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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缘到_分节阅读_5
    早上开始,心头就一阵一阵地突突跳着,直让她坐立难安。
    傍晚,白天里的炙热徐徐退下后,唐芦儿在屋里转了几圈,实在坐不住了,便打算去找田七说说话。
    只是,刚走出翠玉轩,就看到那夕阳之下,一位白衣胜雪,飘然而来的身影。
    白泽,回来了,带着唐芦儿的身世归来。
    第六十八章唐芦儿的身世
    碰见得太突然,唐芦儿避之不及,只好哈哈一笑:“真巧啊,白公子来逛园子啊,那啥,您逛,我不打扰您的雅兴。”这男人虽生得很俊,但总给她一种危险及不安定的感觉。加上上一次他下套跟田七交了手,她心里更明白,这家伙也不是个善荐,所以一见面,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避开。
    “听说你……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她刚侧身想从另一边走的时候,白泽也跟着移动脚步挡住她的去路,然后拍着手里的扇子,看着唐芦儿慢慢道出一句。
    唐芦儿怔住,抬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后一退,一脸警戒地看着他。
    这家伙要做什么,他怎么知道她忘了以前的事,特意去打听她的事了?还是他知道她这个身体以前的事?!
    “别怕。”白泽一笑,也跟着上前一步,“我不会对你怎样,只是想确定,你真的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
    “那啥,白公子,劳烦您给让个路,别挡在我前面好么。”唐芦儿讪讪一笑,心里却道,好狗不挡道。
    “回答我的问题先。”白泽轻轻拍着手里的扇子,面上亦是带着笑,只是眼里却透着几分探究。
    唐芦儿沉默了一阵,然后装糊涂地摇了摇头道:“奶奶说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世间说话。”
    白泽眯了眯眼,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忽然又上前下不,拿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唐芦儿顿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拍开他的扇子道:“啧啧,你这调戏女人的招数太烂了,就跟街上那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一般,掉不掉价啊你。”
    白泽一怔,便拿开扇子笑道:“小姑娘胆子倒不小……”
    “得,胆子不小也没你的大,敢公然在王府后院调戏女客。”唐芦儿哼哼一声,然后悄悄往后一退,随即张口就喊:“救——”
    “我说了不会对你如何,不过你若逼我的话,那就不一样了。”白泽说话间就放了手,但唐芦儿却已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了。该死的,她怎么忘了点穴这回事,唐芦儿心里暗暗叫苦,两眼更是浮上泪,瞬间就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瞅着白泽。
    白泽笑眯眯地道:“若答应回答我的问题,就眨眨眼,不然我就直接走开,这穴道,得两个时辰后才得解开,想在这站上两个时辰吗?”
    唐芦儿赶紧眨眼,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被点穴的感觉很不好啊,似全身筋骨都被绑起来一般。
    “真乖。”白泽一笑,即拍开她的哑穴。
    “我,还不能动呢!”唐芦儿转了转眼珠。
    “不急,说完了,我再给你解开。”他说着就将手里的扇子打开,轻轻摇着,“你什么时候到星棋岛上的?”
    “我只记得是三年前,别的就都不知道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姓唐?”
    “那是奶奶给我取的。”
    “是你亲奶奶?”
    “甭管是不是,在我心里比亲的还亲。”
    “你记得你母亲是谁吗?”
    “都说了,全忘了。”
    “为何会落到海里,为何会飘到岛上,为何会被你奶奶捡到,都不记得了?”
    “你知道?”唐芦儿眨大眼睛瞅着他,“那你告诉我呗!”
    白泽:“……”
    “你,该不会原来就认识我吧?”唐芦儿再问。
    白泽还是没应声,只是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真的认识?那咱以前……是什么关系?”唐芦儿接着问,这下换成她提问了。
    白泽忽的一笑,即抬手解开她的穴道,然后拿扇子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待我把余下的事弄清楚后再找你。”他说完,就转身走开了,唐芦儿一边揉着僵硬的肩膀,一边喊道:“喂,你——”
    白泽忽然回头,朝她丢出一句:“那姓田的,你别太相信他,还有,这王府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你自己一个人别到处乱跑。”
    唐芦儿怔住,直到白泽离开了,她才嘟哝了一句:“什么人啊,也不把话说明白了。”
    只是随即,她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三年来,她从不曾听过关于这个身体以前的丝毫消息,而今,忽然就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且那意思听着,似乎这个身体原主人的死,并非是意外,而且目前她身边这些人,也并非都是巧合遇上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太信任田七,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唐芦儿站在那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看着退思园的方向,面上露出犹豫来,还要过过去找七哥吗?
    到了定南王的寝殿后,白泽在外等了好一会,里头才有人出来请他进去。
    “打听到了?”日已西斜,定南王的寝殿内却还未点上烛火,昏暗的房间里,那个早已年过半百的男人负手站在一副画像前,良久才问出一句,声音微有些暗哑。
    “是,只是时间太短促,我只查了个大概。”
    “结果?”
    “她确实是白梅的女儿,三年前那边事故,被人一路追杀,结果落海。后来是被涨潮的海水带到星棋岛上,尔后被一位老太太收养。可能是因为受到巨大惊吓,同时还受了重伤,所以醒来后,前尘往事已然全忘。”白泽慢慢道出自己这段时间查探到的事,只是,他只说了一分部,还有一部分隐瞒了下去。比如,他跟唐芦儿的另一层关系,以及星棋岛上,守在唐芦儿身边的那几位的身份。
    屋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直到房间里的光线完全消失后,才听闻定南王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果真是她的女儿。”
    白泽久等不见还有别的吩咐,微欠了微身,便轻轻退了出去。
    只是他刚一出去,就碰到从那边过来的定南王妃,他便侧身一让。定南王妃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刚回来?”
    “是。”
    “王爷在里面?”
    “在的。”
    白泽是定南王麾下的幕僚,年纪虽轻,但跟在定南王身边却有数年时间,且此人甚得定南王看重。但定南王妃却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只要跟那个女人沾上关系的人,她都不喜欢。
    定南王妃又看了白泽一眼,然后才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唐芦儿懒懒散散地踢踏着步子,一路沾花惹草,磨磨蹭蹭走到退思园时,正好赶上田七用晚饭的时间。
    似乎是因为明儿就是王爷的寿宴了,所以这整个王府里都透着一股热闹又紧张的气氛,就是这专门给客人准备的院子,也比往日多了几分喜庆,平日里没有点上的灯笼,今夜全给点了起来。
    唐芦儿刚一进去,就有一个小厮领着一壶热水走过来道:“唐姑娘又过来瞧田公子的?”
    “嗯,我七哥在吗?”
    “在的在的,正在里头用晚饭,那两位丫鬟都抢着在里头伺候呢,倒把我给轰了出来,姑娘赶紧进去吧。”
    唐芦儿一怔,完后又一笑,差点忘了,那整一个扑克脸的家伙,长相也只是端正罢了,但桃花运却是出奇的好。
    才在这住几天呢,就勾了几个丫鬟的心了,每次她过来这边,都会遇上好些个丫鬟借口进去送茶水点心的。她才瞄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小姑娘面上,个个都写着春来了几个大字。
    真奇怪,她也常在这园子里逛荡,小厮什么的也碰上不少,但怎么就没一个看上她的?她长得也不难看啊!
    果然,她一进去,就瞧着两个春心萌动的小丫鬟正殷勤地给田七摆饭,而田七却坐在茶几那一脸专心的看着书。
    唐芦儿进去的时候,田七正好抬眼,瞧着她后,便放下手里的书道:“怎么过来了?”她还从没在这天黑的时候过来他这。
    “蹭饭来了。”唐芦儿忽视那两丫鬟不满的目光,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田七看了她一眼,便站起身走到饭桌旁,看了一眼桌上那几道丰盛的饭菜,然后就客气地请那两位丫鬟再添一副碗筷。
    两位丫鬟娇娇柔柔地应了声,不甘不愿地退出去后,唐芦儿才瞟了田七一眼,嘿嘿一乐:“七哥艳福不浅呢,每次我过来,都感觉自己头发要被那几个丫鬟的目光给烤焦了。”
    田七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的话,只是将自己的碗筷移到她那边,问了一句:“你过来这,有人知道吗?”
    “嗯,跟飞燕说了。”唐芦儿动了动勺,瞧着那汤不错,正想舀一碗喝,只是刚一抬胳膊,手臂就微颤了一下。田七即瞧着她的动作有些不对劲,便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刚刚被人点了一会穴。”唐芦儿放下勺子,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
    田七目光一沉,一脸认真地看着唐芦儿:“谁?”
    “白泽。”唐芦儿对上他的目光,道出那个名字。
    田七一怔,道了一句:“他没伤到你吧?”
    唐芦儿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田七:“你不问我他为何要点我穴吗?”
    田七沉默了一会,才问:“为什么?”
    唐芦儿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轻轻一叹:“七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很早以前你就认识我了?”
    第六十九章寿宴日
    “这边的事情完后,我就送你回去,恢复你原来的生活。”
    田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给了她这么一句如似承诺般的话。
    回去翠玉轩的路上,唐芦儿转过脸看向身边那人,只见他永远都是那么挺拔的身姿、沉稳的气息、不急不缓的步子,还有,永远都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及淡漠的眼神。但他说话时,语气却总是意外的温和平缓,她从未见过他有着急的时候,更未见过他有哪次说话是表达不清楚的。或者是习惯使然,或者是性格就是如此,但这样的言谈举止,却能让人感觉到其受过良好的教养。
    冰冷的外表下潜藏着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柔,且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自律严谨,唐芦儿不由一声暗叹,难怪能把那些小丫鬟迷住,就连她这颗怪阿姨的心也忍不住有些荡漾啊。
    “七哥。”回到翠玉轩院门口时,唐芦儿叫住田七,忽然问出一句,“我可以信任你吗?”
    田七一怔,看了唐芦儿好一会,然后才点了点头,他面上的神色依旧淡漠,眼神却是很认真。
    唐芦儿粲然一笑:“谢谢七哥,明儿见!”
    田七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个娇俏的身影跑进去后,心头轻轻一叹,明天……
    定南王昨日终于给了他答复,寿宴一过,就将另一半翔天图给他,随即助他回兴海帮夺回帮主之位。
    七月十五那日一早,天还未亮,定南王妃就起来了,今日是王爷的寿宴,前来赴宴的都是非富即贵者,她自然需要装扮隆重一些。衣服是前几日刚让人缝制好的大红缎面五彩凤凰云纹刺绣并下摆绣江牙海水圆领袍,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刺绣百褶裙,发梳凌云髻,上戴五尾展翅衔珠金凤钗,耳垂金葫芦镶红宝石坠儿,额贴花钿,娥眉淡扫,面施薄粉。
    待一切都装扮好后,定南王妃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穆妙仪进来了还未回过神,良久,她才轻轻道了一句:“时光不饶人,真的老了。”再多的脂粉也盖不住眼角的皱纹,再华贵的衣物也留不住逝去的容颜,她一天一天的老去,而那个女人,却是永远年轻,永远美丽。
    穆妙仪一笑,上前道了一句:“王妃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夫人羡慕您的皮肤保养得好呢,前些日子,就有几位官夫人特意跟我打听来王妃平日里都是怎么保养的,好让她们学了去美一美的。”
    “能有什么好法子,再怎么注意,也都比不上那些年轻姑娘水灵,再说我也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再注意这些,怕是要让人笑话了去。”定南王妃转过身,轻轻一叹,“世子爷到了吗?”
    “好像路上耽搁了,估计下午才能到,赶得上晚宴。”穆妙仪说着就上前扶住定南王妃的手。
    “那位唐姑娘,可是使人去请了?”定南王妃点了点头,又问。
    “刚刚打发人去那边看了一眼,还没起床呢,估摸这会也才刚起,到底有柳夫人照看着,妾身也不好过问太多,只让人问候了几句就回来了。”穆妙仪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定南王妃的脸色。
    “还真是个好命的。”定南王妃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交代一句,“今儿客人必会很多,你多注意着点,我去王爷那看看,一会那唐姑娘若是起来了,你将她请到我这一趟。”
    “是。”穆妙仪刚应声,定南王妃又道:“对了,温夫人那边怎么样了?这些天似乎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远哥儿这几日越发不好了,听说这两天温夫人是一整夜一整夜的守着,早上妾身还过去看了一眼,见她整个瘦了一圈,眼睛都凹陷了下去,瞧着挺瘆人的。”穆妙仪说着,就是一叹,“妾身本还想进去看看远哥儿的,只是她不让,说远哥刚刚睡下,不能让人吵着了,妾身只好宽慰了她几句,然后就出来了。”
    “可是问了大夫?大夫怎么说的?”定南王妃听完后,即蹙起眉头,柳夫人这一招棋下得真不错,眼下那边看着是安静了,但却反更让人烦心,看温夫人那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了疯。
    “昨儿打听了一下,听大夫那意思,似乎是熬不过去了,到底年纪小,就看什么时候了。”穆妙仪悄悄道了一句,定南王妃又皱了皱眉头,跟着吩咐道:“你多安排几个人去那边看着,别让她弄出什么事来,特别是今日,客人不少,别让王府丢了脸。”
    穆妙仪点头:“妾身晓得,早上那会已经打发两个手脚利索的老嬷嬷去那边看着了,这一日她出不来的。”
    与此同时,从京州往南的某一官道上,一行急奔的车马扬起无数烟尘,路上行人皆是慌忙避让,饶是如此,那车里的世子爷却还是连声让人再快再快!
    如此焦急的气氛和大幅度的颠簸,使得车里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慌了,那才四岁大的女儿即靠在母亲怀里哭了出来,旁边那也仅仅六岁的儿子亦是一脸苍白。只是世子夫妻俩还有一位八岁大的长子,但眼下却不在车里,也不在这车队的任何一辆马车上。
    “爷,能不能让车慢点,孩子们吓坏了!”世子妃不忍心,搂着两个孩子道了一句。
    “整个王府都要有灭顶之灾了,你还顾着这些。”杨世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随后又起身打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照这行车速度,最快也还得半天时间才能赶到香洲。希望他现在这么大张旗鼓的赶路,能引开那些人的注意,给他的亲信拖些时间。务必让人将摄政王的亲笔信即军马调令牌送到父亲手里,否则……
    只是往前看了一眼后,刚要放下车帘子,他的瞳孔猛的一缩,随即那车夫也忙一拉缰绳。马匹忽的一声长嘶,整个车厢剧烈震动了几下,车内的世子妃即两个孩子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世子爷,前面,好像是官兵!”烟尘弥漫的官道上,赶车的护卫回头道了一句,前面约十丈远处,隐隐看得见有数根绳子横拉在官道上,而那官道的两旁还守着两列着装齐整的官兵,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好快!
    杨世子眼皮一跳,额上滑下一滴汗。
    他们的车马停下来后,前面即有一名领队模样的人踢马上前扬声道:“车内可是杨世子?”
    那人走近后,杨世子眯着眼看了一眼,心头又是一惊,来者居然是右副都御史!
    “原来是陈御史。”杨世子也不下车,只打开帘子,装出一副震惊又不解的样子看着来人道:“不知陈御史这是何意?”
