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钟平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闪动着周美娟那漂亮的脸蛋,细长细长的柳眉下,一双极其灵活的大眼睛。上海姑娘就是不一样,钟平知道了她是上海人。钟平想,这或许就是单想思吧?周美娟是大学生,自己是一个煤矿运输工,岂不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然而,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古怪,明知可望不可及的事,还是想得那么美好、那么天真。记得一位哲人说过,真正的爱情是心灵的碰撞、**的吸引。而不是金钱、名誉、地位的奴仆。抛弃世俗的偏见,难道他就不能追求周美娟吗?凭智力、凭才华,他自信绝不会比周美娟差。他又想起洪银娇抛弃自己的无情现实,不就是因为自己是“煤黑子”吗?洪银娇虚荣心太强,并不是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况且在农村插队时,洪银娇就把少女最美好的东西给了他。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突然,他看到周美娟进了他的宿舍,他热烈地把她抱在怀里。周美娟向他微笑着,也不拒绝。他大胆地把周美娟抱上床,如饥似渴地亲吻。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吻了又吻。就在这欢乐的高峰,钟平象触了电一样,全身一阵痉孪,猛地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可是他的裤裆里凉冰冰的,用手一摸粘糊糊的,才知道是shè精了,皖南土话叫“跑马”。钟平爬起来用水洗了一下,换了一条裤头,再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钟平去换药时,写了一首小诗夹在《牛氓》之中,他想试探一下这位上海姑娘。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就当是一次游戏吧。周美娟替他换药后说,你还挺讲信用的,看完了吗?
钟平说,没看完也得还你呀,煤矿工人是讲信用的。
周美娟说,那你就再带回去看,看完了再还吧。
钟平说,和你逗着玩呢,看完了,我还写了一点读后感在里面。
周美娟说,真的?便把夹在书中的那首小诗翻出来,拿在手上认真地看。诗的题目叫《思念》:思念象一张网,紧紧地把我裹住。你那美丽的长发,就是织网的线;你那动人眼睛,牵引着我的灵魂。然而我知道,你是一只美丽的天鹅,不会降落在我心灵的殿堂。我怕永远飞不到你那么高,所以只留下痛苦的思念。周美娟看完脸红了,怀疑地问,这是你写的吗?
钟平说,写得不好,让你笑话了。
周美娟镇定下来说,不,我不相信是你写的。
钟平说,那就当我是抄别人的吧,你觉得写得如何?
周美娟说,写得很好,写诗的人一定很有才气。
钟平高兴地说,那就送给你吧,管他是谁写的。
周美娟又把诗看了一遍才装进口袋,试探地问,小钟,你觉得《牛氓》这本书写得怎么样?
钟平不加思索地说,写得非常深刻,塑造了牛氓这个革命斗士的形象。他意志坚强,为了意大利的革命事业,历经千辛万苦。红衣大主教残酷地杀害自己的儿子,有震憾人心的效果。
周美娟受到了震动,钟平说得不错,看来他是很有头脑的矿工,不由自主地又把丁雄打量了一遍:刚毅的面孔、浓黑的眉毛、目光闪烁有神,不高不矮,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不免有点心动地说,看来你的文学修养挺好的。
钟平说,我是信口胡说,你不要夸奖我。
周美娟说,不,我能感觉到你是有才华的。在这穷乡僻壤的煤矿,难得有你这样有才华的人才。
钟平一笑说,周医生,我算什么狗屁人才,一个普通工人。这时又有工人来看病,钟平站起来说,周医生,你忙吧,我走了。
周美娟望着他说,别忘了及时来换药。眼光里流露出某种期待。
几次换药之后,钟平和周美娟的关系已经很好了。那天换药,钟平约周美娟晚饭后到水库边散步,周美娟欣然同意。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水库边十分幽静。
钟平走到水库边说,周医生,我的伤基本上好了,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
周美娟说,你约了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钟平说,当然不是,不过我想说的话最好还是不说。
周美娟疑惑地望着他说,为什么?
钟平望着水库里面的月亮说,周医生,你看,在水库里的那个月亮是多么美丽,可是我们永远也捞不到它。
周美娟说,那当然,不过有些事并不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钟平说,你是大学生,老家又在上海,总不能在这偏僻的矿山干一辈子吧。
周美娟说,那也不一定。当然,如果有机会回上海,我也是想回去的。
钟平沉默了一会说,周医生,感谢你治好了我的伤,有些话我就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周美娟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转身随钟平默默地往回走。
钟平在医院门口和周美娟分手后,反而感到很轻松,他觉得战胜了自己:不该想入非非的事就不要想,让周美娟在自己心中保存一个美好的形象比破坏这个形象更好。
人要战胜自己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