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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辽西军马
    宣统元年是非常神奇和荒唐的一年。
    在大清帝国的摄政王載沣的统治之下,直隶总督变成了荫昌,两江总督是满洲正白旗的端方,湖广总督是满洲正黄旗的瑞澂,两广总督是蒙古镶蓝旗的锡良,闽浙总督是满洲正白旗的松寿,云贵总督是汉正白旗出身的赵尔巽,四川总督是正白旗的赵尔丰,陕甘总督是长庚。
    載沣自以为取得了对汉人的全面压制,收缴了汉人的军权,最后要对付的只剩下宋彪,也正在谋划如何对付宋彪,此时的他极其有自信,怎么看都是自己占据绝对优势,手握天下军权对付东北新军。
    在这一年的尾声,《东北日报》刊登了东三省总督府财政厅的1909年财政公报,三省全年财政总收入2.53亿大清银圆,约合2519.93万英镑。
    这一消息直接吓破了大清帝国摄政王載沣的狗胆。
    事以至此,既有足够的军费,又有足够的兵力,不管載沣是否准备好,宋彪反正是已经准备动手了,他最后要做的就是全军动员,静待关内大乱,如果关内不乱,他只好自己亲自动手让关内大乱。
    ……
    因为女儿的出生和妻子舒萱的坐月子,从海州视察回来后,宋彪就再也没有去外地视察过,他这段时间甚至很少去总督府上班,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家里办公。既要享受初为人父的喜悦,又要着手进行推翻满清的各种后期工作。
    应该说。现在距离他建立中华帝国只剩下最后半年的时间了。
    他已经等待的够久了。
    这天上午,张弼士领着长子张致钧到宋府拜见宋彪。恭贺宋彪喜得千金,为此,张弼士真的准备了一份一千两黄金的贺礼。
    宋彪出门亲自迎接张弼士之时,看到这份厚礼也感到有些惊讶。
    将张弼士父子接到自己的书房里,宋彪随意的请他们坐下来,让勤务兵斟茶。他则将张弼士送上来的鎏金质地的贺礼清单拿在手里扫视一番。
    感觉张弼士真的是很大方,宋彪笑了一声,和张弼士调侃道:“张董近来肯定是赚了不少钱啊,出手好阔绰。”
    张弼士答谢道:“这都是多亏了中堂大人的关照啊。”
    宋彪微微颔首。提醒道:“该卖的就要卖了,乘着高价不卖,难道要等低价?我在美国那边收到了一些很确凿的消息,据说美国国会将要通过一份紧急立法禁止进口橡胶,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橡胶进口国,占国际市场进口总量的一半,此法一立,国际橡胶价格立刻就会大幅暴跌呢。”
    张弼士谨慎的答道:“承蒙中堂大人几番提醒,我这段时间就在逐步出售橡胶股,只是上海的橡胶股票价格也颇高。估计还要涨上一段时间呢!”
    宋彪不假思索的冷嘲道:“那就让它们涨呗,和我们应该并无多少关系。”
    张弼士呵呵笑道:“中堂大人所言甚是。”
    他们两个人说到现在都是讲了一堆屁话,此番种种不仅早在他们预料之中,也是他们有意姑纵的结果。
    张弼士的身份很复杂,他的儿子是南洋光复会的主要成员之一,他则是圣公会的成员,也是南洋华商领袖和首富,东三省纺织业的巨擘,中国葡萄酒行业的开创者。同时在宋彪的建议和帮助下创办了南洋银行。
    有些事情交给张弼士秘密置办的效果会很不错。
    宋彪和张弼士的合作中,有一些是真的不适合公开的,总之是在橡胶风波这件事上,张弼士就算是宋彪最重要的帮手之一,而宋彪要做的只是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悄悄布置到必定要发生的水平。
    比如说上海金融危机、全国请愿大运动、大清帝国铁路国有化、全国保路运动都会发生,当爱国主义成为无赖的最后理由,国家走向灭亡已经是不可避免,不管是清政府还是对那些乡绅而言,双方都是不懂得普世精神的文化流氓,用最无赖的手段治理这个国家,又用无赖的手段保护自己的权益。
    只是差别在于宋彪不会继续作壁上观,他会亲自派人参与到其中,给立宪派和满皇派浇上煤油,让他们的斗争熊熊燃烧。
    没有阴谋当不上皇帝,干不成真正的大事,这大致就是宋彪在过去几年中最重要的新认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宋彪和张弼士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特殊无赖,他们只是更为阴险的合谋了一件很歹毒的事,并且绝口不提,即便是对自己的子女也不会说出去。
    张弼士还是想说一句,想了想,他一语双关的和宋彪说道:“中堂大人,该办的事总都办的差不多了,该是立新换旧之时了吧,我虽然只是一届商贾,对此也是颇多有期盼,万望能有所贡献。”
