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葛叶一家也遭受了灾难。”天狐一边说,一边握紧了双拳,“那些驱魔者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葛叶的真实身份,妄想着从传说中的天狐手中得到好处,或是让刚刚出生的天狐之子签订奴隶契约,于是开始对葛叶一家展开了追杀。”
“那个时候我尚在远方游玩,竟是对这一切毫不知晓。等我回到京都的时候,就从其他友人的口中知道,因为生产而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葛叶和丈夫,为了保护刚刚出生的孩子而被驱魔者杀死。”
“那个孩子最终被其他的妖怪们保护了下来,然后遵循葛叶的意愿,大家并没有让他在妖怪的世界里生活,而是封印他的力量和记忆,让他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在人类的世界中成长。”
“那么羽衣狐呢?”玉藻突然觉得天狐有些偏离了主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叙述起了那个天狐之子。
面对玉藻的追问,天狐却是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天狐之子失去了母亲,羽衣狐也失去了孩子,那个狐狸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获得了晴明的下落,竟然时不时伪装成葛叶的模样去接近晴明。”
“说实话,为了这样一个拥有一半人类血统的孩子,而失去一个同族,我对天狐之子的情感很复杂,既希望能够帮助葛叶照顾那个孩子,又不希望离他太近。所以当我知道羽衣狐的这些动作时,已经太晚太晚了。”
“你刚才说,那个天狐之子叫做晴明?”如今反应显得有些迟钝的玉藻终于抓住了某个重点,“是平安京的那个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吗?”
“是啊,那个孩子真的非常优秀。”想到自家大外甥,天狐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赞赏,“不仅没有被羽衣狐所欺骗,甚至还曾经让羽衣狐吃过大亏。”
“但问题是……无论天狐之子多么强大,他的身体终究还是一个人类,总有一天会变老,然后死去。安倍晴明有一段时间也希望能够逃避死亡,于是他发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术,可以使人类的灵魂不断转生,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永生,那个强大的术就叫做——泰山府君祭!”
“可是,因为泰山府君祭法术的成功需要活人作为祭品,所以一直到安倍晴明死去,他都没有使用泰山府君祭来让自己转生,而是将记载书法的皮卷藏在了非常秘密的地方。”
“然后,一直暗中窥伺着天狐之子的羽衣狐,悄悄将泰山府君祭的皮卷拿到手中。”
“那个时候的羽衣狐已经陷入了某种疯狂,她觉得自己是天狐一族,觉得自己是葛叶,觉得安倍晴明是自己的孩子!她已经完全分不清梦与现实,只是单纯地不希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再一次死去。”
第70章 晴明
“为了成功让安倍晴明进行第一次转生, 羽衣狐在当时的京都大肆杀戮, 以千人为祭品施展泰山府君祭!”
“然而羽衣狐利用泰山府君祭所做的, 不只是让安倍晴明转生这么简单,她从阎魔那里窃取了安倍晴明的灵魂,准备将天狐之子的灵魂放入到她的孩子‘鵺’的尸骨当中,让她所坚信的两个孩子真正融为一体, 然后一起转生。”
“那么, 羽衣狐成功了吗?”玉藻觉得自己所听的这个过去, 似乎开始从一个人妖相爱的故事, 变成了一部恐怖片, 毕竟他实在难以想象传说中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与可怕的妖兽融合在一起的画面。
“算是成功了一小部分吧。”天狐这个时候却皱了皱眉,似乎对于接下来想要说的这件事情同样感觉到困惑,“事后, 我曾经亲自寻找阎魔大人询问过, 却得知在羽衣狐偷偷潜入三途川窃取灵魂之前,就已经有人通过某种不知名的秘术, 将安倍晴明大部分的灵魂召唤而去。”
“也就是说, 最后羽衣狐偷到手的其实只是属于安倍晴明的一小部分灵魂,没有力量,没有记忆, 但是她对此却一无所知,并且成功发动了泰山府君祭,使得那一小部分灵魂与鵺一起转生。”
“等我获知这一切的时候, 鵺……抱歉,我实在不愿意称那个东西为安倍晴明,那个时候鵺已经成功进行了第一次转生,以怀孕的方式从母亲羽衣狐的腹中出生。”
“为了能够将最强的力量赋予给自己的孩子,羽衣狐在鵺转生之前用各种可怕的手段汲取力量,甚至突破了普通狐妖一族的极限,生长出第二条狐尾。”
“但也许是因为鵺与生俱来的诅咒,所以每一次转生都会被人类以及妖怪共同视为不祥,每一次转生之后都很快会被杀死,然后等待下一次的转生。”
“随着年月的流逝,羽衣狐也随着鵺但每一次转生而变得更加强大!每次鵺成功转生时,她就会长出一条新的狐尾,狐尾的数量越多就越是强大。”
“但是因为羽衣狐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狐妖之身所能够容纳的上限,就好像是打算在两百毫升的塑料瓶里装上五百毫升的水,最终只可能将这个脆弱的塑料瓶挤爆。所以每过百年羽衣狐就会带着自己日渐强大的力量,去寻找新的身体。”
“等到羽衣狐能够自称是魑魅魍魉之主的时候,她甚至还聚集了一群对她俯首是瞻的属下,共同迎接鵺的下一次到来。”
“羽衣狐的力量越强,所生下的鵺也就越强,对于这个世界的破坏力也就越大。”
说到这里,天狐已经差不多将羽衣狐的过去交代清楚,然后才回到软榻上,指着大殿某一处的方向说:“而如今羽衣狐再次怀孕,带着一群属下盘居在大阪城。这已经是羽衣狐第八次怀孕,已经拥有了八条狐尾的羽衣狐似乎更加确信自己就是天狐葛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妄想之中,无法自拔。”
“所以说,阿前你准备杀了羽衣狐吗?”在玉藻看来,羽衣狐剥夺了安倍晴明静静死去的希望,甚至自称是天狐葛叶,就连他这个刚出茅庐的天狐都有些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如此珍视同族的阿前呢?