    “无他,只是想请杨世子跟我走一趟。”
    “此行我赶着回府为我父祝寿,怕是不能如陈御史的意了。”他说着,就往两边示意了一下,这一趟离京城,他是做了准备的,带在身边的护卫不少。刚刚与陈御史交谈时,他亦已看清,对方并未带多少人,若是想要硬留住他,怕是不行。他也不惧起冲突,眼下是非常时刻,而且此时是他占地理。
    然而还不等杨世子下令强闯,那陈御史就往后打了个手势,随即就见两位官兵将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及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给押了出来。
    “我若没记错的话,这位小公子,应该是杨世子的长子。”陈御史笑了笑,“刚刚碰巧在路上遇到,便帮杨世子给带了过来,喔,还发现了点东西,世子爷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杨世子脸色苍白,抓着车帘子的手跟着颤抖起来,不可能会被发现,他明明做了准备的,也早早就联系川山寨的人,派出去的人是打算从川山谷里穿过去,怎么会在这被抓到!难道王府已经出事了?不可能,照他收到的消息,宫里派出去的人此行是从柳州那边过,算着时间,他们最快也只能跟他同时到香洲,绝不可能比他更快。
    “秋儿!!!”车内的世子妃瞧着自己的儿子后,吓得慌了神,一声凄喊,就要下车,杨世子忙回头喝了一声,陈御史即让人上前拿人。
    刚刚还晴朗的天,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一片,天已暗,风即起,雨将至!
    飞燕第三次进来叫唐芦儿起床的时候,唐芦儿才蠕动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然后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道:“王爷他老人家的生日,叫我这个小虾米作神马啊,我又没钱给送礼。”
    “姑娘,洗脸水都备好了,今日要换的衣服柳夫人刚刚也让人送过来了。”飞燕自动忽略掉她那句话,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道。
    “哦,有劳你了,呵呵……”唐芦儿无奈下了床,开始新一天的穿衣打扮。
    “现在过来的客人多不多?王爷的宴席什么时候开始?”洗漱完后,坐在梳妆镜前让飞燕帮忙给她梳头的时候,唐芦儿似闲聊般问了一句。
    “我没往前院那去,不太清楚,不过照往年来看,现在过来的客人不会很多,若是有也多是些与王府交好的提前过来跟王爷王妃叙话。宴席是下午才开始,不过现在花厅那也有摆着几桌小宴,是专门为那些远道而来送寿礼的人准备的。”飞燕帮唐芦儿梳了个简单双螺髻,然后一边给她戴上头饰,一边接着道,“刚刚王妃使人过来一趟,见姑娘还没起来,就留了话,说待姑娘起来后,请姑娘去满香苑一趟。”
    “王妃找我,什么事?”唐芦儿一怔。
    “这个,来的人没说。”飞燕摇了摇头。
    唐芦儿沉吟一会,又问:“柳夫人呢,现在在雪香苑吗?”
    “柳夫人刚刚才出去。”
    “可是说了去哪?”
    “夫人未曾留话。”
    唉,这个丫鬟当得太不称职了,怎么一点八卦的心都没有呢,唐芦儿心里一叹,又轻轻吐了口气,然后站起身道:“行吧,我出去瞧瞧。”
    这青天白日的,唐老太怕是一时混不进来。王妃那,还是等等,先去田七那看看再说,也不知他今日有没有什么内容。
    唐芦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这么打算着,只是刚出院门,那边就过来一位老嬷嬷朝她笑着道:“唐姑娘早,姑娘昨儿可是睡好了,王妃让老奴过来请唐姑娘去一趟。”
    还特意派了人过来这守着!?
    唐芦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嬷嬷一眼,心里寻思着,这位该不会就是柳夫人嘴里说的那等深藏不露的嬷嬷吧?很有可能啊,瞧这笑里藏刀的,怎么都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王妃这么一大早找我什么事?”唐芦儿嘴巴一咧,也露出一副天真单纯的笑来。
    “说是忽然想起一些事儿,想找唐姑娘问问。”
    “事?什么事?”唐芦儿这下可真不解了,也不知这嬷嬷说的是真是假,“我还能有什么事能让王妃特意找来问的?”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姑娘还是随我过去一趟吧,今儿也就这会王妃能得些闲,别耽误了王妃的时间。”那嬷嬷嘴上说得客气,但话里却带着几分强硬。
    唐芦儿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道:“可是我还想去找我七哥呢。”
    “姑娘有一整天的闲时间,王妃却没有,王妃今儿一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那嬷嬷面上依旧带着笑,话里却毫不客气。
    喵的,又不是我让她早起的,关我啥事啊!唐芦儿腹诽一句,然后偷偷瞄了那嬷嬷一眼,打量人家那腰圆臂粗的块头,心想算了,寄人篱下,我就勉为其难低一低头吧。
    “呵呵,寻孓烦请嬷嬷带路。”唐芦儿笑得一脸灿烂。
    姑娘这边请。“那嬷嬷也跟着笑得一脸殷勤。
    柳夫人走到瑶池苑那,将要进去前,忽然瞧见那院外多了两位衣服得体的嬷嬷,她便走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两位嬷嬷今儿怎么到这边了,王妃那不是正忙着吗?”
    其中一位嬷嬷冷着脸道:“夫人顾好自己的事就行,别的就不必打听了,还有,王妃交代了,温夫人这几日心情不好,前来看望的人最好别在里头待得太久了。”
    受到这样的冷遇,柳夫人面上并无一丝尴尬,只是笑了笑:“多谢嬷嬷提醒,我晓得了。”
    她说完,就转身往瑶池苑走了进去,只是刚跨过院门,她就略放缓了步子,然后回头往外一看,正巧就看向那两位嬷嬷的方向。
    那两位嬷嬷一怔,可还不待她们琢磨过味来,忽的就感觉后背一阵钝痛,随即眼前一黑,跟着就失去了知觉。
    柳夫人朝那方向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回脸,快步往温夫人的寝屋走去。
    远哥儿是昨儿半夜断气的,死在温夫人怀里,直到现在,除了温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事。今儿天还未亮,温夫人就使她的丫鬟悄悄往柳夫人那递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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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巨变
    柳夫人在瑶池苑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刻钟,将该说的说完后,她就出去了。温萧梅并未告诉柳夫人远哥儿已走,不过在两人说话时,柳夫人看着温萧梅面上那藏不住的悲痛和眼里的决绝,以及今日忽然做出的决定,她也隐隐猜出个大概来。
    痛快,算不上,她的心早已死。
    现在所做的,只是为给自己,给儿子一个交代;还有给那些当年种下这段因的每一个人,结出他们应当受的果。
    柳夫人走后,温萧梅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仔细梳了头发,描了眉,然后走到床边,俯下身亲了亲已经变冷的儿子。两日前她就听说自己的父兄早在半月前,就已被扣在京,王爷却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随后儿子的死,终于彻底冷了她的心。没了可以依仗的娘家,没了可以依靠的儿子,再失去王爷的恩宠,还又得罪了王妃,及以前那么多女人,如今个个都对她虎视眈眈,她哪还有活路可走!只是她绝不会乖乖任人宰割!
    此时,整个王府的下人,差不多都在忙着定南王今日的寿宴之事,故往日里这后院总有来往的丫鬟仆妇几乎都不见了影。
    刚刚田七帮忙解决了那几位定南王妃安排在这附近的眼线,及外围的几位侍卫生,温萧梅很顺利就出了瑶池苑,并且无人察觉。
    柳夫人从温夫人那离开后,本想直接去满香苑找王妃的,只是在路上碰到个丫鬟,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王妃刚刚去了王爷那,还没回来。至于这会儿,王妃要么是在正殿的大花厅那,要么是在会景园里,因刚刚有几位贵夫人过来了,王妃必是要过去招待一番的。
    柳夫人一听,心里暗自叫好,即转身往会景园那去了。
    而柳夫人刚离开那,没一会,唐芦儿往这过来了,两人的错开,几乎就是前后脚的时间,却偏谁也没看到谁。
    那嬷嬷领着唐芦儿从满香苑的前面走了进去,温夫人则从满香苑的后门偷偷潜入,直奔满香苑的花房。这苑子外围的几名护卫,也在柳夫人的提点下,在王妃出去时,一一被田七给暗中解决了,再加上柳夫人的帮忙掩饰,于是一切都进行得消无声息。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集中在这一日,故而平日里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今日轻而易举就办到了。
    柳夫人在正殿的大花厅那没看着定南王妃,打听了一下,知道其刚刚已经领着几位贵夫人往会景园那去了。柳夫人即往会景园赶去,眼下天还早,阳光没那么炙热,正是逛园子的好时候。只是这算着时间,怕是用不了多会儿,王妃就会领着一众夫人去满香苑的花房内赏花了。她须得多拖些时间,让温夫人做好准备,到时她再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刚从后院那悄悄往退思园这回来的田七,不巧就在路上碰到了白泽。
    “兄台可真是好雅兴,这一大早就出来逛园子。”白泽摇扇子打量了田七一眼,笑着道,“只是这方向怎么瞧着有些不对,那边可是王府后院,男客止步的地方,兄台难道不知?”
    田七瞥了他一眼,就直接走了过去,白泽转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迟疑了一会,才抬步离开了那。
    当他们两人都离开后,一个负责在这附近洒扫的老妇人,从一花木后面往这慢慢走了过来。没一会,另一边又有数个仆妇拎着水桶等物过来了,那老妇人赶紧低下头,换上一副诺诺的样,微弯下腰,认真干起活来。
    田七刚回退思园,定南王就派人过来找他了。
    唐芦儿进了满香苑后,发现定南王妃竟没在,不由有些奇了:“不是王妃找我么?”
    “王妃一会儿就回来,请姑娘稍待片刻。”那嬷嬷不急不缓地道了一句,说着又让人捧上茶点道,“请姑娘先用着,今日是王爷寿宴,王妃难免会忙些,姑娘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唐芦儿呵呵一笑,然后瞧了瞧这屋里,就道,“听说王妃这园子里奇花异草颇多,总归现在也无事,我能不能去看看?”
    那嬷嬷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她说着就亲自领着唐芦儿往庭院走去。
    满香苑除去花房外,庭院里的名花也不少,且种类更多,占地更广,仅是走上一圈都得费不少时间。唐芦儿本想直奔花房去的,只是瞧着自己身后那嬷嬷亦趋亦步的样,她只好按捺下去,心想反正也到这头了,就先看着办吧,不能表现得太刻意着急了,免得叫人生疑。今儿王妃将她叫过来也是合了她的意,要是唐老太真挑这个时候过来,她至少能帮忙引开王妃的注意力,就是怕唐老太不知血藤花实际上是在这边,总归,到时伺机而动吧……而且今儿这院子里的下人比往日少了好些,一会要将他们都引开,倒也不算太难。
    原本昨儿是想让田七帮忙的,但是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开口,她到底是不敢完全信任他。且唐老太也是声声交代过,她要找血藤花的事,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确实不能事事都靠别人,唐芦儿心里一叹,而上却挂着一脸单纯的笑,然后在这庭院里沾花惹草起来。
    日头渐渐升起,外面的阳光开始有些灼人了,定南王妃和柳夫人陪着那几位贵妇人逛了大半个园子后,皆出了一身香汗,也正好那会走到水榭附近,于是便入了水榭略歇片刻。丫鬟们早在里头备上解渴之物,浓脂艳粉们或是拿着银质小叉子,或是捧着玉质小花碗,在说笑声中品着王府里的新鲜瓜果和冰镇甜点。
    不多时,就有人提议去定南王妃的花房那瞧瞧,听说最近王府里又添了新品种的奇花,得让她们开开眼去。柳夫人一听,心头一笑,这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想必温夫人那已经准备好,这一去,定叫你们有去无回。她顾不上此事会牵扯到与之无关的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是无辜人的性命,就是她自己的,她也再所不惜。
    定南王妃笑了笑,正要应允,只是就在这会儿,一位嬷嬷上前在她耳边道了一句,她沉吟一会,便朝那几位贵妇人歉意一笑:“本来也是想现在就请你们过去的,偏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办,得先回去处理一下,只能委屈你们再坐一坐,总归时候还早,赏花的时间有的是。柳夫人替我先陪着各位夫人,仔细别怠慢了贵客,我去去就回。”
    王妃说着就起身离开了,柳夫人先陪着笑招呼了一会那几位贵妇人,然后就借口更衣起身离开,一出水榭,遂将她身边的丫鬟打发去王妃那打听打听刚刚到底什么事。
    不多时,那丫鬟即带了消息回来,原来王妃竟将唐芦儿请了过去,眼下正在满香苑的花房里谈着话呢。柳夫人一听,心头一怔,怎么把那丫头给搅了进去!田七那边知道了吗?他若是知道了,她的事情怕是不容易顺利进行,但眼下这情况,温萧梅那边可不会对唐芦儿有任何顾虑,而她要是这会过去将唐芦儿叫出来的话,不但会破坏这好容易等到的复仇机会,甚至还会让王妃有所怀疑,以后,怕是再没这等机会了。
    想到这,柳夫人再不迟疑,好丢下水榭里的客人,快步往正殿那走去。她得去看看田七到底知道了没,若是知道的话,她就只能先把他拖住,而王爷那边,只好由自己下手了。
    只是柳夫人才刚走到大花厅门口,还来不及进去呢,后院那就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王府都被震得晃了几晃。柳夫人猛地收住脚,转头往后院那看去,温萧梅开始动手了。那一瞬,她的心跳不由就随着那爆炸声剧烈跳动起来,她的复仇大幕,终于拉开!
    就在爆炸响起的前一刻,田七和定南王在花厅内亦已是剑拔弩张。定南王将田七叫过来后,直接就开口让他先交出文锦集,田七自是不予,定南王便道:“你可知,最多不出两个时辰,安远王就会出现在我王府内,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本王会怎么做?”
    田七目露寒芒:“这么说,王爷是想食言了。”
    “无毒不丈夫,这句话,阁下应该不陌生。”定南王悠然一笑,“田公子心里很清楚,安远王是不可能放过你的,至于本王,既能与你合作交换利益外,同样,也可能跟安远王合作。此番利弊,不用本王细说,田公子心里应该清楚。”
    田七从椅子上慢慢站起,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定南王面上依旧带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两人刚陷入沉默,外面忽的就传来一声爆炸,突兀得谁都始料不及。
    定南王面色微变,即从椅子上弹起往外飞了出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后院!他心里清楚,这整个后院,只有一个地方埋有炸药,难不成——
    定南王飞出花厅,往后一看,果真瞧见那升起浓烟的地方,正是满香苑的方向!糟了,那里有……此刻他顾不上别的,即飞身往后院那奔去,只是才刚动身,田七就从后追了上来,并一个跃身上前,一下子封住定南王的去路,冷声道了一句:“田某今日,是为取物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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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耳猫咪的《古代剩女的春天》
    简介:剩女咋了?咱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春天,宁愿当后妈,死不做小妾!
