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宇文熠熟睡的脸。宇文熠睡得还沉,似乎在做着什么梦,蜷着身子,五官都挤做一团,看上去恰似一只大猫,胳膊却依旧毫不客气地搂着自己的腰。
苏凌动了动,试着想把宇文熠的胳膊拿下来,睡梦中的宇文熠似乎很不满意的哼唧了一声,反而把他搂得更紧。
不由叹了口气,认命地再度躺下,眼看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心想宇文熠这些日子往宫里去得频繁,昨晚后半夜才回来,想是困极了,否则按他的性子,懒觉永远也睡不到这个份上来。
“再睡会。”宇文熠把头往苏凌脖子里拱了拱,呼吸有节奏地落在颈上,象羽毛刷过,带来一阵阵麻痒。苏凌忍不住缩着脖子笑起来,发现宇文熠的手正不老实地往自己下腹探去。
“殿下,你不是要睡觉吗?”
“先活动活动,再睡的话睡得更好。”宇文熠用腿圈住苏凌,让他不得挣脱,一副耍无赖的样子。苏凌索性不再挣扎,任他动作。
“启禀殿下,宫中来使传旨,请殿下立刻前殿接旨。”罗春在屋外高声禀报。
宇文熠情绪正浓,听到这话却毫不迟疑地丢下已经半裸的苏凌,穿上衣服便跑了出去。
苏凌起身穿衣梳洗。不一会便年宇文熠手中拿着一卷圣旨,心事重重地走进来,在苏凌身边坐下:“凌,父皇命我去边关,明日之内启程,不得延误,而且不用再向他辞行。”
“边关有异动?”
“是,父皇圣旨里说,刚刚传来急报,桑尼国有异动,叫我立刻前往边关巡视劳军。我觉得有些奇怪,桑尼国国小民弱,从来都老实安分,怎么会有异动。就算有异动,叫我去也该是指挥作战,怎么会是巡视劳军?况且这些天父皇身体一直不好,昨天晚上折腾到半夜才勉强睡去,这个时候如果只是为了巡视劳军的话,又何必非要我去?”
看来,洛秋那边一切顺利,宇文纵横的病情开始恶化了。提了这么久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
“而且刚才接旨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传旨的太监不是平时来的太监总管鲁晖,而是父皇身边的负责起居的吴栋。”宇文熠没发现苏凌走神,继续道。
苏凌听了这话,也觉得十分可疑,皱起眉想了想:“凌以为殿下还是得去宫中向你父亲辞行,若见到他,不妨当面问问,若是见不到人……”苏凌说到这里,自己都是一惊:“若见不到人,殿下也切莫表现出异样,敌暗我明,不要打草惊蛇,回来再做商议。”
若宇文纵横死了或是疯了,宇文熠应当成为大燕皇帝,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如果其他人取代了宇文熠的位置,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苏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要小心。
七十五
果然,宇文熠刚到宇文纵横的寝宫门口便被挡了驾。
“殿下,陛下休息了,命任何人不得骚扰,还说如果殿下来辞行的话就跟殿下说,军情紧急,还请殿下赶紧上路,不要挂念他。路上也请殿下快马加鞭,否则延误军情,定要严惩不贷。”传旨的太监吴栋守在门前,客客气气地挡驾。
宇文熠往宫室里望了望,并无什么不妥,转身想去皇后处,想起苏凌莫要打草惊蛇的话,又停下来,缓缓走出宫去。
芷竹苑平静如夕,风摇竹影,婆娑生姿。
“殿下觉得这圣旨是真是假?”苏凌把那圣旨拿在手中反复翻看,似乎想找出点什么来。
“这圣旨绝对是真的,我怀疑的是圣旨到底是不是父皇发出。”
苏凌把圣旨放在身侧,正视宇文熠道:“若殿下不嫌弃凌,愿意让凌出谋划策的话,还请将目前的情况说得清楚一些”
宇文熠看了苏凌几眼,想想苏凌也见过自己发病的模样,终还是道:“我父皇身患狂症多年来时有发作,过去还要过上几月才发作一次,但这些天来病情忽然加重了,过上十天半夜便会发作一次,这两日更是一直处于疯狂状态。”
“所以这些日子殿下早出晚归,其实都是在皇宫里侍候你父皇?”
