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道:“暂时先不用,叫人好好留意曲台宫,看看背后有无人授意。”
雁翎点头。主子说的有道理,被禁足了整整一年,琬妃今后能好过到哪去?她对主子的恨意现在看来莫名其妙,但其背后有无人指使,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凤仪宫那位已经如同废后,还有法子让琬妃为她卖命吗?
雁翎觉得有点不太可信。
不过这样安排也没什么错,那日御花园惊魂后,皇上当日就处置了驾车的车夫几人,至于这个王兴安和曲台宫,她们并无捉到任何确凿的证据,也不好明面处置。不过以现在裕芙宫的势力,作对的人断然捞不着什么好下场的,且让他们再待几日吧!
想明白这些,雁翎又悄悄去了司礼监,跟邱言传话。
~~
因瑄儿和安安两个早产了几日,为了让母子三人多修养些日子,一个半月以后,宫中才迎来了皇贵妃与公主的册封礼。
瑄儿是皇子,在封王之前是不会有专门的册封礼的,因此今日的主角,是她的娘亲和妹妹。
安安顺接两位姐姐的封号,礼部为她拟了“长安公主”,她的娘亲褚雪则如三年前一样,身着礼服,跪地聆听圣旨中对自己的赞誉,等到接过宝册金印,她已是大齐的皇贵妃。
与三年前不同的是,殿中见证她册封礼的已没了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有,此时她身披的礼服,其华贵炫目,已与皇后礼服没什么差异了。
二十一岁的这一年,她有了三个孩子,做了尊贵更盛的皇贵妃。
~~
裕芙宫的册封礼办完,紧接着就是瑄儿和安安的满月宴。
已到暮春,天已经很暖,御花园中姹紫嫣红,正是一派大好春.光,经司礼监和内廷监商议,报由君王批准,午宴照旧安排在了御花园的瀛月台。
宋琛不仅自己前来,还特意批了上书房的假,令宋炽宋谦宋祺三个兄长能得空来参加弟弟妹妹的满月宴。
因要见许多宗亲,少年们都特意回了趟自己的宫中更衣。
宋炽是太子,三兄弟中数他的穿着最为繁琐,等戴好金冠穿好蟒袍,已大概花去了两刻钟,面如冠玉的十六岁少年沉了沉气,抬脚迈出东宫的殿门。
一路春.色正浓,然而阳光下的少年,眼中却满是郁气。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母后许锦荷了,母后害了怡贵妃腹中的皇子,也就是他自己的弟弟,父皇将母后永禁在宫中,从此再不让他们母子三人相见……
他不知道母后为何要杀那个尚在怡贵妃腹中的小弟弟,或许是为了自己?因为从前母后总是对他说,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其实从没人知道,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做这个太子,这个位子倘若换成二弟宋谦,也许会更合适。
可他不敢把这话告诉任何一人,他还记得幼时曾因课业繁重,曾赌气说过一句不想做世子,话才出口,当下便惹来了母后的责打和痛哭,母后说,这一辈子,她和外祖家的所有人都是为着他,倘若他不争气,她就不活了。
年幼的宋炽害怕了,从此以后敛起自己的心思,竭力完成母后强加给他的各种任务,做让母亲满意的孩子。可如今,母亲被永远关在了那处宫里,那他的努力还有没有意义了?
金冠少年怀着心思,行走在花间石径上,然不期而遇的一阵欢笑声将他拉回眼前的春日里。
那银铃般的声音好像是个小女孩,宋炽想了想,应该是宋宁,他这个长兄虽然跟宋宁平时交流不多,但毕竟宫中现如今一共就只有三个妹妹,乐儿和安安都还小,说起话来如此条理清晰的除了六岁的宋宁,也没有别人了。
待又往前行了几步,宋宁果然出现在了眼前,小姑娘穿一身鹅黄小裙衫,正有说有笑的跟身边的人拉手一起走,看见他,小姑娘止住步子,怯怯的唤了声,“大哥。”
因是许锦荷的儿子,平常又不怎么跟弟弟妹妹们一起玩耍,尽管实际上宋炽并没有那个可怕,但宋宁还是有点怯他的。
宋炽点了点头,道了声妹妹,接着很自然的就像宋宁身边的人看去。
然而那个穿着水绿宫装的少女却并不是宋宁的娘亲容妃,而是宁妃顾聘姌。
自打一同陪太后去了趟敬天寺,宁妃跟容妃母女俩就走进了许多,宁妃年纪小,性子也温婉,又喜欢小孩子,宋宁很喜欢这位姨母。雪儿姨母现在有了三个孩子,又要掌管后宫,实在是忙,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陪她了,但宁妃却清闲,宋宁没事的时候便常去兰林宫串串门,因此自去年开始,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便分外热络起来。
今日李姣云身子不舒服,怕过病气给褚雪的一对小儿女,便歇在了自己宫里,托宁妃带宋宁去参加中午的满月宴了。
此时两人也正是刚刚出来,便在这处与宋炽碰上了。
虽然在除夕中秋等家宴上碰过面,但宋炽其实从未注意过后入宫的这些妃嫔,诺大的毓合殿,本就离得远,再加上礼法在上,宋炽一个少年太子,也不会刻意往嫔妃那里看,如此一来,便是此时近距离碰面,少年竟有些认不出面前的少女。
宁妃毕竟只比宋炽大不到两岁,身量本就娇小,又天生一张娃娃脸,乍一看去,还真不像妃子的模样,倒有点像哪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
按说宁妃是宋琛的妃子,照规矩宋炽这个太子是该问一声安的,然而只觉头一回见面的宋炽却有些怔楞,看了宁妃许久。
场面有点尴尬,宋炽身边的东宫太监忙躬身提醒,“太子爷,这位是兰林宫的宁妃娘娘。”
“宁妃……娘娘?”
