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样一个铺垫,苏昊与薛勇的谈话就变得容易了。苏昊向薛勇介绍了自己在淮安的一系列作为,包括如何查处豪强、如何平定倭寇,以及如何揪出喝民工血汗的工部典吏等等。直听得薛勇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能够随着这位了不起的大人一起做那些痛快淋漓的事情。
程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浅浅地微笑。苏昊的这些事迹,她早已经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了,但每一次再听一遍,仍然觉得是那样吸引人。
在苏昊讲述的时候,薛勇忙里偷闲地看了程仪一眼,发现这位大小姐的眼睛一直盯在苏大人的身上,脸上洋溢着一种自豪之色。他暗暗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怎么样,薛捕头,你觉得以这些手段,本官想在汝宁查一些事情,还汝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可有几分胜算?”苏昊在结束了叙述之后,对薛勇问道。
薛勇道:“苏大人,汝宁之事,与淮安有些不同。不过,若大人真有如此雷霆之力,而且真心想还汝宁百姓一个青天,小人觉得还是能够做到的。”
“恐怕不然吧?”苏昊摇摇头道,“本官觉得以本官的力量,远远不够。”
“大人是何意思?”薛勇奇怪了。苏昊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向薛勇证明自己有能耐吗,怎么刚说完就改口了?”
苏昊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官来到汝宁,没有任何根基,两眼一抹黑,连汝宁话都听不懂,如何能够把案子查下去?要想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就必须有熟悉本地情况的人配合,否则的话。本官只怕被人卖了,都还在替人数钱呢。”
“这”薛勇知道这是苏昊在向自己暗示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程仪道:“薛叔叔,你是最了解汝宁情况的,当年你随先父办案之时,也了解过许多事情,苏大人正缺你这样的助手。你若是觉得苏大人所做之事是对的,为何不能出手相助呢?”
“薛捕头,我知道你的顾虑。”苏昊没等薛勇说什么,自己就先说话了。“程姑娘帮本官做事,已经有两年时间了,本官对于程姑娘是非常信任的。程姑娘说你曾是程通判的得力干将,是以本官很想请你来给本官当个助手。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给你开个价码,你看看合适与否”
“大人请讲。”薛勇说道。
“薛捕头所虑,不外乎一个是自己的前程,一个是家小的安危。从程通判的遭遇,本官知道汝宁的恶势力是非常凶残的。为了避免意外,本官可以安排薛捕头的家小离开汝宁。他们可以到京城、淮安府或者南昌府去安居,本官会为薛捕头提供全部的安居之资。”苏昊说道。
“谢苏大人。”薛勇拱手答道。他不得不承认,苏昊开出的这个条件。对他是有吸引力的。虽说故土难离,但汝宁与京城或者南昌府比起来,的确要穷得多。如果家人能够到发达地区去定居,总比呆在汝宁要强。
“至于薛捕头的前程。那就更简单了。薛捕头如果愿意到我勘舆营来,那么不管这桩差使办得如何,都不会有人能够奈何你半分。至于薛捕头到了勘舆营里。一个把总本官是可以保证的,至于能不能任更高的职务,那就看薛捕头个人的能耐了。”苏昊说道。
“薛勇愿为苏学士效劳,虽死无悔!”薛勇再次离开座位,对着苏昊单膝跪下,拱手行礼,这就表示答应投奔苏昊了。
“薛捕头请起。”苏昊这一回却是离开了座位,上前搀扶。在薛勇坐回座位上的时候,苏昊也在薛勇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了。
“苏大人,这怎么敢”薛勇窘了,上司与自己并肩而坐,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他一时间真有些不适应。
苏昊摆摆手道:“无妨,薛捕头,你与本官相处久了就知道了,在本官这里,公事上大家是上司和下属,私下里都是兄弟。”
“小人惶恐。”薛勇答道,“苏大人,你要小人效劳,不知是想让小人到你身边来,还是继续留在县衙里,给大人当个内应?”
苏昊道:“让你当个内应太可惜了,我现在手边没有能够直接做事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够到我身边来。我既是奉命来督查,自然要建一个经历司衙门,你就到我经历司衙门继续当捕头吧。”
“小人明白,小人明日就去向知县请辞。”薛勇说道。
苏昊道:“你不必去请辞。明日我到汝阳县衙去找汤知县,就说我的经历司衙门里缺人手,请他拨几个捕快给我。你觉得,他会把你拨过来吗?”
