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搭挡,今日的案犯。 两两相望,一时默默无言。张强看着杨刚,他明显的瘦了。俊美的容颜更多了份清奇。大大的眼睛装着千言万语。有不解,有焦虑,更有痛苦。张强看着那双打着无数问号的眼睛,欺欺艾艾地叫了声:“杨队……”杨刚沉重地叹了口气说:“张强,你怎么会?怎么会出这种事儿?”好像是问张强,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杨队,我不后悔。真的。杀这个女人我不后悔。我只后悔我负过一个女孩儿了。这是我的报应。”张强到是神采奕奕,如果没穿囚衣,一定没人相信他是个囚犯。杨刚大惑不解,他原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憔悴不堪的,可怜巴巴向他求助的张强,他实在不敢相信,张强非但没有后悔和可怜,反而是一幅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感觉。原来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话,看来不用说了。
“我是来审问你的。张强希望你能配合我。行吗?”
“可以,杨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张强有一说一,决不睁着眼睛说瞎话。”
“谢谢,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去君华吗?你明明知道那里已经死过很多人。为什么当时就一点怀疑都没有?你又是怎么进去的?房门锁了两道啊。”
“当时午夜徘徊告诉我她就住在君华的1074。我心里也疑惑了一下,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就想看到这个女孩。想和她在一起。我到君华时,那里的保安也好像没有看见我,没有问我要去哪儿。10楼也有两个保安的,我进去他们都好像没有注意。到1074房时,我一按门铃,里面就有人把门开了。是倩倩。”
杨刚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这些问题给张强做口供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他还问这个已经问不出答案的问题。“对了,你说的田倩是哪儿人?你知道她的俱体住址吗?”
“倩倩是四川人,住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她二哥一家在重庆沙坪坝区住着。二哥好像叫田毅,二嫂叫徐梅。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张强尽力地回忆着。
杨刚明白张强所能提供的只有这些线索。便安抚了张强一翻到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死者的身份可有确定?”
“唉,没有呢,生前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信息。局里已经发了认尸启事。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青年女子失踪。此女子可能是个外地人。要真是这样,怕要成了无头公案了。这几个月出的事儿可真邪啊。”
“据张强说他见的是午夜徘徊,我们是不是该从网络入手?我们可不可以假定,这个午夜徘徊是凶手,她的目标是那些上网的猎艳的男人?如果目标只是男人,这回却连女子也牵扯进去,所以,她的目标应该是一类人,或者有共同点的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再着重调查几位死者的生前状况。或者能对本案有一定帮助。还有我们应该尽快确定这名女死者的身份,如果不是本地人,那么我们就只能按张强提供的线索,联系重庆警方协助调查是不是有一名叫徐梅的女子失踪。”
“没错,小杨,我马上联系重庆重案组。争取尽快找到死者亲属。你着手调查陈亮等人生前的状态。看来,我们是有很多没有做到的地方。对了,局里安排剑明做你的助手。案子还是由你负责。小杨,别让我失望!”局长重重地拍了一下杨刚的肩。
9
杨刚第二次到重庆,直奔广安。
杨刚对广安没什么好感。改革开放这么久了,广安的面貌虽然也有日新月异的发展,有宽敞的马路,林立的大厦。但它充其量是个小县城,把它称着市实在免为其难。
中午吃了一碗米粉,杨刚坐车赶到了杪椤的客轮站。
上船不久船就开了。杨刚闲着眼休息,不知不觉,船行了好远,陆续下了好多人。
“魏家溪到了……”杨刚下船后就打听白春兰的住址。
好在人们都很热情。杨刚在村队长的带领下,找到了白春兰的家。
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的房子,房子基本是土墙。已经破败了。院里堆着新拉来的砖。看来主人已经准备盖新房。一只刚下了蛋的鸡咯咯的叫着,引起一版鸡鸣声。而那些坐在屋檐下的人们正在打麻将。看来,农民们也有很多的闲情逸致。
“白春兰在屋头没得?有人找!”村队长老远就喊。
“在带娃娃……春兰出来,有人找你。”院里正在砍猪草的老大娘朝房子的方向大声喊叫。杨刚估计,那可能是白春兰的婆婆。
不多一会儿,从房子里就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粗笨妇人白春兰来,肚子挺着老大,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她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但粗糙的样子和张强所描述的午夜徘徊相去太远。杨刚很失望,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午夜徘徊了。只希望能从她嘴里,打听点有价值的东西。
“你是哪个?”白春兰看着杨刚。说话的声音嗡声嗡气。那对眼睛到是挺大,就是不太会动,看上去很愚蠢。愚蠢!是杨刚对白春兰的感觉。他决定不按程序问,看白春兰会做什么什么反应来。
“我是W市的刑警,来找你打听点儿你二嫂的事。”
“我二嫂怎么了?”
“没有怎么,你是不是去你二哥家骂过你二嫂过后就出去打工了?”
