应该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即使过去她们毫无交集也互相都不认识,但从结果来说便是这样的。可她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穆语蓉觉得自己果然世俗得很,与大度这样的词没有太大关联,想得更多的,多半是自己的利益,自己过得好不好,自己开心不开心。
章珣的手臂绕过穆语蓉的肩膀,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面庞。如是沉默片刻,他才徐徐开口说道,“他们也不过是冤家。”而后难得没有太顾忌,涉及到一些秘辛,只凑到穆语蓉耳边,低声说,“原那个位置是五哥的,五哥在位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对外称是暴毙。”看到穆语蓉满脸错愕,章珣低笑了两声,又见她脸色变化,想是从低落情绪里走出来了。
这些话凑在一起,解读出来的信息令她无法不感到惊诧。她知道,前世章炜在没了现在的这个夫人之后,娶了沈茹莺,成功登位之后,又为了许月废了沈茹莺,连带着,少不得拔除了淮安王一系。她死的时候,章炜还好好当着皇帝呢……对外称是暴毙,实际上,难道是许月下手做的?动机呢?缘由呢?
穆语蓉想起了曾经不小心偷听到,许月哀泣着问章炜,为什么不救自己爹爹。想到许大人有可能是遭人陷害,想到事情可能与……有关系。这么几桩事情,纠结在了一起,越来越复杂。章炜若死,许月必也活不成。且章炜若再去,余下章珣一个,那么皇位也就……
她又想起来自己去赎许月的时候,遇到了章珣。那个时候,他是准备去赎许月的吧,她想到可能有特别的原因,但没有想到是这样。可是为什么放弃了?穆语蓉眉头紧锁,想着,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她是重活的人。
“解开误会便无事了。”章珣再说了一句,将穆语蓉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这么一句话,算是让穆语蓉避开了不安心的可能。可是,穆语蓉又好奇,如果是那样的话,章珣为什么会与她一样?他后来究竟遇到了什么?
穆语蓉看着章珣,知道他定然清楚自己的想法,但章珣什么都没有再说,穆语蓉只得不问。即使仅仅是这些东西,已经叫她一时半会不好消化了。穆语蓉再想到自己依旧在执着的父母之死的真相,想到章珣鼓励她继续追究下去,她原本以为章珣是清楚的,现在觉得,或许同样是一知半解罢。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仿佛是又一次看透了穆语蓉的心思,章珣特地在这个时候,不急不缓补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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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时候,今年宫中的选秀到底还是开始了。事情落不到穆语蓉头上,当下还没有与她有更多关系,也没有更多人来与她说些明示暗示的话,再本着相信章珣的心思,她对这事的态度便只是且走且看。
五月初一的这一天,章珣无事,在毓华宫里陪穆语蓉和阿早。阿早有六个月大,已经开始能坐会爬了,很是活泼可爱。
章珣对阿早的态度,穆语蓉觉着唯独是溺爱两个字能够概括得准确,恨不能宠她到无法无天。很可惜的是,被溺爱的阿早不大热衷于陪章珣玩耍,不高兴的时候连章珣抱她也不开心,总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眼睛四处找穆语蓉。
今天也是这样,章珣将本是在小塌上躺着的阿早抱了起来。阿早看一看他,眼里就涌了泪。穆语蓉便坐在旁边,阿早探了身子要找穆语蓉抱,章珣只一味不肯,拿着各式小玩意逗弄阿早,变着法子吸引她的注意。
直到兰明与章珣送来了封信,阿早才能够重新回到自己娘亲的怀里。章珣拆开瞧过后,倒是直接拿给穆语蓉看。阿早又被章珣抱了过去,穆语蓉展开信纸便认得了是宋景止的字迹,他写信来多半是为那一件,穆语蓉心无故紧了紧,等看罢信中内容,便看向了章珣。
章珣神色不似穆语蓉那般带了沉重,他问了一句,“还有东西呢?”当下,又有一封信递了进来。不同的是,这封信的信纸已是泛黄,且信纸缺失了一小部分,好在,上面的字迹勉强还可以辨认得了。章珣看也不看,交到穆语蓉手中,穆语蓉不废话,当先接过来,看完之后,心情难以形容。