    宋彪悄然的抬起眼帘多看了张弼士一眼,看着眼前的人,他想到了很多事,也就很简单的答道:“我都明白就是了。”
    张弼士含笑而道:“那真是要恭喜中堂大人喜获千金公主。”
    宋彪道:“是啊……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这话,他看了看在张弼士身边坐着的张致钧,这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曾经在荷兰留学,据说也只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而已。
    这是很好的一个家庭,有着很庞大的财产,对于中国资本业界很有意义,所以宋彪很早就为张致钧介绍了一门亲事,将一位极有能力的年轻人介绍给张弼士的小女儿做丈夫,给张弼士做女婿。
    张致钧倒是明白宋彪对他的态度一贯有些冷漠。而他虽然是名义上的南洋光复会的主要成员,可也只是宋彪看在他父亲出钱出力的份上给一个机会罢了。
    看着宋彪的冷淡神情。张致钧忐忑不安,内心深处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语的害怕之情。他敬佩眼前的人,又害怕这个人。
    张弼士悄然无声的感觉这一点,心里也很遗憾,可他明白宋彪对于出身豪门的无能之人一贯是充满了真正的鄙夷,就像宋彪对满人的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即便如此,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带着张致钧一起来拜见宋彪。只因为他是一位父亲罢了,而张致钧是他的长子,其他的子女比起张致钧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
    家业如此之大,却找不到可以托付之人。
    他心中的悲伤似乎只有宋彪能够理解。
    张弼士不得不让自己坚强一些。和张致钧吩咐道:“致钧,你既然已经拜见了中堂大人,那就先出去吧,我这里还要和中堂大人另外商量一些事。”
    张致钧不免有些遗憾,却也只能起身同宋彪、父亲告辞,默默无声像是一个被权力和上层世界所遗弃的人,内心愈发忐忑的走出了书房,像是一个被驱逐的人。
    等他离开,张弼士才道:“中堂大人,您如今也终于为人父母了。实在可喜可贺,子女当多,多一些才能有几个可选之才继承家业,特别是中堂大人之家业啊。”
    宋彪很是认同的点着头,道:“张董,我倒觉得你像是在说自己的事啊。”
    张弼士幽然有点哀伤,道:“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宋彪却道:“章鸿生是一位很不错的年轻人,虽然未能从圣约翰大学毕业,在奉天商科学校的成绩确实不错。在远东商行的这两年里也是颇得赞赏,既然您将女儿也嫁给他了,不妨将他带回身边差使,看看效果再说吧。”
    张弼士颇为惊讶,道:“我是有此意,只是想到容星桥对我这位女婿颇为重视,恐怕不会轻易割爱,迟迟不便开口。”
    宋彪道:“没有关系,我和容星桥很早就谈过这件事,让章鸿生去帮你吧。”
    张弼士显得松了口气,这两年间,章鸿生这位未来的民国实业巨头在远东商行主管农产品外贸和砂糖出口,成绩颇为精彩,连容星桥都赞不绝口。
    大家都知道这位年轻人是个经商的奇才,张弼士所以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宋彪想了想,又道:“张致钧这两年在南洋光复会和南洋银行里并无出彩之处,张董生意太大,我看他恐怕是很难驾驭的,张董要早做打算。”
    张弼士自然明白宋彪这些良苦安排的用心,赞道:“多谢大人提点,我心里明白。”
    宋彪有些话是不用明说的,因为圣公会这个组织的特殊性,想要推荐一个人入会非常困难,张致钧已经绝无这个可能,不入此会,想要和宋府真正走在同一条路上是不可能的。
    张弼士虽然很有钱,可他深知,只有继续和宋府靠近才会维持家族的特殊繁荣。
    说着如此沉重之话题,宋彪心中也是有些难过,但觉得大业之前,人情居然是这样的冷漠,仿佛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应该需要人情。
    想到此处,宋彪换了个话题和张弼士道:“震旦大学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可一直都是在远东商行独立支撑,我琢磨想请您也进入校董会,要不然就让张致钧入董事会吧,我看到是合适,他还是挺稳重谨慎的人。”
