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第五琦与郭暖相对一视,两个看着火速赶来显得急切的衙役,此刻他正慌张不已
“二位大人,那个吐蕃人的同伙...一共来了六十多名骑兵,颜捕头和一百多号衙差们现在根本不能抵挡,万分紧急!”
“走,快去看看。”郭暖高声一喝,他示意到了不容刻缓的危机,此刻正属于夜黑风高时刻,原本该是万物具籁之际,郭暖凝神聆听,他却听到了西厢大院关押临时犯人的所在地块意外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期间还有战马的嘶鸣。
“放箭,绝对不能让他们给进来了!”
一声娇喝,颜若水镇定有素地指挥着手下一百多位弓箭手,一阵抛射的箭雨飞跃过莫约一丈高的青砖墙垛向外激射而起,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效果,估计是外面的重骑兵用全身具装铁甲防护着。
此刻弓箭手分三批一字排开在京兆府一处高角檐楼宅院朱门前,对面十丈处是一堵青砖高墙,不过轰出了一个缺口,外面也传来个一声娇喝,颜若水仔细聆听,这是一个女人正用吐蕃言号令那些铁甲重骑兵。
“糟糕,没想到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颜若水很快便联系到了傍晚拘捕吐蕃护卫时碰见的那个朵玛公主。
话说吐蕃使节团除了率领几千头入朝进贡大唐的牛羊之外,他们还有专门护送这些贡品的几十名精骑护卫队,颜若水生平第一次额头冒出冷汗。
“弓箭预备后队火速进库房换上护甲和长枪,前队的弓箭手都给我挺住。”颜若水清楚,像这重骑兵团伙不断冲击着院子木质后门,估计坚持不了许久了。
“咚咚咚!”
高墙外面朵玛不慌不忙地指挥着骑兵,她用最为野蛮也直为暴戾地方式去轮番撞击着京兆府关押房的大院后门,这疯狂举动好似是对于傍晚扣押了她的护卫丧失颜面后的强烈报复和宣泄。
“糟糕,门轴上的梁柱几处松掉了几块青砖。”一衙役失声叫道,又一次猛烈的撞击,这对于颜若水他们来说很是不利的。
“换火箭!”
剩下一半弓箭手随即在弓弦上搭上了几十支沾染着沥青和桐油裹布的火箭,火光照应在大伙极力克制却因震惊显得有些发白的脸色上。
颜若水的掌心里也捏出汗水,院子里安静等待她的进攻命令,夜色幽深,气氛有些阴森鬼气。
“轰。”大门随着最后一次重骑兵的猛烈撞击,两扇木门最终经不起铁甲猛兽的摧残,当扬起了一阵灰蒙蒙的烟尘后大门倒下了。
“放火箭。”颜若水当机立断把握时机瞬间冷喝道。
“簌簌簌!”
一排烟花般闪耀的火雨倾斜而下,首当其冲跨入后门的那个重骑兵和战马身上瞬间挂着箭菱上的许多油料燃烧物。
一个骑兵如此悲惨的被猝不及防的火堆淹没,包裹在铁甲下的战马和骑兵在外表粘附着的油料燃烧物炙烤的高温灼烧,随后惊慌灼痛的战马失去控制到处乱蹦乱跳,眨眼间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名骑兵带着马儿误撞到了墙壁倒地死了。
隔着铁面罩下的朵玛此刻眼神闪烁着一股怨恨的阴毒,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同伴和战马闯入大院后死掉,而且还是在满身堆叠的燃烧物下倒地烧为炭物,实在令她无比愤怒。
从来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如今生平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尝受到了高傲不容失败自尊被践踏的感觉,这个极为要强的女人绝对不会屈服,不论是在她的吐蕃,还是大唐,绝对不会。
“杀了他们!”
朵玛早已任性地失去耐心,她不计后果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京兆府衙临近的大街坊区,附近的不少瓦房木楼里的居民亮了油灯,他们都惊恐得偷偷探出门户,百姓们观望着京兆府发生的激烈打斗场面。
“弓箭手退后搭箭上弦准备,弩手队迈前一步站立射击!”
