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松立刻答道:“娘娘,虽然毒通常由口入,但小皇子和小公主现下只能喝奶,且不是同一乳母喂养,且而母们并未出现症状,由此可见,此毒并非由口而入。若是要查,大约需从两位小主的贴身之物查起。”
“贴身之物?”褚雪睁大眼睛,感忙吩咐绮静,“快把昨日瑄儿和安安穿过的用过的都找出来,让御医好好查验一下。”
“是。”绮静应了声,忙带着程子松过去。
此时两个孩子已经安稳了下来,喝下去的药也起了作用,没有那么高热了,进一步解毒的药还在火上熬煮,况且还有季渊在,宋琛和褚雪总算稍稍安了安心,却仍是在殿中等着,不肯离开。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见绮静跟程子松返了回来,手中竟然拿着两枚香囊。
程子松来到近前,举起香囊,跪道:“陛下,娘娘,此就是毒物。”
语罢将香囊打开,其中香料一一倒出,季渊也上前几步查看,须臾,也跪在二人面前道:“陛下,娘娘,此香料中有雪乌,牵机等多味毒物,这确实是毒物来源!以小皇子和小公主现下的身量,这些毒物足以致使他们出现刚才之症状,倘若继续佩戴下去,用不了三日,恐怕,恐怕会回天乏术啊!”
此言一出,身为娘亲的褚雪险些晕厥过去,宋琛也大大震动,焦急问道:“那现在如何?”
季渊赶紧答道:“幸亏今日发现及时,两位小主子目前只是初现病症,并无大碍,再缓几日,也就可恢复康健了!”
老大夫话说了一半惹了回惊险,褚雪闻言终于放心下来,而后向宋琛哭道:“皇上,这次又是谁,又是谁要这样害两个孩子,他们才刚满月啊!”
这回倒不用宋琛发话,雁翎忙怒问两个孩子的乳母,“你们贴身伺候皇子公主,瞧着平常也都是小心的人,今日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这样的毒物怎么能近两位小主子的身!还不快说,这两枚香囊从哪里来的?”
面色惨白的乳母们扑通跪下,颤抖道:“回皇上娘娘,这两枚香囊,是上午办满月宴时,三皇子带来的,三皇子还亲手给小皇子和小公主挂到了身上,奴婢们见是三皇子带来的东西,便没有多问,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疏忽,奴婢们该死,奴婢们该死啊!”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大大吃惊一番,她们异口同声,竟说这香囊是三皇子所赠?
三皇子,不正是宋祺吗?这两个毒香囊,竟是他带来的?
可宋祺才十一岁,他为何要害自己的弟弟妹妹?
况且她的娘亲李姣云跟褚雪素来情同姐妹,是褚雪在这后宫里最信任的人,她的孩子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
褚雪想不通这个道理,宋琛也同样意外,沉默了一会,君王沉声道:“来人,即刻把三皇子带过来,朕有话要问他!”
“是。”良喜立刻带人前去。
不一会儿,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宋祺便站在了宋琛面前,小少年脸上睡意未退,还一片懵懂的样子。
见此情景,褚雪更加疑惑,若宋祺果真是故意拿香囊来害弟弟妹妹,怎么还能安然入睡呢?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贵妃娘娘。”
小少年似乎并不知今夜之事,依然毫无异常的给宋琛褚雪两人行礼。
宋琛当然也是意外,年长些的三个男孩里,宋祺最小,心思也一向简单,姣云也一向是温婉无争的性子,这个孩子,怎么会拿毒物来害弟弟妹妹呢?
尽管不相信,但出了大事,宋琛还是问宋祺道:“朕问你,今日早些时候,你是不是给弟弟妹妹戴了什么东西?”
宋祺回想了一下,刚待点头,却瞧见门外宫人进来禀报称李姣云过来了。
宋琛点头应允,须臾,就见李姣云迈进殿中。
自刚刚良喜刚把宋祺带走,延辉阁就立刻有人去通知了瑶华宫中正养病的李姣云。皇上深夜传唤三皇子,必定不会是小事,李姣云这个娘亲当然要知道。
但当有日子未露面的李姣云出现在殿中,众人俱都吃了一惊。
才十余日未见,李姣云竟然整整瘦了一圈,脸色也并不好,似乎并不只是染了风寒那般简单,而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见她这样,褚雪暂时放下那毒香囊之事,忙关怀她,“姐姐怎么瘦得这样厉害?红珊不是说只是风寒吗?姐姐可有按时服药?御医是怎么说的?”
李姣云想开口,却忍不住先咳嗽了几声,待平复下来,才道:“臣妾拜见皇上,皇贵妃。有劳娘娘惦念,御医的确说臣妾是风寒之症……”
见她如此,宋琛心里有些愧疚,缓声问道:“既病着怎么不在宫里好好歇着?深夜跑来做什么?”
