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蒖扶着头。脑子里很乱,好像有什么正在里面乱跑着,等待她的捕捉。
她忽然回想起唐尼把她从海里捞上来那天说的话。
唐尼那天把她救上来时,慌张地说:“天啊天啊,吓死我了,十九分钟啊!多了两分钟啊!我以为你活不过来了啊!天啊天啊!”他还说,“你终于醒了小金刚!你要是醒不了我有违重任我也不用活下去了呜呜!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所以,周易不是没有救她,他早早就在筹谋怎样救她。
可是为什么他会早早就知道她会有危险?她晃着被酒精醺晕了的头。
他的世界,怎么那么复杂,她好多地方想不通啊。
她越想越乱。她听到周易对自己说:“丫头,明天要回国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放下扶着头的手索性不想了。她看着他,她决定豁出去了。她说:“如果我说,我其实想留下来读研,你会让我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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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尼听到这里起身想要回避,被周易拦下来。
他对唐尼说:“你不用避开,事情还没讨论完,我很快就和她说好。”
然后他回头,告诉黎语蒖:“还是回国发展会更合适你,国内现在有机遇缺人才,况且你已经读了那么多书,再读下去就是浪费了。”
黎语蒖惨笑了下,低头想了想,抬头来,看着他,嘴角在轻轻地颤。
她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你还是坚持让我走吗?”
唐尼看到周易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唐尼叹口气,他还是起身避去了客房。
周易看着她笑了。他说:“丫头,我给你讲件事吧。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罩着你是吧?你记得你出国前,曾经在墓园救过一个人吗?那个人就是我呀。因为你救过,所以我所做的一切,我对你好,对你与众不同,其实都是在向你报恩。”
黎语蒖听得愣住了。
“如果其中有越距的地方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是我没拿捏好尺度。你知道,我身边女人多,我一不小心就容易没了分寸。”
黎语蒖摇头。她也有第六感的,她不信他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黎语蒖看着他的胳膊:“你把我画给你的那块表纹在身上了,是吗?”
周易平静地撩起左手臂的衣袖,一直撂倒肩膀上去。他的左臂从上到下,一片肉色的光滑。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纹的时候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已经洗下去了。”周易淡淡地说。
黎语蒖一颗心沉入谷底。纹过,但洗下去了,所以真的是过劲了吗。
她破釜沉舟地问:“对我,从没有过一点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吗?”
周易看着她,一眨不眨。
好半晌,他幽幽地开口:“丫头,唐尼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一个不懂怎样爱人的人?我的确,很努力地想尝试着,让你成为治好我厌食症的那道食物,但抱歉,你最终不是。”
黎语蒖笑着,笑容里全是自嘲:“所以你就去找其他食物了。所以我这道食物,你再吃下去会恶心的吐出来,对吗?”
周易叹口气:“丫头,何必这样说自己。”
可是这不就是事实么。
一瞬间黎语蒖心头有如刀割,她明白了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她借着酒劲想胡作非为一场,于是跑来告白,落得的却是这样一番结局。
说到底,是她太自不量力,以为不说人人都会喜欢自己,起码对自己守护不断的这位长腿哥哥终究是会有点的。
然而她的长腿哥哥却让她知道,她不是他那道食物,她再让他面对自己,他会吐的。
黎语蒖惨笑着,说:“好的,我不这样说了。大师兄,我明天一早的飞机,祝我一路平安吧!”
周易笑着说:“丫头,回国之后,赶紧把我忘了,交个英俊专一的男朋友,开心地过每一天吧。”
黎语蒖笑着点头,差点点下了眼泪来:“好!听你的,回去我就把你忘了!”
临走前,她说:“那我走了,我们,后会无期。哦,应该是有期。其实,也都是无所谓的!”
她语无伦次的做了最后的告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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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关门声,确定黎语蒖已经走了。
周易抬手把贴在左臂上的肉色胶布撕掉。
黎语蒖曾经画下的那块表像被刻在肉里一样,被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
唐尼走过来,一脸愧疚:“对不起老大,是我不小心跟闫静多嘴了。”
周易没怪他:“还好你反应过来了,能给我提个醒。”
他看了眼那块表,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睛,遮起眼底的神色。
“她终于可以安全离开了,我真是松一口气。”
唐尼坐到他身旁,满心不忍地问:“老大,你是不是有点难过?”
