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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诚开会前在脖子上贴了个创可贴,但不贴明显,贴了更明显,还有点此地无银叁百两的感觉。
    事务所管理层几个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聊完工作的事,沉诚的副手李亦航留了下来,就签订股的问题跟他聊了聊。
    李亦航是沉诚创立专利事务所最得力的伙伴,沉诚根据他的能力和付出,给了他一个技术入股的资格,所占事务所股份比例百分之十二。
    但因为那时他某些条件并不符合事务所规定,所以沉诚跟他签了阴阳合同。就是说他股东的身份在工商部门是不显示的,对外只是事务所的副手。
    现在年份够了,他也符合规定了,就想跟沉诚签一份对外公开的合作合同,正式加入股东行列。
    沉诚拧上钢笔的笔帽,看起来像是没有在听他说话,也像是听了但不准备有所回应。
    李亦航偏头叫了他一声:“沉老师?”
    沉诚放下钢笔,把脖子上让他不舒服的创可贴撕了下来,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才说:“等我从广州回来吧,昨天去了一趟,事情没办完。”
    李亦航的脸上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表情转瞬即逝:“您,不是取消机票了吗?”
    沉诚抬起头来,投给他略显随意的眼神:“取消的是去香港的机票。”
    李亦航下意识一个喉结滚动的动作把他的慌张都暴露了。
    沉诚又说:“我昨天,去了趟广州。”
    李亦航硬挤出点笑容:“这样啊。那等您回来再聊也可以,我也不是很急。”
    沉诚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就好。”
    待沉诚离开,李亦航腿开始抖起来。
    沉诚看上去并不吓人,相反还像是挺好相处,因为他几乎不对身边人发火。可作为跟他共事已久的半个合伙人,李亦航却知道,他不是没脾气,也并不大度。
    有人温柔,有人冷漠,沉诚就介于这两者之间,好恶不言于表,让人摸不到他的节奏和情绪。
    他脖子上有吻痕,就是说昨晚他跟女人在一起,他说他昨天去了广州,而韩白露在广州……
    李亦航拨打了韩白露的电话,却敢怒不敢言:“你昨天在哪里?”
    韩白露那头声音嘈杂:“我昨天在拍戏啊。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是沉诚给你股份了吗?合同签了吗?公证没?可以卖了吧?这样,我明天请个假回北京一趟,咱俩见面说,看看……”
    李亦航打断了她喋喋不休地安排:“他说等他出差回来,再说。”
    韩白露态度更差了:“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李亦航问她:“沉诚真的不给你钱吗?他那么有钱,你是他的妻子,他怎么可能不给你钱呢?”
    韩白露哼笑:“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我都跟你说了,他不爱我,他对于他不爱的人,别说钱了,连眼神都吝啬给。”
    李亦航的语气稍显卑微:“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对我忽冷忽热。如果我帮不到你……”
    韩白露没让他说完:“李亦航,是你在你们事务所年会上对着我硬了,是你加了我的微信,天天给我发早安、晚安。我凭什么要给你热脸,凭你比我老公长得丑,还没他有钱吗?”
    李亦航听这话着实扎心,可比起难受,他更不想失去跟韩白露说话的机会:“我以后不说了。”
    韩白露要挂电话了:“你什么时候股份到手你再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李亦航低下头,拿着手机的手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垂了下来。
    她说她老公长得帅,还有钱,那就是说沉诚昨晚上真的跟她在一起吧?他脖子上的吻痕也是她的作品吧?
    他苦笑两声,明知道她满嘴谎言,也还是选择为她自我欺骗。
    现在问题是,他还要用他的股份去投喂她的肚子吗?
    明知道是有去无回,明知道她拿到钱就不会再看他一眼,还要卑微下去吗?
    想想沉诚对他很好,他真的要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喜欢他的女人忘恩负义,并毁掉自己的前程吗?
    他不禁叁连问,烦恼的同时,沉诚的智慧又在他心里加深了一环。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但他撕掉创可贴,说他去了广州,就定是他知道了。
    *
    沉诚回到办公室,温火给他写的那封‘情书’还在桌上,粉色带着香味的信封,旁边是一封企业家沙龙的邀请函,他走过去,把两封信都丢进了垃圾桶。
    他工作都处理完了,晚上要陪衣衣看电影,所以他就提前下班了。
    *
    晚上九点,程措的心理工作室。
    沉诚说到做到,他对他坦白了跟温火相识的部分事实后,他就给他介绍了几个渠道,其中产妇中心和少管所一直是他垂涎的。
    温火在研究所待到八点半,赶在程措关门前过来了。
    程措在加班,有一位患者的情况不是很妙。
    温火等他到十点半,他送走患者,捏着眉心朝她走来:“走吧?我请你吃宵夜。”
    温火有其他事:“你之前有没有一个叫关心蕾的患者,叁十多岁,长得很黑,眼下边有一颗很大的赤痦,看起来很憔悴。”
    程措收过无数病人,并不是都能记住,但温火描述地,长得黑还憔悴的,他真有印象:“是有过这么一个,怎么了?”