等到章珣也将其中内容看过一遍,穆语蓉也已经想定了自己该怎么做,于是便对章珣说,“我想去一趟姑姑那,现在就去。”章珣笑着颔首,说,“那就去罢,左右今天无事,阿早我会照料着。”
穆语蓉放松了一些,点头,笑着吩咐了奶娘几句,由着养娘替自己装扮过,换过一身衣服,便自己出宫去往了宣平侯府。这一路上,她内心并不平静,她也十分需要自己姑姑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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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嫁给了冯世子的穆明毓,在冯世子成为了宣平侯之后,无疑也成为了宣平侯府的侯夫人。穆语蓉的突然到来,让她隐隐感觉到有重要事情。穆国公府那边的事,她多少还是听说了些的,可她不好管,也无人寻她,只得先看着,却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女今天来寻是否为着那些。一时之间,却又觉得不是为前几天的事,这样反而猜不中是为着什么了。
冯琳琅虽已是十七,但依然待字闺中。提前得到消息,便兴冲冲到垂花门等着了。等到穆语蓉下了马车之后,冯琳琅当先围着她转了一圈,便笑着说,“蓉表姐来便来,怎么不将阿早也带来?我这么看了半天,也没有见着阿早的影子。”
她一面说,一面挽着穆语蓉往穆明毓的院子去了,却有许多的话,说个不停。穆语蓉心中有事,便只是笑着听着。及至最后,问上了一句,“你现今都还不曾定亲,是个什么说法?”冯琳琅便不再言语,羞红着脸走开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姑姑穆明毓的屋子,穆语蓉看得好奇,觉得里头有自己并不知道的事。一时间,穆语蓉唯有看向穆明毓,便见她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知道她是那个性子,惯常没个准头,倒是前阵子非缠着侯爷要去军营去开开眼,这么开开眼回来之后但提起亲事,便莫名其妙的。我问她,她也不肯说,看来倒是还得你晚些去好好盘问盘问她才行。”
穆明毓说着让穆语蓉坐,又让丫鬟送了新沏的茶过来。即便感觉到穆语蓉是有事,到底是做长辈的,仍旧先问起了她平日里许多事。
穆语蓉当下应答着穆明毓的话,暗自组织着语言,想着这件事情到底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些。她过去也有暗示过自己姑姑的,就是没有说得太过清楚,说起来也是为着若有今天这样的时候,不至于叫自己姑姑没个主张。
“今年选秀听说也开始了,你且宽心一些。”穆明毓念及这事,不知道自己侄女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她想着,或许避不开去,难免宽慰几句。这些年冷眼看着,自个侄女已是很厉害了,可惜她这样的身份并帮不到侄女许多。
穆语蓉仍是应下了一声,没有多说,之后,想明白了,便开口问,“今天来找姑姑,却是为了旧事。我不知道好不好说,可是想要知道,若是姑姑知道,能够告诉我便最好,若是不方便,却也无妨。”
“你问。”
“我娘她……当年的事情,姑姑清楚么?”穆语蓉顿了顿,略显得犹疑了,却还是补上了一句,“尤其是……与那一位贵人之间的事情。”
穆明毓看着穆语蓉,没有能够立即明白过来她指什么,再看她的表情,渐渐醒神。明白过来,却是噤声。穆语蓉见自个姑姑已知晓自己所指,便垂眉敛目,等着她开口。当下,唯有她们两个人的屋子只剩下了寂静无声。
☆、第73章 推测
穆明毓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了一些,良久,脸上多少带着些苦笑,再收敛神色,比之前说话多带了两分郑重。尽管依旧不清楚穆语蓉为什么会问起这些往事,可她仍旧好好的回想,再无所隐瞒说给了穆语蓉听。
“大嫂十五岁的那年,我也有十二岁了。那个时候,朱将军、朱小将军都还好好的活着,朱家也远不是如今的光景。大嫂是爽利的性子,且十分热情,不似一般女孩儿娇羞,又十分的大胆。我并不知道得那么清楚,但,我记得,连皇帝陛下都曾夸奖过大嫂有朱将军的气度。”
那个时候,皇帝不过三十来岁,正值壮年。一面之缘之下,便例外地大加称赞朱氏,又对朱家多有倚重,连帝王狩猎都破格要朱将军带上朱氏一起。当时皇帝后宫并不怎么充盈,有这些事在面前摆着,许多人都猜测说朱家或许是要出一位帝王妃嫔了。