颜若毫不心软,她听到了那个刁蛮凶悍的吐蕃公主用吐蕃语言大喝,期间语气中夹杂着暴怒,估计这一晚过后在皇宫里将掀起轩然大波,这关乎着大唐和吐蕃两国未来外交的重要走向,责任可大了,没有哪个人可以承担得了。
“既然事情无法挽回,糟糕到了不能再遭的地步,那就拼了吧...如果还能保住府衙内一百多位捕快下属的性命,天亮后所有责任由我颜若水一人承担!”
颜若水眼神闪烁着一种凝重悲凉的情愫,她喃喃自语一番,片刻间她又猛然惊醒,即使是步兵对抗骑兵,他们也不能放弃,看着身后一百多位无辜卷入事端却依然同进退的同僚们,颜若水顷刻间无怨无悔了。
“绝对不能让重骑兵闯入来,不然一个冲锋阵便让我们都会死掉!”
“远程弩手,准备,穿刺箭!”
颜若水再次喝道,又一阵劲弓抛空激射,外面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不过好似没什么效果,但颜若水早知如此,己方士气依然高昂,永不惧怕。
“撤五步,进行下一轮攻势!”
“遵命。”众人轰然应和。
“噗噗。”外面的朵玛指挥着十余匹重骑兵,片刻,骑兵们挥动着十几道铁链钩锁精准地钩住了失去两扇木门的门框,战马们前蹄纷纷跃起,十余匹烈马有默契地嘶鸣着向后奔去,在强力拉扯下,嵌着门框的那堵青砖墙被轰然拉倒了,院内黑压压排列着的换装弓箭手们顿时暴露铁骑眼前,一百多衙役们都万分震惊。
“天啊,这女人疯了!”
副捕头罗元摘下头盔怒,他从腰间抽出大刀吼道:“颜捕头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射箭杀不伤他们,我们刀刃战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罗元话说期间....颜若水眉毛一凌,她喝退了罗元:“罗元,你不要命了,退下,重骑兵不是我们这样的衙役可以抗衡的!”
“圆形盾牌连成鱼鳞状,突入!”
朵玛不顾一切豁出去了大声喝道,英勇的骑兵们举起了藤架拼死抵在脑袋面甲前,连成横线一队骑兵越过断壁残垣飞跃而入。
这万分紧张对峙时间,方才进库房换装备的衙役们刚好接上战斗,一队长枪兵挺在弓箭手前面护住,总算对重骑有了稍微的威慑力。
“慢着,我是京兆尹第五琦,快快放下武器!”
第五琦和郭暖匆匆赶往这大院,战况激烈,短短时间便有了几次交锋,风云变幻。
“我是你们大唐尊贵的使节,吐蕃朵玛公主,放我护卫,不然全都去死!”
一排枪阵是绝对抵挡不了重骑强悍的攻势的,那绝对是六十多个巨型铁块打造的堡垒,朵玛肆无忌惮大声娇喝道。
第五琦的脸颊气得一颤颤,不知何时簌簌流下了两行汗水,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堂堂大唐帝国的首府衙门竟然被外族的铁骑粗暴无比地践踏冲入,她还狂妄万分地叫嚣着要交出犯法的外族人。
“汝将我大唐的颜面置之何地!”
第五琦眼睛赤红,他浑身颤抖,气得一时咳嗽不已,看来是旧病猝发了。
“颜若水,吩咐下去,死守住京兆尹衙署。”坚决不容置疑的磁性男中音淡淡道来。
“嗯....”颜若水抬眼看着不知何时在第五琦站住的郭暖有些讶异,她好似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恍如又回到了半年前听从郭暖号令的那个时光,她立即下意识道:“诺!”
“第兄,我已经派人奔走皇宫,估计很快就有援兵到来,不用担心。”郭暖压低嗓音对着第五琦道。
“那就好...”第五琦缓缓舒了一口气。
“我数十下,不放人,我就下令让骑兵冲锋,到时全部杀无赦!”