“我哪儿去骂过她,我去都不曾去过我二哥那里。我听说二嫂不好相处,又看不起我,我还去做什么。倒是我一个表妹去过他家#旱是没住两天就走了。”白春兰口水飞溅。杨刚只好站得远点,但得得白春兰说有表妹,神经一紧,立马警觉起来。
“你表妹?哪个表妹?”
“我姑姑的大女儿杨茜茜(西音),说是去年路过重庆,二哥把她接过去住了两天。我妈老汉还说她个性太强。那个脾气拐得很,看到我老汉受了点气,就把我二哥二嫂都骂了一顿走了。我也觉得茜茜很要强,小时候和她一起坐板凳,她非要把我挤下去。”
看来这个杨茜茜很值得怀疑。
“那她现在在哪儿?家住哪儿,带我去找一下她家。”
“她现在不在屋头,去年在我二哥家走后就到了广东打工。她的家在五大队六组。”
杨刚要求白春兰带他找到杨茜茜的住处。
田里水稻正在抽二苔,漫山遍野都是青青的绿色,看上去异常地赏心悦目。田里的水中,不时有小蝌蚪跳出来。田埂上种着丝瓜苦瓜四季豆什么的,一串串挂着煞是可爱。白春兰抱着女儿,把杨刚带到了杨茜茜的家。
一个更为破败的家。一边倾斜的房子,被一根树桩支撑着。土墙的一边,泥土掉得很厉害。已经留下一个近一米的大窟窿,鸡们到是可以从这里自由的进出。屋外的竹杆上凉着破旧的衣服,墙柱子上挂着,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苍老的女主人正在挑粪。
“姑妈,这个人是找杨茜茜的。”白春兰傻呼呼地说。女主人看着杨刚笑了,慈爱的说:“先到屋里坐,你们等我一会,我去洗个手。”说着放下粪桶,在田边的水里,洗净了手回来房子里。
中国标准的农村房子,没有窗子,只有顶上装的两片玻璃瓦能透过一点光线进来。房里虽然破旧,不过灶台桌子等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很是整洁。鸡很调皮,不时飞上桌子。主人不好意思地说:“我家的鸡很讨嫌……光往桌子上飞。你是不是茜茜的朋友?对了,我做了醪糟,给你们煮点儿醪糟吃”
一个很热情很善良的女主人。杨刚觉得要是直接说问案怕有不妥,便撒了个谎说:“阿姨,我和茜茜是朋友。上回从广东回家后,我就没有找到她,不晓得她到哪儿去了。所以我才来看看,我想找她!”
女人很高兴:“你真是茜茜的朋友?(农村的朋友是恋人),我是听说她找了个朋友喊她带回来我们看一下。丑不丑有没钱都没关系。主要是说看一下放心。你这个娃儿的人才好好啊,她为啥子不敢带回来我们看呢?说了半天,还没有问你叫啥子。”
杨刚编了个名字:“阿姨叫我柳峰就好了。茜茜去年回来就走了吗?”
“是啊,又去广东了。好几个月没有打过电话回来。连封信也不写。寄钱都不写两个字。我好担心,她老汉说她有钱寄说明就过得还好。不用担心,我心想也是的。这回寄的钱,还没有去取的。等明天赶声才去取。我也不晓得这个妹崽怎么回事,这回这么久都不打个电话也不写封信。”主人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这个茜茜怎么回事,居然连个电话也不给父母打,她难道不知道父母会担心她吗?
杨刚附和着说:“是啊,她前一阵子还和我联系过,叫我去广东找她。这一个月多,她又没音信了。阿姨晓得她的地址不?”
“晓得,我去拿汇款单你看嘛。”主人转身进了另一间房子。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递给杨刚一张汇款单。
“广东省广州市广州大道120号。”杨刚太熟悉这个地址了,这根本不是个住址,而是南方都市报报址。但邮编却分明是W市的中山路一家邮局的。寄钱的人根本不在广东。可怜的两位老人家,一直被欺骗着。
也只能是在W市。午夜徘徊是在W市的君华酒店里,把一个个男人女人引入黄泉路。不然君华的一系列命案就没有合情的解释。只能说合情!如果杨茜茜就是张强所见的那个午夜徘徊的话,可以解释为:杨茜茜看不惯舅父受欺,故找张强杀了徐梅抱不平。但真实却又不可思议的过程,完全不合常理。——合情不合理!君华所发生的一系列命案,没一样能合理解释的。杨刚忽然想起白诗婷曾经提醒过:“我觉得你要做的不是追查凶手,而是他们生前所犯的罪孽!然后才是公布死亡真相。”
按白诗婷的说法:假设徐梅只不过不孝,那还罪不致死。杨茜茜恨她入骨,一定还因为此女行过更多的不义。比如偷情而且不只一次地偷情和不止一个的情人。徐梅置道德人伦不顾,罪大恶极但仍然不足以证明她就该死。现在这社会乱七八糟搞性关系的不只徐梅一个。如果乱搞关系致死的话,那很多比徐梅更甚的人则更当死。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徐梅还有不为人知的更大罪恶导致其死亡。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接下来就是确认杨茜茜是不是张强所见的午夜徘徊。
这个简单,细心的杨刚找了个借口对女主人说:“阿姨,上回茜茜叫我给她办大学本科毕业证,我一直没有她的照片,我这回过来,一是找她的地址,二是你能不能拿她的标准照给我帮她把证办了?不然一拖再拖也不是办法。”
女主人大为高兴:“要得要得,上回她叫我们帮她办高中毕业证,我们四处托人都托不到。还以为她在呕气,电话也不给我们打一个。这回你能帮她办个大学的,真是命中遇上贵人了。我现在就去拿给你。要几张?”