看了看一旁默立的儿子,李姣云忍不住问道:“臣妾听闻皇上深夜急召祺儿,不知是不是这孩子做了什么错事?臣妾放心不下,便想过来看看。”
李姣云的脸上也全然一片焦急关怀之色,根本瞧不出是做下恶事的样子,褚雪更加难以置信这真的是宋祺做的。
宋琛也正是这样想的,他瞥了眼身边的良喜,良喜立刻会意,当着母子俩的面将事情又交待了一遍。
待到把话听完,李姣云大惊,忙问宋祺:“祺儿,那两个香囊真是你给弟弟妹妹的?”
宋祺也傻了,这物件虽然确实是经他手送给弟弟妹妹的,可他真的不知道那里面有毒,会害了弟弟妹妹啊,他明明很喜欢那两个小小的娃娃,身为哥哥,他还想将来若是有人欺负他们,他必会伸出拳头将坏人打一顿,他想保护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他们呢?
宋祺立刻跟大人们解释,急的都开始结巴起来,他摇头又摆手,道:“父皇,儿臣真,真的没有要害弟弟妹妹,儿臣也不知那里面有毒啊!”
宋琛赶忙问,“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为何要给弟弟妹妹?”
宋祺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褚雪,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直视父皇的眼睛,道:“是二哥,是二哥要我带给弟弟妹妹的。”
二哥?
宋谦?
☆、第107章 轻信
“是二哥,是二哥要儿臣带给弟弟妹妹的。”
宋祺的这句话引来殿中众人大惊。
又是一位皇子,竟然是宋谦!
要知道,宋炽和宋宋谦虽然都是许锦荷生的,但这两个孩子的性格却都与她截然相反,太子宋炽寡言,在外人看来较为清冷,宋谦却自小就待人和善,对几位姨母也都彬彬有礼,尊敬兄长,爱护弟弟妹妹,在几个男孩中,数他的性格最像父皇,想来长大后必然也是一位如玉君子。而这样的一个少年,会如他母亲一样阴毒吗?
众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听闻这毒香囊竟是宋谦给的,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
李姣云当然也是吃惊,但惊过后却是安心下来,她就知道,她的儿子生性忠厚,是断不会拿毒物来害人的。至于宋谦,虽然她也并不十分相信,但那孩子的母亲是许锦荷,这番举动背后有无许锦荷的主意,就难说了。
但这些事,自然有宋琛为褚雪做主,她管不着,也实在没有精力去管了。
听宋祺说完,宋琛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盯着宋祺的眼睛,问道:“当真是你二哥给你的?告诉父皇,他为何要给你这个?”
他的目光犀利,想探出宋祺是否在说谎,然小少年亦没有躲避,直视父皇的眼睛如实回道:“回父皇,今日早些时候,二哥拿了那两个香囊给儿臣,说那是想送给弟弟妹妹的满月礼,可是他怕若他自己来送,皇贵妃娘娘会因他是母后,呃,皇后娘娘的儿子而不收,所以才托儿臣转交。”
“二哥说那上面绣了祥瑞图样,会保佑弟弟妹妹们平安吉祥,儿臣见这两个香囊确实很精美,就接了过来,还亲自挂在了弟弟妹妹的身上……”
话至此,宋祺跪下来,朝宋琛和褚雪磕了一个头,郑重道:“父皇,此次是儿臣疏忽大意,但儿臣绝没有害人之心,此番让弟弟妹妹生病吃了苦,儿臣甘愿受罚!还请父皇和皇贵妃娘娘原谅,千万不要迁怒于母妃。”
话末,灯火下的小少年目光晶莹,一双英武气十足的黑眸似是因悔恨而生出了雾气。
小少年的举动引人动容,主子们尚未表态,一旁的雁翎站出来谏言道:“皇上,主子,奴婢方才也看过那两枚香囊的绣工,确实不是瑶华宫的针法,也与三皇子身上的饰品不同……奴婢觉得,或许可以查一查听雪堂那边。”
听雪堂便是宋谦的居所。
雁翎善绣工,这个提议其实可行。
然宋琛并没有直接应允,跟下跪的宋祺缓声道:“今日之事虽然罪不在你,但连累弟弟妹妹受此一番病痛折磨,你也有错,明起在延辉阁禁足两日,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过失。”
这话算是信了宋祺,李姣云心内一定,忙吩咐宋祺,“祺儿,还不快向父皇谢恩!”
