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明云见就这般僵硬地躺着,饶是他身体起了某些反应,被祝照察觉了,他也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以手掌覆盖在祝照的眼上,遮住了她那双仿若能将人吸进去的明眸,叹口气道:“等你身体好些了。”
祝照抿了抿嘴,险些脱口而出:我身体好得很!
鼻尖痒了一下,她才揉了揉鼻子憋住了一个喷嚏,歪着头靠在明云见的肩上,也未将他遮住自己双眼的手拿开,心中隐隐期待被小心藏了起来。
祝照知晓若不是方才受了点儿凉打喷嚏了,她与明云见接下来将会做的事是什么。郎情妾意,男欢女爱,又是皇帝赐婚的夫妻,两人成亲以来都没洞房花烛,说出去也不合情合理不是……
对于此事,她倒是不害怕的,只是明云见于房事上,似乎不是个多温柔的人。
如此想来,祝照心口突突直跳,完全没了睡意。
她将脸缩在明云见的怀中,又被明云见侧身抱紧,心中欢喜时抬手也环抱着对方,却听见头顶传来明云见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安分些吧。”
四月中后又是谷雨时,这个天冷暖不定,明云见实在是怕了祝照这动不动就生小病的身子,倘若今夜她受了凉又出了汗,指不定明日就得病倒。
明云见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日后行房,还得选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之日。
祝照怕冷,就是四月天也没换下厚厚的棉被,被明云见抱着一夜很快就入了眠,一觉睡醒已是天明。明云见早早起身去上朝,阳光透过纸窗照入房中,洒在梳妆台上,台上还放了一张纸,上头落下一句:改日续之。
祝照起床时看见这张纸,甚至能想象到明云见亲口说出这四个字时的表情,她立刻将纸揉成一团丢尽了焚香炉里烧成了灰,一整个早上脸都是通红的。
大周在世近百年之久,明云见与工部尚书后来搭上线了,也替对方出了个能将贤亲王从王府中捞出来的主意。
兵部之事查到最后虽未将贤亲王牵扯进去,但小皇帝心知肚明他并不完全无辜,他怒意并未消除,贤亲王被禁足时间延迟了两个月,要到六月中旬才准上朝,在此期间他就老实在府中静思己过。
嵘亲王对贤亲王之事咬得很紧,若是按照嵘亲王大义灭亲之举,恐怕贤亲王受罚便不是在府中休息这般简单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也是小皇帝给嵘亲王那边的交代,在决定让贤亲王这段时间暂避朝中风头之前,小皇帝特地找了明云见。
两个月的时限,也是明云见提出来的,两个月后是太后寿辰,那时贤亲王再不放出来便不妥了,但若提前将他放出,恐怕嵘亲王那边也不好交代,故而只能如此。
谁都知晓兵部尚书原先是嵘亲王的手下,如今的兵部全然新人,兵部尚书算起来原先只是田伟的手下。田伟不服其管教,独来独往,这份憋屈只能找周涟喝酒消解。
明云见对工部尚书那边所说的,便是贤亲王已经与嵘亲王成了对立,既然兵部两人都讨不了好,工部很快就会成为嵘亲王的眼中钉。
工部若想要保全自己,还得让贤亲王先从府中出来才可。
工部尚书约明云见去青楼时,他一口拒绝了,只是让手下人给对方提了个醒,说再过三年便是大周百年之时,小皇帝必然得登台祭祀,不如工部趁着这个时候,提前做好准备。
大周的祭祀台建造已经几十年之久,期间修修补补也不见多华丽威严,反而是明云见这次提醒,工部在早朝上上奏揽活儿,若是建造祭祀台,工部的人就有个能让贤亲王提前出府的理由。
祭祀台建造简单,但是从皇宫通往祭祀台的路却并不好走,京都内的道路宽敞,但京都城外走向祭祀台还有百里地,那处是百年前大周成国后天师算出的风水宝地,台下压着龙脉关键,不可随意动摇。
祭祀台不能挪地,那通往祭祀台的一条路便不能坎坷,修路一事短时日内不可成功,奏折递上,这对工部而言至少得是一两年的工程。
大周百年何其重要之事,若是在百年到达之前工部将祭祀道路与祭祀台修葺完成,这路铺好了就是工部尚书都可在史书上重重记下一笔大功了。
工部修从京都城外一路往祭祀台的路的确是件引万人关注之大事,工部尚书于朝前提起这话时,小皇帝很快就应允下来,还当着众人面夸赞工部尚书考虑周到。
下了早朝后,工部尚书便回去拟个修路的章程。
谷雨才过,明云见一日下了早朝便被小皇帝叫入了乾政厅,乾政厅内不止明云见一人,还有太傅在场。
夏太傅名夏儒,是先帝明天子的老师,明天子去世时年纪尚轻,也才三十几岁,明子豫登基时四岁,夏太傅也就等于是明子豫的老师。
连着两任帝师,明子豫对夏太傅还是较为信任的,故而朝中之事凡是他心中所想,几乎未有隐瞒。
明云见到乾政厅与夏太傅打了招呼,首领太监得了明子豫的眼神暗示,出了乾政厅,顺便关上了门。
“皇叔坐。”明子豫道。
明云见也不客气,当真坐下了,明子豫才说:“太傅也坐。”
夏太傅行了礼,坐在一旁,与明云见面对着面。
明子豫道:“今日朕找二位来,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只是有一事朕才有了决定,皇叔这人巧舌如簧,朕是想让太傅帮忙劝着些,免得朕说不过他的。”
明云见不禁失笑,道:“原来是陛下找了夏太傅帮着一同欺负臣呢。”
明子豫瞥了明云见一眼,道:“皇叔正经些!”
