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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张大人没理任何人,只敷衍拱手行了个礼,“柏夫人安好。本官乃新上任兴元府尹,因柏大人去世匆忙,一应事务未有准确交接,本官只得封了府衙书房,细细归整。柏大人意外去世令人扼腕,然逝者已矣,家属该好生相送令其无牵无挂再入轮回才是,怎么本官却听闻柏家有意深查柏大人死因?”
    房间内一片安静。
    柏夫人沉吟不语,程妈妈眉眼低垂,柏许有些急,看向了卢栎。卢栎微微皱眉,自是听出了这张大不赞同之意,赵杼冷嗤一声,面露鄙夷,沈万沙想说话,被卢栎摇头阻止。
    张大人不等别人接话,自己就往下说了,“柏大人一生清名,还望诸位不要好心做了坏事,查出来什么本官不知道,但是这府务交接会不会出现问题……几位想好。”
    张大人自顾说完,谁也没理,一甩袖子,气势冷硬的离开了。
    柏夫人气的发抖,这姓张的是在威胁她们!
    柏许也有些慌,他的确想查出真相以慰父亲在天之灵,却不想因为此事让父亲名声受损!
    两位主子情绪变幻,下人们自然也跟着不安,卢栎轻叹口气,出言安慰,“关于柏大人之死我已有些想法,只是证据不足。如今上官阻止,真相却不能不顾,我再想想办法,你们不要着急,此事本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的事……”
    柏夫人心绪渐定,紧紧握住卢栎的手,目露哀求之色。
    卢栎拍拍她的手,“夫人放心,我必竭尽全力。”
    见柏夫人又要落泪,卢栎赶紧找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四处看了看,“那妆台上的八宝簪真是漂亮,华丽贵气却不失雅致,可是夫人之物?”
    柏夫人看过去,眼底沁出些许笑意。
    程妈妈便说,“真叫您给说着了,去年大人亲自画花样做了整套首饰送于夫人,这八宝簪乃是其中之一,见过的人都说好看,最是配咱们夫人呢!”
    程许眼睛也有些热,“父亲对母亲极好……”
    沈万沙憋了半天没说话,这会看出卢栎安慰意图,想着珠宝首饰他最熟,便一点也不见外的跑过去,将八宝簪拿起,“我看看我看看——唉呀果然是好东西!这打底的造工,像是李大师的手艺,李大师手巧无人能及呢,还有这镶嵌,鎏金的手笔,细致入微,不见半点糊乱……啧啧,此等巧夺天工之造,除李大师再无旁人。李大师近年难得出山,京城里都少见呢!”
    程妈妈眉开眼笑,“这位少爷好眼力,正是大人重金托了李大师,亲手为夫人打造的。”
    沈万沙细细看了八宝簪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这是大人何时送于夫人的?”
    “年节上吧……”程妈妈见柏夫人脸色越来越好,夸奖之辞连绵不绝。
    卢栎却觉得沈万沙有些不对,笑容虽然和以往一样灿烂可爱,可说话时明显一顿,旁人感觉不出来,他却看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呢……
    张大人既然来示过威,显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卢栎几人不便在此多留,见柏夫人情绪缓过来便提出告辞,程妈妈亲自相送。
    “柏芳如今在何处?”卢栎想起了这个人,不知道她的事柏府知不知道。
    程妈妈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一个姑娘家,没羞没臊做出那样的事,若不是关管家去的及时,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家里哪敢放纵,现在将她关在府里闭门思过呢。”
    “哦?她自己说的?”卢栎目光闪动,柏府的人知道多少呢?
    “她自己交待了,说是与外男有私……”程妈妈有些惭愧,“夫人曾见过院中男女私会……恐怕就是芳姐儿了。她那男人是混黑的,大概怕暴露才对夫人下手……我日前得知此事,未有及时告知先生,实在是这家丑……”
    看来柏芳并没有说明一切。
    卢栎笑容不达眼底,“无碍,妈妈无需挂心……”
    他必会让柏芳明白,任何恶事,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第106章 有望
    走出院门前,方姨娘抱着儿子过来请安,见程妈妈带着客人出来,徐徐行礼,面容安静又乖巧。
    走过之后,卢栎问程妈妈,“这方姨娘常过来么?”
