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会议内容主要是讨论给林惠芬的经济补偿方案,因为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进行妥协,如果政府不作出一定的让步,只会让问题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黄岩彪一开始不愿意按照唐天宇的方案,即给予林惠芬一定的经济补偿,同时还提供一份薪水不错的稳定工作,但县委常委有七票都在唐天宇手中捏着,自己也只能默认。黄岩彪有些后悔,其实自己不应该提出召开常委会,这有点自找耳光的嫌疑。
常委会确定了补偿方案之后,叶成文打来了电话,表示在合城已经接到了林惠芬,而林惠芬的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些许,大约下午便能回陵川。唐天宇让叶成文将林惠芬直接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要与她好好沟通一番。
大约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林惠芬来到了县政府,在叶成文的带领下进了唐天宇的办公室。唐天宇抬头打量着林惠芬,脸上虽是皱纹满布,但看上去清清爽爽,并非一副市井女人模样,指了指沙发对两人道:“坐!”
林惠芬并非第一次见到唐天宇,但略有些拘束,她原本在合城闹事也是因为一时激动,如今平静下来,隐隐觉得有些后悔,因为她毕竟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唐县长坐在这里,你尽可以与他说便是了。”叶成文道,“你放心,唐县长,一定会给你做主。”
林惠芬毕竟上访多次,很快收拾了心神,冷静道:“有句话叫做官逼民反,我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所以才会闹到合城。”
唐天宇点了点头道:“你家中的情况,我有所了解。你今天不妨跟我敞开讲,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解决好你的问题。”
林惠芬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嘴巴上一套,做起事来又是另外一套。之前,那个胡书记不是也一样给我做过保证吗?结果一拖再拖,拖到最后自杀了也没有帮我解决好问题。”
唐天宇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心有芥蒂,但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就不能解决问题,最后只能两败俱伤。你今天的行为其实很恶劣,如果不是叶主任去合城接你会来,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罪。”
林惠芬眉头一皱,有些激动地反驳道:“我没有偷,没有抢,我只不过是想让更多人知道我伸冤无路,这也犯法了?”
唐天宇淡淡道:“你的行为是不是犯法,我暂且不计较,你的冤屈,真的会让那么多人同情吗?”
林惠芬重重地点头道:“怎么不同情?政府夺了我的房子,偷了我的钱和传家宝,推三阻四不给我个说法。我告状两年,每个地方都在推诿,这不是天大的冤屈吗?”
叶成文在旁边被林惠芬的逻辑气乐了,道:“政府什么时候偷你的钱和传家宝了,你与县农药厂的纠纷跟政府又有什么关系?”
林惠芬比想象中要伶牙俐齿,道:“县农药厂属于国有企业,也就是政府拥有的,县农药厂偷了我的钱和传家宝,那就是政府偷了我的钱和传家宝,人民政府为人民,如今为了那些贪官污吏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这不是天大的冤屈吗?”
唐天宇道:“第一,你说县农药厂偷了你的钱和物,这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明吗?按照你九四年以前的工资来算,最多一百多元,加上你老公的钱也就三百元不到。当时你家中的小孩都在上学,老公还患有重病,每个月存一百多元,一年也就是一千两百元,你工作时间不到八年,哪里来的这么一笔巨款?还有,我想问你,这么多钱,你为何不存在银行里,故意放在家里让人偷吗?”
林惠芬被唐天宇这顿分析,弄得有些哑口无言,但还是强辩道:“我老公有病,家里必须放现金。这些钱,我自有门道得来,总之不似那些贪官污吏来路不正。”
唐天宇又问道:“按照县农药厂的规定,你多占了一套房子,退出来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你多占了房子,那就意味着其他人没有房子住。你这种行为,在我看来,自私自利,损人利己,根本不讲道德,比起你口中的贪官污吏,我看也好不了多少。”
林惠芬不服道:“凭什么厂里那些厂长书记就有大房子住,工人就只能祝耗十平不到的小房子?”
