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映星咬牙,真是每多跟望月说几句话,他就想手痒得揍望月。从小到大,他们两个总是吵吵吵的。他一字一句,“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望月嗤一声,不理他了。
他们两人彼此静静地吃东西,过了很久没说话。
静谧过了很长时间后,被望月打破。她低着头,看自己油腻腻的手指,低低道,“原映星。”
“嗯?”
“我真的很喜欢杨清,我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她说,“你帮帮我,好么?”
原映星隔了很久后,才说,“好。”
“……!”
望月猛地抬头,看到他干净俊秀的侧脸。
他看着山水淼淼,水雾腾腾,慢慢说,“月芽儿,你留下来吧。”顿了顿,“不用跟我走了。留下来,去追你的男人吧。什么时候追到了,告诉我一声,我、我……”笑了笑,声音从喉咙里费劲地发出,堵得嗓眼疼,听起来潮湿、低弱,“我给你备嫁。”
作者有话要说: 原映星太可怜了,我都不忍心了嘤嘤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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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00114
望月转头,怔怔然看原映星。
之前一直在吵,一直在闹,情分都快消磨完了。
不过这次见面后,原映星一直挺包容她的。她不喜欢的话题,他也再没有提起过。就好像他们之间五年无休止的争吵和对立,不存在一样。但怎么会不存在呢?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望月都能清醒感受到彼此的争执。
她也不退缩,想你愿意这样,那就这样好了。凭什么是我后退,我认输?我才不认输!错的明明是你!
但是在重生后,将生活重心完全转到了杨清身上后,对原映星的那些不满,就消散了很多。原映星和杨清,在她心目中的定位很明确。一个是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最喜欢的人。以前最重要的那个人,在她少年时让她迷惑,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不会了。人不要软弱,要坦然接受。原映星就是青梅竹马,就是自己的教主,其余的,也没什么了。
望月看淡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她跟杨清还说没什么。因这点有什么,不至于影响到她。她是多么乐观的人啊。
然,影响到了原映星。
他素来悲观,素来敏感。此次相逢后,处处对自己忍让,望月不觉想,他是在用行动跟我致歉么?说之前没拦住姚芙杀我,他很对不起?他多虑啦,我又怎么可能怪他呢……
接着话题就偏到了要望月回去的地步。
望月听到原映星语气中的寥落,回过头,去看旁边的青年。她有微妙的心情变化,想: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很伤心?他在伤心什么?就因为我喜欢杨清?这有什么伤心的?他不是早知道了么?
望月不忍心又不好意思道,“不用啦……你只要不封山就好了,我不用留在杨清身边的。”
原映星觉得很累,他眼睛看着天、看着水,还要对这个姑娘笑一笑,笑得自己更加觉得无力,“你留下吧。因我突然觉得,跟云门达成和解,是很不错的主意。不瞒你说,此次离教,故意叛教,我本就有此意,只是后来……”后来你的死,刺激到了我,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打算跟云门和解,近而跟整个白道和解,看他们都需要些什么,才能不这么敌对下去。比起整日跟白道打,我更想先统一了魔门再说。你是我教圣女,我信你会一直向着我教。就嫁过去云门,当作联姻了吧。我预感这方谈判不会很顺利,你在云门帮我看看,收集些情报也好。”
突、突然就说到正事了!
话题转的,让人猝不及防!
望月是很希望圣教能跟云门和解的,但是得说服原映星。如果原映星不同意,她也不会说什么。原映星现在同意的这么突然,望月都顾不上惊喜,还要矜持一下,“……那你也得给我个圣女的身份啊,不然我在云门,以什么立场给圣教说话呢?”