    第七十一章死
    前院这头的宾客全乱了,一个个全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闹哄哄地挤做一团。
    而后院那些可行动的护卫奔过去的时候,却又被新一轮的炸药给炸飞,随即满香苑各处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冲天而起,里头不知已死了多少人。
    “顾玉春,你不得好死!!!”温夫人在倒下前发出一声不甘的凄厉诅咒,定南王妃忍着肩头的巨痛,再次按下机关,遂见数支沾毒的弓弩从那花台内射出,有两支直接从温夫人胸口那穿了过去,有一支狠狠扎入温夫人腹中。
    “顾,玉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披头散发,面色发青,一手抓着刺入腹中的弓弩,一手紧紧握着手里沾血的匕首,指着躲在那花台后面的定南王妃,身子晃了几晃,才终于倒了下去,倒在那满地狼藉的残花碎瓷之中。
    当日那位艳丽风流,张扬跋扈的温夫人,就这么死了。
    后院之争,往往不是只争一个男人那么简单,但一样是,如此直接,如此惨烈,如此血淋淋。
    唐芦儿缩在花架后面,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还来不及感叹,外面的浓烟和火舌就冒了进来。
    “你过来,扶我起来!”等着那女人死绝后,定南王妃靠在墙上松了口气,然后就往唐芦儿那吩咐了一句。
    唐芦儿咽了嗯口水,看了看四周,站起身,没先往定南王妃那去,而是跑到一个水瓮旁。她先将自己的棉质中单扯下一大块,放在水里浸透后捂住鼻口,又将自己身上整个浇湿,然后再拿起旁边的水瓢子,舀了满满一瓢的水,往那冒进浓烟火舌的地方泼过去。
    来回跑了几趟,直到将那满满一瓮的水泼光后,才跑到王妃这边,撕下一块湿布递给她道:“先拿这个捂着,这里有能出去的地方吗?”
    这外头看着不甚起眼的花房,却牢固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此时方知,这花房外间的木头构造,玻璃大窗,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暗藏乾坤的地方是在里间,是她们眼下被困在这的地方,这里不但机关极多,且外围两轮的炸药,居然没有将其炸飞。唐芦儿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她若不是非要到花房里,也就不会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但刚刚如果不到这花房内的话,外头那两轮炸药怕是早将她送到阎王那报道去了。
    “花房,就是为了请君入瓮。”定南王妃接过湿布,挪了挪身子,解恨般地一笑,“只要关上了,就只能从外面打开,或者再来一轮炸药将这里直接炸开。”
    “就为了这些花,弄这么大手笔,浪不浪费啊。”唐芦儿在里头找了一圈后,终于放弃,回来蹲在定南王妃身边,看着那满地的残花叹道,“而且这些花儿也都废了。”
    闹了这么大动静,不知外头成什么样了呢,唐老太该知道这了吧。只是这会过来的话,岂不是更危险,怎么办?田七知道她在这吗?还有定南王那里,会怎么打算?这王府里还有那么多侍卫……
    定南王妃看了唐芦儿一眼,就往前一挪,然后不知她按了哪一处的机关,就听那花台发出咔嚓的一声响,随即就见一个小暗格自那花台上缓缓打开。这花台上搁着的,就是那盆血藤花,算是这整间花房内为数不多的,没有受到损伤的盆花了。
    唐芦儿将目光从血藤花那收回,看着定南王妃把暗格里的东西拿出来,她一瞧,发现那取出来的是卷发了黄的画纸。
    “你可见过这个?”定南王妃将手里的画卷在唐芦儿面前缓缓打开,眼睛却紧紧盯着唐芦儿的脸,不放过她面色一丝表情变化。
    唐芦儿面上本还带着几分好奇和漫不经心的,只是当她清楚地看到那画卷上的东西后,她脸上忽的显出震惊来,这,这是……怎么可能!?
    定南王妃两眼紧紧盯着唐芦儿,一手却已悄悄摸到另一机关处,嘴里跟着道:“王爷说,你将以前的事都忘了,但我却是不信,果真,你记得这个东西!我猜的果然没错,你进王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拿这张翔天图!”
    “翔天图?”唐芦儿抬起眼,面上的震惊之色却还未退去,“这不是……”
    这不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应该有的东西,绝不可能!那上面的图解,符号,材料,空气动力学的解说,空气流,重量比,速度等的计算公式,全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东西。
    这,明明就是滑翔伞制作图,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阴魂不散的贱人,都死了几十年了,还想过来搅乱王爷的心。”定南王妃阴森森地说了一句,唐芦儿却茫然地看着她道:“您在说什么呀,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拿你这破图做什么。”
    定南王妃本要按下机关的手,因唐芦儿的这一句话,不由一顿。
    瞧着那女人那么危险的目光,唐芦儿心头一颤,糟了,连这一个也要开始发疯了。
    就在唐芦儿打算起身避开的时候,定南王妃却慢慢笑起来,看着那半卷发黄的图纸道:“百年前,安远侯携妻带子出使北齐,却被北齐三十万大军围困于大景与北齐交界之处的关阳城内。
    苦守三月,眼见城池即将被大军攻破,却忽一日拂晓时分,天起巨鸟,乌金飞落,敌方三十万大军阵营驻守之地,瞬间化为一片火海,随后城门大开,五千黑骑如一柄利剑斩出。北齐三十万大军,在攻战了三个月,眼见胜利即将来临的前一刻,全军覆没。那一战,史书记为,关阳之战,又名翔天之战。此后,安远侯之名响彻整个大景,此人虽非将士出身,却在名将史册上留下了最为辉煌,且百年来再无人可超越的一笔。”
    唐芦儿怔怔地听着,眼睛再次落到那张图纸上,此一刻,她心情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难道早在百年前,就有人与她一样,也是来自异世。
    “后来,那扭转乾坤的翔天之物,自那一战后,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原因,就连当时的嘉盛皇帝开口索要,也未曾得手。而安远侯自北而归被封为柳亲王后,就彻底告别了那一段辉煌的战绩,再不问朝事,安心守着柳州,做起悠闲富贵的王爷。从此,曾经的那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或是被人淡忘,或是变成了传说,再无人知其真假。”定南王妃盯着唐芦儿缓缓开口,“直到二十年前,王爷从一位白姓女子口中知道,那个传说,是真的存在过,此图,就是证据。”
    “哦……”唐芦儿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叹,她大概明白当年的安远侯为何不把这东西交出。不是因为逆天,而这种东西,以目前的科技,根本无法让其真正诞生。第一次的成功,不知包含了多少偶然的因素及巧合在里面。时间太过久远,人们又只喜欢传好不传坏,谁知道那百年之前,放出这个东西,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除了制作外,还有训练,还有环境,还有与之配合的大面积杀伤性武器等,都是不可想象的门槛。
    传说,总是比事实要夸张无数倍。
    “你果真心里都清楚。”定南王妃看着唐芦儿那张若有所思的脸,手再起摸到那机关处,狠狠按了下去!我忍了你二十年了,今天给我去死吧!
    定南王根本无心与田七纠缠,他好容易得手的翔天图就是放在花房内,现在他简直是心急如焚,偏田七却处处不让,招招逼命。
    “田七,本王对你一忍再忍,你若再这般不识好歹!休怪本王不客气!”定南王怒极大喝,越战越心烦,且不知为何,都这些时候了,身边的护卫却迟迟不见现身,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越想,心就越乱,一不留神,左肩又被伤了一剑。
    田七未理他的话,三年前的画面在脑中一一闪现,全身杀气暴起,出手越来越凌厉。
    定南王越战心头越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是这么强,眼下莫说是杀了对方,就是想甩开都难。
    眼见就要不敌,忽一眼瞧着不远处走来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定南王忙道:“白泽,快助我杀了此逆贼!”
    白泽微笑应下,手握骨扇,疾身袭来,一把挡开田七刺向定南王的那一剑,田七目中寒芒毕露,定南王面上大喜。然下一瞬,白泽却手一转,忽以扇中射出的利剑,一下子刺入定南王心脏。与此同时,田七收剑一转,直接从定南王腋下刺穿。
    “你,你们!”定南王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泽,“你,为什么?”
    “王爷,您不知道,玄机子老人,是我义父。”白泽如似云淡风轻般的一笑,眼里却尽透着残忍之意,“我留在您身边,就是为了报这杀父之仇。”他说完,手一转,将刺中的那颗心脏生生搅了几搅,定南王面色巨变,一掌拍出,身子借力往后一退,鲜血从胸口如箭般喷射而出。
    “杀了玄机子的人不是我,是,安远王!”定南王大笑,抬手指着田七道,“当时就有兴海帮的人在旁边,不信,你……问他!”
    定南王说完,就倒了下去,血漫了一地。
    白泽怔住,转头,看向田七,慢慢收起面上的笑。
    然就在两人即将动手的那一瞬,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唐姑娘还在满香苑内。”
    白泽一愣,田七已然飞身疾去。
    柳夫人也不看他们,只是一步一步走到定南王身边,轻轻跪坐下去,抬手闭上他的眼,道了一句:“王爷,咱们终于算清了。”
    第七十二章安远王
    这花房虽坚固,扛得住火药的冲击,但却没办法阻挡浓烟的入侵。
    时间太久,屋里已被浓烟弥漫,整个房间像被搁在大火上烧的蒸笼一样,唐芦儿将湿布塞在嘴里,然后使劲搀着唐老太往里走。
    “奶奶,奶奶……”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怎么的,声音一出,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唐老太扶着自己已经脱臼的右臂,咬着牙骂了唐芦儿一句,只是声音却少了以往那等洪亮之气。刚刚定南王妃按下的机关,再不是弓弩射出,而是从两边墙壁那忽的各飞出一个连着铁链,足有脑袋大小的铁球,直往唐芦儿的方向砸过来。这要真被砸到,保准是脑袋开花,死无全尸。
    就在那一瞬,早潜伏在花房内的唐老太终于出手,只是她虽将唐芦儿救了下来,但在定南王妃连着发动机关下,加上屋内浓烟弥漫,她避之不及,右臂终还是被其中一个大铁球擦了过去,幸好伤不得不重,只是脱臼了。
    “奶奶,咱,咱们,怎么出……”唐芦儿扶着唐老太远离那两具尸体坐下后,话还没说完,就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别说话,捂着。”唐老太用另外一只还正常的手帮唐芦儿顺了顺后背,声音含糊地道,“那两小子有法子……”
    到处,到处都是浓烟,什么都看不见,被呛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而且呼吸开始困难起来,使劲捂着湿帕子也不管用,浓浓的烟味直刺嗓子,好像吸一口气就足以把烟吸到肺里,头开始头晕,脑子也开始迷糊起来。
    唐老太好像在摇她,还拍打她的脸,只是那力道怎么那么温柔,奶奶的大力金刚掌呢?
    好难受,不是要穿回去了吧?
    奶奶,奶奶呢?
    就在意识快要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唐芦儿忽的感觉这房子猛地一震,随后好似什么东西被打开了,烟雾中,有光刺穿而来,她费力地睁开眼,只是还未看到人,就感觉自己被人凌空抱起。
    “七哥?”是她熟悉的气息,她即从喉咙里哼出一声。
    “坚持一会,我就带你出去。”田七抱起她后就快速打量起这个房间,外面的火还没有完全灭,且因为他打开门的关系,倒使得外头的火苗顺着风就蔓延进来。
    “奶奶,我奶奶……”唐芦儿抓着田七的衣襟,费力地说道。
    “会没事的。”田七沉声道了一句,看了随他冲进来后,又跟着他一块寻过来,扶起唐老太的白泽一眼,然后就抱着唐芦儿躲着越来越往里蔓延的大火,往外冲出去。
    唐芦儿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好像都被烧着了,浓浓的焦味儿混着呛人的烟,一直往肺里灌,脑子缺氧太厉害,意识已差不多陷入半昏迷状态。千万别在这最后一刻死了呀,再怎么倒霉也不至于这样吧,好容易盼到了希望……就是这么半死不活的时候,唐芦儿还不忘在心里碎碎念碎碎念着。
    也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会,她才感觉周围那灼人的炙热感觉慢慢退去,浓烟亦跟着慢慢消散,安全了吗?
    想要开口,可是不知为什么,竟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感觉田七将她放了下去,然后拍着她的脸。她几乎是费了全身力气才将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只是还没等她瞧清眼前的人,就在这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有人喊安远王来了。
    她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那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往那边看过去,然,因为视线太低了,她只看到一群黑靴子从那边行来,再将视线往上一些,又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瞅清走在最前方的那一位,穿着一身墨蓝底下摆处绣着江牙海水纹的长身蟒袍,是安远王吗?她想再往上看,可视线才移到那人的胸口那,她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随后眼前一黑。
    糟了,安远王这是过来取田七人头的!
    七哥,你快跑,别忘了带上我,我受不了严刑拷打啊……
    唐芦儿还来不及喊出那句话,就晕了过去。
    大火还在烧,一直到乌云聚集天际,风乍起,雨落下,那足足燃了半天,蔓延了差不多半个王府的大火,才逐渐熄灭。
    昔日繁华的王府,似乎就在这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早早前来祝寿的宾客,若一开始听到爆炸声的时候,还闹不清情况的话,那么当看到整个王府被数千官兵包围起来后,就是再迟钝的,也嗅出什么意思来了。相互窃窃私语了几番,每个人都变了脸色,恨不能马上离开此地。而另外那些来得迟些的人,当远远看到王府周围那一圈官兵后,即收了脚步,再去找人悄悄打听了几句,就赶忙转身离开回去报信。
    唐芦儿再次睁眼,已是第三天的早上,被浓烟呛得太厉害,她昏迷了整整两天。
    只是她这一醒来,就发觉自己竟是在翠玉轩内的床上,唐芦儿躺在床上愣了好久,似身子太虚弱了,脑子缺氧得厉害,一时竟分不清之前的那一切,是不是梦。
    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后,忽的感觉膀胱胀得厉害,忙跌跌撞撞地跑到马桶那解决生理问题。
    当系好腰带走出来时,正好飞燕推开门进来。
    “姑娘醒来啦!”飞燕面上微喜,忙上前将唐芦儿扶到床上坐下道,“姑娘可还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可是口渴?我这就给姑娘倒茶去。”
    “不,不忙不忙。”唐芦儿忙抓住飞燕,打量了她好一会问道,“你,你先给我说说,我这睡了多长时间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还有我七哥呢?我奶奶呢?我怎么又回到这了?我记得王妃那着了火,还有安远王好像过来了是不是?唉呀,事情好多,我都有些糊涂了……”
    “姑娘别着急,我一件一件给姑娘说吧,只是姑娘心里别太难过了。”飞燕说着面上不由就露出几分凄惶,然后就转身给唐芦儿倒了杯温热的茶,递到唐芦儿手里后,才缓缓开口。
    寿宴那日,安远王并非是为祝寿而来,而是受了皇命,捉拿定南王而来。
    勾结山贼,贩卖乌香;暗交权臣,意欲谋反;结交海盗,以备退路。
    这是目前张布出来的三大罪状,且每一条,都罪证确凿,辩无可辩。
    两日前,抄家之令一下,整个王府,不到一日之内,连人带物,就被掏了个空。
    如今这王府里,整个后院,也就翠玉轩还算是保存完好的,余下的不是被搬空,就是被那日的大火给烧光了。曾经奇花异草遍地的满香苑内,现在是一片完整的叶子都找不出来了。
    也幸得唐芦儿那两日昏迷,没有看见那风云变色,哭天喊地,人心惶惶的一幕。
    而飞燕,若非是因为唐芦儿需要人照顾,她怕是也被带走了。
    “等,你等一下,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说我奶奶呢?还有我七哥呢?”唐芦儿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安地问道,“他们呢,我记得当时是跟他们在一块的,现在人呢?!”