无风不起浪,即使后来没有发生这件事,那个时候依然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众人都等待着那一道旨意下来。等到最后,传来的却是穆国公府的大少爷与朱氏定亲的消息,即使表面上瞧着没有什么特别的,私底下多少炸开了锅。
穆明毓回忆起这些事,也觉得离自己久远了。她那个时候不能够说不懂事,可论起来确实不完全懂其中的蹊跷,更没有真正体会到自己大哥顶着多大的压力。
她的大哥博学多才又头角峥嵘,十八岁金榜题名,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岁。大嫂嫁到府里,与大哥两个人关系和睦,恩爱异常,不过是第二年便已经有了眼前的侄女,之后又再有了侄子。
可是这些,在她的大哥大嫂双双意外丧命后,也就无人再提了。那个时候她已经出嫁,无论是侄女还是侄子都有些顾不上。即使有心照料,府中还有他们的祖父母、叔叔婶婶在,朱老夫人也是个很有决断的。
穆语蓉听过穆明毓说这些话,心中的猜想更印证七八分。当所有的事情在她的心里串成了一串,再去想时,除了更加通透顿悟之外,还有些释然。这件一直纠缠、盘踞在她心底的事情,终于也要告一段落了。
“皇帝陛下曾与我谈及过母亲。”见穆明毓一时间无其他的话,穆语蓉淡淡开口,亦觉得时机成熟,便再提起父母意外丧命的这件大事,问穆明毓说,“姑姑觉得……当年我爹娘的死,是否蹊跷?”
一时之间,穆明毓脸上是掩盖不去的惊措,而穆语蓉的表情太过认真了。她心底划过诸种想法,心绪亦不再淡定。大哥大嫂的死,是这么多年大家都默认了不去碰的事,何以现在自己的侄女突然提起?那些事情,本便该因着时间过去,绝口不提!
到底事关重大,若不是真正能够拿出切实证据,她断然不会来找自己姑姑说起这些。到了这个时候,穆语蓉才将今天宋景止新递进来的证据,搁到了茶几上,推到自己姑姑面前。
穆明毓的视线落在了这封破旧的信笺上,再看穆语蓉,眼底含着疑惑之意,却也伸手去接。这样的东西没有任何办法作假,不是放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且字迹也确实是她父亲的,穆语蓉心里有数。
宋景止在奉临县已经待了两年,其实任期未满,不耐皇帝召他回临安,自然只得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事宜。先前曾知,或许有她父亲的遗物存留了下来,可那时遍寻不见自也无法。哪里知道,反而是无意识的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之间竟便寻见了。
即使宋景止不认得她父亲的字迹,但至少认得许月父亲的字迹,不是许月父亲的字又是那些内容,且他对这桩事情已是颇为熟悉,自然便有了准确判断。当下,写信说明过情况之后,宋景止便命人将东西送到穆语蓉手中,未曾敢怠慢。
“是父亲的字迹么?”穆明毓将信纸展开,穆语蓉随即问了一声,她点了点头,注意力便只放在了这件明明很轻却又似乎很重的东西上。有的字多少模糊了,可大半还是很好认,且连猜带想,里面的意思不怕不懂。
穆明毓先是下意识地拧了眉,继而目瞪口呆,却终是脸色发白,在这样暖和的天气里感觉到后背一时之间冷汗涔涔。她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消化信里的内容,甚至不大相信,或者是说,潜意识里并不想要相信。
这封信是她的大哥写给二哥的,字里行间皆是劝诫与痛心。信里面,提到了韩家,提到了韩家二小姐,也提到了当时下落不明的婴儿。倘若不是韩家的人此时此刻就住在穆国公府,穆明毓绝对一个字都无法接受。可是,事实似乎摆在面前,由不得人。
“我记得娘说过那一次是大哥和大嫂有旧友喜得千金,因而前去贺喜拜访,不想在路上出了事……”穆明毓讷讷说道,又感觉到依旧是不对,便问道,“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个?”
“这是父亲的遗物。当年父母出事是在奉临县境内,那时的那一位大人最初负责了案子,多少查到了些东西,之后案子被硬压了下去,他便将东西藏起来了。这些都是前两年有位大人到奉临县任职的时候,翻看以前的案卷,注意到的。”
穆语蓉大致解释了一下,没有说是自己有心去查,又道,“那位大人恰好为殿下提拨起来,因见是我父亲的案子,便暗暗往临安城递了消息。”后面的话倒是故意撒谎,可再没有比章珣更好拿出来挡一挡的人了。
“但是若是如此,父亲原也不该将信笺放在身上,既是给二叔的,何不直接差人送出去,反而是留在了身上?”