原映星转头看她,“之前的圣女望月已经死了,被我杀死的。而你,我不会给你圣女的身份了。”
望月一怔。
“什么时候你回来我圣教,我才给你这个身份。现在,你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姑,就是追慕杨清成痴的小姑娘,跟我圣教没有一点关系。”
望月继续怔怔地看他。
旁人这么说,可能意思是我为你着想,你要是顶着圣女的名号,就不好呆在现在的云门了,所以圣女的身份,你还是不要要了。
但是望月了解原映星,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堵着一口气。你不是喜欢杨清吗?那就别回圣教了,圣女的身份也别想要了。是我害死你的,我承担这个后果,我不需要谁来原谅。
原映星淡声,“月芽儿,对你和杨清之事,我退后,我永远退后。但是别的,你也别奢求太多了。除非你回圣教,不然我什么都不给你。”就是给你个嫁妆而已。
“我愿意回圣教的啊,是你现在不让我回的啊!”望月有些急了。
他的侧脸仍然淡淡的。他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反正你回教,我就要封山;你要追杨清,就留下,但我圣教不认你。
两样选择,并不为难。原映星和望月都知道,望月肯定会选留下来。留下来,还有余地。回去后,望月大概真的就要失去杨清了。
只是望月看着旁边这个青年,看他许久。天边突有一滴雨滴溅在了她的额头上,伸手一拨,要下雨了。
江上笼罩着一层濛濛烟雾,两边酒肆人声相隔遥远,原映星平静地坐着。风吹衣袂,他的侧容雪白冰凉,眉眼秀致,却有凌厉之美。
望月伸出手,搭在他撑着地的手上。半晌,望月用很低的声音说,“原映星,我的死,跟你没关系,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放不过自己……我很担心你的状态。”
原映星没说话。
他神思已经飘得有些远了。
放不过自己么……他的头,又开始微微刺痛了。
望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听得不是那么清楚。他只是突然想到昔日母亲跟他说的话,“星儿,不要像你父亲一样。你不要放不过自己,不要自己逼自己。”
已经两个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然原映星什么都不想回复。
望月手搭在他头上,罩住了他。原映星仰头,看到她之跪起来,比自己高一些的明妍脸蛋。稀落的雨水落在她眼角眉梢,落在她的发丝上。她自己不曾擦一擦,却像小孩子一样,伸手给他挡住。原映星恍恍惚惚间,还听少女冲自己说,“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原映星说,“你回去吧。我还想再坐一坐,想一些事。”
望月立刻答,“那我陪你。”
青年失笑,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发。她明明跪的比他高,他却懒懒一抬手,摸上她的头,望月躲都躲不开,就被他压下去了。少女想躲开他的碰触,然原映星不肯的话,她怎么都挣扎不开。在望月不满的眼神中,青年的手慢慢抚摸过她的眉眼。
停在她的眼下肌肤上。
冰凉,湿润,还有少女的气息。
依稀间,好像又看到当年的望月,当年那个仰头看自己的少女……一阵突突刺锐,头更加疼了。
“原映星,你怎么了?”望月伸手扶住他,看他手捧着额头,也不怪他了,焦急道,“你生病了吗?我看你脸色很差,你是不是头疼?”
原映星说,“是啊,我头疼。月芽儿,让我抱抱你……你要是永远这么小,不会长大就好了。”
一个呼吸间,他就伸手,把少女拽到了自己怀中坐着。望月像森林里警觉的小兽一样,瞬间觉得自己被骗了,伸出手肘挡原映星的揉搓。她气得脸红,但一落到他怀里,他又抱又搂的,怎么都躲不掉。
自己的脸还被他掐了……
骗子啊!
