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碧落谷的弟子们也到了。路萱萱一到,就打听云门弟子的名单。待在人群中看到望月的影子,路萱萱松口气,想到师父的那个当众质疑云门的计划,路萱萱心中涌上得意感,恨不得师父马上过来,好戏登场。
在品剑大会的几天,路萱萱的眼睛,就全程盯着望月,和展示自己的武功了。
望月蹲在台下,看两个出身野路子的侠客比武。旁边是押注的地方,不少人和她一起,都紧盯着台上的赛程,因为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台上两人中的一个上。
“我觉得韩大侠比较厉害……”
“不不不,另一个独臂的人厉害,”望月摇头晃脑分析,“你看他走路的阵法,我记得是几十年前有个金大侠,也是同样的路数……那位金大侠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有收弟子,或许衣钵,就是给这个人继承了……”
“什么金大侠?我怎么没听过?”
见娇俏少女嗔他一眼,被她飞眼一瞥,问话的人顿时脸都红了,生出不好意思之感。听少女侃侃而谈,“那位金大侠啊……”
她说的头头是道,口齿伶俐,身边渐聚起不少听她意见下注的人。台上打得热闹,台下解析的也热闹。望月眼界非一般人可比,她对着台上的比武指指点点,细听下来都是道理,众人连连点头。而趁着众人看台上比武,望月和另一方下注的人眨个眼使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地点头——
没错,望月是被找来的托儿。
她第一天过来时,专注地在台下看,有人嫌她挡路,在望月露过一手后,就被人看中,邀请她来玩押注游戏了。不管是输是赢,望月都有彩头可赚。望月还没干过这种事呢,立刻爽快答应,几天下来,和庄主合作得很愉快。
这边正评点,听到身后一个嘲讽女声,“这有什么可厉害的?一个个都说草包。”
众人回头,看是一个碧落谷的女弟子。
望月认出路萱萱,笑眯眯道,“对对对,你最厉害。”
路萱萱冷笑,“你也就配和这些乌合之众闹了,真给云门丢脸。”
原本看到是碧落谷的人,众人有些认怂。然望月认怂的太快,路萱萱又讽刺他们是“乌合之众”,众人一下子就怒了:“你什么意思啊,就算你是碧落谷的弟子,难道大门派就比我们高一等吗?”“小丫头片子武功没两下,嘴倒是厉害啊。”“看你也就是垫底的!”
众说纷纭,成功把路萱萱惹怒。她本来脾气就不好,望月煽风点火,群众怒意高涨,很快,在台上比武分出了胜负后,路萱萱就禁不住众人的质疑,翻身上了擂台,与那位赢家冷道,“我和你打!”
“请问这位姑娘……”对方一愣,客客气气问。
路萱萱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等你赢了,才有资格知道我是谁。”
望月依然在台下围观,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反正是作假,路萱萱自己冲动地上去,帮她赚钱,她还挺高兴的。那个大侠根本不是路萱萱的对手,望月与另一方人使眼色,对方看懂后,双方又开始新一轮的押注了……
二十招内,路萱萱就赢了比赛。然而她眼睛长在天上,不把草根出身的大侠们看在眼里。说了嘲讽话后,就有按耐不住的人上台挑战她。碧落谷到底是名门大派,路萱萱虽然脾气任性,但确实是认认真真练武的碧落谷弟子。那些武功路数杂的、在江湖上赚到些名望、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大侠,接二连三的,败在了路萱萱手下。
路萱萱气焰越盛,没有门派的侠客们这边又怒又怀疑:难道他们和大派之间的差距,竟这么厉害吗?连一个女弟子都打不过?
路萱萱连赢十场后,这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几大门派的弟子过来看热闹,认出了她后,一传十十传百,好多人都来围观。大门派的弟子们笑着站在台下,围观路萱萱与江湖侠客们的挑战,并不阻拦。
江湖上的小门派,或者无名无派的人,天生仰视大门派,但也有不少人仇视大门派,觉得你们凭什么在江湖上有那么大的发言权呢?