“父皇狂症发作起来,经常持刀乱砍,侍卫们又不敢近前,因此我和大哥、二哥、四弟只好轮流守候。”
“哦?那么现在在宫中守候的是谁?”苏凌忽地坐起,原本淡然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
宇文熠看看天,忽然大叫一声:“昨夜我之后是四弟,现在上午接到圣旨时应该是大哥在值守。”
“这就是了,现在最坏的情况是,宇文曜已经控制了你父亲,那么只要你一离开闳都,便立时会有惊天异变。据凌所知,宫廷禁军统领李承泽,乃是宇文曜的表哥,也就是说,现在连禁军都已经被他控制。”
宇文熠在也坐不住,起身再屋里来回转圈:“现在该当如何?”
“殿下稍安勿躁,殿下身为军队统帅,难道就没有可以依靠的旧部?”
“驻扎在闳都城外五十里开外的高岗,由神威将军窦子胜统领,跟随我多年,是我忠心不二的嫡系部队。而城内唯有北门守将金延算是我的阵营。”
“甚好,既然圣旨让殿下速去边关,那殿下可即刻就走。”
宇文熠立时迷糊了,自己本该想方设法留下才是,怎么反而要走?苏凌看出他的迷惑,道:“既然有人要谋逆,便必然会除去殿下,敌暗我明,现在闳都城里对殿下已是万分危险,呆在这里只是坐以待毙。何况既然能发一道矫诏,便能发第二道,若明日殿下不走,他们直接便可治殿下个抗旨不遵之罪,连下一步的部署都免了,因此今天不走明天也得走。倒不如殿下可假装不觉,稍事准备便出城,取得制敌先机。而他们必在城外埋伏有杀手,殿下出城之后,便让大队向前,迷惑对方,而你需悄然前往城外军营,今晚带领军队从北门入城。
至于城内的指挥,你必须立刻着人联系你的舅父,让他入夜后开始拜访手握兵权的将军们,向他们陈清厉害,只说永王宇文曜谋反,陛下和殿下你已经得知,在宫中设下陷,只等瓮中捉鳖,为担心宇文曜垂死挣扎,传下矫诏,所以请将军们万勿奉诏。为了配合高大人的行动,殿下可同时请你的岳父元丞相率各部官员入宫为皇帝探病,转移开对方的视线。”
“话虽如此,圣旨乃是皇帝的旨意,一旦下达,只怕将军们不敢不遵。”宇文熠觉得这点难度颇大。
“呵呵,殿下,能混到这个份上的都是聪明人,纵然到时候依然会遵圣旨,只怕也要迟疑半晌,借故拖延一刻。而我们要的,便是他们拖延这半刻。试想闳都城外的高岗驻有三万铁骑,而皇宫禁卫不过区区数千,只要其他军事力量不介入,短时间内便可攻入皇宫,到时候大事可定。”
“大事可定?凌你想过没有,父皇还在他们手中,到时候若是他们挟持父皇又该如何?而且此举太过激烈,若令我前往边关果然是父皇的意思,我岂非连半点退路也没有了”
苏凌猛然抬眼,紧缩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冷光,宇文熠从未见过他这般气势,没来由的背心一寒。
“殿下不需要退路,此事一成,殿下即可身登九五,将大燕天下收入囊中,还有比这更好的退路么?”
宇文熠此时却收起了求教的神色,挑起眼角,睨着苏凌,语声中透出寒意:“你这是在怂恿我借机逼宫?”
苏凌哈哈一笑,用长袖拂了拂袍子下摆上的灰尘,这才淡淡地道:“苏凌不敢,是借机逼宫还是坐以待毙,全凭殿下自己定夺。那宇文纵横这些年来东征西讨,穷兵黩武,令四方不宁,按他的说法吧不是天下当有能者居之么?如今他半死不活,又疯又病,难道还能称什么有能者?何况宇文纵横有四个儿子,担心他的安危怎么却成了殿下一个人的事情了?”
说罢自己摇动轮椅来到窗前,那架势似不愿再发一言,一切看宇文熠随意。
宇文熠咬牙切齿地看他半晌,明知他对自己的父皇没安好心,却也想不出其他更有效的办法,眼看日光流转,战机一纵既逝,只得起身而去。
七十六
宇文熠自幼长在宫廷,深谙帝王之术,虽然一直少有波折,对权力斗争的惨烈却是最明白不过,知道自己只要稍不留意,放过眼前的战机的话,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什么兄弟之情对于帝王之家来说,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当下也没有做过多犹豫,很快便按照苏凌的部署安排了下去。
夜色刚刚弥漫大地,三万铁骑便狂飙般从闳都城外的高岗涌出,直入北门。门早已大开,一切皆意想不到的顺利,禁卫军几乎没有做出像样的抵抗,皇城便被攻陷。
宇文熠金甲闪闪,率兵直扑宇文纵横寝宫,一干被元丞相带领探病的官员还没弄清眼前的情况,便被身边的侍卫们闪电般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