    “田公子那日,已被安远王就地伏法。”飞燕微微垂下脸,然后又摇了摇头道,“至于姑娘说的奶奶,我却是不知,没听过姑娘的奶奶曾进过府。”
    “就地伏法?”唐芦儿怔怔地看着飞燕道,“这是……什么意思?”
    飞燕黯然的看着唐芦儿,没有说话,只是一声叹息。
    “难道是,死了?!”唐芦儿呆了好久,又摇了摇头道,“不,你不是骗我的吧,他要是死了,那我怎么会没事?安远王会放过我?我们,不是同犯吗,还有我奶奶呢,奶奶去哪了?他们,他们都丢下我了吗?”
    她不知自己已经落下泪,只觉得眼睛怎么那么模糊,抬手揉了揉,却是越来越模糊,她擦了又擦,可视线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
    “姑娘……”飞燕将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小声道,“安远王说姑娘与此事无关,过两日,待姑娘的身子无碍了,就派人送姑娘回家去。”
    “放他妈的屁!”唐芦儿忽然吼出一句,“怎么无关了!怎么无关了!怎么就无关了!”
    “姑娘……”飞燕惶惶然地站在那,也陪着一块掉泪。虽说她只是王府里的下人,但这里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然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竟说败就败,往昔的一切,转眼间灰飞烟灭。虽说她因唐芦儿的关系幸免于难,但心头却也是一片茫然与恐慌。
    两人正对着一块儿掉眼泪呢,谁也没发现门口那已走进一个身影。直到飞燕抬手擦眼泪的时候,才注意到那人,她一怔,转头一看,心里即是一慌,忙擦干眼泪朝那人行了一礼,惴惴地喊了一声:“王爷。”
    安远王略点了点头,就示意她出去。
    唐芦儿怔然抬起眼,即见门口处站着一位身着紫缎蟒纹箭袖长袍的年轻男子,腰束青白玉镂空云龙纹革带,发束紫金镶珠冠,面容冷峻,身材高大。
    飞燕出去后,他便往她这走了过来,唐芦儿怔怔的看着那一步一步行近的人,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整个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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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书——·——
    归晔的《随喜》
    简介:这一生都不再逆来顺受。
    第73章宠
    她红着一双眼,怔怔地看着他,久久不语。安远王打量了她一会,只见这丫头脸上全是泪渍,加上睡了两天后,那微有些蓬乱的头发,瞧着像只脏兮兮的小猫。
    “身体,可有觉得不舒服?”她一直没有开口,他便主动问了一句。
    面容比她熟悉的人要年轻上许些,连那声音听起来也一样年轻上几分,没她听习惯的那么低沉沙哑,且还多了几分冷冽之意。而且,或许是这一身皮的作用,蟒袍玉带紫金冠,让人觉得他身上带着的,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仪,这人,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往那一站,都令人不得不低头。
    “我奶奶呢?”唐芦儿微垂下眼,然后又抬起来,看着对方问道。
    “走了。”安远王道了一句,迟疑一会,又补充道,“她因有事,不得不暂时先离开,血藤花她已带走,她的伤,亦已无碍。”
    唐芦儿怔住,张了张口又闭上,想来,人家是什么都知道了,她还说什么。
    “你奶奶,过几日,会来接你。”安远王又道了一句。
    “哦。”唐芦儿慢慢垂下脑袋,声音带着和分沮丧。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安远王看了她好一会,又问:“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备吃的去。”
    声音不一样了,容貌不一样了,语气却还是一样,态度也是一样。
    明显是升级版的田七,可是,她却是个恋旧的人,升级神马的最讨厌了。
    唐芦儿咬了咬唇,又抬起脸瞅着他问:“你叫什么?”
    安远沉默一会,缓缓开口:“上官钰,表字明德。”
    “上官钰,上官明德。”唐芦儿念了一句,就撇了撇嘴闷声道,“好难听。”
    “田七已死。”上官钰轻轻道了一句,那本就是他准备了三年的身份,从翔天图被偷,接着他被逼着弑师后,就开始准备这个计划了。当时没有直接找上仇人,而是先从兴海帮下手,用三年的时间织成一张大网,最后不但亲自出手,而且还对自己设下黄金万两的通缉大赏……而此行,唯一在他算计之外的,就是这小姑娘。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遇上恩师的后人。
    唐芦儿眼里不由又涌上泪来,虽然知道人还是那个人,可终究是不一样了。
    “抱歉……”上官钰上前,站在她跟前,垂下眼看着那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一般,正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姑娘,一声叹息。
    “你这个大坏蛋。”大悲之后大惊,唐芦儿说不出自己到底哪来的满肚子委屈,终于忍不住抓着他的衣袖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全往他衣服上蹭,“吓死我了!”
    上官钰又是一声暗叹,任她抓着,然后抬起另一手轻轻揉毒害她的脑袋道:“别哭了,脸上好脏,眼都肿了。”
    唐芦儿却是不管,往他袖子上狠狠熊了两个把鼻涕后,才慢慢消停下来,然后含着浓浓的鼻音道:“我饿了。”
    飞燕一直候在外面,里头唤了一声,她即捧着水和毛巾等物,垂着脸走进来服侍唐芦儿梳洗。
    “需要什么就跟丫鬟开口,我,这两日会忙一些。”瞧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蛋变干净后,上官钰道了一句,然后就躲开那双巴巴瞅着他的大眼睛,转身出去了,紫色的蟒袍眨眼间就消失了,只留下那个高高的门槛,阳光投下的斑驳树影斜落在上面,透着一股恒远的宁静。
    上官钰的随从在外已等候多时,瞧着他出来后,松了口气,忙上前道:“王爷,京州那边来信了,皇上的钦差不日即到,是专为接手定南王之事而来。”
    “回去说。”上官钰点了点头,面上并无意外之色,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
    唐芦儿站在门槛后面,靠着门框,看着走廊那越行越远的身影,心里道了一句:“她的长途旅行,结束了。
    难怪夜宴那晚,她在筵席上看到他时,感觉会那么陌生。
    因为人家原本就是生在那个环境,无论外表和身份怎么转变,有一些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改变不了的,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七哥,再见了,再不见了。
    ……
    柳夫人在定南王断气的当天就失踪了,上官钰没有刻意派人去寻,也没有将那事记录在档,只是模糊的一笔带过,毕竟那日死在大火中的女眷不少,且几乎个个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故一个空有夫人名分,却无家族势力的女人,不会有太多人去关心她的真正死活。
    定南王妃藏在花房里那一半的翔天图,也在那日的大火中,几乎整个化为灰烬,上官钰捡起最后剩下的一角,站在那沉默良久,然后手一捏,就将那最后的一角,化成碎片飘散在大火后的废墟中。
    那两日的时间里,唐芦儿从上官钰口中得知,当年的柳亲王,是他的玄祖父,但翔天图却非他玄祖父所创,而他玄祖母所创,只是他玄祖母却从不愿在此事上留名……
    知道这事后,唐芦儿抱着膝盖坐在走廊的栏杆椅上,呆呆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然后泪眼婆娑的一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上官钰走到翠玉轩院门口,看着呆坐在走廊上的那姑娘,心里一叹。自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就几乎不再过去找他了,他也不知该如何待她,毕竟两人之间牵扯到的事太多。
    光她生父死于他手,他就说不清,也不想让她知道,若有可能,他甚至不想让她知道,他就是安远王,只是瞧着这丫头忽然就这么消沉下去,他却又有些不忍,或许让她奶奶早点将她接走比较好。
    仰望得脖子都酸了,唐芦儿便放下有些发麻腿,然后动了动脖子的时候,忽然看到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一时间怔住。上官钰本想转身离开的,只是瞧她看过来后,便停住了,迟疑了一会,才抬步走过去,看了她一眼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睡不着。”唐芦儿坐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腿,又瞟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你再不过来了呢。”
    “我,很忙。”上官钰避开她的目光道了一句。
    “现在不忙了?”她又在栏杆上踢了一脚。
    上官钰沉默了一会,叹道:“太晚了,进去休息吧。”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步子依旧不急不缓。
    “七哥。”将走到院门口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他脚步不由就是一顿,迟疑良久,终于回头,即见那姑娘在月下笑得一脸灿烂。
    “晚安!”她朝他招了招手,然后才转身回了屋。
    上官钰站在那良久,冷峻的脸上,慢慢荡开一抹笑,冰冷的眼眸亦跟着浮上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
    翌日一早,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停在定南王府的角门处,没一会,换了一身常服的上官钰即从角门出来,坐上那辆马车。
    就算定南王府变了天,但这香州盛事却并未因此而停下,特别是民间举办的斗香会,依旧如火如荼的举行着,且眼下,这一年一度的斗香会已近尾声,故各处香行都卯足了劲,绞尽脑汁要在这最后的时刻打响名声。
    车才驶出王府大道没多会,就已闻到空气里飘着的淡淡香味,上官钰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是没一会就放下了车帘。外面繁华热闹的街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却不知那姑娘,怎么每次都能看得那般津津有味。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小巷内停了下来。
    上官钰下来车,走到一间民房前,抬手,在那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不多时,就有一鹰钩鼻的中年男子出来开门,对方瞧着上官钰后,神色微变,就要关门,后面却传来一句:“让他进来。”
    那人一怔,警戒地看了上官钰一眼,才让开身。
    待上官钰进去后,唐老太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却一直没有开口。旁边的鹰钩鼻男人紧紧盯着上官钰的步子,手一直握在腰间的飞刀上,蓄势待怪,只是上官钰下一刻的举动,却让他吃了一惊。
    “师侄,上官明德见过师叔。”上官钰走到唐老太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明德,是他师父当年给他取的表字。
    唐老太桀桀一笑:“早听说我师兄当年收了位小王爷为徒,哼哼,怎么,你今日是特意过来捉拿我的?”
    “师侄不敢。”上官钰说着就从袖中拿聘个小匣子捧上道,“这是血藤花种,因知道师叔在寻这东西,所以特意送来。”
    唐老太接过那小匣子,打开看了一眼,便不客气地收起来道:“还算有点诚意,如此你欺负我家丫头的事就算了。”
    上官钰一愣,即道:“师侄未曾……”
    唐老太眼一瞪:“放屁,我家丫头黄花大闺女一个,却被你带着跟你混了一个月,这还不算欺负她算什么!”
    上官钰马上将话吞了下去,不敢做声。
    “行了你滚吧,明儿一早将我家丫头带到码头那,哦,船记得也给我备好。”
    “是。”上官钰立马应声,见唐老太再没什么吩咐后,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唐芦儿的邀约
    那日下午,飞燕给刚刚午觉醒来的唐芦儿梳头发的时候,面上一直就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唐芦儿那会正想着刚刚上官钰过来告诉她,明天一早就送她去码头的消息,因此也没多留意。
    “姑娘……”飞燕到底忍不住了,终还是迟疑地开了口。
    “嗯?”唐芦儿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脑子却还在神游太空,飞燕咬了咬牙,就往地上跪了下去道:“求姑娘赏个恩典!”
    唐芦儿这才回过神,唬了一跳,忙拉她起来道:“有话好好说,你干什么这是。”
    飞燕本想就跪着求的,只是唐芦儿硬是将她拽了起来道:“不用这样,你有什么事好好说,能帮的我一定帮,若是帮不了的,你求我也没用。你也知道我什么身份,什么赏不赏的,我哪有那能力……”只是说到这里后,瞧着飞燕那似要哭了的表情,她只好改口道:“呃,你先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我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飞燕忐忑地屈身行了一礼,然后才将心里的事道了出来。
    原来唐芦儿明儿就要离开的事,她也知道了,故她心理更是清楚,唐芦儿一走,她就没什么用处了。定南王府被抄,府里所有家奴,打的打,卖的卖,杀的杀,如今剩下她,正不知以后该怎么办。且之前王府被抄家的时候,她这些年存的体已也都被搜走了大半,如今想要赎身走动关系什么的,根本不够。所以这些天,她心里一直就为这事煎熬着,也不知自己以后到底会怎么样。
    听飞燕说到这,唐芦儿便明白了飞燕的难处,只是她也不知该怎么帮,说白了她现在就是只混饭吃的米虫,屁用没有。
    “那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没?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你外头可还有家人?”唐芦儿想了想,便问道。
    “我,我父母还在的,他们如今在朱雀街那边的夜市摆面汤营生。”飞燕垂着脸道了一句,然后又抬起头,接着道,“所以我想,想出去帮爹娘照看摊子。正巧这个月月末的这些天,夜市那边是可以摆摊摆通宵的,而且爹娘的年纪大了,要是有个人帮忙,也能轻松些。”
    “那很好啊。”唐芦儿赶紧点头,她还以为飞燕无父无母了,现在一听这样,倒是放了心。
    “所以,所以求姑娘帮我脱了奴籍,求姑娘帮我在安远王面前说句话,我这辈子都感激姑娘!”飞燕说着就又跪了下去,实际上,她现在不但身上带着奴籍,而且还是罪臣家的奴籍。这要想脱掉,照一般路子,不知要花上多少银子费多少时间,且最后还不一定能成。两日前,她阿娘也悄悄来找过她问这事,只是那会王府刚被抄家,她哪敢提。但眼下不提不行了,唐姑娘明日就要走了,她再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对她来说,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能不能脱掉奴籍,不过是安远王一句话的事。这些天她早也瞧了出来,安远王对唐姑娘看之甚重,只要唐姑娘愿意帮她说句话,她这事就准能成。
    “别这样。”唐芦儿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道,“我帮你说一说就是,只是不敢保证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到底我也不了解这里面的事。”
    “只要姑娘愿意帮我说,就是天大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飞燕含着泪,紧紧抓着唐芦儿的手,如似抓住希望一般。
    唐芦儿尴尬的笑了笑,安抚了她几句,然后想起飞燕刚刚说的夜市之事,便问:“对了,这香州城的夜市,都能摆通宵的?”
    “不是,是就斗香会最后的这几天能摆通宵。”见唐芦儿应下了,飞燕那颗忐忑的心总算放了下去,于是更加殷勤地解释起来,“因为斗香会的原因,从各地赶来香洲的人较多,可是难得过来一趟,谁都想尝点新鲜的东西,于是朱雀街那边的夜市就成了首选。久而久之,朱雀街那便多了一条特例,即是斗香会的最后几日,夜市可以摆通宵,而且通宵这几日,除了有各种吃的外,还有各种杂耍可看,有时可能还能赶上有人放烟火,可热闹了。”
    “哦,那今天的夜市开始了吗?”唐芦儿好奇的问道。
    飞燕点了点头道:“今儿就是通宵夜市开始的第一天。”
    ……
    傍晚时分,唐芦儿算着上官钰这会应该得闲了,便出了翠玉轩,往前院的书房那寻了过去。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但这王府里的萧条冷清却是依旧,空气里还隐约能嗅得到几分焦味,不远处被烧毁的房子还立在那边,无人清理。原本楼宇林立,鲜花遍地的王府,转眼间就残败下去,每次看到,都让人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唏嘘。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前院后,却听说安远王眼下还在书房里跟几位大人商讨着事情,正忙着呢。
    唐芦儿只好踢着步子在那附近转了几圈,有几次还走到那书房外面,悄悄往里探了探。当然,她还什么都没探到呢,就被候在附近的随从给客气地请开了。
    “王爷他,要一直这么忙下去么?”唐芦儿叹了口气,往书房那瞅了一眼,问了那随从一句。
    “王爷的事,我不能过问。”那随从一板一眼地答道。
    “总得吃饭吧。”唐芦儿说着又瞅了那名随从一眼,“难道他,王爷不吃饭,你也不吃?”