尤其是四大门派,门规很严格,弟子们在武功到一定地步前,门派长辈根本不许他们下山。在山下,江湖少侠们崛起,成为大侠,赚的各种声望。然这些大门派的弟子,武功远比那些自己练武的大侠们好很多的弟子,在江湖上,却是少人知道的。因为长辈们不许他们斗武,不许他们滥杀无辜。
即使是品剑大会这样的赛事,比的,也都是各门派的武功,或武功最厉害的几个弟子,才能被人知道。
就说杨清,他是云门的柃木长老,是云门中公认的武学天才。但是出了四大,根本没人觉得他武功好。他做云门长老,大部分人认为,他靠的就是辈分。杨清也不在江湖上行走,也少和人打斗。知道他底子的人,实在不多。
常日以来,自信心膨胀的无门派的大侠侠女们,和名门正派的弟子间,都略有点看对方不顺眼。路萱萱此次与这些人比武,连赢十场,碧落谷的师兄们虽然在台下摇头“师妹太冲动了”,但是他们不阻拦,想来心中也是暗暗得意的。
江岩与云莹看到这边热闹,也到了这边围观。江岩皱了皱眉,“对方一上台,路师妹就该知道对方不是她的对手。比下去也罢了,她还出口折辱对方……实在不是大派弟子应有的作风。”
云莹之前在山下历练时,已经领教过了路萱萱得罪人的功底,颇为唏嘘。如果当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她真不太想跟路萱萱同路。现在江岩斥责路萱萱脾性,云莹很是认同。便低声,将之前她与路萱萱的打交道,跟江岩说了说,“江师兄,你以后,也少惹这位路师姐。她实在任性。”
江岩宽厚一笑,不在意道,“我和她之间,也打不上什么交道。师妹不必在意。”
他刚说完这个话,台上骄横的女郎,伸手往人群中一个方向一指,“杨望月,你可敢跟我一战?!”
杨、望、月!
江岩:“……”
脸快被打肿了,有点牙疼,让他神情古怪:这个路萱萱,怎么还惹上望月了?
众人顺着看去,都看到台下负手而立的红衫少女。云莹顿时紧张,抓着江岩的袖子,催促,“江师兄,你快拦住啊。路师姐武功比杨姑娘要好,她下手还不留情面,不能让杨姑娘上场跟她打!”
江岩在最开始的吃惊后,很快镇定下来,并不着急,摇了摇头,“没事。”
“嗯?”云莹疑惑看他。
江岩想了想,说,“杨师妹的武功,怎么说呢……看上去很一般,但跟她打,会很辛苦,很累。她不适合擂台上这种方式。”
江岩也曾经被杨清安排,指点过望月的武功。江岩能成为云门最小一辈弟子里的大师兄,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拜师拜的比较早。他于武学上的天分,是很高的。虽然没有跟望月打过,但只是指点了望月一些武功,江岩就差不多摸清了望月的路子。
望月不适合跟人开玩笑似的打发,那样她必输。
但是轮起真刀真枪,不是差距特别大的,反而少人是望月的对手。
江岩跟云莹说了实话,“……如果真打起来,我觉得,我都不是杨师妹的对手。”
云莹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江岩会这么说。然而,她和望月同行过,她确实觉得,望月的武功,很一般啊。一开始都不会武功,后来还是杨师叔教的……可是也就一年吧,就算是武学天才,又能进步到哪个程度呢?
那边,所有人都在等着望月的回应。她没有穿云门弟子的服饰,混在野生流派中,大家还以为她也是没有门派的。当然啦,望月自己一个人在品剑大会瞎晃,为了不丢云门的脸,她都是能不借用云门的关系,就不借用的。
路萱萱公然挑衅,望月看看四周,看到了人群中的江岩。她立刻招了招手,穿了过去跟江岩打招呼。
路萱萱:“……”
就这么被人无视。
她怒吼,“杨望月,你可敢跟我一战?!难道你怕了吗?”
望月跟江岩和云莹见面,拉住江岩问,“你内力比较好,你告诉我,周围有没有武功特别厉害的人看着?”
江岩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认真倾听了一下,就老实回答,“没有。”
“你确定?”
云莹在一边含笑答,“这边只是野生江湖人的比武,武林盟的人不怎么关注这里,派来的人,都是水平一般的。现在各派长辈们也没有到来,小辈弟子们出不了什么大事,武林盟的人不会派太厉害的人守着的。”
望月放下心,这样她就敢上场了。
她就怕她的武功路子一露出来,被熟悉她的故人发现。各派领头人还没来,她就被打为“疑似魔教人”,那就太笑话了。
路萱萱在擂台上,以为望月怕了她,正要讽刺,就见少女扬眉一笑,翻身跃上了台,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路萱萱,来吧。”望月轻笑道。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大约是望月的漫不经心,刺激了路萱萱。路萱萱脸色变得难看,持着剑就打了过来,而望月赤手空拳,不用武器,就这么与她对打,竟也不落什么下风。
二女打得精彩,你来我往,看得人眼花缭乱。
碧落谷的师兄们皱了眉,“这位杨姑娘……拳法看上去很有章程,是哪家门派的?”
江岩看着,眉头越皱越深:不是云门的武功。有云门武功的影子,但这套拳法,绝不是云门的。甚至拳法赫赫生风,被望月打得肆意而张扬,与云门的轻盈路线,是完全不同的。
他心想,杨师妹知道的武功招式,可真是多啊。
台上的路萱萱,渐有些慌了。她本以为十几招内,就能拿下望月。所以一开始,走得就是大开大合的大招。然没想到她大开大合,望月比她还要大开大合。她打得霸气,望月的气势,更是稳稳压住她一头。
手肘、膝盖、脖颈,每个被望月碰到的地方,都被注入了暗劲,让路萱萱心口僵硬。
望月内力差,她的暗劲,对路萱萱的伤害没那么大。但是路萱萱不觉惶恐,如果望月的暗劲真的练成了,就冲她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即使外面看着没受伤,路萱萱也得调息那么三四年才能好了。
不光如此!望月的功法,不是云门的!