杨刚说:“两张就够了。”
女主人翻腾了好一阵子,才从被子下面拿出照片来。杨刚拿在手里看了看。很清秀很单纯的一个女生,十七八岁的样子。在这样的山村里,应该是不可多得的秀色。合乎张强口口声声地描为天人的形像。杨刚看着很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看来只有等回去让张强确定这是不是他所见的午夜徘徊了。
女主人拿着那张农业银行的卡,将信将疑:“茜茜好像没有和我说过她有存过钱,我晓得她的脾气。她用钱大手大脚的。寄了钱回来哪儿还有可能自己存钱?是不是你哄我?”“没有,我们只想到时给你个惊喜。找不到茜茜,我拿着这卡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要找茜茜去。”杨刚面容的执着样子看起来,他真的很爱很爱茜茜都不由人不信。“再说我不可能那么傻,自己把自己的钱白白送给别人你说是不是阿姨。……”女主人禁不住杨刚一一翻天花乱坠的谎言,真的相信自己的女儿茜茜和男友共同存了二万块钱。男友联系不上茜茜然后找到茜茜老家,顺便还了茜茜的银行卡!
看着女主人兴奋的样子,他明白这笔钱来的太及时了。也对自己的演技在暗地里表扬了一翻:杨刚你还是不错的。虽然说的是假话,但做的是好事。有时候假话好过真相!假话好过真相?杨刚脑子里闪过这一句话后心里一惊,真相是什么?他这一路散尽千金,真相何曾有一点儿眉目?
10
回到W市,杨刚让张强看杨茜茜的相片。张强见相片大惊:“就是她,她就是倩倩!那天晚上,我在君华里见的就是她。你记不记得,我发过一张相片给你看。”杨刚想起那天张强确实发过一张午夜徘徊的照片。只是杨刚大约地看了一眼,没怎么留心。难怪杨刚看到照片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强,你不恨她吗?”杨刚问。
“不,杨队,我也是罪有应得。所有死在君华的人,都罪有应得!昨天我还梦见倩倩了。”张强的这话让杨刚听着怎么有点像白诗婷说的一样。
杨刚瞬间想起和白诗婷第一次见面时感觉到的阴郁。他想起白诗婷说张强“我看他丢得快了……”他又想起白诗婷说:“我就是那个女顾客,我5月4号住近去的,住了半夜闷得慌,觉得不透气,便换了房间。”还有白诗婷看着张强的背后露出的惊恐:“你是谁”以及白诗婷歇斯底里地大叫和最近似乎知道一切的暗示性话语。还有她突然一下就中了两千万好运到简直不可思议。
白诗婷身上有太多迷团。她都清楚什么?她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杨队!杨队!……”张强看着发愣的杨刚连叫几声,杨刚才惊醒过来。
“哦,张强。我怎么觉得你和白诗婷说的话一样?而且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杨刚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迷惑。
“杨队,白诗婷说的没错,所有死在君华的人,都死有余辜。”
“那你,有犯什么错?”
“杨队,我也是罪有应得!”
杨刚站起来说,好吧,我也不能帮你了。
11
第二天,杨刚又住进了君华酒店1074号房间。晚上上网后,他在同城一夜情聊天室里,果然遇到了午夜徘徊。杨刚的网名叫风度依旧,他对午夜徘徊说,很想认识你,不知道你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午夜徘徊说,为什么想认识我?
风度依旧说:也许我和你有共同的情感经历,常在午夜睡不着。
午夜徘徊哈哈一笑说,是吗?想在我这里得到安慰吗?
风度依旧说,如果能让我得到安慰,我是非常感激你的。
午夜徘徊说,我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喜欢抽打那些想和我**的男人,你能忍受吗?
风度依旧说,没问题,有时被美女抽打也是一种享受呢。
午夜徘徊说:哈哈哈,看来你是皮肉作痒了。你现在就到君华酒店1074房间去,我等你。
风度依旧说,好,我马上就到。
说完后,杨刚就下线了,他心里想,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午夜徘徊是怎么进1074房间的。他的手枪已打开了保险。
不一会,1074房间的门果然开了,只见白诗亭满脸忧伤地走进来。她把双手伸到杨刚面前说:杨队,我是特地来投案自首的。
杨刚惊呆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诗亭说:你第二次从重庆回来后,我就知道你怀疑我了,破案是迟早的事。
杨刚说: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杀那些人于无形之中的?
白诗亭说:杨队你不要问了,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什么事办不到?到公安局后我会把一切都交待清楚的。
杨刚慢慢拿出手铐,心情复杂地把它戴在白诗亭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