    “主子还未用饭,下属自然不能先用。”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唐芦儿心里一叹,难怪是跟在他身边的人,连说话都是一个样。
    “你跟在王爷身边很久了吗?”唐芦儿不想无功而返,一个人等,又很无聊,便拉着那随从聊了起来。而那随从似乎回答问题惯了,虽然言辞比之前的田七更加无趣,但人家起码是有问必答。于是唐芦儿就放开了话匣子,就在说到桂鱼的第六种做法,且那随从正绞尽脑汁想着附和的词的时候,旁边终于传过来一个天籁般的声音:“找我?”
    那随从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走到上官钰一侧道:“王爷,唐姑娘刚刚过来……”
    上官钰点了点头,就示意他退到一边去。
    “有事?”上官钰瞧着那姑娘一双亮晶晶的眼,面上的表情不由就放柔和了几分。
    “嗯,想跟你说说,飞燕她的奴籍,能不能去了?她想回家帮忙父母摆摊子营生呢。”唐芦儿手里甩着一根柳条,小心地问了一句。
    上官钰没有迟疑,听完就点了点头道:“可以,一会我交待一声,顺便将之前从她那搜的东西一起交还回去。”
    “哦,那就好。”唐芦儿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又道:“谢谢。”
    “还有事吗?”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上官钰便问了一句。
    “你,很忙?”唐芦儿不答,反问了一句。只是这话才落,一边就走过来一个随从小心道了一句,书房里的某某大人怎么怎么,唐芦儿拧着手里的柳条,满脸怨念地朝那随从瞪过去。可怜那小随从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就撞上这么一双充满怨念的大眼睛,一时间吓得把后面一半话卡在喉咙里。
    上官钰只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先等一会,然后就回过头看着唐芦儿,等着她的话。
    “你晚上还要忙?”唐芦儿瞅着他再问。
    “有事?”上官钰不解,这姑娘到底什么事这么难以开口。
    唐芦儿甩了甩手里的柳条,然后才瞟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了一句:“听说,今晚朱雀街那边有通宵的夜市。”
    上官钰微怔,唐芦儿接着道:“听说会有很多好吃的。”
    上官钰静静看着她,唐芦儿扯着手里的柳条:“听说会有很多好玩的。”
    上官钰已经明白她什么意思,却还是没有开口,唐芦儿又甩着手里的柳条道:“听说会很热闹。”
    她说到这,就抬起脸,瞅着他道:“我还从没逛过这边的夜市。”
    “很可能这一辈子,就遇上这么一次这边的夜市。”
    “我明天就要走了。”她撇了撇嘴,有些沮丧地扔了手里的柳条道,“我找飞燕陪我去吧。”
    她说完就默默转身,上官钰叹了口气道:“你等我一会,我处理完眼前的事,就带你骈,现在天还未暗,你先回去换身衣服。”
    唐芦儿马上在心里打了个“V”,然后转回脸笑道:“那我过一会再来找你。”
    此时夕阳已落,天边最后一抹金光将那姑娘面上的笑烘托得愈加灿烂,上官钰走上前,抬手将落在她发上的柳叶拿下来道:“既然想吃好吃的,那一会就别吃晚饭了,只是今晚可别再贪嘴又吃坏了肚子。”
    唐芦儿面上微窘,随即就挠了挠脑门道:“那次不是意外吗,那我走了,一会再过来啊。”
    上官钰笑着点了点头,瞧着那姑娘走开后,才慢慢收了笑往书房走去。
    候在旁边的两名随从,悄悄将惊愕得差点掉下的下巴,慢慢按了回去。
    良缘到第75章这是约会吗?
    沐着夜色中的细风,唐芦儿随上官钰在东华门那下了马车后,就扯着上官钰的袖子,一脸兴奋的往朱雀大街上走去。一路上但见数不清的各色摊档,点着羊皮纸灯在夜幕中连缀起来,如长龙一般,拥满了热门的街道。
    香州城一入夜,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这朱雀街。只见当街摆摊的有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生淹水木瓜、甘草冰雪凉水;大点铺子前的红丝水晶脍、滴酥水晶鲙、煎肝脏、煎夹子;还有打着大招牌的鳝鱼包子、胡饼、和菜饼、蛤蜊、螃蟹、胡桃,林林总总,看花了人眼,窜杂的香味也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直引得口水滴答。
    街上行人如涌,摩肩接踵,两人偶尔从油炸果子的摊点前经过,总不时会碰上那摊主忽的将一篮子的面果子倒入油锅内,遂见那整个油锅热门得似要炸开一般,且还有油星子蹦蹦蹦地往外溅,若是跳到皮肤上,就是不起泡,也能汤出个红点来。
    上官钰既要顾着帮唐芦儿挡这些油星子,又要照顾她别被行人撞倒,还得防止有登徒子浑水摸鱼。是他将她带到这边来的,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在这吃了亏,或是让人占了便宜,所以心里是一刻都不带放松的,加上那个个摊位上的熊熊大火,前炸翻炒送出的腾腾热气,一时间倒让他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偏那姑娘好奇心旺盛得紧,无论哪个摊子都要凑上去看一看瞅一瞅,有时还松开他的袖子,上官钰无奈,不得不次次开口,让她拉紧了,别走丢。
    唐芦儿正凑到一个摊子前,两眼发光地看着那摊位上的各种串烧,只见花花绿绿,荤的素的都有,好些还是她没见过的玩意,新奇得紧。
    “咱们吃这个?”唐芦儿留着口水,回头找上官钰。
    上官钰正要喊她呢,冷不丁这姑娘忽然回头,面上带着纯粹的笑,说话间眼波盈盈,表情娇俏,旁边红彤彤的火光将她一双长睫映照得如蝶翼一般,忽闪忽闪。
    上官钰本想让她找个有摆桌椅的摊位,坐下好好吃东西。只是话刚要出口,瞧着那一双明若点漆,满是期待的眸子后,他即将那话给吞了回去,乖乖帮她付了钱,任她挑了五六串鲊脯果子等物,且自己还被她硬塞了两串不知是什么肉烧成的片儿,然后继续跟着她在这汹涌的人潮里逛荡。
    “七哥七哥,你瞧,这是什么?”
    “七哥,快过来,咱吃这个。”
    “七哥,我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哎哟,你客气什么。”
    “七哥,你那个给我咬一口!快点啦!”
    “七哥,你渴不渴?那有卖冰镇雪梨水的!”
    “七哥……”
    “七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又改口了,并且越叫越顺,面上的笑亦不曾停下过,她是真的开心,纯粹的开心。上官钰一开始还有些不大自在,毕竟这等人潮拥挤又吵杂的平价夜市,他以前不曾来过,他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只是料不到的是,她的开心,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感染。
    这样平实的,充满烟火气的人间热闹,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一开始还有些格格不入,只是被她拉着扯着,一声一声“七哥”的叫着,竟让他慢慢溶了进去。
    今夜为了来这里,唐芦儿特意换了件淡蓝海水纹镶边的盘扣玉白小衫,腰上束着翠绿绣花小带,下面则是粉绿长裤,裤腿下面同样绣着一圈海水纹饰。上官钰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冰镇雪梨汁,一边打量了这姑娘一眼,见她发上梳着还是简单的双螺髻,且髻上就簪了两朵蓝纱花,如是小丫鬟一般,极不起眼的打扮,却让他看得心头一软。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开心的人,说话间总是溢满笑的脸,璨若星辰的眼,再怎么消沉,一顿饭就能将她哄得开心起来,娇嫩单纯得如似一滴清晨里刚凝出的露珠。
    “哇,吃得好饱!”唐芦儿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冰镇雪梨汁,就摸了摸自个的胃,满足的叹了一声。
    “还想去哪?”上官钰将两人的碗还给摊位老板后,就问了她一句,两人吃吃停停,已逛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走了大半条街。再往南,就多是一些耍杂的戏班子,而朱雀街的尽头,则是香河河岸,这个时间,那里应该有不少寻欢作乐的画舫在河道上。
    “吃饱了,咱玩儿去吧。”唐芦儿呵呵一乐,就扯着他的袖子继续往前。只是两人才刚走两步,前面一个似喝多的男人忽然就往他们这趔趔趄趄地撞了过来,因周围的人极多,大家也都在躲。唐芦儿避之不及,眼见就要被撞上了,上官钰手一拉,就将她往自个怀里一带。
    她极熟悉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薄荷清香,独属于他的味道,伴着他身上细软的衣料,嗅觉触觉同时迎面扑来。唐芦儿只来得及低呼一声,那醉汉就从她旁边擦了过去,瞬时就撞翻了人家摊位前的一个大水桶,惹来惊呼谩骂声一片。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上官钰就推开唐芦儿,然后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了那。唐芦儿摸了摸鼻子,一脸垂涎地瞅着旁边的男人,那样冷峻的表情,那样有力的手臂,那样安全的怀抱……啊啊啊,她刚刚才沾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推开了,竟没给她装出虚弱害怕的时间,以便于让她多扒着他一会,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在心里恨恨地咬着小手绢,无限怨念!
    对一个好吃者来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一道超级美食就在眼前,结果却只能闻不能吃,偶尔还要被调戏一些,简直就挑战自己对美食的抗拒力。
    要再来一个醉汉就好了,唐芦儿满心怨念地想着,再一次的话,她绝不放过机会。
    上官钰自是不知自己正在被人家口水滴答的垂涎着,故瞧着那姑娘忽然沉默下去,还当她是介意自己刚刚那一抱,跟着他又想起唐老太之前的那一番警告。于是上官钰迟疑了好一会,才解释道:“刚刚是不得已,你莫放在心上。”
    “啊,哦哦……不会不会!”唐芦儿回过神,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忙就摆手摇头傻笑,心里跟着强调,绝对不会。
    两人不尴不尬地走了一段,忽然瞧着前方有人摆着个玻璃水箱,里头满满的都是五颜六色的金鱼,唐芦儿有些奇怪,便走过去瞅了眼道:“这还卖金鱼?”
    “姑娘,俺这不是卖,是白送,只要你能捞到,就可以拿走哦。”那老板是个干干瘦瘦的中年男子,见有客人上门,马止笑了起来,遂见满脸菊花开。
    “哦,有这好事?怎么捞?”唐芦儿被勾起兴趣了,即问道。
    “用这个小网捞。”金鱼考核带着一脸菊花,笑眯眯拿起一个汤勺般的小网和一个装着水的小桶递给唐芦儿道,“捞一次,一文钱,只要姑娘能将缸里的金鱼捞出去,就能拿走。姑娘,我这缸里的金鱼,就是最便宜的也得十五文才能买得到,试一试吧,很划算的呐。”
    “那我试试。”唐芦儿掳了掳袖子,接过那汤勺小网,瞅准一尾粉金色的大头金鱼,就将手里的小勺网往那一捞。喝,这一出手就一个准,唐芦儿信心大作,忙将小勺网拿起道,“有了有了,快把桶给我。”
    金鱼老板一边将小桶递过去,一边笑眯眯道:“姑娘好手气呀。”
    只是他话刚落,唐芦儿网里那条金鱼挣扎了两下,就扑通的一声,就落回水里了。
    “啊,老板,你这个是破网啊。”唐芦儿一惊,拿起一看,只见那网上已破了个大口子。
    金鱼老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姑娘,这网就是这样,捞金鱼,靠得是手要快,您得在这网破开前将鱼劳出来才行呐。”
    “我说呢,还有白拿的东西。”
    “姑娘刚刚那一下捞得不错呢,要不要再试试,练练手感也不错的,一次才一文钱。”金鱼老板又递过一个小网,笑眯眯地诱惑着。
    唐芦儿心里还真有些痒痒的,金鱼她倒不稀罕,就是这游戏确实有些勾人,就是在你快要成功的那一瞬,忽然破功,多让人不甘心啊。
    只是,当她整整捞了三十次后,唐芦儿开始有些抓狂了,不甘地瞪着眼前的奸商道:“老板,你这是坑人啊,竟没一个网好使的!”
    “姑娘,手不快,怨不得人呐,要不要再试试?”金鱼老板面上依旧带着一脸菊花,说着又递上一个小勺网。
    “七哥……”唐芦儿瞅了上官钰一眼,上官钰一叹,伸手接过金鱼老板手里的小网,问她道:“想要那一条?”
    “都要,行不行?”唐芦儿呵呵笑着,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贪心。”上官钰眼中半含是笑,然后又接过旁边那个小桶。那金鱼老板心里本还暗爽,以为今晚能多赚上一笔了,哪知下一刻,他却惊得差点炈将自个一双眼睛给凸出来!
    只见那男子舀着金鱼的动作,快得甚至看不清,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连成一片,直到那一小桶快装满了,他手里的小勺竟都没有丝毫破损!
    “七哥,你好帅!”唐芦儿从那视觉震惊中回过神,顿时一声惊呼,恨不能朝他扑上去。
    “公,公子,俺这是小本生意……”金鱼老板瞅着自己那已经光光的鱼缸,心痛得快要发病了。
    上官钰却没搭理那老板,只是看了唐芦儿一眼,唐芦儿心情大好,便抱着那小桶往鱼缸里一倒:“好啦好啦,还给你啦。”
    两人才离开那金鱼摊位,唐芦儿正瞅着下一个玩什么时,不想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明德哥哥!?”、
    良缘到第76章美人如刀
    很耳熟的声音,叫着她并不熟悉的名字,但却是很熟悉的人。
    唐芦儿随上官钰一块回头,遂见身后婷婷袅袅走来一风姿绝美的粉衣女子,只见她发饰简单,妆容素净,并瞧着唐芦儿和上官钰回头后,马上嫣然一笑,顿时其身后万盏灯火瞬间被夺去光彩,喧闹吵杂的街道上,似有春风乍起,忽的拨动人的心弦。
    虽定南王府有无数多美人,然却无一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一位。
    容貌能与之相衡者,不及其风姿过人。
    风姿能与之相衡者,不及其才情无双。
    才情能与之相衡者,不及其身份尊贵。
    而身份能与之相衡者,却不及其性情可人……
    “果真是明德哥哥,刚刚忽一眼看到,还有些不敢相信呢。”那女子快步上前,对着上官钰含蓄一笑,然后就转向唐芦儿,略带几分惊喜地叹道,“原来你真的没事,当时怎么也不报个信回去,倒是让我担心了好些天!”