周易闭着眼睛仰起头。
“嗯,有点。不过现在不是因为这个难过的时候。明天就要和先生进行第一次正面会战,这是场硬仗,开局好坏直接决定着后续我们能不能大获全胜。现在最该考虑的,是怎么部署,我能好好活下来。”
唐尼隐忍了一下,说:“老大你其实是这么想的吧?最后这场硬仗打完,你要是活着,你就回国找她去;你要是死了,没关系没什么好挂念的,因为你告诉她把你忘掉了,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周易把头回正,睁开眼,看向唐尼。
“别把别人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很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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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魂不守舍地回了家,昏昏沉沉守到天亮,然后魂不守舍地取了姓李,魂不守舍地由闫静把她送到机场。路上闫静问她怎么了,她摇着头说没什么。闫静问她,你离开前和周易告别了吗;黎语蒖魂不守舍地眼神短暂地聚了焦。她郑重得几乎有些严厉,一字一顿对闫静说:以后,不要再和我提周易的名字。再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和你绝交。
她认真到发了狠的神情几乎吓到闫静。
闫静重重点头答应她:好的,我再也不提。
登机前,闫静哭得一塌糊涂。黎语蒖抱了抱她,告诉她:“等咖啡店败没了的时候,就回国来找我吧。”
然后她魂不守舍地登了机。
坐在座位上,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她拧了拧眉心,试着哭了一下。但怎么努力也哭不出来。
明明心里那么难受,难受得像快要死掉一样。
她那么爱惜的自尊,被她亲手拿去送到别人脚下使劲踩踏。她为昨晚经历过的事情为自己感到耻辱。
飞机起飞了。
她觉得自己和飞机一样,裹在云里雾里地飘着。
恍惚中她回想着周易的话。
他说让她把他忘了。
她捂着心口,一遍遍催眠一样告诉自己: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
昏昏沉沉念了一路这几个字,一点也没睡踏实过。飞机落了地,她魂不守舍地往下走。
无意识地跟着人流走出闸机口,她想起黎志说会派车来接她,于是魂不守舍地往约好的地点走。
走着走着,她觉得脑后剧烈一疼。
一瞬里,她仿佛置身空白的无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慢慢在她眼中在做着九十度倾斜。
她委顿地躺倒在地上,后脑有鲜红的血流出来,一直流到地上去。
合上眼睛、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又浮现了那几个字。
忘了他。
一定要,忘了他。
【都市篇:再回首·别怕我真心】
第56章 慢慢追往事
黎语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空白的长梦,醒来时看着空白的天棚,觉得自己就要融入到空白的一片虚无里。
她觉得异常疲惫,头脑在空白中只激发出昏沉的感觉。
她想要闭上眼睛,耳畔却响起了激动的呼唤。
她努力暂缓闭眼的动作,使劲聆听。那声音她不知道是陌生还是熟悉,她的脑子好像分辨不出来这两种感觉。那声音的主人正激动地大叫着她的名字,然后高喊:“医生,我女儿醒了!医生,我女儿她醒了!”
她在空白的昏沉中有点茫然。她听到刚刚在大叫那个人在恳求她看他一眼。
她于是努力转动眼球,看到了有点模糊的、但尽管模糊也难掩激动的一张脸。
她努力聚焦,但失败了。
不一会儿有人凑近过来,扒着她的眼皮用电筒照着看。
被松开眼皮后,她惯性地闭上了眼睛。眼睛一闭上,想睡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
在陷入沉睡之前,她听到有人在说:“您女儿已经过了危险期,请放心吧!”
原来,她是差点死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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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黎语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
她一醒来就又看到那个在她耳边大叫的人,她在他的谆谆呼唤下,终于想起了他是自己的父亲,他叫黎志。他身边陪着她美丽端庄的继母。她看到黎志愈加消瘦憔悴的脸上,溢满了关切和欣喜。就连她继母脸上,也有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的期待过后盼到好结果的喜悦表情。
来给她检查身体的大夫告诉她,她昏睡不断的这两个多月里,她父亲简直快要为她操碎了心,假如她再不好好醒来,她那瘦削体弱的父亲就要率先扛不住了。
还有她的母亲,忙完工作就赶来看她,她的大小二便和擦洗工作都是她母亲和护工一起帮她完成的。
黎语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奇怪,接受信息和给出反应都很慢很慢,甚至有点吃力。她吃力地吸收着医生跟她说的话,吃力地把这些话传导给大脑,最后再吃力地反馈出感动和温暖的情绪。
而当她终于做出完整反应的时候,医生早已经和她的父亲继母互相恭喜去了。
她在迟钝中,发现自己变得很奇怪。很快她的奇怪反应也被黎志和叶倾颜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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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再次醒来后,变得非常奇怪,她听人说话从听到到给出反应又慢又吃力,记忆更是混乱无比,她差点连父亲和继母都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