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路程远近与战备状况的影响,收到了小袁三公的调动命令后,第一个向淮南北线派出援军的当然是驻扎历阳的淮南大将张勋部,常年与袁术军的死对头刘繇隔江对峙,时刻都处于战备警戒状态,张勋派出援军不仅不需要做任何准备,还连从各地集结队伍的时间都免了——战线极长的庐江刘勋就没这个优势了。
比较麻烦的是援军主帅的人选问题,做为袁术军目前的首席大将,张勋倒是很希望亲自领兵北上,去和屡次打败袁术军的徐州军队决一死战,顺便为不幸战死在了竹邑战场上的好友纪灵报仇,但是让张勋无奈的是,他的细作探到准确消息,袁术军的死对头刘繇已经亲自率军从曲阿出发,正在日夜兼程的向着牛渚战场杀来,同时与张勋隔江对峙的刘繇军张英部也在整理船只,收拾兵器,很有可能趁火打劫渡江北上。张勋对此虽然不惧,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考虑再三之下,尤其是考虑到北线军队是由袁术亲自担任主帅,自己即便北上也无法获得北线军队总指挥的位置,同时南线这边将群龙无首,所以桥蕤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让自己的副手、小袁三公册封的扬州刺史惠衢为帅,率领一万两千主力北上,赶赴淮河战场增援。
敲定了援兵主帅人选后,张勋又不放心的对惠衢叮嘱道:“惠使君,你这次率军出征,还请千万记住两件事。第一是行军速度一定要快,要抓紧时间赶赴淮河战场,协助桥蕤将军守卫淮河防线,千万不要寄希望于主公在寿春的所谓数万大军,那些都是主公去年才征召的新兵,除了镇压抗税乱民外,就没打过一场硬仗,经验不足派不上大用场,战力也远赶不上我们历阳的军队,只有你的队伍及时赶到淮河,我军才有希望御敌于家门之外,把徐州贼军挡在淮河北岸。”
惠衢大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个道理,然后惠衢又赶紧问道:“将军,那你给我带多少骑兵?骑兵如果不够,行军速度可上不去。”
“历阳现有一千四百余名骑兵,我让偏将军李原率领一千骑兵随你北上!”张勋很是大方,一下子就把三分之二以上的宝贵骑兵交给了惠衢——和刘繇交战基本上都是水战,骑兵也派不上多少用处。然后张勋又补充道:“李原是我麾下的第一猛将,临阵斗将方面,肯定也能帮上你的忙。但你记住了,千万别让李原和一支叫做君子军的队伍斗将,那是找死!”
“和君子军斗将是找死?为什么?”惠衢满头的雾水。
“我也不知道。”张勋无奈的摊手,“我的好友纪灵在书信中提起过这事,具体为什么,纪灵没有细说,我也一直没有机会细问,总之,叫李原小心为上,碰上打着君子大旗和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副旗的敌人,就绝对不能斗将,也一定要小心迎战。”
惠衢还算听话,用心记住了张勋的这个叮嘱,又问起张勋叮嘱的第二事时,张勋则压低了声音说道:“第二,千万别听主公的瞎指挥,我们的主公虽然出身名门,也喜欢善待军队将士,但是在临阵指挥这方面,实在差得太远。你到了北线后,要和桥蕤将军多商量,多听桥蕤将军的意见,也帮着桥蕤将军多劝主公,我们淮南的北线,也就桥蕤将军靠得住了。”
跟随小袁三公多年的惠衢苦笑了,知道张勋此言不虚,淮南军队每次征伐,小袁三公如果只是派麾下大将率军作战,那么就算打不赢也不会损失太大,取胜的机会也多得多,但如果小袁三公亲自率军作战,亲自临场指挥,那么就是基本上没有多少胜利希望了…………苦笑过后,又迅速确定了出征名单,第二天清晨惠衢便领着一万两千历阳出发北上了,以偏将李原为先锋,取道合肥,日夜兼程的赶赴淮河战场增援。而惠衢的大军刚一出动,潜伏在历阳周边的徐州细作也立即放出信鸽,让信鸽把消息抢先带到合肥,然后由潜伏在合肥的徐州细作把消息送往淮河,争分夺秒的把消息送到陶应面前。
惠衢率军赶到合肥时,庐江那边的救兵才刚刚集结完毕,同时徐州军队已经突破了淮河防线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合肥,听到了这个消息,惠衢大惊失色之余,连合肥城都不敢进驻,直接率军北上曲阳。然而接下来的一天多点的时间里,北线那边却接连传来当涂、义成和曲阳失守的消息,距离曲阳已经不到百里的惠衢顿时又陷入了为难境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到底是反攻曲阳?还是救援阴陵?或者直抵寿春与小袁三公会合?