    “四姑娘怎么会在这?”唐芦儿更是诧异,陈府的四姑娘陈嫣红,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呢,眼下居然会出现在这等地方,简直比自己的穿越还要让人吃惊。
    陈嫣红抬起柔荑素手,翘起兰花玉指,将垂在耳边的发丝轻轻往后一挽,同时面上露出几分略带羞赧的一笑。面对这样的美人,就是同是女子的唐芦儿看着,也觉得非常的赏心悦目。特别是那个挽发的柔美动作,唐芦儿以前还曾几次臭美的对着镜子学过人家,却每次都被自己给恶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月初时随二哥上京看望太后,离京后,二哥听说香洲这边有斗香会,于是便换了船走水路。今日正好行到香河这边,二哥瞧着这里热闹,便在这暂停一晚,我因在船上待得闷了,就叫小凉陪我上来走走,却没想会在这碰上你,还有明德哥哥。”
    陈嫣红说完,就又看了上官钰一眼,再一欠身道:“听说安远太妃年初时染了一场风寒,我却未曾有机会前去探望,心里一直挂念着,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今身子如何了?原想这一趟回去,就去锦园拜访的,不想会在这遇到明德哥哥。”
    “多谢四姑娘挂念,祖母身体已然无恙。”上官钰略点了点头,就往她后面看了一眼。陈嫣红即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过去,柔声笑道:“是二哥和赵公子,他们应该是凑完热闹回来了,明德哥哥也有好些年没见过我二哥了吧,前些日子父亲还跟二哥提起过你呢。赵公子是上个月到的柳州,接着又去了星棋岛拜访父亲,后来就随我们一块上京看望太后,所以便也跟着一块回来了。”
    不知为何,人家刚刚明明还轻声细语地回过她的话,但唐芦儿却有种被晾着的感觉。她有些不大自在地偷偷扯了扯自个的衣袖,刚刚还以为陈嫣红会问她怎么会跟安远王在一块,却不想陈四姑娘的教养好得让她望尘莫及。对她跟安远王一块游夜市的事,人家明明都撞上了,可不但没问,就连面上一丝对这事的讶异都未曾表现出来。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唐芦儿心里感叹,幸好不问,不然她也不知该怎么说,而且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上官钰垂下眼看了唐芦儿一眼,便对陈嫣红道:“一会代孤向令兄问个好。”
    客气到生疏的话,连自称都让对方感觉到距离,且明显是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唐芦儿微怔,不由就看了上官钰一眼,却见他此时面上没什么表情,无惊亦无喜。只是听陈嫣红的话,他们起码是自小就认识的才对?不过陈嫣然是太后的侄孙女,上官钰又是安远王,说起来两人都是皇亲国戚,且积压自住的地方离得也不远,就隔着一道窄窄的海峡,从小就认识也不奇怪。
    唐芦儿暗自琢磨着,而上官钰说完就已转身,并示意唐芦儿跟着一块走。
    “明德哥哥请留步。”陈嫣红轻移莲步上前,“既然明德哥哥还有要事,那嫣红就不请两位上船叙话了,只是数日后,我与二哥会上锦园拜访安远太妃,不知那会明德哥哥可回了柳州?”
    上官钰未开口,只是摇了摇头,面色虽没那般冷,眼神却是极淡。
    陈嫣红面上倒没什么失望之色,似刚刚只是随后一问般,瞧着上官钰摇头后,她即朝他欠了欠身,然后就转过脸对唐芦儿道:“你什么时候回星棋岛?上个月就想请你进府一起聊天作画来着,哪想才没几天呢,就听闻你出事的消息,倒是吓了我好一跳,我当时还求着父亲派人出去找了好久。”
    “呵呵……多谢四姑娘记挂,我啊,明儿就回。”
    “如此,那我回去就准备给你接风洗尘去惊。”陈嫣红一笑,又抬手轻轻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再朝上官钰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婷婷袅袅地走开了。
    陈嫣红一走,上官钰便也往前去,唐芦儿忙跟上,不多时,他们几人便各自消失在这人潮汹涌的夜市街道中。
    “我还担心她刚刚会问我怎么回事呢。”走了一段路后,唐芦儿呼了一口气,笑道。
    “什么怎么回事?”上官钰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跟你走在一块了嘛。”唐芦儿说着就是一叹,“我倒是忘了,这次回去后,怎么跟大家解释?”
    “你奶奶几天前已经送消息回去了,说是你当时被附近的渔民所救,后来就被你奶奶找到。”
    “那咱们……刚刚四姑娘看到了呢。”唐芦儿松了口气,又道:“我要不要解释什么?”
    “要解释什么?”此时他们已走到河岸边,周围的人略少了些,上官钰走到河岸石砌的栏杆那,看了一眼那星星点点的河面,然后就回头,垂下眼,看着她反问。
    唐芦儿怔住,他看过来时,因背着光,故她看不清那张冷峻的脸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表情,只觉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深幽。
    “哦,也是哦,解释什么……”唐芦儿呆了呆,然后就傻傻地道了一句,表情憨憨的。瞧着她那样,上官钰面上不由就露出几分笑,然后就转过身看着江面轻轻道了一句:“回了星棋岛后,好好照顾自己。”
    唐芦儿抬起眼,怔怔的看着那背着她,负手而立的背影。
    今夜,他换了一身普通的袍子,身上没有带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出来时也不曾带上随从或是护卫,至少这一路上,她都没有看到有人跟着他们,也没有发觉有谁对他们的态度是特别的。所以今晚她玩得很开心,只是现在,因他这一句明显是离别之前的话,让她铁的就生出几分伤感来。再看他一直背着她负手而立的身影,莫名的,就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这感,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唐芦儿走上前,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上官钰便又转头,垂下眼静静的看着她。
    “七哥,谢谢你。”她垂着脸,扯着他的衣袖,良久,才轻轻道了一句。
    谢谢你这一路的陪伴和帮助,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纵容和迁就。
    周围游玩的人,在唐芦儿没有发觉的情况下,逐一离开。
    而藏在不远处的那两位,上官钰的贴身随从,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忽然就抬手,朝比他年轻的那位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掌道:“你看着王爷做什么,给我仔细看着周围。”
    “我不就看一眼吗,王爷还从没对谁这般特别过。”赵云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王爷对谁怎样,由得你来胡说的,做事!”赵力又低喝了一声。
    赵云不敢吱声了,收敛心神,仔细注意四周。
    此时河面上行来数艘画舫,只见那船头船尾都悬着数十盏琉璃宫灯,绚丽的灯火将水面映得磷光万点。轻盈的夜风,把画舫里的丝竹官弦之声,断续送来,亦将那姑娘额前的刘海轻轻吹起。只是因她垂着脸的关系,他未能看清她眼里的神情,唯看得见那被风一次又一次送起的青丝,扰乱了他的视线。
    想伸手抚上她的脑袋,拨开她额前乱飞的刘海,只是刚稍一抬起手,却又忍住了。
    “七哥,你以后会去看我么?”唐芦儿又问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期待。
    上官钰沉默好一会,才移开目光,轻轻道:“有机会,我会去的。”
    唐芦儿抓着他的衣袖,很久,慢慢松开,然后抬起脸,笑出一脸灿烂:“那我一定会给你备好酒!”
    “好。”上官钰也跟着轻轻扬起嘴角。
    “好了,那咱们回去吧,太晚了。”唐芦儿说着就伸展了一下双臂,然后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上官钰在后面看着她,没有动。唐芦儿自己走了一段,直到走了数丈远后才停下,回头喊他:“七哥,走呀!”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灿烂的笑。
    前面辉煌的灯火,河面璀璨的星光,都不及其万一。
    良缘到第77章三救
    “四妹刚刚碰到安远王了!”陈易杰刚回船上,就听到这个令他有些意外的消息,即道,“那为何不请安远王到船上来一坐?”
    “我也是提了一下,但明德哥哥只让我给二哥问个好的,并未有要上船与二哥叙话的意思。”陈嫣红看着波光点点的江面,幽幽一叹,“只是没想到唐芦儿竟跟在明德哥哥身边,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易杰一时没想起唐芦儿是谁,只是听着妹妹的语气有些落寞,便宽慰道:“男人嘛,总少不了要有几个红粉知己,他又是王爷,身边带着几个姬妾也是正常。再说这一趟上京,太后不是都允了会给你做主的吗,四妹只管放宽心就是。”
    “二哥!”陈嫣红面上微赧,微微瞪了陈易杰一眼,他二哥也太口没遮拦了,赵公子还在旁边呢,怎么就提起这事。
    陈易杰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马上呵呵一笑,转头对赵品良道:“这一趟回枊州,赵兄的职务该是定下了,恭喜恭喜。”
    “不过是个校尉的闲职,又驻于星棋岛,何喜之有。”赵品良淡淡道了一句,眼中隐有阴霾。他本是京城贵胄,又是太后亲外甥,这一生本来是可以平步青云的。偏天有不测风云,摄政王眼见倒台,羽翼日渐丰满的皇帝开始雷厉风行,新旧两党之争愈加激烈,竟连他家都差点遭了殃,幸得有太后求情,免去这一灾。只是他却不得不辞去兵部员外郎之位,暂时离京去那星棋岛当一个小小的校尉。
    若是德武年间或是三四十年前,校尉还算是个能拿的上台面的中等军职,而今,校尉不过是低级军官的职位,勉强够个七品,比起他之前在京兵部员外郎的身份,简直是天上地下。
    陈易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赵兄何须烦恼,这也是太后一番苦心,先避开这一阵风头要紧。赵兄是个聪明人,眼下不过是韬光养晦,他日自有起来之时。”
    赵品良不欲多说此事,敷衍般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别有深意的看了陈嫣红一眼,陈嫣红自是注意到那边传过来的目光,即含蓄地低头避开,忽而又一阵夜风拂过,她即习惯性地抬手将耳鬓边的发丝轻轻往后一勾。因那抬手的动作,使得衣袖微微往下一滑,露出一截凝霜皓腕,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只见镯上温润的水光衬着雪肤,配上那一番柔美含羞的动作,以及那楚楚动人的风姿,就是不远处画舫上的客人,都往这边注意过来了。
    陈嫣红知道不好在船外待太长时间,就要欠身回屋,赵品良却忽然道了一句:“刚刚四姑娘说的唐芦儿,在下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
    陈嫣红一怔,便回头看了赵品良一眼,赵品良在他们这一辈的皇亲贵胄里,算得上是年轻才俊,加上其平日里亦得注意自身的着装,衣服腰带发冠等无一不是精搭细配好的。故无论走到哪,他往人群中一站,也是人中龙凤。
    只是,同那个人相比,还是差了太多,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及……陈嫣红心头惋惜一叹,然后才开口问:“难道赵公子认识唐姑娘?”
    赵品良未应,只是在心里念了两遍那个名字,随后总算想了起来,眉头即轻轻一皱:“那姑娘是不是会西洋画?”
    “没错。”陈嫣红微谄,心头更是不解,“赵公子真认识?”
    “曾见过一面。”赵品良摇了摇头,随口一道,“算不上认识,只是刚刚忽然听到那个名字,觉得耳熟罢了。”
    “怎么,那个叫唐芦儿的是什么人?”一旁的陈易杰听他们这么说,也有些奇了。
    “就是住在旮旯胡同里的那位,父亲最爱喝的百日醉就是她奶奶酿的,她还进过咱府里找过我几次,二哥似乎也见过。”
    陈嫣红解释了一句,陈易杰微怔,手里拿着扇子拍了几拍,总算想了起来,便道:“哦,就是那位头上总梳着两个包,长得挺可爱,笑起来很甜的那位小姑娘。”
    陈嫣红心里微皱了皱眉,面上则是一笑:“就是她。”
    “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姑娘今年也有十四五了吧,不知许了人没。”陈易杰来了兴趣,又问上一句,只是想了想,即道,“怎么,四妹刚刚就是看到她跟安远王走到一块?”
    “嗯。”陈嫣红微垂下脸。
    “这倒是奇怪了,难不成被安远王看中了?”陈易杰沉吟。
    “二哥回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陈嫣红轻轻道了一句,就欠了欠身,“晚了,妹妹该进去歇着了,二哥和赵公子请自便。”
    ……
    那一晚,翠玉轩内的烛光一直到下半夜才熄。
    翌日一早,唐芦儿痛苦地蠕动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后就管飞燕要了包裹,站在王府角门那,再回头,往书房那看了一眼,许久,才又问向旁边负责送她的赵云:“王爷这会真抽不出身吗?”
    “原本王爷是要亲自送姑娘去码头的,只是不想京州那边忽然来了人,所以……”赵云看着那姑娘满是失望的脸,一时不忍,就道,“要不,要不唐姑娘等一会,我再过去看看?”
    “算了,不用了。”唐芦儿抱着那包裹一笑,“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奶奶等得久了会生气的。”
    她说完,就先行转身,从王府的角门那出去了,外头的马车已等候多时。
    天还早,有的店铺甚至还没开门,街上也没她之前与他过南时那么喧闹繁华,就连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也很清楚。
    唐芦儿叹了口气,就挑开车窗帘子,然后趴在那,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精直愣愣地瞅着外面。
    才走到半道,赵云心里正算着时间呢,不料唐芦儿忽然就喊他停车。赵云吓一跳,忙让车夫停下,然后回头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是忘了什么东西?”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那姑娘竟忽的一下就跳下车。
    “唐姑娘!?”赵云大惊,忙也跳下跟上,只是正待要喊住她时,却见那姑娘竟走往路边一个挑着笼子卖野物的男人走去。
    “哟,姑娘可是看中什么了?”那男人本要往市场那去的,忽见一位姑娘往自己这行来,眼精还直直盯着自个笼子里的野物,便知道生意上门了,忙就放下担子笑着招呼。
    “这只猫儿……”唐芦儿跟着下,瞅着笼子里那只瞧着自己后,马上挠着铁丝网,不停在右乱着的小狸猫怔怔道。
    “呵,姑娘好眼光,这是只纯种的香狸。嘿,瞧,这猫儿跟姑娘可是看对眼了!”那男人正说着,即发现那香狸自这姑娘过来后,竟马上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忽的变得活泼起来,于是跟着就道,“这香狸最是有灵性,看来跟姑娘有缘呢!”
    竟又碰到了它!
    “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倒霉相呢,而且还一次不如一次!”唐芦儿瞧着笼子里那急如热锅上蚂蚁的小狸猫叹笑一声,然后就抬起头问道,“这猫儿,卖多少钱?”
    那男人打量了一眼唐芦儿身上的衣着,就一脸憨厚地笑道:“这等纯种香狸一般都卖八吊钱,不过今儿开市,姑娘给七吊钱就成了,拿走吧。”
    “七吊钱!”唐芦儿瞪大了眼,“一吊钱能买四五只狗仔,七吊钱都上人市那随便挑了,大叔,你当我不知道行情呢!”
    “姑娘,这人是最不值钱的。”那男人嘿嘿一笑,“但咱这可是香狸呐,可遇不可求,七吊钱可是贱卖了。”
    “你先拿出来我瞧瞧,有没有受伤。”唐芦儿撇了撇嘴,心里却是极赞同他前面那句话,人确实不值钱,把她拉到人市那去卖,指定还卖不到七吊钱!
    那狸猫一到唐芦儿手里,马上就乖顺下来,且还睁着一双宝石般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喵喵叫。
    这能不买吗,光是看在这缘分上,她也得买下啊。
    只是,手往身上一掏,她才发现自己有个屁钱。糟了,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才养尊处优了这几天,她竟就视金钱如粪士起来,临走了,这就挥挥衣袖,连片云彩都没带上!
    尴尬的沉默……
    “姑娘,七吊钱真的很便宜了,你要是不买,就把我的香狸放下吧。”
    “我……”唐芦儿抱着那只猫,为难中,习惯性地转头找那个人,只是旁边哪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看着自己旁边空空的位置,唐芦儿心头忽的一阵茫然。直到那男人第二次催了,她才想起自己发上还戴了只小金钗,正要拔下,却就在这会,站在另一边的赵云将一锭银子递给那男人,然后朝唐芦儿道了一句:“姑娘,走吧。”
    “谢谢!”她的七哥,真的不在了,唐芦儿回过神,抱着那只小狸猫站起身,灿烂的笑容里,隐隐带着几分落寞。
    只是上马车之前,唐芦儿想了想,就对那小狸猫道了一句:“你要跟我走,就跟我上车,要不走,我就拜托人送你回山里。”她说完,便将那猫儿放到地上,然后自己上了车。那猫儿面对这一番变化,似愣了愣,毛茸茸的脑袋晃了晃,四只小腿在原地转转,后瞧着唐芦儿快要放下车帘子了,它才纵身一跳,往唐芦儿怀里扑去!