    “哪有,”程妈妈撇了撇嘴,“大人在时,她最喜欢与夫人对着干,大人敬重嫡妻,她不敢明面上来,只敢私底下动作,虽有几分聪明,到底小家子气了些。夫人对她没好感,却也没刻意打压,好歹给大人生育儿女,总得留些面子。前些日子,大人身死,她慌了,便日日来站规矩,估摸想得夫人庇佑,可夫人心内伤恸,无暇顾及她,她又生了小性,好几日没来。如今夫人好起来,不知道她又怎么想通了,日日低眉顺眼过来……”
    卢栎沉着眉眼若有所思,“程妈妈见识多,可看得出这方姨娘过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真真假假,内宅里也就那么回事。大家都想过好日子,做下人的,想过好日子就得讨好主子,以前大人在,方姨娘有儿有女,脊背能挺的直一些,现在夫人身体渐好,大少爷年纪渐长,守孝过后娶妻当家,方姨娘儿子还未满岁,只要不蠢,就不敢不讨好夫人。”
    “柏明海夫妇呢?”卢栎提起这二人,“我看他们很想当柏府的家啊。”
    “不过就是两个破落户!”程妈妈一时激愤骂出了声,骂完了赶紧捂嘴,下意识看看四周,小声告罪,“瞧老奴这张嘴,胡言乱语污了先生耳朵……这些天事情多,老奴也有些心浮气躁,先生可千万别生气。”
    道过歉,她又言,“那两个,与咱们府早已分家,前几年死皮赖脸搬到兴元,大人和夫人也没让他们得太多好处,如今登堂入室,不过是趁大人去世,夫人又横糟意外,大少爷年纪小可欺罢了。现今夫人醒来,一天比一天好,大少爷也渐渐立了起来,他们哪……没几天好日子了!”
    卢栎又问,“府里人心可有浮动,比如见柏明海夫妻二人能做柏府的人,便倒过来的?”
    “这个啊——”
    沈万沙突然插嘴,“这个你不问程妈妈,我都知道!”
    程妈妈见沈万沙活泼发言,微笑着闭了嘴。
    卢栎好奇,“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人之常情嘛!”沈万沙晃脑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光生意场上如此,哪都一样。人活着都是为了自己,觉得哪处是靠山,哪处有前途,自然往哪处走呗,如果手里有些可交换利益的把柄,更是要使出来!所以本少爷不用问都知道,必有那些墙头草倒的!”
    程妈妈笑着夸沈万沙,“少爷胸中有山河,好见识!”
    沈万沙手里扇子‘刷’一下打开,骄傲的像只孔雀,“那是!”
    ……
    待要走出府门,卢栎突然意识到今日有个人没见到,“关管家今日不在?”
    程妈妈笑道,“关管家今日休沐,大约又去江边钓鱼了。”
    卢栎笑的别有深意,“是么……”
    待离开柏府,卢栎立刻问赵杼,“洪右被你派出去做事,现在手边无人,你能不能……”
    赵杼早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摆手,“你回去等着。”说完脚尖轻点,人就不见了。
    沈万沙扇子遮了嘴,“赵大哥好高的功夫啊!”
    卢栎与有荣焉,“那是!”
    回到楼里之后,卢栎拽住要走的沈万沙,问他,“刚刚在柏夫人房里,你发现了什么?”
    沈万沙有些茫然,“发现了……什么?”
    “对!你拿着那只八宝簪时明显——”
    “啊!”沈万沙听到八宝簪突然想起来,“那簪子有机关!”
    “机关?”卢栎好奇,“不过是支簪子……”那么小,会有机关?
    沈万沙鼓着小脸一脸‘你不能侮辱本少爷眼力’的认真,“有机关没机关的首饰外表很难看出来,但上手感觉会不一样!我家开着珍宝阁,高超的手艺见过不少,那八宝簪绝对有机关!”
    “簪子有机关……会放什么呢?”卢栎沉吟。
    “谁知道,”沈万沙也跟着猜,“许是隐私?家中不传之秘?纸条?”
    “对!”纸条!卢栎眸子突然迸发出神采,抱住沈万沙转圈,“少爷你是天才!”
    柏明涛沉稳,周正,心思细密,如果有天大的秘密,他不会与任何人讲,因为会招来灾祸,可他知道自己情况危险,手里的东西必得好生保管,放在哪里最安全,不易引人怀疑呢?
    柏夫人的首饰!