军情如火,惠衢不敢停下脚步等待命令,只能是一边派出信使与寿春、阴陵联系,一边在行军途中与众将商议下一步行动,但是惠衢麾下的诸将意见也尽不一致,猛将李通主张反攻曲阳,乘着徐州军队立足不稳的机会夺回城池;惠衢的族弟惠乘则主张赶赴寿春与小袁三公会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还有几个文武官员又主张去救阴陵,先在阴陵立稳脚步和保住阴陵重镇,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动作。彼此争执不下,各说各有理,也谁也说服不了谁。
张勋绝对要后悔这次没有亲自率军增援北线,到了这攸关成败生死的关键时刻,从来就没有正式上任过一天时间的扬州刺史惠衢,军事经验不足的致命缺点在这一刻也暴露无遗,不仅没有想到立即退回合肥的真正唯一正确选择,还在三个错误选择之中犹豫不决,浪费本就所剩无几的宝贵时间。而这支南线袁术军的主力战兵又在惠衢的犹豫走了**里路后,死神的丧钟也终于敲响…………“报——————!”长呼声中,一名袁术军斥候从北面策马飞奔回到惠衢面前,未及下马就大喊道:“禀惠使君,前方三里外,发现一支徐州贼军的骑兵队伍,正在向着我军迎来!”
“徐州贼军的骑兵?”惠衢惊讶万分,惊叫道:“这里离曲阳城至少还有八十里,他们两天前才拿下曲阳城,左右两翼又还有着我们的阴陵驻军和寿春大军,徐州贼军就敢推进到这个位置了,这怎么可能?”
惊讶过后,惠衢又赶紧问起来敌数量,又得知徐州骑兵仅有一千人左右和周边绝对没有敌人援军后,惠衢稍微松了口气,觉得以自己手中的一万两千南线主力,就败一千徐州骑兵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最起码绝对不会输!而旁边的淮南猛将李通则迫不及待的请战道:“惠使君,请让末将率领本部骑兵出战,去取敌将首级回来请功。”
惠衢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又转向了斥候探马,问道:“前面的徐州贼军,打的是什么旗帜?有没有看到君子大旗?或者仁义礼智信之类的副旗?”
“没有。”斥候摇头,答道:“前面来的徐州贼军,仅打了一面陶字大旗和普通军旗,没有使君说的什么君子大旗。”
“没有就好。”惠衢又松了口气,忙向李原吩咐道:“李原将军,小心为上,我们还是全军迎战比较稳妥,不过一会你可以先上去斗将,争取给我军斩杀一两名敌将,鼓舞全军士气。”
李原欢天喜地的答应,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斩将立功,惠衢又赶紧命令军队停下脚步,布置了一个攻守兼备的鹤翼阵,在中军布置重兵防护,两翼布置机动兵力方便包抄合围,李原麾下的一千骑兵则被惠衢放在中军前方,方便随时出击,追杀敌人骑兵——不然的话,就算在斗将中打败了徐州军队,步兵也追不上徐州骑兵,白白错过扩大胜果的天赐良机——至少咱们的惠刺史是这么想的。
鹤翼阵刚刚布好,徐州军队已经小跑到了惠衢军前,这是一支十分古怪的骑兵队伍,一千左右的骑兵排着五个整齐但又疏散的横队,装备还特别的差,包括统兵大将在内的精锐主力,都是穿着仅镶嵌少许铁片的廉价皮甲,普通辅兵身上的皮甲更是连铁片都镶嵌不起,手里的枪矛更清一色是木杆铁头,装备孱弱得连惠衢军的精锐步兵都比不上,隔着里许远就能闻到一股寒酸穷苦的味道。
当然了,这支寒酸穷苦的徐州骑兵也有一点让惠衢军万分羡慕,那就是这队徐州骑兵每个人都有一匹备用战马,虽说这么做肯定为了逃命方便,可是在不产战马和没有固定马匹来源的淮南,这样的奢侈装备还是让惠衢和李原等人羡慕得直流口水——也悄悄发誓一定要打败这队敌人,争取多抢一些战马回来。
两军隔着两百步对圆,不等迫不及待的李原将军跃马出阵,对面的徐州骑兵队伍中早有一将更加迫不及待的出来送死——手里挥舞着一柄崭新的青龙偃月刀冲到阵前,隔着老远就兴奋大吼道:“关羽关云长在此,尔等无名鼠辈,有谁敢来送死?”