路萱萱来品剑大会前,做了不少功课,全部针对云门武功的缺陷。对方讲究轻盈、灵巧、速度,那么于力道上,必然有缺。与云门的人打斗,不能跟他们耗,云门的功法,都属于越耗、越容易占上风的类型,就要一开始拼尽全力,不要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周身。那么,很容易就能压制云门弟子。
但是、但是……望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啊!
越打,越是强悍。
一步步,将路萱萱压到擂台边角。
不!绝不能就这么输了!尤其是,绝不能输给望月这种人!
路萱萱眉目一狠,在望月攻向她脖颈时,她身子一拧,作趔趄逃离状,然一旋身,袖中的飞针,就洒向了望月。
“住手!”台下,江岩等人,立刻发现了路萱萱的小动作。江岩登时便要上场救人,可惜台上台下的距离,哪有那么快?
路萱萱目中闪过得意之色,觉得自己就要赢了,正洋洋得意地回头,想看望月被打下擂台的狼狈样,然一回头,就感觉到风声不对劲。她忙退身躲开,然一把针,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她。
在路萱萱惨白的脸色下,银针擦过她的脸颊,划破她的肌肤,鲜血渗出。那把针带着真气,不光刺破了路萱萱的脸,还削断了她面颊上的几绺发丝。
“师兄救命!”路萱萱大叫。
所有人眼中,看着那几绺青丝,洋洋洒洒,落在了台上。路萱萱抬头,便被贴身而来的少女,一边掐住了喉咙。望月口中含着一根银针,冲她抿然一笑,就要吐出口中针。路萱萱慌张捂脸,心中害怕。
“师妹!”
“住手!”
碧落谷的师兄们,坐不住了,纷纷上台。江岩等云门弟子,也上了台。路萱萱和望月,就此被拉开。
在江岩关怀的询问下,望月吐掉嘴里的针,呸了几口,哼笑,“没事。想用这种招式暗算我……都是我十几岁玩的小把戏了,也真是不讲究。”
江岩提醒她,“你现在也是十几岁。”
望月:“……那个不重要。”
江岩叹口气,回头,去看碧落谷那边。看到路萱萱被碧落谷师兄们包围着安慰,又哭又喊的,碧落谷的师兄们对上这边的云门弟子,却叹口气,把路萱萱劝了下去,“算了师妹,就当我们输了好了。”
“可是她划破我的脸!”
“……咱们赶紧去上药好了。”一个师兄看着路萱萱脸上的血慢慢变青,一下子慌了,“这针、这针……”
“那针上有毒!”路萱萱吼道,一把推开师兄们,瞪着这边的望月,眼眸含泪,“杨望月,你敢毁我?!”
望月上前,“针是我的吗?”
“我的针上没有毒!”
望月笑道,“那我怎么知道?反正针是你的……”盯着她脸上的血珠,这么快的时间,就开始凝固,望月幸灾乐祸道,“你确定要跟我这么吵,而不是赶紧去找大夫吗?”
路萱萱恨恨瞪她一眼,到底是脸更重要。没工夫和望月扯,匆匆被自己的师兄弟带下去了。
望月闲闲地看着他们离去,心中冷笑:这毒,可是聆音给她的,让她保命用的。她一直没用到的时候。因为身边天天都是云门的弟子,她下毒也没人可下。怪就怪路萱萱自己不长眼,敢暗算她。
真是天真的姑娘。
她望月从小在魔教,就是打上来的。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不知道被她碰到过多少次。几根针就想难倒她?望月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招数了。
路萱萱就祈祷他们碧落谷,能找到解了这个毒的神医吧,不然,路萱萱的脸,算是就此毁了。也不知道他们正道这边,有没有人解得开聆音下的毒……反正那也和她无关。
因为是路萱萱公然下手,台下围观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都有点厌恶那个碧落谷的女弟子。那把针本来就是那个弟子的,非说是望月下毒……台下这么多人看着,都嗤之以鼻,对碧落谷不以为然。
不过,众人纷纷打量望月这个小姑娘:与云门弟子这么熟,是云门的吧?但是是云门的,为什么不穿云门弟子服呢?
想不通。
此闹剧一结束,望月继续去玩了。碧落谷的师兄们过来找她,客气要她交出解药。望月无辜道,“众目睽睽,我从没下过毒。”
“杨师妹,这次是路师妹做得过分了,我们代她向你道歉。但是你此番落井下石的行为,不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