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厅就位于厂房的斜对面,在这里能够轻易看到工厂所有的情景,阿冰点了几个菜慢条斯理享受着自己最后的晚餐,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对面的形式。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们都带着疲倦而兴奋的神色出现了,看得出来这是劳累却是充实快乐的一天,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了公司门口。
他们是去打电子卡,下班卡是那个女老板规定要打的,据那个老板说的,打卡是为了清点人数,为保证大家的安全着想,禁止代打卡,这个贱妇还真是会整人。
阿冰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人群,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异样,阿冰的嘴角了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些个傻子难道没有看到大门口的摄像头已经不翼而飞么?
发现异常的还是那个平,他是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掏出自己的电子卡,赫然发现打卡机不在原来的位置,雪白的墙壁上只剩下四个钉子孔的痕迹。
他们再傻也看出异常了,平时灯火通明的公司大楼根本就是暗无天日,整栋大楼死寂得有点可怕,他们纷纷冲进了里面,然后各自朝着楼上奔去。
没了!什么都没了!机器不见了,台架不见了,工具不见了,桌椅不见了,老板和领导都不见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几个月的血汗钱不见了,自己一无所有。
失去是钱财也就罢了,这对这些刚出门工作的学生们来说,毒害的是他们的灵魂,他们为了这个公司投入不仅仅是艰辛的劳动力,更多是一种精神付出,他们真正将这个厂当成自己的家。
眼前这一幕是在太残忍,他们中很多女生当场就昏了过去,不少男生女生坐在地上痛哭零涕,他们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空,每个人都是萎靡不振。
法律?他们第一时间也想到了法律,首要的当然是去劳动局,他们很快就拨通劳动局的电话,电话铃响了很久却是没有人接听,也难怪,这个时间段,他们早就下班回家了。
就在这个为难的时刻,我们的伟大领袖平大哥再次站了出来,他也是心如刀割,他来这个厂的时间算得上比较长的,积压的工资其他人更多,当初人家春节放假的时候,他可是在加班。
“我们先回宿舍去休息吧,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吧。”平这一席话刚刚说完,不但没有任何效果,很多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那眼神分明就是带着怨毒。
“大家听我说,这个平一定和这个黑厂的老板是一伙的。”长舌妇第一个站了出来指证平,她刚才是第一个倒下去的,也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
长舌妇凭空的污蔑却是引起了大伙的共鸣,他们都站了起来将平团团围在了中央,几个男工的拳头都是紧紧握着,他们需要一个口子宣泄自己的怒火和悲哀。
面对这些红了眼的疯子们,平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辩解道:“你们搞清楚,我也是一分钱没有拿到,老板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大家认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吗?”
平这番话似乎有道理,包围圈也溃散,然而,长舌妇依然是不依不饶:“今天我们去世界之窗,黑厂没有给我们买门票,我们要是那个时候返回的话,他们一定逃不了,要知道,这个厂的东西那么多,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搬完,就是这个平,叫我们自己出钱买票,给这个厂拖延时间。”
长舌妇平时和平的关系是很要好的,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反咬他一口,不把平置于死地她是不会罢休,人们最后的理智彻底被长舌妇这些话摧垮。
平的几个好哥们这个时候却是一个个逃之夭夭,他们看到这个阵势早就吓呆了,他们之间所谓的兄弟情义根本就是假的,建立在吃喝玩乐之上,更何况他们的工资也没了,潜意识里他们的矛头也指向了平。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痛扁,平急中生智大喊一声:“你们先等等,你们忘记还有一个人吗?”
这些人立马响起了那个面目可憎的阿冰,对呀!一时情急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漏网之鱼,所有人立马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着宿舍奔去,他们的把握其实也不大,这么晚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
眼尖的阿冰早就在一旁看到了他们各种丑态,本来平就要挨揍的好戏就要上演,不知道平用了什么方法脱身,真是一个遗憾的事情,阿冰对这个平恨之入骨。
看到他们急冲冲朝着这边跑来,他急忙低下头吃了几口,迅速拿着自己的背包往相反的方向逃去,这些情绪失控的疯子们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下手呢。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他在这个黑厂可是名人,基本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身影很快就被发现,只听到“阿冰在这儿。”一伙人围了上来,揪住了阿冰。
“说!老板跑到哪儿去了?”“对,他们是什么时候跑掉的?”“你和那个贱人老板是不是一伙的?”“不说就弄死你,快点说你个混蛋!”
一堆人拉扯着阿冰,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接踵而至,他们口中是不是带着一句脏话臭骂黑厂以及老板,态度和上午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你们别为难这个小兄弟啦,他和你们一样也是打工的。”一个声音解决了阿冰的困境,小餐厅老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这个兄弟我看也是新来的,你问他有个屁用,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们。”
“我记得两个月前,这个厂拖欠工资的时候,你们有一些员工来我这里吃饭,我就告诉他们,不发工资去找劳动局,当时,你们怎么说的,骂我挑拨离间,说什么你们公司是最好的公司。工资只是暂时发不下。”
“就是啊,有句话别嫌我说得难听,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笨呐。”隔壁那些烟酒店网吧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店老板们都走了过来,他们是来看笑话的。
网吧老板指着平说道:“这个老乡我很熟了,你在我网吧玩了那么久,当时,我还问过你们是不是没发工资,你们几个当时还不耐烦,说只要有的发,推迟几天无所谓,这是你说的吧?”
随着几个老板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所有员工脸上的愤怒都逐步变成了死灰色,不能怪老板太聪明,而是他们太傻了,让步的底线太大了。
阿冰也听了个大概,原来这个工业区很多人都对该厂的员工们旁敲侧击警告他们,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很多人,他们两百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听进去,去找有关部门介入此事,真的是一个都没有。
拖欠四个月工资的厂少之又少,他们却是依然没有人质疑其中的猫腻,依旧是一厢情愿认为公司只是暂时的困难,更加可笑的是,隔壁厂的逃跑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警醒,相反他们还庆幸自己的企业加班加点。
总而言之,这个厂逃跑计划根本不是天衣无缝而是漏洞百出,是这些傻乎乎的学生工们自己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造成今天这个悲惨局面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自己,他们的性格早就注定好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