“杀了她?那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已。”天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属于安倍晴明的那一小部分灵魂,几乎已经和羽衣狐自以及鵺紧紧融合,在想到将他们分开的方法之前,杀了羽衣狐和鵺,就几乎等于抹杀了那一部分的灵魂。”
“最重要的是……”
天狐顿了顿,然后表情认真地说:“就连阎魔大人都不知道,当初将安倍晴明大部分灵魂召唤走的究竟是什么人,或是什么妖怪,更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利用安倍晴明的灵魂来做些什么!”
“我曾经答应过葛叶,一定会好好照顾那个孩子,但却让安倍晴明的灵魂在死后都无法平静,所以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安倍晴明其他灵魂的所在之处。”
“然后这一次,阎魔大人终于给出了线索。”天狐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其实每一次鵺转生的时候,与其有着关联的……属于安倍晴明的大部分灵魂一定会在附近出现。”
“所以,与其说我是在等待羽衣狐生下鵺,不如说我正在等待那个真正安倍晴明的出现!而这,也是羽衣狐之所以活到现在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听完了那么长一段属于天狐的故事,当玉藻一个人独自进入宠物店二楼阁楼休息,并且合上双眼之后,竟然做了一个与之相关的梦境。
他似乎看见了安倍晴明刚刚出生的时候,百鸟朝贺,天降祥云。而在距离安倍晴明所在的城不远的地方,羽衣狐抱住死去的鵺失声痛哭。
然后,是羽衣狐为了迎接鵺的转生,在人世间不断杀戮的画面。
可是当全身鲜血的羽衣狐转过身来的时候,玉藻却发现那张脸变成了自己!
梦境毕竟是梦境,无关乎过去现在或者未来,只是因为入睡前有所思,入睡后便有所梦。
但面对梦境中沾满鲜血的自己,玉藻却更加坚定了要控制杀伐欲望的决心,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梦境中那样,踩着无辜人的尸体,然后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第二天一早,因为知道昨天玉藻陪着小妖狐在外面溜达了好久的关系,所以无论是茨球还是小犬神都紧紧缠着他,希望能够到外面好好溜达一圈。
所以在玉藻实在被缠得没办法之后,就只能与两个小家伙约定,一定会带着他们在京都好好玩一玩。
只不过因为这个时代的京都对于妖怪而言实在有些不友好,而且外面的世界也不如皇居之中安全,所以玉藻还是决定将小茨球和小犬神轮流带出去。
当玉藻作出决定,准备先带着小犬神出去散步之后,他就注意到三个小毛团如同生气了一样,背对着他立在墙角处,时不时地还发出“哼”的一声。
“我们很快会回来的。”血色模式下的玉藻深刻意识到孩子是不能靠惯的,所以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向几只小毛团妥协,而是直接就将小犬神抱在怀里,然后又一次离开了皇居。
也许是因为一种下意识的举动,玉藻不知不觉就沿着昨天走过的路,一点点走到了与花开院葵相遇的那个酒馆门口。
和其它的居酒屋不同,这家酒馆即使在白天的时候也都照常营业,而且大门也不再需要像昨天晚上那样紧紧关闭。
此刻虽然是白天,但是酒馆里的生意却依旧特别好,小小的地方却已经坐满了人,然后大声地谈风说笑。
不过很快玉藻就发现,虽然说酒馆里的客人们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但是酒馆里目前的形势看起来绝对不能用“平静”两个字来形容。
酒馆里的一部分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应该都是玉藻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一批。但是除了这批酒馆的常客以外,店里还坐着许多其他的面孔。就比如说坐在柜台正前方的那个客人,显然就是昨天晚上玉藻曾经见过的那位奴良组总大将,奴良滑瓢。
看那个后脑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