    张弼士微微点头,笑道:“这是好事善事,多谢中堂大人。”
    宋彪在云端之上高座的太久,仿佛已经忘记了笑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可他还是笑了笑,答道:“应该是我要代表震旦大学和东三省高等教育谢谢张府,事关国家精英之培养,必然要真心的道谢呢。”
    张弼士道:“其实这些日子里,我也考虑在锦州投办一所大学,为国民之教育再出一点力气。”
    宋彪嗯了一声,没有太当回事。
    张弼士现在的身家已经超过2500万英镑之数,出资自办一所大学还是很简单的事,张弼士这四年一直在学容星桥主持的远东财团。在新加坡和鹿特丹注资成立了南洋商行,以南洋商行为控股母公司创办南洋银行。商行旗下拥有南洋裕昌纺织公司、南洋恒昌航运公司、荷兰印尼橡胶种植公司、南洋糖业公司、南洋新加坡地产公司、南洋印尼烟草公司、南洋茶叶种植公司、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南洋裕昌造船厂、上海置地公司、烟台张裕葡萄酒公司等二十多家公司。
    通过和远东商行一起炒卖橡胶期货,囤积橡胶股票。张弼士在过去两年中的资本增长极快,如果能在未来几个月中按计划套现手中持有的价值2100万英镑的橡胶期货和股票,将资本抽调回国内和南洋,必将能成为新的商业霸主。
    或者说,远东财团给中国的商人们都上了一课,教给诸位一套“如何创建财阀”的写真课。但凡是有点实力的华商都在按照这个模式投资设厂,远东商行也积极参与到其他华商财团的整合中,在南洋银行、上海银行中都持有股份,帮助晋商、徽商、粤商组建了晋商银行、徽商银行、粤商银行。在江南银行、天津银行、宁波银行、江浙银行的组建过程中,以及中国通商银行的改组过程中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些大大小小的银行开始成为中国各地商帮的新枢纽,对于中国资本工业的发展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而这些银行同时起到了远东财团所需要的一个作用——扩大东三省和关内各地的贸易,让白银更方便和快捷的大量流入东三省。
    张弼士是越来越有钱了,对宋彪却是越来越敬畏,见宋彪对他提出在锦州捐办大学的事情没有太多兴趣,心中不免忐忑,就再问道:“不知以中堂大人所见,国内教育应当如何资办?”
    宋彪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这个事情呢,你可以和唐绍仪、陈宝琛商量一下,他们对东三省教育提出了一套不错的想法。就总体的东三省教育而言,这几年的公塾体制办的还是很不错的,各地中学也都在官费的支持下秉办起来,只是普遍都存在着缺乏教员的问题,所以,国内教育之根本还是要先抓好师范学校,有现代之师范才能现代之基础教育。东三省教育现在这个阶段主要还是要大力倡办各类专科学校。考虑生源的问题,我们目前的想法是创办两种专科学校,即三年制和五年制,中学毕业即可就读专科学校,三年制为中等专科,五年制为高等专科,各大学、学院和各省再置办公学,为大学预科学校。东北大学、震旦大学、东北师范大学、东北政法大学、东北医科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是东三省大学教育之中心,自然是一定要办好,其他的还是要侧重专科教育和基础教育,先培养基础之人才,再培养专业之人才,最后才是培养国家之栋梁。”
    张弼士颇是赞叹的点头称是,心中已经明白宋彪对于他要在锦州创办大学是不太支持的,大致也不是不支持,而是觉得钱没有用在刀刃上。
    想到此处,张弼士就和宋彪表态道:“中堂大人,我倒是想建一个南洋张裕助学会,在各专科学校和大学设立奖学金,支助贫困子弟深造和留学外国。东三省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投资极多,收益极多,用心极多,在此想多办几所专科学校。钱这个东西身不带来,死不带去,能用之于民,用之于教育,真是善莫大焉。”
    宋彪赞同道:“你说的对极了,反正你尽量是和陈宝琛、唐绍仪他们多商量,我对这方面管的不如他们多,除了我自己亲自办理的震旦大学外,基本不太过问东三省教育事业上的那些细节。”
    张弼士道:“中堂大人管涉极多,岂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呢,大人乃是东三省之支柱,只要有大人在此坐镇,我等商贾百姓便能安居乐业。”
    宋彪没有答话,他一贯的策略就是在具体职权上委任贤能之士,放手交给别人全权处理,以示信任,自己尽量少过问,少提一些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稀奇古怪或者是三分钟热度、自己想当然的想法。