    “好吧,走了一个,又送来一个,也算不错。”唐芦儿抱着那猫儿开心一笑,然后揉着它的小脑袋琢磨道:“嗯,为你破了那么多钱,得给你取个好名字才行,叫什么呢?”
    “咪咪?太俗!”
    “小花?不好听!”
    “花花?太普通!”
    ……
    马车不急不缓地往码头那行去,车厢里不时传出几声喵喵的声音,伴着年轻女子轻快的笑,清灵灵地洒了一路。
    太阳慢慢升起,等候多时的船在唐芦儿“奶奶奶奶,招财招财”的清脆声中,终于起航,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有人远走,有人归来的,赵云站码头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那姑娘还站在引板上不停地朝自己招手,他不由又跟着抬起手往那招了招。
    直到那船看不见了,他才慢慢放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该回去复命了,只是一转身,忽然就瞧着后面急急驶来一辆马车。须臾间,那马车就在自己跟前停下,只是还不及停稳,就见身着紫色蟒袍的安远王已从车里下来。
    “王,王爷!”赵云一惊,忙上前行礼,再抬头,又见赵力也跟着从那车里下来,然后朝他打了个眼色。
    “已经走了?”上官钰往河道上一看,问了一句,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刚刚才走。”赵云说着,就将手中的包裹递上道,“这是唐姑娘让我转交给王爷。”
    上官钰一怔,伸手接过那包裹。赵云再一行礼,然后就往后一退,站到赵力身边。
    上官钰站在码头那看了许久,河风将他的袍子扬起,他身上发出冷冽孤寂的气息,带着一股难言的威压,将周围的人慢慢逼开。
    不知过了多会,他才转身,淡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缓缓行了一会后,他才将那包裹打开,却见里面包着的,竟是他初见她时,她一直斜挂在身上的那个布包。当然,这布包现在已经洗干净了,且上面还比原先多了个小人,是画上去的,只周围用了黑线勾边,余下的都是用颜色来添。
    他记得那丫头说过,她女红不好,却不想会差成这样,竟连那些勾边的针脚都大小不一。
    不过那小人倒是被她画得很讨喜,大眼睛,圆脸蛋,短四肢,头上顶着个红葫芦,脖子上也挂着个葫芦坠儿,腰上还系着葫芦叶。那小人正两手叉着腰,对着他别着嘴憨笑。旁边歪歪扭扭的绣着“金刚葫芦娃”五个大字。
    缘到第78章家
    唐芦儿和唐老太,还有那只招财猫回到星棋岛的时候,已是八月初。离开岛时,天还正热,再踏上海岛,气候已转凉。
    在海上飘了近十天,之前接唐老太离开的那位鹰钩鼻男人,在入海口听时候就下了船,独自离开了。唐芦儿曾问过唐老太,那大叔是谁,唐老太只道是以前欠过她人情的人,余的没再多说。船将靠岸时,唐芦儿挠着趴在她腿上的招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唐老太,神秘兮兮地道:“奶奶,你该不会是某个世外高人吧?因为招惹了仇家,又厌倦了江湖,所以就在那星棋岛上隐姓埋名,过起平淡日子?”
    “少给我在这发白日梦,赶紧收拾东西去,到家了。”唐老太大力金刚掌一挥,正趴在唐芦儿腿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招财,全身绒毛忽的炸起,然后嗖地从唐芦儿腿上跳下,哧溜地一下,就逃走了。唐芦儿刚骂一句“没义气”随即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她即缩着脑袋嗷嗷嗷叫着跑回船舱去了,唐老太大马金刀地站在后面吼道:“叫什么,我还没用上劲呢,你都多大了,就不能好好学个姑娘样!你还打不打算嫁人了!”
    “矮油~奶奶,我就算不是美人,起码也是女人,这世上打光棍的男人多得是,您就放心吧,赖不了您一辈子的。”
    又开始跟她贫嘴了,还越说越不害臊,唐老太立马往里吼了她几句。每日例行的打闹声开始上演,招财忙窜一甲板那,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蜷起身子眯着眼睛继续晒太阳。
    船靠岸的时候,正值乌金西坠,码头附近的乌船矮房,皆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光;岸上已见炊烟升起,吆喝着从船舱内出来;船舷边,赤身裸体的孩子们或是欢笑打闹,或是被大人拿着大棍子追喊着逃……
    终于回家了,回到原先平静的,没有追杀,没有逃跑,没有欺瞒的生活。
    唐芦儿站在甲板上舒展了一下双臂,看着金紫色的天空,感受那熟悉的海风,再收回目光,就见那码头上,孟三不知何时已等在那里了。
    “呀,是三哥,他怎么知道咱们回来的?”唐芦儿有些惊喜的往孟三那招了招手,然后就转头朝唐老太道了一句,不想却见唐老太的面色忽的一沉。
    “奶奶,怎么了……”唐芦儿正不解,唐老太已经越过她,往岸上走去。
    唐芦儿一怔,唐老太这瞧着有些不太对劲,就算再怎么看孟三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一看到就黑着个脸,而且人家这看着还是专程来接他们的。
    只是唐芦儿踏上岸后,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码头上的人,但凡是认识他们的,先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带着些许不忍。接着从大家上前的问候声,及孟三几句简单的话里,唐芦儿总算知道出什么事了。
    她家的房子,昨儿半夜失火了,且又因为她家房子里储存了不少酒,故一下子将那火势助旺,眨眼间就连了半条街。直到今儿早上,那火才算扑灭,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大家的损失都不小……
    “怎么会失火!?”唐芦儿有些懵了,“火是从我家出来的?可是家里都没人,哪来的火?”
    “听说是遭了小偷。”孟三看了唐老太一眼,思量着道了一句。旁边围上来的那些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一时间倒没人问唐芦儿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当时遇到海盗时又是怎么逃生的。
    “回去看看。”唐老太听了几句,立即沉着脸,拉着唐芦儿的胳膊,并给孟三打了个眼色,就冲出人群,风风火火的往自家走去。后面还有人在谈论着那场大火,也有人在后面喊着几句苍白的安慰话,唐芦儿随唐老太上了孟三雇来的驴车后,即不安地看着孟三问道:“三哥,真的是因为我家遭了小偷引起的火灾?”
    “嗯。”孟三点了点头,看了唐老太一眼,然后才又转向唐芦儿,再看一眼趴在唐芦儿脚边的招财,然后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丫头这一个月过得可还好?怎么还带了只狸猫回来了。”
    唐芦儿怔怔地点了点头,又问:“我家,全部烧光了?”
    孟三一叹:“那半条街都烧光了,如今好些人都无家可归,眼下衙门正给安排地儿呢。”孟三说到这,就看了唐老太一眼,面上露出几分小心道:“晚辈今儿已在铺子后面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了,这段时间,唐奶奶就带着丫头先住在那吧,挤是挤了点,不过也比去住衙府安排的地儿强。”
    “昨晚你看到那场大火了?”唐老太突然一问,孟三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待唐老太再问,就接着道:“只是晚辈无能,没抓着那个小偷。”
    “知道是哪来的小偷吗?”
    “应该不是岛上的人。”
    “不是岛上的人!”唐芦儿惊诧,“什么小偷还特意漂洋过海来我家那破房子偷东西!?”
    孟三一时被问住,顿了一顿,才笑道:“谁知道,或许是刚从哪个大户人家出来,正好从那胡同经过,便想再顺手拿些东西也说不准。”
    唐芦儿没心思细辨他这话,就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向唐老太道:“奶奶……”
    “先回去看看。”唐老太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叹道,“房子没了没关系,人没事就好。”
    孟三沉默,转头看着经过的街道,只见两边家家户户都陆续亮起灯,温暖的光从窗户内透出,透着安静祥和的气息。
    唐芦儿黯然,一心想着回家,可终于到了家,却发现家竟没了……
    不多时,驴车便在那旮旯胡同附近停了下来,之前他们远远就已看见这边的满目疮痍,且越往这靠近,那股刺鼻的,火灾过后的味道就越重。
    下了车,一眼看过去,哪还有往日的模样。
    这边的街道上也围着一些人,瞧着他们回来后,也都上来问一问。只是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说了几句后,就都各自忙去了。
    唐芦儿抱着招财,跟着唐老太,走到自家门口,怔怔看着那已经变得焦黑的房子。
    “我去酒窖看看,你也去你屋里瞧瞧,看看还有没有可以用的东西,都拿出来。”唐老太面上倒没多少难过,往唐芦儿脑袋上拍了拍,交代了一句,就先走了进去。
    孟三跟在唐老太身后,等着唐芦儿走开后才低声道:“是北漠那边的人,他们前段时间找到这来了,等了大半月,没等到人,一气之下,就放火烧了房子。”
    “现在走了?”
    “是,今日一早离开的。”孟三点了点头,死性不改,又嬉皮笑脸地道了一句,“师叔放心,我给了他们假消息,让他们往南寻去了,暂时不会再过来。”
    唐老太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孟三讪讪一笑:“师叔别动怒,我马上给师叔将房子重新盖起来。”
    “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唐老太哼了一句,就转身往后院走去。
    孟三瞧着唐老太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长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陈府里,刚刚用完晚饭的陈嫣红正一边逗着那只娇娇狗,一边往旁边吩咐了一句:“你明儿出去看看,看那唐芦儿回来没。那日她明明说第二天就走的,偏我都回来两日了,她竟还没回来。”
    “姑娘要找她做什么,昨儿旮旯胡同那走水了呢,听说那一片的房子都烧没了。”小凉一边给娇娇系上新打的铃铛,一边不解地道了一句。
    陈嫣红一笑:“就是因为她家被烧了,所以想问她有什么打算。要是没地方住,我这里倒可以给她挪出一间房来,咱陈府,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姑娘真是好心肠,唐姑娘能认识姑娘,可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呢。”小凉帮娇娇调整好那铃铛圈的大小后,又拍了句马屁。
    陈嫣红含蓄一笑,就抱起娇娇,拿起旁边的梳子,动作轻柔地帮它梳着身上的毛发。
    ……
    八月十二,月儿将圆的那一日傍晚,一辆青蓬华盖双匹马车忽然停在柳州那座背山望海,名为锦园的大门口。门房的人听着声音后,心里一奇,往日可没有这个时候上门拜访的客人,于是便出来一瞧,遂大惊,忙往里喊了一声“王爷回来了”,随后就快步下来台阶,跑到那马车前深躬下身。
    上官钰下了马车,从正门进去后,看了一眼这大得空洞的府邸,然后一脸平静的往里走。行到仪门那后,瞧着急步迎过来的佟嬷嬷,即问道:“祖母眼下在哪?”
    “刚刚听说王爷回来了,老太妃就往祠堂那去了。”佟嬷嬷看了上官钰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爷回来就好,只是这一次老太妃真的是担心坏了,这一个多月,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上官钰顿了顿,即抬步往祠堂那走去。
    良缘到第79章联姻之意
    安远王府的家祠建在王府西侧背山之地,坐西朝东,占地极广,穿过甬道,门厅,两厢,入了正院,走过苍松翠柏青石板路,一路上,几乎每个门楣前都挂着金字牌匾,皆是御赐之物。
    瞧着上官钰进了祠堂正屋后,佟嬷嬷叹了口气,让跟在后面的人都退下,又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自己也走到远一点的走廊那候着。
    上官钰撩起袍子,跨过门槛,看着那灯烛辉煌的房间里,背对着他站在先祖牌位前面,腰背挺直,头发花白的妇人,愧疚地道了一句:“祖母,孙儿回来了,让祖母担心了。”
    “你过来,跪下。”安远太妃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道了一句。
    上官钰没有多话,走过去,停在安远太妃身后,对着供桌上,列在锦幛绣幕内的祖先牌位跪了下去。
    “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是不是打算把这一整个王府丢给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打算让上官家绝后!是不是打算让先祖们拼下的家业整个便宜了别人!”安远太妃霍然回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恨铁不成钢地,一句接着一句质问。
    上官钰微垂下脸,面容平静:“是孙儿鲁莽了,请祖母责罚。”
    安远太妃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然后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鲁莽,整整准备了三年的事,怎么能算是鲁莽!”
    上官钰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面上的平静之色略有松动。
    “钰儿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忘了上官家如今就只剩下你这么一条血脉。”安远太妃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压下了心里的怒气,语气重归平静,“从你五岁开始,我就让你学着沉着两字,可你学了十多年,也只学了个表皮。”
    “是孙儿愚钝,让祖母失望了。”上官钰低垂下脸,声音低沉。
    “师仇,不是不让你报;先祖之物,不是不让你取回。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你自身的安全重要,钰儿啊钰儿,你说你这次若有个万一,你让祖母怎么活,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安远太妃说着说着,声音一时有些颤抖起来。
    上官钰张了张口,却又慢慢闭上,沉默地跪着,脸低低地垂下。
    安远太妃转过身,看着这个最让她满意,同时也是最让她担忧的孙子,良久,心里暗叹一声:到底是流着先祖的血,最是无情,亦最是多情,竟是没一位逃得过。
    “听说你在那遇到了白泽。”安远太妃收回目光,淡淡道了一句。
    “是。”
    “他知道了?”
    “是。”
    “他对你出手了!”安远太妃目光一寒。
    “后来被师叔阻止,师叔告诉了他始末,令他谨遵师训,他才离去。”上官钰没有隐瞒,但过程却被他说得极简单,不过一句,就交待清了。
    “你遇到那老太婆了?”安远太妃有些诧异,她让跟在他身边的人居然没有发现这一事,怔了怔,随后又想起一事,即问,“那一路都跟在你身边的小丫头是什么人?”
    上官钰顿了顿,轻声道:“是师父的女儿,现在跟着师叔身边。”
    安远太妃仔细打量了自个的孙子一眼,不知为何,忽的就想起当年他父母双亡的时候,他才那么一小点,堪堪五岁的孩子,却已经懂得安慰她这个老太婆。十几年的光阴,多少腥风血雨,却一晃眼,就这么过去了。当年那个温柔懂事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这般冷峻沉默,安远太妃心里微微叹息,若她儿子儿媳和长孙还在的话,她也不会把这孩子逼得这么紧。他眼下本该是鲜衣怒马,肆意狂歌,意气风发的年纪……
    “前几日,我收到太后的亲笔信。”安远太妃看了上官钰一会,就将话题转开。
    上官钰一怔,抬起眼,安远太妃又道:“上月月末,陈家四姑娘过来锦园一趟。几年不见,那姑娘竟出落得越发好了,听说在香洲那会,你不碰见过她?”