写好的信没有送出去,要么是犹豫了,要么就是根本来不及。可是,从信的内容来看,很大可能并不是犹豫,那么就是没有来得及。这便是说,它还涉及到了其他的事。母亲遗体消失不见又伪造成野兽所为,若那时本就不是明面上所说去与旧友贺喜,而是其他的……比如说,逃命,着急躲藏。或许解释起来会更加合理。
穆语蓉的疑问,穆明毓并没有办法回答她。再联系之前穆语蓉问过的事,难免以为她心里有所计较。过去的事情挖出来,且还特地让自己知道,只能说明自己的侄女有想法,而这一点,是绝对无法忽略的。想到这里,穆明毓也问她,“你想要追究?”没有太多幌子。
“父母之仇,不可不报。”穆语蓉坚定地颔首,未在此时掩藏自己的心思,“做错事的不是他们,而有的人却可以逍遥自在。即便不一命抵一命,也不能够让那些人这般痛快。哪怕使姑姑拦我,也没有用。”
到了今天,她完全有那个能力不靠别的力量也可以让穆延善并不好过,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章珣。她可以不受任何人的辖制,也能够不被任何人所威胁。机缘巧合也好,全是运气也好,总之是走到了这一步了。
穆明毓没有对她的话发表特别的看法,往日纵然觉得自己大哥大嫂的死有蹊跷,也没有任何的办法。穆国公府已经是这样,再经不起任何的打击,否则她的身后便会无娘家可以依仗。但既下定了决心,想求她的事情,怕是还有别的了。
“我想让立昂分家单住。”在穆明毓又沉默下去时,穆语蓉终于挑明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立昂已取得功名,完全可以靠自己立起来了,我也会想办法帮扶着他一些。我来拜托姑姑这一桩事情,亦不是想让姑姑为难了,只是希望姑姑可以好好劝一劝祖母。”
有人帮穆立昂说话,这是非常重要的。虽然她的姑姑出嫁这么多年,但是也并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上,特别是在当下这个祖母尤其脆弱的时候。祖父那边会是最好说得通的,反而是祖母,多少要费些劲,不过也是为了不出来阻扰。
穆语蓉说出了分家之后,穆明毓便知道她接下来大致是要做些什么事情了。分家之后,自然便是继续打击二哥一家。先前接连遭遇那些事,二房已是脆弱不堪,一旦她的二哥垮下来,又分了家便只会更加的艰难。
劝说眼前的人顾念亲情的话略在心底打了个转,就被穆明毓吞回肚子里。事情到了现在,她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处了。即使说不出自己二哥活该的话,亦无法替他辩驳上半句。
她的大哥白白折在那样前程似锦的年纪,何尝不叫人痛心?她两个侄子之间关于日后穆国公府爵位的争夺,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何况,这个侄女说不好将来便是……无论怎么看,她做什么对自己最好都是显而易见的。
穆明毓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却饶是如此也忍不住叹气,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这之后,她与穆语蓉聊了许久,说到了自己大哥大嫂的许多事情,也说起了些别的。
穆语蓉在宣平侯府待了足有半天时间,一直到午饭时间都过了,才终于谈定。穆明毓留她在侯府用饭,穆语蓉心里念着别的,仍是推拒了。与冯琳琅道过了别,她便再往黎叔那儿去过一趟,交待好了许多的事,方回到毓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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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心弦稍松,穆语蓉也泛起了一点身心疲惫的感觉。她只能够猜想,皇帝或许曾对自己父母起了杀念,以致于父母出门避难。若不是这样,她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丢下她和弟弟,或者不丢下,仿佛都是一样的。
舍下不一定是因为冷情,也许只是出于不希望他们跟着四处奔波、无所依靠的想法,而那个时候,弟弟还那么小。如果带着他们一起,她们姐弟没准那个时候就跟着父母去了。
可这仅仅是她的猜测,这些事情,她是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主动得知。但她又直觉,也许有的人会主动说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有什么,应该都已经放下了罢。可没有想到,最终,她竟然嫁给了章珣。
世事之巧合,如果没有发生,便无法窥探。无论当初发生过什么事,她都不会迁怒到章珣身上,就像她也并不会因为她的二叔和二婶做的那些事而去迫害穆语妍、穆立行他们一样。冤有头债有主,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马车一路平稳到了宫门处,便应该下了马车换乘软轿再往毓华宫去了。穆语蓉堪堪从马车上下来,坐了这一路,身体的疲惫更甚,心思也甚是懒怠。因而,当抬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等她的章珣时,她一时间却迈不动步子。
穆语蓉扶着马车站着,看着原本立在那儿的章珣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她一时间犯了痴,只会呆呆傻傻的看着却再没其他反应。等到章珣走到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她也就这么愣愣地跟着章珣走。
之后上了软轿,唯独他们两个人而外人亦窥探不到里面的动静。章珣不再是牵着她,而是展臂拥住了她。被动靠在章珣胸前的穆语蓉感觉到他轻轻拍自己的背,带着安抚,带着安慰。
“办得顺利么?”