唐天宇反驳道:“住房制度按照行政级别来划分,这是政策规定,农药厂厂长属于正处级,有资格享受八十平的房子。”
林惠芬冷笑道:“什么政策规定?还不是都你们这些当官的规定的,我可不承认。”
唐天宇叹了口气,道:“什么事情都需有规章制度,否则社会要乱。你不妨好好跟我说说如今遇到的问题,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问题,你痛批一些什么制度规章,能改变现在的问题吗?”
林惠芬见唐天宇舒缓了语气,便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上访史,可谓声泪俱下,随后唐天宇便跟林惠芬作了两个小时的思想工作,并再最后抛出了承诺,给林惠芬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同时作一定的经济补偿。
唐天宇道:“惠芬嫂子,今天你在我办公室呆了这么久,咱们也算得上掏心掏肺,成为朋友了。有什么事情好商量,我知道你家里有困难,这里有几百块钱,你拿回去先用着,等到哪天我的承诺兑现了,你再拿着这钱来还我,如何?”
说完唐天宇便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了几张大票子交到了林惠芬的手里。
林惠芬见唐天宇这般举动,终于动容道:“唐县长啊,我早就听说了,你这人虽然年轻,但是一个实在人。这钱,我不能要,这御状,我暂时也不去告了,但还请你务必早日兑现诺言。”
唐天宇见林惠芬终于松口,点了点头,道:“钱你一定要收下,算作一个保证,事情我会尽快来办,叶主任今天在现场,算作一个见证。”
林惠芬从唐天宇手中接过了钱,有些颤抖,毕竟一千元在九六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唐天宇掏出了这笔钱,至少让林惠芬知道,唐天宇是下定了决心,要帮助自己。长久以来的不断上访其实早已抽空了她的精力,她见终于有了结果,难免还是心中一宽。
唐天宇打电话给老曹,让老曹送林惠芬回去。等送走了林惠芬之后,叶成文忍不住问道:“唐县长,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为何要帮助林惠芬这么一个与政府专门作对的人?”
唐天宇拍了拍叶成文的肩膀,道:“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林惠芬并非天生的恶人,而是生活所迫啊。她老公残疾了,家里还有小孩读书,难免做事偏激了一点,如果不好生劝导的话,恐怕会走上绝路也未曾可知。林惠芬虽然某些行动不道德,有些可恶,但毕竟还是情有可原,如她所言,县农药厂的确要查查,为何她老公的工伤费用一直没有批下来,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问题?”
叶成文诚心佩服道:“今天跟唐县长学习到了不少,有些感悟。”
叶成文终于有些了解唐天宇,原本他跟在胡凯颖身边,因为立场的缘故,难免会从阴暗面来看待唐天宇,只觉得唐天宇是一个外善内狠的腹黑人物,但今天这番变化,让叶成文了解,唐天宇内心其实有着正能量。在官场上或许勾心斗角,但生活之中又很讲人情味。否者他也不会将曾经背叛自己的朱文和招至麾下,同时还会启用自己这个敌人心腹。
唐天宇笑道:“你表现得不错,林惠芬这么难缠也被你骗回来了,想必也是费了不少精力吧?”唐天宇与叶成文接触久了之后,觉得叶成文是一个可用之人,心中不仅有些爱才之心。
叶成文笑道:“我也是软硬兼施,与唐县长今天劝服林惠芬相比,则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唐天宇翻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笑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吧,不如跟我一起去吃饭如何?”
叶成文自是求之不得,欣然道:“我请客!”
唐天宇摆了摆手道:“谁请客还不一样?”
在县政府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小饭店,唐天宇与叶成文两人随意点了些酒菜,便吃喝起来。两人也不知如何提到了静怡道姑。叶成文笑道:“我与静怡仙姑结交有些缘分,胡书记出事之前,静怡仙姑给了我一个警示。”
唐天宇见叶成文说得神秘,提起了兴趣。叶成文便将那张纸条上面所写内容,隐约给唐天宇透露了不少。唐天宇虽面不改色,但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讶异,暗忖这世界果真还是有些玄妙之人,以后若是有机会,还得去拜会静怡道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