“是。”宋祺赶忙给父皇重重磕了个头,“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宋琛满意宋祺表现,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脸病容的李姣云,叹息一声,缓声道:“时候不早,你还病着,先回去歇息吧!记得按时服药,早日养好身子才是。”
许久未听见夫君如此关怀,李姣云也眼角微红,端了个礼,道:“皇上也早些歇着,臣妾先带祺儿告退。”
宋琛点头,李姣云又满含歉意的看了看褚雪,带着宋祺出了裕芙宫。
眼见果真不是宋祺做的,褚雪终于放下心来,好不容易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得到一个真心待她的姐妹,她实在不愿相信李姣云会对她出手,好在也真的不是她,虽然现在看来那只是宋祺的“一面之辞”。
可宋琛刚才没有应下雁翎的提议,褚雪还是有些疑惑,待到殿中清净下来,就听他沉声吩咐良喜,“再去一趟听雪堂,把二皇子给朕带来!”
“是。”良喜躬身退下行旨。
同样没费多少功夫,宋谦也到了裕芙宫。
在他进门前,宋琛对褚雪道:“你才刚出月子,不要熬夜,去睡吧。”
褚雪明白宋琛这是想同儿子单独谈,便没有多言,点头应了一声,进了内殿。
然而外面正殿中父子的谈话,还是能清楚的进入耳朵。
须臾,宋谦进门,同先前宋祺来时一样,先给父皇端正的行了大礼。然而十四岁的少年并不像弟弟那样木然,立起身后,望向父皇的目光似有期盼。
宋琛望见这样的眼神,心内一紧,却也还是尽量平静的开口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传你过来吗?”
宋谦其实有猜测,却又不是十分肯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今日你三弟给瑄儿和安安送了两枚香囊,说是替你转送的,可有此事?”
宋琛紧盯儿子的眼睛问道。
就见已跟父皇差不多高的少年肯定的点头。
宋琛有些意外。
身后的良喜也是如此,他以为,若真是二皇子要害弟弟妹妹,此番君王这样开口问,当事人怎么也该狡辩一下啊,怎么这么痛快的就应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敢作敢当君子之道?
这个孩子的脾性一向是他最喜欢的,此时宋琛见他承认,心里不是不痛,他面色一凝,冷声问道:“为何要给他们这种东西,他们两个是你的手足,还那么年幼,你怎么能下得去手?还有,为什么要让你三弟替你给?”
父皇的问话跟自己所期盼的大相径庭,少年很是疑惑,怔楞了一会才道:“儿臣不太明白父皇的意思……”
又想了一下,他决定趁着眼下的机会把心里话全都向父皇说出,他跪了下去,先又给宋琛磕了个头,而后诚恳道:“禀父皇,那两枚香囊其实是母后亲手缝制的,母后被幽禁一年,其实早已真心悔过,她每日在神明前虔诚祈福,祈求父皇和皇贵妃康顺平安,以弥补从前犯下的过失,母后与父皇夫妻多年,此次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弟弟妹妹的心意。母后说皇贵妃或许会迁怒儿臣,怕她不肯接受,才让儿臣交由三弟转交……父皇,母后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念在从前多年的情分,放她出来吧!”
语罢少年再度重重磕头,使得方才的言辞更加诚恳。
然而宋琛却是彻底怒了,当即就摔了手边一个物件,怒道:“还替你母后求情,还替她求情!她今日要致瑄儿和安安死地,你居然还说她真心悔过!”
“父皇?”
忽见父皇暴怒,宋谦更加一头雾水,瞪大了眼睛看着怒发冲冠的宋琛。
颇有眼色的良喜眼见宋谦似乎真的不知情,忙开口,将今晚之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给少年听。
只见宋谦听完,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惊惧道:“怎么会?怎么会?母后她明明说那是送给弟弟妹妹的礼物,她怎么会下毒?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那里面有毒物,母后明明说……”
“她的话你也信?”宋琛打断他,厉声质问道:“还有,朕明明把她禁在凤仪宫里,不许你们见面,那东西是如何到你手上的?你抗旨偷偷去见她了?”
“不不,儿臣没有抗旨!”宋谦忙解释,“是乳母替儿臣递的东西,儿臣与大哥,都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母后了……”毕竟还是个孩子,话末少年竟呜咽起来。
“那种女人,有什么好见!”
宋琛却依然盛怒难平,怒瞪正无助哭泣的儿子,厉声道:“这么久没见,她都能教唆你行此恶事,还又借刀杀人,把罪过都推到你三弟头上,倘若还让你们见面,究竟要害死多少人!”
“父皇……”
少年此刻已是茫然,想替自己辩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摇头哭道:“儿臣真的不知那里面有毒物,儿臣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弟弟妹妹们,请父皇息怒,请父皇息怒……”
“你已经这么大,凡事该有自己的判断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能听信于他人?若非今日御医们及时发现,你险些就要铸成大错,不仅会杀了瑄儿和安安,还害了你三弟!已经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怎么会如此没有长进,如此幼稚?”
当父皇的语声切切,此刻是真的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