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得再像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收编?
只是昨日已被警告,他眼下不能吐露太多,但愿韩昀不会被假象蒙骗。
韩昀忽道:“我奉命离京前,曾受上官交待,庆州府之前上表朝廷,说遭受不少流匪袭击,为护城池,想要朝廷增派兵力,是不是?”
郭濂眼睛一亮:“是啊!朝廷让我等自行募兵,如今庆州府兵力大胜从前。”
他说得委婉,但只要脑子不笨,就能发现其中暗示。
郭濂仔细观察韩昀,见他面容渐沉,不由暗喜。
等楼喻返回庆州,手中再无一兵一卒,看他还怎么嚣张!
二人踏入府兵营。
营中萧索沉寂,时不时出现几个小卒,偷偷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韩昀召来小卒,道:“叫你们统领来见我。”
小卒:“你是谁?找咱们统领做什么?”
韩昀:“本将军奉圣上之命,前来整编庆王府兵,去往宜州剿匪!”
皇帝确实说过,若附近有流匪之类的,可以借剿匪之名,将府兵带出府城。
刚开始收编,府兵定然不会听话,可若是一同参与战斗,剿灭匪患后呢?
有了同袍之谊,不怕府兵不归心。
作为官场上的老狐狸,郭濂能够清晰地领会圣上的意图。
他觉得此举甚妙!
这些府兵眼下是对楼喻忠心耿耿,可一旦被带出府城去剿匪,如何还能听楼喻之令与朝廷对抗?
楼喻是真的要完了!
郭濂眼中喜意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小卒闻言大惊,奔跑着去找统领,鞋子掉了都不顾。
“韩将军当真要带府兵……哦不,要率兵去宜州剿匪?”
韩昀面色冷淡:“郭大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宜州有匪,身为朝廷将士,难道不该前去剿灭?”
“哈哈哈哈,该,确实该!”
郭濂拱拱手,“望将军旗开得胜!”
也希望楼喻回庆后再也嚣张不了!
韩昀没再理会他。
片刻后,李树一脸颓丧地过来,见到韩昀也不行礼,只掀着眼皮问:“找我什么事?”
韩昀废话不多说,直接亮出符牌。
李树“哦”了一声,“府兵都在营中,你自己召集,我先回去睡了。”
“你也是府兵一员,必须听我号令。”韩昀冷冷道。
李树挠挠头,一脸郁色:“行吧。”
不多时,府兵们稀稀拉拉地走过来,连个正经的队形都没有。
三千人挤满了营中空地。
韩昀问:“兵都在这儿了?”
李树打着哈欠点头:“都在这儿了,您若不信,自己点个数。”
话音刚落,韩昀突然发动攻击,拳风直逼李树面门。
李树下意识格挡,招式精练有力,与方才颓唐的统领判若两人!
他大惊失色,上当了!
果然,韩昀试出他武功后,便立刻收手,冷笑道:
“别在本将军面前唱戏了,你真当圣上不知庆王异心?有多少兵全都给老子拎出来,否则本将军立刻禀明圣上,届时定你个谋逆大罪,你能承担得起吗!”
郭濂见状,简直喜不自胜。
圣上竟有如此谋断,怪不得这次会降下这般雷霆之威!
这位韩将军虽性情孤傲,但办起事来当真干净利落!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若非场合不对,郭濂恨不得鼓掌喝彩。
只要韩昀将楼喻的兵全都带出去,届时楼喻回庆,焉能再与他抗衡?!
李树被戳穿,又被韩昀用谋逆罪威胁,颓然叹气后,只能心灰意冷地召集所有府兵。
加起来竟有上万人!
韩昀面不改色,似乎早有预料。
郭濂看在眼里,不由更加激动。
没了府兵的楼喻,就是一只拔了牙的纸老虎,再也没资格与他掰腕子!
沉浸兴奋中的他,压根没注意李树与韩昀短暂的对视交流。
府兵已被收编,还剩下驻守城楼的一千士卒。
如今的驻军统领是庆王府的人,何大舟是副统领。
郭濂寻思着,何大舟本就是朝廷的人,迫不得已才被楼喻收服。
听说他当时很有骨气,就是不愿跟着楼喻,后来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才不情不愿地听命楼喻。
郭濂觉得何大舟同自己一样,都是被楼喻威胁,不得已为楼喻办事。
若是他说服何大舟倒戈,那庆州府将再次回到他手上。
他可以趁楼喻回来之前,命令何大舟用驻军控制庆王府。
找不到郭棠藏身之地又如何?只要庆王和庆王妃在手,不怕楼喻不从。
郭濂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遂让心腹去见何大舟。
何大舟正坐在值房里,听心腹手下汇报韩昀收兵一事。
他细细擦拭着刀身,垂首沉默不语。
手下道:“统领,眼下庆王被收兵权,世子又远在京城,庆州府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何大舟收刀入鞘,依旧不作声。
手下急了,“统领,您表个态啊,咱们兄弟心里头都慌得很。”
何大舟:“慌什么?”
“以后咱们恐怕又要归朝廷管了。”
何大舟板着一张脸:“怎么,你不想被朝廷管?”
手下也知有些话不能明说。
他哀叹一声:“统领,咱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您心里头也门儿清。郭知府什么样儿,世子殿下什么品性,庆州城里的老百姓瞧得清楚,谁都不是瞎子。”
自从新城建设,世子从城中招收大批工匠及女工做活。
有了活做,就有钱拿,有钱拿,这日子就肉眼可见地红火起来。
他家婆娘如今在工地给人做饭,一天就能赚二十文!
搁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一天二十文,一个月六百文,一年就有七贯钱还多!
就因为这,他家婆娘的嗓门都比以前大了不少。
何大舟沉声道:“藩王被收兵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手下还欲开口,忽然有人来寻何大舟。
“何副统领,知府大人有请。”
何大舟和心腹对视一眼,这位郭知府还真是心急。
他面无表情:“何某还要守门,暂时不便离职。”
信使道:“何统领如今屈居副位,难道真的甘心?”
何大舟神色微变,跨前一步:“走罢。”
他缀在信使身后,皱眉思索眼下庆州局势。
世子被困京城,皇帝派遣韩昀收回兵权,庆王府孤岛一座,郭濂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郭濂找他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用金钱或高位诱惑他,让他带兵包围庆王府,待世子回城,用庆王府威胁世子。
这是一招阳谋,可对庆王府来说,避无可避。
到目前为止,这件事的逻辑完全没有漏洞,看起来庆王和世子的确大势已去。
但——
何大舟依旧心存疑虑。
凭他的观察和了解,这位年少有为的世子殿下,是不可能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地步的。
何大舟有理由怀疑,楼喻一定留有后招。
可他竟猜不透楼喻的后招是什么。
难道当真就此败了?
他穿行在街市上,目光所及处,商铺摊贩前人流如织,人人脸上挂着笑容,身上穿着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