宋炽这才回神,毫不掩饰的惊讶全然流露在凤眼中。
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竟是父皇的妃嫔?
听见身后的太监又咳了一声,宋炽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微微低头,道了声:“见过宁妃娘娘。”
宁妃白净的小脸微微一红,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又低头跟宋宁道,“公主,时辰不早,咱们快过去吧。”
宋宁也点了点头,抬脸跟宋炽说:“大哥,我们先走了。”
宋炽轻轻应了一声,鬼使神差的,又把不受控制的目光投到宁妃身上,然而宁妃却垂眸,牵着宋宁往前走了。
面前有被衣裙带起的微风经过,隐含淡淡花香,望着宁妃离去的背影,金冠少年心中头一次生出一种异样的滋味。
这滋味让他有些失神。
午宴照例是些熟悉的面孔,身着皇贵妃礼服的褚雪到场后,见没有李姣云的身影,便问宋宁身边的红珊,红珊低头答道:“回皇贵妃,容妃娘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至今病还未退,怕给小皇子公主过病情,因此就没有前来。”
褚雪点头,愧疚道:“本宫休养这阵,宫务全都落在容妃姐姐头上了,料想她应是太过操劳,你们好生伺候着,有需要尽管去太医院传人便是。”
“奴婢替主子谢皇贵妃关怀。”红珊感激的屈膝行礼。
不多一会儿,端严的君王驾临,午宴便正式开始。
因君王与几位皇子在场,宴间难免显得隆重些,尽管如此,当瑄儿和安安两位小主角驾临,还是引来了宾客们的连连赞叹。
养了近五十天,两个小娃儿长得甚好,加上本就从爹娘那里继承的好样貌,此时米分雕玉琢犹如画上的仙童,小兄妹俩也很给面子,在诺大的殿中也毫不眼生,还不断的给笑脸,使得宴间很是愉快。
午宴通常不会太久,约莫一个时辰后,宾客们散去,宋琛和褚雪回了裕芙宫。
三个孩子都各自跟着乳母歇晌去了。收整完床褥,宫人们也都退了下去,殿中只剩两个人。
知道宋琛又饮了酒,大约需要好好歇一阵,褚雪没有多问,便主动上前,要为他更衣。
手才刚刚触到他的腰带,就见他猛地伸手,将她的手牢牢按住。他低头,哑声问她,“想要了?”
酒气扑到脸上,她微微蹙眉,浅笑道:“皇上说什么呢?您饮了酒,臣妾想着让您好好歇个午觉啊。”
他却将头更低下来,唇贴着她的侧脸,问道:“真的不想?可是朕想了。”
他的气息吹着耳边,美人顿时半身酥麻,想伸出手去推,却被他半扶半抱的带到了床边。
惊觉情势不妙,她劝道:“皇上……”
话才出口,立刻迎来一个深吻,他口中的酒气和温柔的纠缠让她无力招架,很快就软了下来。
极轻松的除了她的外袍,解开她的中衣,他便亟不可待的俯身上去。他太想了,此次她怀孕,自知道是双胎,他便再也没有碰过她,眼下终于能尽兴了,他还怎么忍呢?
