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平的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就不能在缝纫社做事了。 为了帮助钟平,母亲就在青石街上做小生意,提一个竹篮卖水果。那个时代做小生意也不容易,经常提心吊胆,怕遇到江口镇群众专政指挥部的队员找岔。他们找岔是很容易的,好象他们就是真理的化身。称你两斤水果不付钱是看得起你,稍有得罪就把整篮水果没收,而且连收条也不打一张。
那天钟平下了早班回家,准备到同事冯家川家打扑克。冯家川是退伍军人,也住在青石街上,和钟平在一个班。江口煤矿离江口镇只有5华里,所以他们不管上什么班次,下了班都要回来,不在矿山住。钟平刚走进青石街,就见街头滚落了许多桔子和苹果,一个妇女正弯腰往篮子里拾。在她身边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麻子,狞笑着用穿黄皮鞋的大脚不断踩碎苹果和桔子。钟平走近一看,弯腰捡苹果的正是自己的母亲,连忙把母亲扶起来说:妈妈,怎么回事?母亲眼里闪着泪花,瞥一眼站在一旁的黄麻子,低声说:别问了,快捡起来我们回家。黄麻子阴阳怪气地说: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这个一贯投机倒把的老婆子,早就该收拾你了。
一听这话,钟平的气直往上涌,毕竟他只有21岁,年轻气盛,霍地站起来大声说:这篮子是你踢翻的?黄麻子不屑一顾地说:没错,踢翻是对她客气的。钟平指着黄麻子说:你们还讲理不讲理?简直是土匪!黄麻子火气上来了,眼一横说:你敢骂老子是土匪?
钟平说:你是谁的老子?黄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就是你老子,你敢怎么样?
钟平此时已怒不可遏,热血在身上沸腾,一拳向黄麻子脸上砸去。黄麻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打他,他跺一脚青石街也要抖三抖呢,立即从口袋里掏出哨子猛吹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三四个群众专政指挥部的队员跑过来,围着黄麻子讨好地说:黄队长,有什么吩咐?这时钟平才知道他就是黄麻子,臭名昭著的专政队队长。只见黄麻子指着钟平对手下说:把这个小杂种给我抓到指挥部去,算他有种,敢打老子一拳,大概他身上的骨头发痒了。
钟平的母亲一见儿子闯了大祸,赶紧把一篮水果放到黄麻子面前,哀求说:黄队长,你高抬贵手饶他一次吧,他年轻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你黄队长,你大人大量就饶了他吧。这一篮水果黄队长带回去,我下次不卖了。黄麻子嘿嘿冷笑说:饶了他?没那么便宜吧,老太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招待你儿子的。接着他对手下说:押走!还愣着干什么?
钟平被押进专政指挥部后,黄麻子把手一挥说:吊起来!
钟平就被队员用一根麻绳吊在屋梁上。黄麻子把挂在墙上的皮鞭拿在手中抖了一抖说:你小子是第一个敢在青石街上打我黄某人,我得好好慰劳你。说着就挥起皮鞭叭叭叭向钟平身上猛抽。钟平顿时感到一阵锥心剌骨的痛,但他咬紧牙关忍住泪水,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在黄麻子面前讨饶!叭叭叭!皮鞭暴雨般地抽打在钟平身上,钟平紧闭双眼把嘴唇咬出了血也没吭一声。皮鞭忽然停下了,钟平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母亲已跪在黄麻子面前,尹四姐对着黄麻子的耳朵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钟平的泪水哗地一下涌出来了,如果说黄麻子的皮鞭不能使丁雄屈服的话,那么母亲的下跪则使钟平感到巨大的侮辱,他不顾身上剧痛大声呼喊:妈妈,你站起来,站起来呀!黄麻子听着尹四姐说完后,把皮鞭甩到地上说: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饶了他一回。然后转过头对手下说:把他放下来。钟平一下地就扑到母亲面前,把母亲拉起来说:妈妈,你干吗要跪下?母亲心痛地摸着他身上的伤痕哭着说:儿子,我只有你一个心肝宝贝呀,走,我们快回家去。
钟平在家里养了三天伤,第四天就到煤矿上班了。皮肉之伤还是次要的,他心头的创伤太深了,他万万想不到青石街还有这么残酷。他记得有一次下中班路过专政指挥部时,已是夜里11点多了,突然看见尹四姐头发蓬乱从指挥部后门跑出来,那鬼鬼崇崇的样子莫非是刚从黄麻子床上下来?难怪她在黄麻子面前一说,黄麻子就放了自己呢。母亲去求她帮忙,是不是也在她面前下跪了?一想到这些,钟平的心就一阵阵绞痛,他多么希望手上有一柄利剑,杀尽那些专横跋扈的黄麻子。上班时钟平情绪不好,班长武云飞关心地问:小钟,你好象有什么心事,是不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武云飞是从北海舰队退伍到煤矿来的,为人豪爽正直且有武功,在班上带了几个徒弟,钟平是其中之一。钟平就把被黄麻子鞭打的经过说了一遍。武云飞看着丁雄背上的伤痕,气得眼里要冒火,他一脚踢飞井口一块煤矸石,狠狠地说:狗日的黄麻子,简直是无法无天,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你报!
一天晚上,月明星稀,武云飞腰缠九节鞭,带着杨小牛、马年发、陈亮等几个徒弟,全部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两个眼睛,健步如飞来到江口镇青石街。钟平把他们带到黄麻子家门口就走开了。武云飞让马年发把住后门,杨小牛在前面敲门。黄麻子正和尹四姐在床上腾云驾雾,咚咚咚的敲门声扰乱了他的好事,他气恼地说:妈个屁,谁在这时还找老子?尹四姐拉着一支胳膊说:你不要出去,敲门声很急,怕不是好事。黄麻子脚已下床穿鞋子,同时系好短裤说:老子怕啥?老子在青石街跺一跺脚,青石街也要抖三抖呢。尹四姐拉不住,便穿好衣服想从后门溜走。可是她一开门,却见一蒙面人挡住出路,手上的匕首寒光闪闪,吓得她怪叫一声瘫坐在地。黄麻子在前面把大门拉开一条缝,月光里见是蒙面人,情知不妙,本能地想关上大门,却为时已晚,只见蒙面人顺手轻轻一带,就把他拉了出来。出门后黄麻子还打肿脸充胖子,壮着胆问:什么人?来找死是不是?说着举起右拳想打杨小牛,武云飞跨前一步抓祝蝴的拳头说:你就是黄队长?黄麻子拳头被武云飞抓住就象被铁钳夹住一样,先自胆怯了,缓和着语气说: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武云飞冷笑一声说:是就好,黄队长,黄麻子,爷爷今天想跟你玩玩。说罢右手挥拳向黄麻子脸上砸去,不偏不歪正好砸在黄麻子的鼻梁上,顿时一股鲜血就从黄麻子的鼻孔里流出来。黄麻子退后两步,用手摸着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心里明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便软下来说:有什么事好商量,千万别伤了和气。武云飞说:你还知道商量?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紧接着一飞腿扫过去,黄麻子就象一截树木扑咚一声栽倒在地。武云飞解下腰中的九节鞭,唰唰唰往黄麻子身上猛抽。黄麻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杀猪般地嚎叫。武去飞把黄麻子打得皮开肉绽,血染青石街才住手,临走对奄奄一息的黄麻子说:老子奉劝你一句,再不要为非作歹,如果你胆敢胡作非为,下次就不是身上开花,老子要你脑袋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