“关羽?关云长?!”
可怜的惠刺史小脸都白了,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温酒斩华雄的关羽关二爷竟然会出现在徐州军中?那边跃跃欲试的李原将军也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的出阵,大叫问道:“汝就是温酒斩华雄的关羽关云长?”
“非也!”对面的徐州将领神气活现的叫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姓关名宇——宇宙之宇,字云常——常山郡之常!无名鼠辈,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匹夫!竟敢冒充关羽将军大名,受死!”甚是尊敬的李原将军勃然大怒,挺枪就冲向关宇。后面的惠衢也在今天第三次松了口气,暗暗嘀咕道:“吓死我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象的名字?”
“无名鼠辈,受死!”对面的关宇将军确实狂妄得可以,一口一个鼠辈的继续激怒李原,同时也拍马迎向李原,李原马快,转眼冲出了上百步,双手紧握钢枪,血红着眼只是直扑关宇。
“无名鼠辈!这次先饶汝一命!”
让惠衢军上上下下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刚才还无比狂妄的关宇将军小跑了三四十步,忽然大喝着饶李原一命的口号,把手里的青龙偃月刀向李原将军一甩,然后勒马回头就往回跑,可怜的李原将军大惊之下有些措手不及,眼看青龙偃月刀飞到面前赶紧挺枪去拨,枪刀相撞,可怜的李原将军又更加震惊的发现,对面关宇将军扔来的青龙偃月刀,竟然是木头做的…………“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朋友们熟悉的口号声响起,排着第三队的徐州骑兵忽然一起冲锋,一起在冲锋中拉弓搭箭,将两百支羽箭整齐射向可怜的李原将军,可怜的李原将军魂飞魄散间反应稍慢,连人带马被上百支羽箭射中,人惨叫,马惨嘶,一起摔在地上,一起当场毙命!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徐州骑兵队伍中终于亮出了三面大旗,中间的大旗上面书着‘君子’二字,左右两面,则书写着荡气回肠而又**蚀骨的——‘仁义礼智信’与‘温良恭俭让’十个大字!
“李将……。”与此同时,惠衢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疯狂嘶喊,“君子军?!怎么是君子军?!传说中从来没打过败仗的君子军?!”
“哈哈哈哈!本将军故意不打旗帜,果然有白痴上当!”君子军队伍中的陶基疯狂大笑,得意洋洋的把手中令旗连挥,第四队和第五队的君子军轻骑轮流冲锋而上,嚣张跋扈的冲向十二倍于己的敌人,把手中羽箭尽情抛射向打前的惠衢军骑兵,中箭受伤毙命的惨叫声音,也迅速在惠衢军的骑兵队伍中回荡起来。
“怎么办?”被君子军威名吓破了胆的惠衢才那么稍一迟疑间,李原麾下的基层骑兵将领已经自行颁布了冲锋命令——不冲锋也不行了,总不能站着光挨箭射吧?而惠衢军的骑兵刚一冲锋,对面的君子军已经掉转马头就跑,还故意的没有回头放箭,惠衢军骑兵为了拉近距离,自然是更加的拼命冲锋——结果如何,相信这里也用不着介绍了吧?
骑兵的机动速度自然远在步兵之上,惠衢才稍一迟疑间,君子军和自家军已经一逃一追的跑出两三里远,为了宝贵的骑兵不至孤军奋战,可怜的惠衢刺史也只好选择了所有将领最正常但是对与君子军交战最错误的选择——全军总攻,追上去配合骑兵作战!
熟悉的追击战开始,追出了五六里远后,淮南骑兵仗着战马的保护力,一度拉近了与君子军匈奴马的距离,追得最快的几个骑兵甚至距离君子军的整齐后队不到二十步,可是就在这时候,君子军后队的士兵却做出了淮南骑兵绝对做不到的动作——在高速冲锋的战马中回头放箭!还一边狂笑大骂着淮南骑兵的白痴,一边回头放箭,做梦都没有想到君子军竟然能集体做到这个高难动作的淮南骑兵措手不及,接二连三的中箭落马,惨叫着摔落尘土,不是当场毙命,就是被自家战马活活踩死!