面对这个谙熟大唐文化语言的吐蕃公主,郭暖第一次对于女人感到了深深的忌惮,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让人招惹了会万分后悔的女魔头。
“十,九....”
话说期间,朵玛跨上高昂全副铁甲的战马透过铁盔面具冷冷凝视着五十余步子距离远的郭暖。
冰冷的倒数时一声声地敲击在郭暖以及每个京兆府差人的心上,大伙的呼吸都不由喘息变粗起来。
“***,这女人真***玩疯了,真的玩疯啦。”郭暖骂道,这阵势当真有种打仗的感觉,郭暖历经过无数次生死的教训,无论是鱼朝恩派来是刺客暗杀,还是在南海与海贼们的对抗,即使是命垂一线,他都显得无比镇定,郭暖知道死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那令人差点崩溃的内心震颤,确实今晚他震撼了,克制不住来自内心的震撼,这一字排开的重甲战争机器,如今血肉之躯的大伙显得如此渺小弱小...
眼前平握着一排排尖锐标枪的重骑兵肃然精立着,只要朵玛一声令下,那嗜血锋利的矛尖将会在战马速度奔驰下富裕极强的冲击力,光是隆隆的铁蹄践踏土地产生的震撼效果都将瓦解非正式军队作战士兵的普通衙役们,况且方才颜若水带领下的衙役们在对抗重骑兵的战斗中表现的毫无挑剔之余。
“三...二!!”朵玛看到了眼前兔子般深呼吸的衙役们,以及僵立在正中央的官员,其中一个她极为厌恶的男人。
朵玛嘴角散发出得意的微笑着,数到一之前,她以极为高傲的胜利者姿态吐出一句话:
“交还是不交!!!”
郭暖眼红目赤,他仰天长啸暴怒朝朵玛吼道,一声怒吼划破寂静的漆黑天穹:“不交!!!”
响亮的愤怒声音彷佛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传到了所有处于梦乡中的长安百姓耳中;传到了代表着整个大唐帝国的大明宫主人!!代宗的耳中。
这句怒吼代表着一个大唐人捍卫帝国法律尊严,捍卫国家政权官署权威,捍卫一个民族脊梁不屈的呐喊,这不是简简单单交不交吐蕃人的问题,因为今夜,放肆自大狂妄的吐蕃公主带领着军队让另一个国家首府官署被毫无尊严地践踏肆虐。
朵玛脸色顷刻突变,她将手里的缰绳狠狠勒起,战马瞬间悬起前蹄嘶鸣。
“杀!!”吐蕃公主下令,作为皇室最为忠诚的吐蕃护卫重骑兵毫不犹疑地执行了。
刀剑排排倾泻而下有种排山倒海的气势,重骑兵排列着无比庄重严密的阵型,三排骑兵平握着长长的标枪率先突入前冲。
盾牌,头盔纷纷戴好,个个衙役严阵以待,看着骑兵的枪尖急速在瞳孔前放大。
“大伙向前冲!”