望月寻到机会,在他手掐着自己嘴时,忽地一低头,咬上他的手。以为他会吃痛放过自己,然他修长白皙的手停在自己眼下口边,就任她这么咬着,他一声都没吭。望月抬头,看到他睫毛轻眨着水雾,目中似有湿漉。
安静而沉郁,温柔而缱绻。
这种眼神,就好像眼睁睁看着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从自己身边脱落。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望月望进他的眼睛,心头重重一跳,感觉到了什么。
她松开了口,他也不再强硬地搂抱她,她跃身而起,从他怀里脱出去,离他三丈远。
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欲言又止,止又再欲言。把自己的小脸憋得通红,身子两畔的手都无处放置。
原映星被逗笑。
他低低一声,笑意将周身死寂般的哀伤打破。望月松了口气,连忙道,“下雨了,包袱里的吃的要凉了……我要先回去了。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说了我还有事要想,不跟你一起回去,”看她还在左右彷徨,原映星叹笑,“月芽儿,你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我要想你,才不舍得离开吧?”
“当然不是!你身为圣教教主,要想的事多了,哪里有时候想我。我又没什么事值得想!”望月眼睛都不眨。
她又在撒谎……她心里肯定不是这么觉得……
原映星低声笑,为自己轻而易举能看穿望月的心事,又自得,又难过。
他这么了解她,比杨清还要了解……可是杨清能娶她,他了解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终是在原映星的半开玩笑下,望月先走了。她其实有些纠结,有点看出原映星对自己的心思,心头大震,想着:这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啊!他不是爱姚芙爱的死去活来么!怎么突然就是我了?!我一定是眼瘸了!对的一定是这样。
于是她要飞快逃离原映星。
事情已经够麻烦了,她不想再麻烦了……
望月走后,原映星独自坐着。坐一会儿,有个小孩跑过来,在楼上一叠声地喊他。原映星被喊得烦,低头看,见阁楼最高一层的窗口,一个小孩举着把伞,拼命跳起,要递给他。
因为原映星坐在楼最高处的屋檐上观景,一般人到不了这个高度。这个小孩跳啊跳,递一把伞给他,奶声奶气地回头指街头,“刚才有姐姐买伞,说给你。”
原映星回头,下雨之故,路上根本没什么行人了。细雨如绵,淅淅沥沥,纵横的街道,相望的商旅,收货的小贩,躲雨的行人。那个在雨中撑伞远去的窈窕少女,被雨冲刷得清新,好像伸手可触,然实际上,伸手可触的,只有脚下这片汪洋。
雨水淋淋漓漓,滴滴答答。万物寂静。
原映星握紧了手中的伞——月芽儿喜欢雨声的,他也跟着喜欢。但是她刚刚走了,就他还在。
是否自己走得太慢了,总是谁都追不上。
他在江边坐了一下午,看了一下午的雨。凄风冷雨,挨了一下午,头也被吹得疼。他渐有放弃之意,不想这么待着了,想把这个身体让给另一个意识来。
自己在这里,很没有意思。另一个意识,比自己更擅长处理这些事吧?反正另一个自己,对月芽儿本就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手撑着头,茫茫然然了一下午。在傍晚天黑时,想:不,还不能就这么睡了。在我沉睡之前,我要见杨清一面。我要确信,他是月芽儿值得追慕的那个人。
雨从下午时开始下,当傍晚后,原映星撑伞回去时,雨还在下。回去后,望月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原映星的消息。她怕自己这副样子被杨清看到,下午时也不敢去找杨清。现在终于听到原映星平安回来的消息,望月总算放下了心——他那么脆弱敏感,她真的怕他想不开。
就在这个时候,望月才趴在窗上问了民宅仆役原映星回来的消息,另一侧的门,就被敲了。望月问,“谁?”
“我。”杨清的声音温润无比。
他到廊下,站在少女屋门前,一边收伞,一边敲门。听到门中少女的回声,他笑笑说,“我来谢谢你给我带的小吃,很好吃。”
这就是个客套的话。
通常说完后,望月就会来给他开门,兴高采烈地邀请他进屋。毕竟大部分时候都是望月主动,杨清很少主动找望月。所以偶尔来找她一次,望月每每热情异常,就怕他只是路过、转个身就走了。
然杨清的伞都收了,才听屋内小姑娘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找我有正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