    多说必错。
    不懂的事情说的多了。肯定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错误,与其如此。不如全权委托给长期置办这些事的专职之士,等别人真的办出大错事再处置也不迟。
    宋彪和张弼士闲谈之间。张富田几番进来禀告有人前来送贺礼,因为宋彪喜得千金,身在三省的商贾富绅纷纷乘机前来恭贺,能进军部辖区的人都不多,像张弼士这样能有机会进到总督府的人更少,即便是宋彪当年亲笔书信邀请的虞洽卿等人。也只能是通过容星桥的帮助才有机会进入宋府拜见十五分钟。
    像张弼士这样能坐下来谈半个小时,在其他东北富绅商帮看来,那真是难得之殊荣,张弼士在东三省工商界的地位自然也显得特别高。
    这也是一种控制地方局势之策略。
    张弼士和宋彪面谈了一段时间。恭贺宋彪喜得千金,母女平安是一方面,谈出资兴办教育则是其次,张弼士真正要谈的其实是他的资本从橡胶产业中回收之后,后续又该流入何处。
    张弼士虽然是华商巨鳄,南洋商界领袖,可他还是想听听宋彪的建议和安排,因为他很清楚,只有和宋彪合作才能真正的赚大钱,也能真正的利己利民利国三不误。
    宋彪也不是真的想帮张弼士赚多少钱。为他张罗合适的继承人,使得南洋财团成为资本如何雄厚的大财阀,宋彪对这种不利己的事情并无多少实际的兴趣,只是这些钱若能投资到合适的地方,对国家和百姓都是一件好事,对国家有税收,对百姓有就业机会。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宋彪才一直这么帮张弼士,给张弼士一些合适的建议。他和张弼士继续谈了半个小时,直到陈武和蒋方震进来谈第三步兵师的山地作战集训问题,宋彪这才起身送张弼士父子离开,并且让人准备了一份回礼赠送。
    因为宋张两府来往密切,宋彪亲自将张弼士父子送到府邸的门口,如果他是中华帝国的皇帝,那就算是真正的圣恩隆眷。
    到了门口,宋彪不打算出门,这就和张弼士握手告别,也和张致钧简单的握一下。
    这一刻,宋彪面对其实比自己年长了十多岁的张致钧,忍不住的还是多说一句道:“致钧兄啊,我一贯觉得人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并不取决于才干,也不取决于学识,而是取决于志向,国家忧患,华人困苦,身为有识之士当自勉不息,以利国利民为己任啊。”
    张致钧很是惊吓,他从来没有想过宋彪居然会和他说这样的话,心情很激动。
    面对宋彪,很少有人会不自卑。
    宋彪要说的就这么多,自觉得也算是对得起和张弼士这几年的合作之情,顺手拍了拍张致钧的肩背算是一种勉励,挥手就送张氏父子离开宋府。
    如果张致钧这种年过四旬还是不学无术之人,因为这番勉励就能奋发进取,做一个有用之人,宋彪真能将他的姓反过来写,基本不可能,也不报太多的希望。
    古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宋彪很早就给张弼士一个建议,那就是学范德比尔他家族那样,只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集中所有遗产,其余给点现金即可。
    如果连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没有,那就找一个合适的上门女婿,这才有了宋彪推荐章鸿生这种民国实业巨头入赘张府的事。
    章鸿生这个人很不错,上海圣约翰大学辍学之后,在大学教员的介绍下到远东商行给舒方信做助手,在远东商科学校补读毕业后继续在远东商行担任销售员,起初是协办大豆、毛皮、药材等出口事,后来主管砂糖和柞蚕丝业务,办的极其漂亮,特别是柞蚕丝出口美国一千七百吨的成绩令人刮目相看。
    一吨桑蚕丝在国际市场的价位在1150英镑左右,质量越好,价格越多,评价质量的指标主要在于丝纤维的粗细、色泽和韧度,柞蚕丝的纤维是桑蚕丝的两倍,有天然的色,以淡黄色和黄褐色为主,光泽偏硬,韧度高,价格在每吨750英镑至800英镑之间。
    章鸿生在过去两年间卖出柞蚕丝2845吨,总此一项所得到的销售分成就有44万关东银圆,加上砂糖销往关内、朝鲜、美国的利润,两年分账92万两,在远东商行的四十多名金牌销售主管中名列前茅,而且别人都是主管大豆、煤炭、生铁、水泥这些畅销品,他的成绩就越发显得耀眼。
    所以说金子在哪里都会闪光,天才总会脱颖而出的,机会也总是留给有能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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