薛勇想了想,笑道:“我觉得会。我虽然有点武艺,平常办差的时候还能顶点事,但因为我不擅拍马,汤知县对我并不亲近。若是大人去找他要人,估计他会把我送给大人的。”
“哈哈,他肯送是最好的,若不肯送,我就找个由头,专门把你挑出来,他也无奈何吧。”苏昊说道。
薛勇道:“若是那样,大人只要说想挑个大个头的,肯定就是小人我了。汝阳县衙的衙役里,我个子是最大的。”
“这个法子好。”苏昊道,“若是由汤知县把你派过来,我还可以让他照旧给你发一份薪俸,然后你到我这衙门再拿一份,岂不美哉?”
薛勇笑了起来:“能拿两份薪俸,那可是太美了。”
苏昊又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光你一个人只怕也办不成什么事情。你在县衙有没有一些比较熟悉的人,最好也一并拉来。不过,我可得说好,你拉来的人,必须是正直、能干,没有吃喝嫖赌这些恶习的,否则我不管他们与你交情如何,都会一概踢出去。”
薛勇正色道:“大人请放心,薛某交的朋友,都是正直之人。有几位兄弟过去也是跟过程通判的,我们平日里也都想着要把程通判做的事情继续下去呢。”
“是吗?”苏昊觉得有些意外之喜,“你的意思是说,过去程通判查过的案子,你们也都还记得?”
薛勇点点头道:“当年程通判就是因为查豪强的案子,得罪了人,所以才遭人陷害,去官而走。当时查这些案子的时候,我和我的一些兄弟都是亲身参与了的,很多当时查出来的线索,我们也都还记得。”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事半功倍了。”苏昊说道。
薛勇道:“从当年至今,已经有10年时间了。这期间,有不少事主都已经故去了,还有些人背井离乡,不知去向。不过,那些豪强都还在,而且这些年又继续做了不少恶事,这些事情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有一位像程通判那样的好官能够带着我们去查处而已。”
“这些豪强,一般都做些什么事情呢?”苏昊问道。
“强取豪夺,欺男霸女。”薛勇道,说到此,他用手指了指后宅的方向,说道:“就比如说我们刚才遇到的温秀才家,唉,多好的一个人家啊,顷刻间就毁了,这都是那帮人做的孽啊。”
“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说说吗?”苏昊问道。
薛勇道:“这事说来话长。这温秀才就是汝宁本地人,家里留下了一些家产,他自己又考上了个秀才,娶了个贤惠的娘子,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这温秀才平日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当教书先生,挣的钱也够养家糊口。闲下来的时候,他就一心温书,就想着考中个举人,得以光宗耀祖。”
“嗯,这的确是不错。”苏昊应道。
薛勇继续说道:“谁料想,无缘无故地,温秀才家就遭了祸事。他去到一家员外家里当教书先生,员外家里偏生丢了一块祖传之玉,便指责是温秀才偷了,告到县衙,汤知县就下牌子,叫我们把温秀才给拘了。”
“呵呵,这种伎俩实在是令人耻冷。”苏昊冷笑道。
“小人与温秀才从前就认识,小人家的孩子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请温秀才指点过,所以小人与温秀才私交甚密。小人自然知道,温秀才不是那等会偷盗之人。但是,知县发了话,小人也不能不抓人,小人能够做的,就是让牢房里的牢头对温秀才多加照顾而已。”薛勇道。
“后来呢?”苏昊问道。
“因为事情涉及到秀才,汤知县也不敢随便用刑,更不敢随意定罪,只是说把温秀才拘着候审。可是,这时候就有人去向温家娘子说,温秀才此次凶多吉少,必须拿钱打点才能脱厄。温家娘子哪知这是圈套,竟然被人哄着去借了高利贷”薛勇道。
“莫非那员外诬告温秀才,就是为了把事情推到这一步?”苏昊道。
薛勇点点头:“正是如此。在温家娘子借了高利贷之后,汤知县就以查无实据为名,把温秀才给放出来了。可是温秀才回到家,才知道自家娘子借的高利贷已经滚了好几番,催债的人把门给堵上了。”
“后来呢?”程仪忍不住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