明云见坐直:“臣正经着。”
明子豫才道:“工部尚书这几日将建路工程的奏折交上来了,朕看了也觉得无甚问题,但有一点一直在犹豫。工部尚书与贤亲王妃本家有些牵扯关系,其实朕心知肚明,工部尚书这人听六皇叔的比听朕的多。”
夏太傅抬眸朝明子豫看去,明子豫又道:“他的奏折上,是希望贤亲王担任此次建路监工,这恐怕也就是他们想将贤亲王提前从王府中捞出来的理由。以往京中修路扩建一类的监工也都是贤亲王负责,此次提他,的确也在情理之中,是给了贤亲王将功赎罪的机会。”
“只是……”明子豫叹气:“能在百年祭祀到来前将祭祀道路与祭祀台扩建修好,朕心中高兴,可这监工人选朕不满意。”
“陛下不会是想再让臣监一次工吧?”明云见开口。
明子豫微微抬着下巴道:“朕就是有此意。”
明云见连忙道:“陛下还是饶了臣这回吧,上次治水一事已是将臣推出几步,惹来几位兄弟忌惮,这等明摆着捞油水的事还让臣做,臣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明子豫坐不住,起身朝夏太傅走:“太傅你看!皇叔他总是如此!哪儿有如此不争气的王爷!”
明云见得了一句‘不争气’不气反笑,夏太傅也叹口气,有些责怪地看着他。
明子豫道:“除了皇叔,朕找不到合适人员,皇叔也说了这是明摆着捞油水的事,油水入皇叔荷包里,朕还能拿回来,入了其他人的荷包里,朕连水花儿都听不见。”
夏太傅正欲张嘴,明云见却说:“臣倒是有个好人选可以推荐给陛下。”
见明子豫正欲拒绝,夏太傅连忙开口:“文王殿下不妨说说。”
明云见道:“此次监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赞亲王。工部施工建路,户部拨款下去,赞亲王当监工不会自己贪了自己的钱,他是出了名的吝啬,恐怕他做起来会比臣要精细得多。”
明子豫却说:“立功机会,皇叔当真不要?”
明云见但笑不语,明子豫给夏太傅明示了眼神,夏太傅张了张嘴,半天说了句:“臣也觉得,赞亲王或更合适。”
明子豫一时气急,指着夏太傅道:“你就由着他吧!”
从乾政厅出来,明云见与夏太傅并肩而行,两人一同出宫时回想起方才小皇帝关门与他们俩内谈的事儿,只觉得好笑。
小孩儿心思想的不多,只觉得有好的就留给‘自己人’,却不知有时锋芒不可外露,否则会招来无尽的麻烦。
“多谢老师方才解围。”明云见走到宫门前,见夏太傅要上回府的轿子了,才开口。
夏太傅只朝他深深地瞧了一眼,低声道了句:“文王殿下只需记得,明初如雪。”
明云见不动声色,替夏太傅掀开了轿子帘,等夏太傅的轿子离开宫门前,他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明初如雪。
是当年夏太傅在明云见冠礼时送上的一副亲手写的字。
初,是他的字,如雪,是他的为人。
做个干净人说是容易,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明云见回到文王府后,便去了兰景阁看花儿,瞧见兰花儿都被浇了水,而且有人擦过兰花叶,于是问古谦:“今日谁去了兰景阁?”