她有些吃力的攀着他的肩,墨发散在枕上,发出怡人的清香,她已全然无力,只能乖乖的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解开的中衣还半披在身上,半遮半掩间,秀色更加诱人。
美人美眸紧闭,面若桃花,下巴高高抬起,无力的娇.喘声声,他的理智早已抛诸脑后,本能的更努力去怜她。
能这样占有她真好……
胸中浓浓深情不知该如何倾诉,他低下头去,深深吻住她的樱唇。
☆、第106章 惊梦
中午的歇晌宋琛没有浪费,好好的解了回馋,然到了夜晚,亦没有放过他的美人,再次痛痛快快的满足了一回,褚雪也知道他忍了很久,毕竟是君王,能为自己守身已是不易,便没有再抗拒,只乖顺的从他,以至于等他饕足的时候,自己的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浑身又累又酸,她再懒理什么,躺在他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而睡了没多久,她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随宋琛外出,归来时却见一片火光,她疑惑的去认那处起火的宫殿,竟然发现是自己的裕芙宫。惊惧之下首先想起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们,她只身冲进火中,找到了乐儿和安安,一个牵一个抱的先将两个女儿给带了出来,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瑄儿。
她顾不上众人阻拦,又冲进烈火,终于听见瑄儿的啼哭,她顺着哭声找去,果真发现了被火势包围的瑄儿,然而除过四周肆虐的大火,更令她惊惧的是,竟有一条吐着舌信的毒蛇,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孩子……
“瑄儿!”惊呼声出口,她从噩梦中醒来。
大约她是真的喊出了声,正熟睡的宋琛也醒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她,触到了她额头上频密的冷汗。
“怎么了?”他紧皱眉问,因是刚刚醒来,声音中有浓浓的鼻音。
使劲喘了几口气平复,她道:“臣妾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
活没说完,被门外雁翎的轻唤打断。
她一惊,赶忙应声,却听雁翎声音里也满是焦急,雁翎道:“禀皇上,主子,小皇子和小公主忽然深夜啼哭,突发高热,奴婢们想请旨去传御医……”
“快去!”没等褚雪答话,宋琛已经先她开口,他脸上明显有急色,又吩咐道:“多找几个人过来,快去!”
“是。”门外的雁翎应下声后,立即有人赶去了太医院。
听闻两个孩子同发高热,爹娘两人再难以入睡,匆忙披上衣裳,便都去到了瑄儿和安安的偏殿。
才走到院子里,果然就听到了小家伙们的啼哭,且一声强过一声,褚雪的心被紧紧揪起,宋琛也紧皱着眉。要知道安安一向较为文静,声音也没瑄儿的大,可现下两个孩子均都哭得撕心裂肺,让当娘的着实六神无主。
两人进到殿中,只见两个孩子俱都哭的满脸通红,许是因为哭得太久,小嘴唇都现出了紫色,且都浑身发烫,眼见两个孩子都这般,褚雪差点晕过去。好在不一会儿,当值的御医便赶了过来,两三个大夫才给小兄妹俩诊完脉喂下退热药,程子松和季渊也都从宫外的家中到达,两人分别给小兄妹俩施了银针,总算是止住了孩子们的啼哭。
两个小娃儿安静下来,裕芙宫内也安静下来,褚雪也终于恢复了些冷静,开始细想孩子们今夜突然而至的病症。
要知道两个孩子的小身体一向康健,从来没有过今夜这般,而且还是两人一同生病,连病症都完全相同……
褚雪赶忙问程子松,“可诊出来了?瑄儿和安安究竟患的是什么急症?”
程子松赶忙道:“娘娘,请恕微臣愚笨,现下还未有结论,不过微臣想知道,小皇子和公主是否是由同一个乳母喂养?”
不用褚雪开口,一旁负责照看孩子们的绮静赶忙答道:“不是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各有两位乳母,平时都是分开喂养的。”
程子松一顿,刚忙道:“既然如此,微臣斗胆请命,请皇上与娘娘允许微臣为两位小主子验一验血。”
褚雪一惊,忙转头看着宋琛,只见宋琛眉间一凝,没有过多犹豫,点头道:“允了。”
程子松得令,忙取出探血的银针,当众验血。
宋琛和褚雪紧盯着程子松的动作,只见他手捏银针,轻轻在两个孩子的手指上各点了一下,便有血珠冒出,季渊见状赶忙配合,拿特制的白布将血珠擦拭,待两抹血迹稍稍晾干,便拿出太医院特制的释毒水,在两处血迹上稍稍滴了两滴,须臾,就见方才还鲜红的血迹顿时变了颜色。
季渊脸色一变,亲自跪在宋琛二人面前,道:“启禀皇上,两位小主子今夜的情形,乃是中毒所致。”
“中毒?”褚雪脸色霎时惨白,颤抖道:“他们怎么会中毒?是谁,是谁下毒?”
宋琛倒还理智些,沉声道:“可知是何种毒?”
程子松已经赶快去配制解毒.药,因此依然是季渊在答话,这位几十年的老大夫严谨道:“小皇子和小公主的血被释毒水释出褐色,这种状况正是中毒表现,以目前病症看来,高热啼哭惊厥之症应与雪乌草有关。”
季渊行事一向严谨,他能得出结论并告知,便是确凿的,宋琛现在没空理会那些什么草,只吩咐道:“既然知道是毒,就赶快去解!”
正值程子松已将些许解毒.药米分配了出来,赶忙让乳母们给两个孩子喝下,褚雪见了稍稍安心了一些,却又起了疑问,她看着宋琛道:“孩子明明一直在臣妾这里,怎么好端端的会中毒呢,毒是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