章珣低低地问,无限温柔。穆语蓉感觉自己被狠狠的抚慰了,她又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略略点头,回应章珣的问题。可是,却也在这个瞬间,她发觉自己的面颊有泪水划过,即使努力睁着眼,依旧没有挡住越来越模糊的视线。
一时之间,穆语蓉听到章珣在她耳边轻叹,说,“晚晚,不哭。”她闭了闭眼,把脑袋深深埋到这个能够令她心安的人怀中,双手不觉揪紧他的衣服,终究还是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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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章珣面前这样情绪失控又失态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哭过一场,穆语蓉就开始后悔了。当时明明不觉得委屈或难受,偏偏章珣的几句话就惹得她流泪。纵容知道是因为想要发泄,可想到章珣温柔吻去她的泪水的行径,也难免不好意思。向来不怎么会害羞的人,此时此刻难得绷不住。
哭过一场,眼睛还是红红的,加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绪在,被章珣牵着的穆语蓉便一直低着头。一直到回了屋里,章珣见穆语蓉还是红扑扑着张脸不肯看人,倒是比几年前瞧着更加羞涩,可不喜她流泪便也不会多喜这个。
想让穆语蓉情绪快点好转过来,章珣便不免笑着说,“原本该是你出去欺负人的,你这么,倒像是欺负不成反叫人给狠欺负了场。且说说是谁欺负你了,夫君自替你讨个公道。”
这话用在别人有没有效果章珣不知道,但用在穆语蓉身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一刻听到他这话的人,一如他料想的那般,抬了头便反驳,“我哪有欺负人?”倒似更加委屈了。
章珣仍是笑,哄她一句,“嗯,你没有,绝对没有。”又带着她坐下来,亲自替她倒上一杯凉茶,让穆语蓉喝下,才问起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任是瞒谁也没有瞒章珣的必要,是以当章珣问起,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与他说了起来,却小心地避开了某一些不好与章珣谈论的内容。
听罢穆语蓉说的这些,章珣却不正经问了一句,“难得为夫就没有什么可以为夫人效力的么?”
穆语蓉故作正经地想了想,而后略歪了脑袋看着章珣,含笑反问章珣说,“亲亲?抱抱?”成功招来了一顿狼扑虎啃,后悔或不后悔皆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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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姑姑穆明毓说定事情的第二天,穆语蓉派人去请了她的三婶余氏到毓华宫。章珣身在边关,穆语蓉掌管着穆国公府的那几年,余氏便安分许多。再到被穆正平的小偷小摸闹得大受打击过了一场后,余氏彻底转性了。她对穆雅柔、穆雅秀的教导都变得极为用心,并且不再执着于掌管穆国公府这件事。
不知是人心态转变了的缘故还是其他的什么,之后的两三年下来,余氏比过去倒是更加透出些风韵犹存的意思。眼前的人头上挽着倭堕髻,发间一支赤金匾钗,又一支鸟雀样式的赤金步摇,再无其他的饰物,石青色云缎袄再配着八宝流苏样式的马面裙,此番装扮,也给穆语蓉这样的感觉。
余氏低垂着眼坐在穆语蓉面前,安静的模样,与往日的那个穆三夫人俨然有了巨大的差别。穆语蓉并不废话,直接与她提及分家的事情,同时许诺了穆三夫人一些好处。可以说,穆语蓉希望分家这件事能够由余氏提出来。
她知道三房是什么样情况,因而除去金银之外,穆语蓉也选了几处田庄铺子一并作为了补偿。虽然不敢说余氏一定会答应,但应可以令她考虑考虑。当下的余氏看起来多少迟疑,但她没有开口,穆语蓉便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