古谦道:“王妃今早入了兰景阁。”
明云见呼吸一顿,眉目柔和了几分,他浅笑着正欲往月棠院走,古谦又问:“王爷找王妃吗?”
明云见点头,古谦道:“王妃午间出府去了。”
“去何处了?小松可跟着?”明云见眉心轻皱,问。
古谦回:“王妃是去与徐公子会面了,小松跟着呢。”
“徐潭?”明云见点头,心想恐怕还有徐家其他人在,他懒得出面了。
“似乎还有慕容公子。”古谦道。
慕容宽?
明云见顿时皱眉,转身朝府门外走,开口问:“他们在何处会面?”
第65章 游说
徐家的事儿, 祝照没有太放松, 她特地打听了诗社里的消息,只是徐环莹心仪的男子究竟是谁, 她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青门军的副都统将要娶徐环晴这事儿, 祝照找到了突破点。
谷雨才过, 天气好了些, 已是四月底, 祝照将这个月府内的账本开销全都翻出来统了一遍,古谦就在她旁边陪着。
明云见近来较忙, 一直在为朝中事□□不暇,就连与祝照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很少,祝照昨日理好了账本时问古谦明云见何时回来, 古谦说要很晚。
古谦当时见祝照面色似乎有些焦急, 于是问:“王妃有何重要之事要找王爷吗?若只是府里小事,奴才也可代劳。”
祝照随口道了句:“我找王爷, 是想问他对青门军那边熟不熟悉。”
祝照原是想夜旗军归明云见管,那夜旗军与青门军、蓝门军等应当有些联系才是。不过古谦老实回答:“青门军那边……王爷恐怕不熟,不过王妃若是想在青门军中找人, 或可去问问慕容公子。”
“阿瑾哥?”祝照一怔。
文王府里上下人都知道慕容宽是祝照表兄。
古谦点头:“慕容家与青门军有些交情。”
祝照听了古谦的话,便没有打扰明云见, 昨日下午就约了慕容宽,得了慕容宽应下后,两人便约着今日下午会面。祝照也在今日早间约了徐潭, 让徐潭带着徐环晴出来。
这次祝照约慕容宽,还是选在上回那茶楼,祝照是第一个到的,到了便让桃芝和淑好出去买些刺绣物件,自己与小松在茶楼等着。
徐潭来得很快,徐家虽在城外,但这茶楼距离城门不远,徐潭入了夜旗军对时间纪律很看重,不敢迟到,来时身后还带着徐环晴。
几个月不见,徐环晴稍长大了些,小丫头看见祝照立刻就扑了过来,结果被小松提着腰带拽到一边儿去。徐环晴朝小松的腿上踢了一脚,直嚷嚷:“放开我!”
祝照不禁笑起,让小松放开徐环晴。
“长宁姐姐!”徐环晴冲过去抱着祝照的胳膊,她长得还算快的,十三的年纪已经有些含苞待放之姿了。
徐二夫人本身相貌就算不错,否则当初徐冬也不敢有胆子与她好。徐环晴比起徐二夫人来说更多了几分娇嗔的美感,她这模样在京都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何故为了俗势嫁给一个四十多的男人。
祝照心中惋惜,便与小松道:“你带环晴去挑她喜欢吃的糕点,我与潭儿哥就坐这儿说话。”
小松领着徐环晴一同去茶楼下头,与茶楼伙计要些糕点来,这家茶楼的糕点多,他们一时半会儿上不来。
徐潭坐在方桌左手边,问她:“你今日特地让我将环晴带来,是不是已经与青门军副都统那边打好招呼了?”
祝照摇头:“今日除了我,还有阿瑾哥……潭儿哥可能不知道他,他是我姑姑的孩子,说是与青门军那边比较熟悉,若是他帮忙开口的话,青门军副都统那边恐怕不会强娶环晴。”
祝照顿了顿,又道:“我让你带环晴来,是因为此事还得环晴自己与二夫人开口,她瞧着什么也不懂,恐怕不知自己嫁出去的后果是什么。我会与她说清楚,也让她回去让二夫人早日打消这个念头。”
徐环晴的婚事,徐冬不开口,徐柳氏根本不愿意管,徐潭有心无力,徐二夫人一人做主的话,徐环晴当真就要这样稀里糊涂嫁出去了。
若是徐环晴自己懂得些道理,知晓成亲是一生大事,或许能好好与徐二夫人交心一番。
徐潭问:“你那表兄何许人也?莫非是在京中青门军里做事?”
祝照摇头,正欲介绍,便听见慕容宽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