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愈演愈烈,不仅仅是周围三州百姓,就连三州之外的百姓都有所耳闻。
说得没错啊,如果庆王世子不是真龙,那他当初又是怎么不费一兵一卒就拿回澹州城的呢?
肯定是因为庆王世子天生神异,超凡脱俗!
江州知府本身就信道,听闻这等言论,当然不可能当做没听到。
他特意请了江州道法最高深的道长卜算。
道长夜观天象、占星问卜,最终得出结论,高深莫测道:“紫气东来。”
知府:“……”
紫气不就是指帝王之气吗?庆州不就是在大盛东边吗?
所以说,庆王世子果真是帝星临世?
江州知府有能力不假,但那是面对叛军匪徒。
他本身就是朝廷官员,效忠于楼氏朝廷,和楼喻没有矛盾纠葛,如果楼喻真的能当皇帝,江山依旧楼氏的江山,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看湖州都被攻下来了吗?
于是,江州知府第一个应召投诚。
楼喻的地盘扩充至六个州府,还剩定州和莱州。
定州与庆州不接壤,从版图上看,像是从宜州和沧州交界处长出来的花苞。
楼喻亲自给定王写了一封信。
信的大意是:老兄啊,咱们都姓楼,你不跟着我干还想跟谁干?你要是想单干也可以,咱们到时候可以比划比划。你要是想投靠越王,我也不拦你,可越王手底下都是些赖皮啊、强盗啊、匪徒啊这等粗人,哪能比得上咱们庆州?咱庆州文有范公,武有霍家后人,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然,你想选史明那贼我也无话可说,到时候被全天下人声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至于西北军,楼喻提都没提。
因为实在是太远了,跟定州八竿子打不着。
信被送到定王手上,定王看罢,简直哭笑不得。
他跟楼喻是同辈,只是爹死得早,他很小就当了定王。
当初贵妃贺寿,他同去京城,亲眼见证楼喻在京城搅风弄雨,还觉得楼喻太过张狂,心中略有不屑。
当《讨史明檄》、《观庆赋》惊闻天下后,定王才明白,原来楼喻一直在藏拙。
这样的心性,何愁不成大业?
只是,他到底是定王,尚有些拉不下面子主动归顺,还想着楼喻能给他个台阶下。
未料竟收到这样一封信。
看似规劝,实则威胁。
这位族弟的手段比他想象中要强硬得多啊。
他除了归顺,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过,他还是摆了三天架子。
三天后,定王响应庆王世子“勤王”号召,选择归顺楼喻。
至此,楼喻手中已掌握七座城池。
消息传到越州和京城,越王及史明都有些惊了。
他们两个还在苦哈哈地征服周边州府,这么短时间内,最多攻破了一座城池,且伤亡不小,怎么楼喻就能扩张得那么快呢!
越王摸着下巴,沉思半晌,由衷赞道:“这个楼喻有点意思啊。”
门客皱眉:“不过是用了些雕虫小技。那边的官员都是些软骨头,吓一吓就投诚了。”
“我听说裘光是个悍将啊,”越王道,“也不过半天工夫就被庆军攻破了城池。”
“毕竟是霍家人领兵。”门客提醒。
越王一愣,旋即笑了。
“楼喻四年前就借折磨名义买下霍家人,而今看来,他那时候便有谋取天下之心了。”
否则任谁也不可能去培养一个“朝廷罪奴”。
因为风险太大,也没必要。
霍义生前难道就没有朋友吗?可那些朋友敢收留善待霍家血脉吗?
不敢。
唯楼喻有这个魄力。
越王不禁再次感叹:“他那时才十三岁啊。”
想想自己的儿子,十三岁的时候还在斗鸡遛狗呢。
真羡慕庆王,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王爷,庆王世子离京城远,比不得咱们有优势。”
只要越王再向北吞并两三个州府,便可直捣京城。
越王笑道:“不必安慰我,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何其不易?先不论楼喻如何,就拿京城来说,京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单凭咱们手底下这群人,攻取的可能性并不大,更何况,太子如今还在汤诚手里。”
只要太子还活着,不管谁先攻下京城,都得给太子让位。
门客闻言也叹道:“王爷言之有理。”
西北云州。
主帅营房中,太子楼秉端坐主位,汤诚坐在他的左下首位置。
楼秉问:“汤将军,不知你打算何时领兵攻入京城,铲除反贼,还社稷清明?”
汤诚相貌平平,身材不算壮硕,整个人颇显精悍干练。
他穿着宽松的常服,低首饮了一口茶,才恭敬笑着道:“殿下不必着急,咱们西北军常年征战,对付那些宵小岂非易如反掌?”
楼秉叹道:“那为何将军迟迟不肯点兵?”
“殿下有所不知,而今大盛除了盘踞京城及京畿地带的史明,还有另外两方势力不可小觑。”
楼秉道:“你是说越王和庆王世子?”
“不错。”汤诚面色沉肃道,“他们打着勤王的旗号,正在大肆争抢地盘,其野心昭然若揭。”
楼秉皱眉道:“这个时机不是正好?他们尚未真正成势,将军趁此机会,一举拿下京城岂非更加合适?”
“然后呢?”汤诚反问。
楼秉不解:“然后什么?”
“若是越王和庆王世子拥兵自重,殿下届时是否还需要派兵去镇压?”
楼秉沉默。
西北军可以抽调兵力,助他攻取京城,但要是再分力去攻打越州和庆州,确实有些吃不消。
“那将军的意思是?”
汤诚肃容道:“等。”
“等多久?”
“殿下难道以为打仗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汤诚语调虽和缓,却隐露几分强势。
“如今朝廷无法为咱们提供粮草,咱们只能自给自足。而今秋收未至,粮食没有收上来,等到行军打仗时,我拿什么供养士卒和战马?”
楼秉面露惭愧:“是孤太心急了,思虑不够周全。”
“臣知道殿下只是忧心社稷,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楼秉笑了笑,“那等秋收后?”
汤诚笑而不答,只起身拱手道:“殿下切莫多思,臣还有军务处理,先告退了。”
他走出营房,面上笑意渐渐收敛。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太子,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若非还有些用处,他何必在这虚与委蛇?
汤诚走到军师帐中,见军师面前摆着一盘乱棋。
“你这棋,颇有些乱啊。”他坐到军师对面说道。
军师笑答:“比大盛局势,如何?”
“半斤八两。”
军师失笑,“太子想让你出兵勤王?”
“不错,”汤诚伸手整理棋盘,将黑白棋子分开,“可越王和那个什么庆王世子虎视眈眈,现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军师邀请:“手谈一局?”
“来。”
二人一边下棋,一边商讨如何“勤王”。
“太子在咱们手上,这是咱们的优势。”军师道。
汤诚既点头又摇头。
他原本以为只要能掌控太子就可以,一旦京城到手,自己大权在握,又何惧其它?
只是没想到,楼家也不全是怂货。
如果只有越王就算了,他完全可以在楼秉登基后,借朝廷镇压反王之名剿杀越王。
届时,天下将无人再能与他匹敌,包括楼秉在内。
可惜的是,越王之外,还有个庆王世子。
在天下人眼中,除了太子之外,这位庆王世子是最有资格坐上皇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