    温火下午收到吴过的微信,杨引楼的妹妹死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暂时是没有心情见面了。
    她打听了一下,杨引楼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关心蕾,患有非病毒类心肌炎,半夜猝死家中。
    看着关心蕾的照片,温火想到了程措似乎接收过这一个皮肤这样黑还有赤痦的女患者,当时她在门诊外等候的时候,听护士聊过闲话。
    她正好忙完了有空,就过来程措这里问了问,想了解一下她这个病为什么会找心理医生。
    程措看她有口难言的样子,自己也不是很想跟她多聊:“你知道的,我不能违背医德。”
    温火知道:“那我问你,你点头摇头就行了。”
    程措看她坚持,那就是她很迫切,他们认识那么久,她只在她失眠的事情上比较迫切,那应该就是跟她的失眠症有关,遂点了点头。
    温火问:“她长期失眠导致过度疲惫,过度疲惫导致心脏衰竭,所以换上了心肌炎是吗?”
    程措皱眉。
    温火知道答案了。
    程措看了她好一阵:“你发现了什么?”
    温火本来拧起的双眉放松下来:“我外婆和杨引楼母亲不是密友,是病友。我外婆是死于爆发性心肌炎,跟关心蕾是差不多的发病过程。关心蕾是杨引楼的亲妹妹。”
    程措对这个消息表现的惊慌,坐下来:“那你是说,你也会吗?”
    温火暂时不会,如果治不好失眠,那就说不好了。女人过了二十七,身体各项机能变得缓慢,她再持续消耗自己,那必定会熬光心脏养分。
    程措呼口气:“睡不着也不是身体没有休息,但长时间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找我的失眠患者都对那种,累,但很亢奋的状态束手无策,想通过心理疏导缓解,可持续运动的大脑根本不配合。所以大多是用药物治疗,很少有通过我的一些助眠方法、软性治疗睡着的。”
    说着他笑笑,笑得不太自然:“挺无奈的,但现在失眠的人太多了,导致失眠的原因也太多了。有时候都会感觉,怎么跟跟风似的,要不就动不动抑郁症。但那些患者在求我救救他们的时候,我又能体会那种希望和绝望同时在她身上碰撞、灼烧、撕扯的痛苦。失眠不是病,但没比病好多少。”
    他再次抬起头来,再次笑起时顺眼多了:“有我可以帮你的吗?”
    温火摇摇头:“我暂时找到了睡觉的方法。”
    程措反应了一会儿这个话,反应过来:“跟我表哥又?”
    温火实话告诉他:“你表哥看起来还不错,就是活儿不太好,得练。”
    程措差点一口老痰憋死自己:“强!”
    温火解释了一句:“我是说我们每次事后,他都不会跟我一起睡,这个活儿,别想歪。但也很奇怪,很多时候只要他在,我都能睡得着。”
    程措用心理学的知识分析她这个事:“会不会是你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对我表哥产生了感情,所以有他在,你的大脑可以暂时得到休息?”
    温火笑了笑:“我从不渴望他,你能明白吗?”
    程措懂了,就是说沉诚是板上钉钉的工具人。
    不过温火这话太狠了,从不渴望……那他表哥这活儿是有多不好?
    “杨引楼母亲过些日子再找吧,等我跟你表哥分道扬镳的时候,或者,快要分道扬镳的时候。”
    当然,这是温火自己的事,她自己决定就好。程措点点头:“嗯。”
    *
    衣衣晚上又不好好吃饭了,阿姨轻轻顺着她的小脊梁,哄着她:“衣衣啊,你要肚肚空空,那怎么跟爸爸看电影呢?爸爸可是很久不跟衣衣看电影了,衣衣想了很久了啊。”
    衣衣攥着勺子把儿,撅着嘴,皱着大眼睛,像是想了很久,最后挖了一勺鸡蛋羹,杵进嘴里。
    阿姨给她擦擦小嘴:“真乖。”
    看着她乖乖吃饭,她忍不住慨叹,相对于沉诚对衣衣的需要,好像是女儿更需要爸爸一点啊。
    沉诚八点半到家的,彼时衣衣就坐在门口,屁股底下放个靠垫。她一看到沉诚,大眼发光,冲上去抱住他,像个小泥鳅似的滚来滚去。
    沉诚把她抱起来,把她吃到嘴里的头发抽出来,问她:“晚上吃了什么?吃饱了吗?”
    衣衣一直点头:“吃饱了啊。”
    沉诚抱着她穿过观景玄关,走到楼梯口,下了BI。
    他这套别墅算是在郊区了,差不多六百多平,楼上叁层,楼下一层,前边有鱼池和凉亭,后边是假山,还有跟鱼池相连接的人工瀑布。
    4K巨幕影院在BI,内置按摩椅六个。再旁边是私人酒窖,酒还蛮多的,要什么都有。
    他房有很多,说是钱多烧的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投资用,在房地产最热那几年,他赚了不少。
    刚把衣衣放到按摩椅上面,阿姨进来了,手里拿着衣衣要喝的酸奶。
    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就是要沉诚说一句‘一起看吧’。但沉诚没有。
    她装作只是进来送个酸奶的样子,转身离开。
    沉诚喊住她。
    她有些期待地转过头来。
    沉诚提醒:“以后在家里不要喷香水。”
    她很尴尬,笑容有断裂感,答应的‘嗯’干涩沙哑。
    今天看的电影是冰雪奇缘第二部,衣衣有英语老师,所以可以看原音,还会学着主人公的表情,做出夸张的鬼脸,然后用话剧腔给沉诚表演。
    沉诚浅浅笑着。
    他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哪怕他并非是她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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