    “是。”上官钰淡漠的垂下眼。
    “钰儿,皇上羽翼已丰,咱王府却日渐凋零。”安远太妃一声叹息,“你年纪不小了,本该早让你成亲的,只是几年前那边形势不稳,祖母不想贸然做决定。如今风向已定,咱王府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事了,而且眼下太后那也有与咱亲近的意思,这也算是件好事。”
    “皇上会忌惮的。”上官钰沉默了好一会,缓缓道出一句。
    安远太妃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近了皇上会忌惮,有了摄政王的前车之签,刚刚坐稳位置的皇上必不会再允许有人坐大。只是咱若挑得远了,拉不到合适的助力,再过数年,待皇上真正成长后,王府必将处处受制。”说到这,安远太妃停了一会,一声叹息,然后才接着道:“其实这么多年,天家一直就忌惮咱王府,皇上怕是也等着这机会,将王府的家业势力一点一点的分去。你玄祖父留下来的东西,既是护身符却也是祸根,所以这么些年,每一代的皇帝,对王府都是既拉拢又打压,百年来,咱王府这一路走得不易啊。”
    “太后她……”上官钰默然许久,抬起脸,询问地看向安远太妃。
    安远太妃缓缓道:“陈府也算是有些底蕴,陈四姑娘又是太后的孙侄女,这关系,正好不近不远。且太后和皇上如今是一条心,王府若能与陈府联姻,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在中间,到时既可松缓皇上的忌惮之心,还能得到皇上的信任。”
    上官钰沉默了一会,道了一句:“孙儿听说,那陈府原本是与赵家走得近,他们两家又都是太后的亲戚。”
    “正是因为赵家惹恼了皇上,所以太后才又动了别的心思,此事祖母怎会不知。”安远太妃冷笑一声,“不过无碍,而且目前看来,陈府的条件算是最不错的,但眼下也不是没有别的适合婚嫁的郡主县主。而且太后此次来信,也只是稍稍透露了这个意思,所以祖母亦未明着表示可否,既然她在挑,那咱一样也是在挑。”
    上官钰未做声,祠堂内的烛火微晃动了一下,安远太妃瞧着那已结了一层蜡油的烛台,忽而一叹:“秋猎就要到了,今年京州那边的事总算落定,起的起,落的落,如今各家各府都卯足劲,瞪在顾眼要联姻结亲拉帮结派,陈府也是好容易等来这一天,再说他家眼下待嫁的姑娘和未娶的小子,现成的就有几位在那排着呢。故早早就往各处发了贴子,今年的秋猎就由他们家做东道,且那请贴还特意让他们家四姑娘给亲自送来,所以你准备一下,中秋过后就随我一起去那边一趟。说来今年的秋猎,除去陈四姑娘外,还有几位郡主也是要过去的。”
    “是。”上官钰没有多余的话,听完后即应声。
    安远太妃再看自个孙子一眼,许久,硬起心肠道了一句:“至于这次的事,你就在祠堂里好好思过两个时辰。”
    “是。”上官钰表情平静,再次应声,声音恭敬。
    夜深了,偌大的祠堂内,除了烛芯偶尔爆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外,四下皆是寂静无声。供桌上,锦幛绣幕内的牌位与下面那直挺挺跪着,纹丝不动的男子默然相对。
    生与死的对望,时光似乎就此停住,岁月刹那老去,别人眼里无限尊荣的一切,在他心里只是一片荒芜。
    月已沉,清冷的月华透过纱窗,泄了一地。
    和煦堂内,安远太妃接过佟嬷嬷捧上的热茶,轻轻吹了一口,问道:“王爷出来没?”
    “您心里不是清楚的吗。”佟嬷嬷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安远太妃一眼,“只要进了祠堂,没您派人过去叫,王爷是不会出来的。到底是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月,好容易回了府,却不得歇一歇,您就忍心!”
    安远太妃慢慢放下红底描鑫富贵长寿的茶盏,叹了一句,“我不狠心不行啊,算了,你去将他叫起来吧。”
    佟嬷嬷一笑,应了声,就出去了。
    安远太妃又是一叹,起身起出屋外,看着那一地如霜月华,已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脸上,慢慢露出深思之色。
    从祠堂出来后,上官钰抬头看了一眼顶头将圆的明月,然后问了一句:“祖母睡下了?”
    “将要睡了,老太妃让我过来跟王爷说,今儿也太晚了,王爷回去好好歇着吧。”佟嬷嬷慈爱一笑。
    “有劳嬷嬷了。”上官钰点了点头,就往自个的清晖园走去。只是刚走到清晖园的院门前,就见一个姑娘从一边匆匆走来,并怯怯地叫住他。上官钰微怔,仔细看了一眼,认出对方是他祖母身边的丫鬟,亦是王强的妹子王蕊,他便停下低声道了一句:“你哥哥,已不在,明儿我让人将他的遗物送到你那。”
    王蕊本已张开的口,将要问出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那。
    “多,多谢王爷告之。”良久,王蕊含泪行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那里。
    良缘到第80章躲
    中秋那日是,天刚拂晓,唐芦儿就哼着小调,一脸开心的将那两盒陈府发的中秋月饼打包好,然后跑到小凉屋里打了声招呼道:“凉姐姐,我回去陪奶奶过中秋了,明儿再回来啊."
    “知道了,去吧。”小凉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瞧了她一眼,又道一句,“你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能遇上我家四姑娘。”
    “也是托了凉姐的福啦,回来我给你带玫瑰香果子哦,是李记茶点几日前刚出来的新品种,听说天天都有人排着长队买呢。”唐芦儿憨憨一笑。
    小凉心里一直就对唐芦儿有些不爽,她总觉这姑娘命好的让人眼红,明明是穷丫头一个,却不知走了什么运,偏入了四姑娘的眼,她们这些丫鬟,多还是陈府里的家生子,但想要到姑娘身边当差,不知得费多少心思走多少路子,基本上都是挤得头破血流才得来的差事。这小丫头倒好,身份比起她不知低贱多少,且自家房子还被烧了,哪知却因祸得福,竟让四姑娘给请了进来,而且为了不让这丫头心里觉得过不去。四姑娘还专门替她想了个理由,说是自己想学西洋画,所以请这丫头进府来教。
    真是,她在四姑娘身边服侍了快四年了,哪不知道四姑娘最是不喜欢那些油画颜料的味道,如今却为了这个一个穷丫头委屈起自己……
    小凉也说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妒忌,或者是心疼自家姑娘,总之,她就是看唐芦儿不顺眼。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且眼下唐芦儿到底是四姑娘请进来的,好歹也挂着一个先生的身份,故她心里再怎么有成见,也不敢过多表现出来,加上这丫头讨人欢心的功夫实在了得,因此只得白了唐芦儿一眼道:“小蹄子自己嘴馋,就拿我当借口,快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嘿嘿,那我走了。”唐芦儿灿然一笑,就拎着月饼,哼着小调,一路跟那些洒扫的婆子仆妇丫鬟等打着招呼,然后一蹦三跳地往角门那去了。
    只是不料她刚走到角门那,忽然就碰到赵品良扶着脚步趔趄的陈易杰,从角门外走了进来。
    正好一阵风从那边吹来,唐芦儿即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悄悄打量了那陈易杰一眼,陈府嫡出的二公子,是个二十出头,身材微有些发福的胖子。且这陈二公子自小就不喜欢读书,但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在他家兄弟几个都在为功名挤破脑袋的时候,他早已经抛开书本,凭借自家的人脉和星棋岛的天然资源做起了药村和水产生意,并且顺利捞得第一桶金。随后几年,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故年纪轻轻,他的酒量就和肚子一块飞涨。
    唐芦儿略扫了一眼,就瞧见这一大早的,那陈二公子脸上却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也迷醉着。一想便知趁着陈老爷还没起来活动,就从这角门悄悄进来。只是那姓赵的怎么又过来了,她每次一看到这家伙,心里就直发毛,这男人记仇得很,每次看到她,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正想悄悄避开,等他们过去,她才出门,哪知刚一转身,陈易杰就叫住她:“哟,那不是……唐,唐姑娘吗!”
    “二公子早哈,您今儿回来得真早。”唐芦儿不得已,只好转回身,笑着打了句招呼。
    “呵呵,早早……怎么,你这是要出去?”陈易杰刚还迷迷瞪瞪的眼,瞧着眼前那姑娘后,眼睛忽的就是一亮,几天前,唐芦儿刚进府时,他曾在园子里碰上一次,当时就惊觉这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出落得这般水灵了。按说这姑娘脸蛋算不上顶漂亮,但那娇嫩嫩水灵灵的模样,简直就戳中他心尖上的痒痒肉,让他瞧着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说来他生平除去赚银子外,也就好这一口,故一直以来,他屋里的丫鬟还有身边的侍妾等,从不需要美若天仙,但必须要水灵,要娇嫩。
    赵品良放开陈易杰后,也打量了唐芦儿一眼,其实他那张脸生得挺不错的,只是那眼神总带着几分让人不舒服的阴霾之色。不过赵品良的喜好跟陈易杰倒是相反,陈易杰喜欢小萝莉,比如唐芦儿这样的;赵品良则喜欢熟女,比如乔飞飞那样的,当然,像阿嫣红那等绝色,他亦是喜欢。
    “是,我回去看看奶奶。”唐芦儿没胆子看赵品良,只朝陈易杰打哈哈了一句,然后悄悄挪着身子往角门那蹭去,同时嘴里接着道,“我刚刚从园子那经过,还没看到陈老爷的身影,二公子快些进去吧。”她说着,就要溜。哪知那陈易杰刚刚看着还挺笨重的样,这会动作忽然就快了起来,只见他微胖的身子往旁一移,就挡住唐芦儿的去路笑道:“难道我是老虎不成,怎么唐姑娘每次见着我都要躲?”
    阴面扑来一股难闻的酒气,唐芦儿差点没作呕,强忍下后,讪讪一笑:“二爷多心了,我躲您做什么,我这不是要赶着回去看我奶奶么。”
    “急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来来来,难得碰上你一次,咱到那亭子去,陪爷聊会天。”陈易杰眯眯一笑,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唐芦儿,唐芦儿哪会让他得逞,身子一扭,就避开他的狼爪。偏陈易杰也是防着她这一招,唐芦儿一扭身,他跟着就欺身上去,一旁的赵品良就那么冷眼看着,且面上还隐隐露出几分兴致来。
    不远处也有几个路过的下人注意到这边了,但哪有谁敢上前说一句的,皆是远远看着,同时还偷偷嘀咕上几句。
    唐芦儿不想对方竟这般不要脸,眼见那胖子就要扑过来了,她再次避过,并且再顾不上留面子了,一闪开身就直接往角门那跑去。陈易杰也是借着酒兴继续追,只是他之前到底喝多了,多走几步,动作就趔趄起来,于是刚追到角门那,忽的就被那高高的门槛给绊倒了,劈头盖脸的就往前头的台阶那扎去,一下子摔了个大马哈!
    嚎叫呼痛声顿时打破了这宁静的清晨,本来还是冷眼旁观的赵品良一愣,不远处那正往这探头探脑的下人也是被唬了一跳,忙就跑上前来。唐芦儿更是一惊,没想到那胖子竟就摔了,且瞧着这样,他摔得好像不轻。糟了,这一摔,这胖子不会破了相吧?完了完了,赶紧溜,到底是人家的地盘。要被逮住了,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于是就在角门那乱做一团的时候,唐芦儿也不敢上前看那胖子的伤势,拔腿就逃了。
    赵品良一边示意那几个下人将摔得满脸是血的陈易杰搀进去,一边往唐芦儿跑开的方向看了几眼,心道,小丫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且看着吧。
    唐芦儿跑出陈府那一条街后,才慢慢放缓了脚步,回头小心看了一眼,见没人追过来,她才长松了口气。跟着心里就骂了一句,奶奶的,这都什么破事。
    “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唐芦儿正喘着气,擦着汗,前面忽然就走过来一个身着水红比甲,杏红小袄,下着粉绿绣花棉祒的姑娘朝她笑了一句,“这天才刚亮呢,你怎么就跑得这么急,难不成有个鬼在后面追你不成?”
    唐芦儿抬眼一瞧,见是陈冬梅,便就一笑:“嘿嘿,早上天气不错,我锻炼身体。对了,你昨儿不是告了两天假的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冬梅是陈嫣红院里的丫鬟,算是陈家的远亲,亦是那船老大陈大叔的闺女,年纪与唐芦儿相当。因唐芦儿这几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搭陈大叔的船去柳州买药材,所以一来二去的,她跟冬梅倒是混得熟了起来,只是一年前,冬梅进了陈嫣红院里当差后,她们俩的接触才少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冬梅看了唐芦儿手里那两盒月饼一眼,笑道,“是四姑娘给你多发了一盒吧。”
    唐芦儿拎着那两盒子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是呢,我昨儿尝了一些散的,才说不错,姑娘就让人给我添了一盒,呵呵,正好拿回家给奶奶尝去。”她说着就小心的看了陈冬梅一眼,面上适当地露出几分不舍,然后迟疑地道,“唔,那个,我要不要分你半盒?”
    “死蹄子,瞧你这馋猫样,怕我跟你抢似的。”冬梅本还有些吃味唐芦儿这么得四姑娘的亲眼,只是瞧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后,不由就是一笑,然后白了她一眼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代我跟唐奶奶问个好,得空了,我找你说话儿去。”
    “好嘞。”唐芦儿笑着点头,然后就往前走去。
    “芦儿。”冬梅却又在后面叫住她,唐芦儿回头,她才道了一句,“你家里,没事吧,要是有什么困难……”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奶奶说了,房子年底差不多就能盖起来,我们家指定有房子过年的。”唐芦儿哈哈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就回身轻快跑入那清晨的阳光中。
    冬梅有些羡慕的看着那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看起来都那么无忧无虑的背影,良久,她笑了一笑,就转身往陈府走去,只是当她行到陈府角门那的时候,还没等走上台阶呢,忽然就听到一个令她大吃一惊的消息。
    陈嫣红才刚从她乡亲那请安回来,不想就听自己二哥摔破了相的消息,且这事还唐芦儿惹的祸。如今他二哥的身边最得力的姬妾顾姨娘,正在她屋里等着要对她兴师问罪呢。
    “唐姑娘呢?”陈嫣红微怔之后,即问了前来报信的小凉一句。
    “她当时就溜了,打算把这事丢给姑娘替她担着呢。”小凉有些忿忿地道了一句,跟着心里又是嫉恨又是幸灾乐祸地骂了几句,然后就看着陈嫣红道,“姑娘,那顾姨娘刚刚过来时,脸色可不好呢。听说二公子当时满脸的血,牙齿都摔掉了三颗,嘴唇也裂了,脸上还被擦伤了一大片!”
    陈嫣红心里转了转,然后就对小凉道:“你先去二哥那看看,我跟顾姨娘先说两句再过去。”
    其实陈易杰对唐芦儿那点心思,早之前陈嫣红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这么快,他们自己就闹出事来,倒是省了她一番心思。小凉应声走开后,陈嫣红也行到自己屋门口了,她便将袖子里的帕子掏出,抓在手里,然后面上带着几分担忧地走进去。
    就在整个陈府为陈二公子的伤,掀起一阵喧哗的时候,唐芦儿这边已经走到孟三铺子那了,只是她将要进去时,忽的就瞧见一团毛茸茸白花花的东西从里头窜了出来。
    “哟,你这一大早就过来找我家招财了!”认出是那团白花花的东西是陈四姑娘那只叫娇娇的京巴后,唐芦儿便站住,垂下眼瞅着它笑了一句。
    本想一溜烟跑开的,只是忽然嗅到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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