颜若水无比平静地俏脸没有丝毫感情,她缓缓抽出极为少用的腰间佩剑,剑尖直指首当其冲策马奔腾的骑兵锥形尖部,她率领着一百多号衙役蜂拥而上。
战马嘶鸣,人声沸腾,在这个大院子里,血肉与铁骑的碰撞,盾牌,盔甲,武器无情地损坏抛飞,散落一地,悲凉的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啵。”一声,高高在上脸部覆盖铁面具的吐蕃骑兵干脆地挥动丈长标枪刺穿一名奋勇的衙役胸膛,顷刻间血浆崩开散落在了院落花坛草木绿叶上。
“哔。”一刀,吐蕃人弯腰挥动战刀,一个交锋,另一个勇敢的衙役的肚子开了膛,割裂肚皮肠子凄惨滑落一地。
“嗤!!”郭暖左臂被一重骑兵的矛尖刺中,半条臂膀瞬间麻痹,血腥浸染了上半身衣衫,他忍痛果断挥动起环首刀斩断了敌人的精钢矛头,骑兵刚要勒马抬起铁蹄往郭暖防御洞开的胸口踹去,跃起一刀割裂了骑兵皮革与铁面罩缝织的破绽,骑兵脖子一歪飙血断气轰然掉落,来不及喘息的罗元左手手执一把腾盾牌朝郭暖跟前的另一头重骑兵战马脖颈处撞去。
罗元猛烈的盾牌撞击硬是撼动了这个接近半吨重的骑兵战马,前蹄跃起的战马随即失去平衡带着骑兵摔倒在地,七八个杀红眼的衙役一拥而上乱刀将其斩死。
“嘿,谢了,罗大哥。”有惊无险的郭暖捡起武器朝罗元感激咧嘴苦涩一笑,罗元勉强笑着点头回应,他随即又豪迈悲壮地大吼一声,罗元又冲入重骑兵队里,郭暖紧跟而上。
一个冲锋便压垮了最前面的长枪兵队,短短几十息呼吸间,衙役们便倒下三十余人,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不知是死是活。
郭暖朝骑兵最前方干架的那个白色战马望去,无比显眼,除了那个最先惹起事端的吐蕃公主朵玛,还能有谁,昔日京兆府衙役属下一下子死了那么多,郭暖对之痛恨入骨。
颜若水和四五个得力下属在伤二死一的情况下总算耗死了一个重骑兵,如今发簪掉落长发散落披肩的她与郭暖背对背汇合在一起作战。
“那女人是罪魁祸首,擒住她。”周围厮杀声,武器撞击声汇成一片,郭暖朝颜若水大声说道。
“喝。”郭暖为首,颜若水配合,带领着十余人精干朝吐蕃公主逼近,朵玛作为一个女性,她不可能像自己麾下的重骑兵卫队般承受起一百多斤的重铠,此刻她身上穿戴着的是防御不高的便捷轻甲。
郭暖当然也清楚这个吐蕃女人朵玛的骑兵战力也不是很强,所以当郭暖他们锁定敌方最为弱小也最为核心的目标时,朵玛一时慌乱立即掉头策马在院落乱奔,无疑被逼入了一个墙角。
“锵。”郭暖叼着一把环首刀刀把上的红布系带,他急速捡起了地上死去衙役身上的一张弓,毫秒之际搭箭,张弓,他毫不手软地朝朵玛头盔面具上射去。
“崩。”朵玛最近的一个重骑兵策马飞驰而来,他直接用庞大的战马铁甲身躯挡住了郭暖的劲箭一击,箭菱在战马精钢具装鳞甲上溅起一串猩红的火花掉落地上,郭暖暗叹一声,运气不佳。
时刻追随拱卫公主安危的七八个重骑兵反应也快,他们意识到郭暖他们对朵玛的威胁,重骑兵纷纷举起盾牌形成一个防御墙将朵玛围得严严实实。
短兵相接,长武器在狭小的空间不容易发挥,而且容易误伤旁边的同伴,长矛纷纷抛弃,重骑兵抽出短刀准备来个近战肉搏。
“喝。”罗元那把幽深寒光的大刀在夜色虚空中急速斩下,期间夹杂着来自冥界的死神气息,让人有些窒息的感觉,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他愣是突破了三匹战马的阻拦陷入重骑兵核心守卫的中心,刀尖直逼朵玛方向。
“哗。”寒光一闪,试图阻拦罗元的战马被一刀削中,刀刃精确地沿着脖子马甲细微缝纫处割去,血溅七尺,战马轰然倒下。
旁边五六名吐蕃骑兵跨着战马马上高举着一茬茬明晃晃的刀刃朝罗元背部砸下,颜若水他们都一时惊住了。
“罗大哥!!。”郭暖瞬间呆滞,眼睁睁看着那无数刀尖在罗元的背部砍去,彷佛世界流逝的时间瞬间变缓定格,在郭暖无比悲痛的眼神中无法阻拦挽救,去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