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怀摇首道:“单凭禁卫军,恐怕很难阻挡汤诚的强势进攻。”
换句话说,楼秉的思路是值得肯定的,但成效不大。
一切都已摆在了明面上,楼秉的失败似乎成了必然。
但有一点值得深思。
那个刺杀楼秉的刺客是什么人?
楼秉又是怎么在汤诚的重重监视下,与人合谋演了这场戏呢?
什么样的人,才能躲避汤诚的控制,悄无声息地与楼秉暗中谋算这样一个刺杀案,却又让汤诚捕捉不到踪影?
楼喻不由凝眉思量。
恰好,杨广怀也想到这点。
“按理说,汤诚之前已将内城围得密不透风,陛下又是如何做到的?”
范玉笙不由笑道:“毕竟是皇室,留有后招不奇怪。”
楼喻闻言,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一个人。
第九十五章
在艺术团的这段日子,是鸢尾活得最轻松自在的时光。
他跑遍了大盛各个州府,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这些经历不断激发他的创作灵感,让他沉浸在乐曲中不可自拔。
不久前,他去一处乡镇演出,听到当地的乡音俚语,这种语言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他不由倍感新奇,遂深入研究了一下,打算创作出符合当地风情的曲目。
听闻东安王召唤,鸢尾本来被打断思路的烦躁瞬间消散,立刻起身赶往东安王府邸。
他来时,楼喻正伏案写字。
“奴拜见王爷。”鸢尾恭敬地行了一礼。
楼喻头也没抬说:“陛下联络上了你们的组织,策划了一场刺杀案。”
鸢尾懵了一下,抬首望向他。
“王爷……”
楼喻终于写完信,将信装入信封,抬眸看着鸢尾,温和平静道:“你似乎并不惊讶,所以说,惠宗留下的组织,真的还会继续为新皇效力?”
鸢尾跪在地上,辩解道:“王爷,奴真的已经脱离组织了,奴来庆州,只是为了讨生活,不是另有目的。”
他担心楼喻误会自己,以为自己是当今圣上派来的细作。
“我知道,”楼喻笑了笑,“你离开京城时,陛下还在去往西北的路上,怎么可能是陛下派你来的。”
鸢尾松了一口气:“王爷英明。”
“但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楼喻收敛笑意,语调低沉,“你们的组织能存活至今,说明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何以你不顾危险,非要逃离京城,来咱们这个穷乡僻壤呢?”
鸢尾秀目睁大:“因为奴想要自由,奴不想再像阴沟里的老鼠那般活着了。奴举目无亲,不知何去何从,正好听闻王爷讨伐逆贼,就下定决心来庆州。”
“自由……”楼喻淡淡道,“如果你真想要自由,我倒是觉得合唱队困住了你,我可以放你自由。”
鸢尾:“……”
他惊惶问:“王爷何意?”
楼喻认真道:“我放你自由,不好吗?”
鸢尾俯首泣道:“奴现在过得很开心,没觉得不自由。求王爷开恩,让奴留下来!”
“说吧,你来庆州到底是为什么。”
鸢尾张了张口。
楼喻:“你若不说实话,本王立刻将你逐出八州。”
鸢尾:“……”
他垂首静默片刻,终于抬起头看向楼喻,神色恭敬道:“奴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规矩如此,奴不得不遵从。”
楼喻问:“什么规矩?”
“惠宗自缢后,京城的皇室宗亲,除太子外,全被叛军杀害。组织群龙无首,只能另寻新主。”
他双目灼灼看向楼喻:“各地藩王皆为楼氏血脉,所以……”
“所以你们就被分派到各地,探查各个藩王的底细,再决定日后跟随哪位主子?”
“并非分派,而是自愿。不过当时叛军入城,组织的确难以为继,奴是自愿来庆州的,这一点,奴没有欺瞒王爷。”
楼喻不由笑了,“既然陛下已经登基,为何你还留在庆州?”
“是庆州的见闻让奴选择留下。鸢尾郑重道,“奴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明主。”
“仅仅如此?”楼喻不信。
“还有,汤诚日益嚣张,当今圣上无法将其压制,天下唯有您才能清除奸宄,重振楼氏江山!”
楼喻:“……”
如果鸢尾说的都是真话,说明这群组织是完全忠于楼氏宗族的,至少是忠于龙椅上的人的。
“你们组织是何时建立的?宗旨是什么?到底听命于谁?”
鸢尾交待道:“是太祖皇帝所创,只听命于皇帝。”
楼喻目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所以,你现在是听命于圣上?”
鸢尾立刻俯首磕头,解释道:“若遇战乱,可另寻新主。奴既已寻了新主,便不再听从京城调遣。请王爷明察!”
楼喻诧异:“这么随便的吗?”
“……”
鸢尾失笑,“只是为了规避异心。”
楼喻懂了:“也就是说,从你决定来庆州起,你就无法再回权力中心了,对吧?”
“是。”
楼喻叹道:“那可就难办了。”
鸢尾眼眶微红:“求王爷不要赶奴走,奴以后一定会谱出更多的曲目,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热爱创作。
楼喻道:“陛下春耕遇刺,一定是他们的手笔吧。”
此事鸢尾不知,但不妨碍他听明白了。
“奴听说汤诚掌控京城内外,陛下能暗中调动的,恐怕只有他们。”
“你们是如何联络的?”
话已至此,鸢尾自然知无不言。
他交待完联络方式,却提醒道:“王爷,即便奴能够联系上他们,可奴已被组织除名,他们不会理会奴的。”
他以为楼喻要让他去联系京城的组织做事。
楼喻却笑了:“无需你做这些。我只想要知道,你们是如何与陛下互通消息而不被人发现的。”
鸢尾心思玲珑,“奴明白了。”
他提醒楼喻道:“可奴手中已没有证明身份的凭证,即便王爷派人暗中联系陛下,陛下也不一定会相信。”
他们输送消息,必须留下身份印记,否则无效。
楼喻意味深长道:“我不需要他相信,我只需要他看见,以及别人看不见。”
如果他没猜错,楼秉自导自演了一出春耕被刺的戏码,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合情合理地给禁卫军换血。
这是宫门的第一道防线。
抵挡不了汤诚的数万大军,但可能对汤诚的计划产生一定的阻碍。
混淆皇室血脉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汤诚的势力何其庞大,仅仅是更换高级将领,就一定能拦住汤诚的计划吗?
想要将一个孩子换进宫,对汤诚来说,并非压雪求油。
也就是说,楼秉此举的意义不大。
那么,楼秉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楼喻站在楼秉的角度细细思量,刨除一切不可能,便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楼秉想和汤诚鱼死网破。
但双方实力悬殊,楼秉就算竭尽全力,最多也只能砍掉汤诚一丝丝血条。
皇嗣又该如何解决?
大盛没有亲子鉴定,没有人能证明汤贵妃生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
一旦楼秉身死,汤诚依旧可以拥立“小皇子”,辅朝摄政。
如此一来,楼喻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不利。
他不知楼秉具体计划是什么,但从数据分析来看,楼秉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楼喻不愿坐以待毙,他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既然楼秉能在汤诚的监视下与皇室暗中培养的组织互通消息,说明这个组织一定有别人发现不了的输送消息的渠道。
而楼喻,只需要这个渠道。
他让鸢尾将消息传递的渠道教给冯三墨,后交待冯三墨:“按照我的吩咐,将计划传给楼秉。”
“若他不信呢?”冯三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