    柏明涛亲自设计花样,重金请求制首饰大师打造整套首饰,工艺细致,连天天戴着的柏夫人都看不出异样,若不是见多识,对首饰极有为研究的沈万沙,恐怕不会有人知道!
    这套首饰里,一定有东西!
    卢栎极兴奋,沈万沙起先不明白,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关键之处,激动地拽着卢栎问,“那里面可是有证据?有关柏大人死因的证据?”本少爷是不是立大功了!
    “也许。”卢栎现在非常期待赵杼回来,他回来,入了夜,便可以去将那套首饰偷偷拿出来看上一看……
    可是新来的张府尹不准追查柏明涛死因,没准还派了人盯他们的梢。
    柏明涛死的蹊跷,牵连重重,就算他猜到了谁是凶手,若是没有官府支持,这背后的东西,如何定罪,都是个难事。
    卢栎叹口气,又消沉了起来。
    沈万沙担心询问,卢栎便把种种猜测告诉了他。沈万沙不由捂了嘴,“这、这是真的?”
    “十有八九。”卢栎笑容无奈,“若不是种种线索都这么指,我也很难相信会是这样。”
    “的确是有点难办……”沈万沙坐下来,托着下巴与卢栎一块想辙。
    赵杼回来时,卢栎与沈万沙正在张罗饭菜。沈万沙说人生已经太多烦恼事,越是烦恼时便要吃的越好,没准心情一好,就能想出解决办法了。
    赵杼回房间换衣服,值班的邢左帮忙收拾东西,调查归来的元连单膝跪在屏风外禀报事情。
    “继太妃的家信寄到了军营,说请王爷无论如何回家一趟,家里生意受损,怕是有人针对;汇通钱庄的确与贪银案有关,但凡有汇通钱庄的地方,必有贪银之事。盐运使那边查不出太多消息,线索查到吴强这个名字便断了,恐怕我们得找出这个吴强是谁,才能知道更多;升龙会后,那个天雄帮帮主‘擎霸天’终于甩掉旁人到了悬棺,看到了王爷改过的信息,他将关键名字改了一遍方才离开;至于西夏,回鹘,倭人,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一个一个悬棺在找,估计很快会找到关键位置……”
    听到继太妃请他回家,赵杼嘴角讽刺挑起,回去帮忙?这就是他吩咐干的!藏宝图之事都在预料之中,只是还需要知道更多;贪银案倒是有些意外……
    赵杼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继续盯着。”
    元连应是,站起来欲退身离开。
    不想卢栎听到赵杼回来,正风一样跑进来,“赵大哥——”
    邢左听到卢栎声音吓的不轻,他已经被逮到两次,再被逮到就坏了!小右提醒过他,不能坏王爷的事,王爷现在还没对王妃说自己是谁,不能因为他露了!
    邢左立刻把手上东西一丢,‘嗖’一声蹿上了房梁。
    没来得走,被堵在房间里的元连下意识接住了邢左丢开的东西,东西有点多,挡了他的视线,一时不查,被急急冲进来的卢栎撞到了。
    他会武功,也知道卢栎是谁,万万不敢得罪,心说自己这身板把王妃撞出个好歹怎么办,一点也不敢使力,甚至主动往后倒,生怕伤了卢栎。
    他一倒,手上的东西散了一地。
    卢栎一看闯祸了,懊恼的不行,“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着急,冲太快了,没撞坏你吧……”说着要去搀元连。
    赵杼冷嗖嗖的目光射过来,元连背上一紧,哪敢让卢栎搀,赶紧避开卢栎的手,滚地一爬,自己站了起来,“没事没事……”
    “那我帮你捡东西。”卢栎弯下腰帮忙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这一捡不要紧,他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卢栎拿起一块牌子,“按察使的令牌!”
    卢栎对古代的事知道的不多,但见过写着平王的金牌,又被沈万沙告知了一些‘常识’,旁的不认识,这令牌是什么模样却是知道的!
    这枚令牌周金漆黑,上书按察使三个大字,底部有朝政独有标识,定是按察使才能用的!
    再低头一看,地上散落的衣服里,好像还有按察使级别的官服!
    卢栎激动的拽住元连,“您可是按察使大人?”
    感觉到赵杼森寒视线,元连连连后退,“这是王——”
    “咳咳!”赵杼突然大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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