光挨打还不了手的追出十几里后,伤亡惨重的淮南骑兵总算是醒过了味来,大小将领赶紧下令约束队伍时,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君子军自然又象癞皮狗一样的缠了上来,二话不说继续箭雨招待。而在得到银河射手曹性的悉心指点后,君子军现在的弓箭命中率已经提高了一倍还不止,转眼之间就有上百淮南骑兵被射死射伤,淮南骑兵的数量也迅速下降到了不到六百人。
“撤!快撤!撤——!”见此情景,心惊胆战的淮南骑兵连继续冲锋的勇气都没有了,争先恐后的大喊着撤退口号,掉转马头就往来路逃命,君子军将士则毫不留情的继续追杀,在追杀途中一边小心保持距离,一边不断的拉弓放箭,射杀已经乱成的淮南骑兵,拼命收割淮南骑兵的宝贵生命,又一次提前上千年时间,在淮南的土地上奏响弓箭与马蹄的交响曲。
可怜的淮南骑兵好不容易与自家步兵相遇时,一千骑兵已经剩下不到四百人,见自家骑兵输得如此狼狈,追击途中的淮南步兵自然是一片大乱,匆忙中甚至来不及组阵迎战,再加上淮南骑兵为了逃命自顾上前,径直冲进自家步兵队伍密集处,把本就混乱的步兵队伍冲得更是大乱。
战机难得,见袁术军步骑大队,肩负着重创这支袁术军救兵重任的陶基毫不犹豫,立即挥舞令旗指挥下令,先是放出浓烟信号,命令迂回包抄的另外五百君子军从侧翼杀出,一边命令三队君子军轻骑迂回包抄向另一侧,最后两队君子军重骑则迅速收拢,排出两条密集横队,一起俯身端枪,虎口向上抓住枪杆,腋窝夹住枪尾,做好冲锋准备。
陶基再将令旗一挥时,君子军重骑新练就还从来没有当众施展的墙式冲锋战术,第一次公开展现在世人面前——为了杀袁术军一个措手不及,君子军几次与袁术军桥蕤对阵时,可都没有舍得使出这个新杀手锏!
墙式冲锋开始,四百君子军重骑组成两道骑兵墙,保持着密集而又整齐的队形,如同两道骑兵城墙,坚定而又飞快的压迫向已经乱成一团的袁术军步兵,刺枪所到之处,一个接一个袁术军士兵在长枪捅穿捅透,又被长枪带着向前冲刺,直到枪头刺穿第二个、甚至第三个袁术军步兵,君子军重骑兵才撒手放枪,抄起刀斧猛砍其他敌人,同时第一队左右散开,换第二队骑兵墙继续向前,捅刺前方的敌人。
没有重甲保护的君子军骑兵使用墙式冲锋,如果用来对付阵容整齐的敌人那是找死,可是用来对于处于混乱状态的敌人那就是再妙不过了,两道骑兵墙冲锋下来,任何企图列阵拦截的袁术军队伍都已经被冲散冲溃,也让大部分的袁术军步兵心理崩溃,争先恐后的向前逃命,让君子军重骑们从背后肆意砍杀屠杀他们。而左右两翼杀来的君子军骑兵也让这些可怜的袁术军士兵更加崩溃,再也鼓不起任何勇气与君子军厮杀交战,上上下下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赶紧跑!”
见过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军队追杀数量远胜于己的场面吗?那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也笔墨无法描述的壮观画面,总之今天的君子军就又一次做到了这一点,重骑兵撵着袁术军的只是疯狂挥动刀斧砍杀,轻骑兵则尾随在重骑兵之后,不断的以弓箭抛射前方敌人,刀斧到处,血肉横飞,箭雨落地,人仰马翻,可怜的袁术军将士则不断的哀嚎倒下,或是四散奔逃,或是自相践踏,尸横遍野,血流满渠。
逃命途中,可怜的惠衢惠刺史先是被自己的亲兵意外撞翻落马,接着甚至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自家的败兵接二连三的踩中,上前救援的亲兵也被败兵彻底冲散,只能嚎哭喊叫着在雨点般落下的鞋底中翻滚挣扎,而在被自家的败兵活活踩死前,可怜的惠衢刺史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君子军,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