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1-9章夏日的内院第1章夏日的内院
    烈日炎炎，地上象下了火1样，水磨方砖地本该是凉的，现在也被晒得烫热。几个小丫头沿着墙根跪做1排，垂着头象被霜打的茄子。
    4奶奶扶着丫头的手，从东边儿过来，跪着的丫头里，有两个抬起头来偷偷看了1眼，目光和4奶奶的目光1碰，又赶紧低下头。
    又林跟在4奶奶身后，好奇的看着墙根跪的人。
    7奶奶懒洋洋的端着碗，冰都化了，半碗莲子汤越吃越腻，最后象粘在喉咙里1样咽不下去，她把碗1推，冲喜凤说：“给你吃吧。”
    喜凤受宠若惊，忙把碗端下去。
    4奶奶已经进了屋，站在门边唤了声：“7弟妹？”
    “哟，这会儿这样热，你们娘俩儿怎么来啦。7奶奶站起来，她是个丰腴的年轻妇人，1件翠色薄缎子衣裳绷得紧紧的，她1动，身上的肉就在微微的颤，仿佛那雪白的肉下1刻就要挣破衣裳跃出来1样。
    4奶奶却很瘦，梳着垂帘髻，这样热天，她还在衣裳外面套了件灰紫的坎肩：“听说你身上不舒坦，过来看看你。”
    又林也上前，行了个礼，脆脆的说：“7婶婶好，又林给7婶婶请安。”
    7奶奶笑着说：“好，1看见你这丫头，我哪儿哪儿都好了。”她摸摸又林的头，看1眼这小姑娘，又看看4奶奶，这对娘俩生得可不象，又林生得黑，个子又矮，活象粒晒淌油的豆子。7奶奶想，这姑娘要是照这模样长下去，大了可不好说婆家。不过也未必，都说女大十8变，兴许大1大就好了。
    说起来都是1家子，但不是1房的。7奶奶他们这1房是嫡支，住的老宅子。4奶奶他们早分家出去了，住镇东头。人哪都是这样，远了香，近了臭。7奶奶和几个亲妯娌、小姑都处不好，可是和4奶奶倒是1见如故。不在1个锅里搅饭吃，自然用不着防着算着。
    又林在屋里无聊，7奶奶也有些话当着小姑娘不方便说，就让喜凤领她出去玩。喜凤拿了几个果子，带又林出了门。
    屋里还凉快1些，1出门，热浪呼啦啦迎面扑上来，让人喘不过气。又林咬了1口果子，指着墙根处的几个丫头问：“她们为什么受罚？”
    喜凤说：“早上打碎了东西，都不肯认。”
    同1，4奶奶也在问：“外面跪那些丫头是怎么了？”
    7奶奶答：“都才进来没几天，杀1杀她们的性子，有了惧怕，以后才知道老实做事。”
    “天儿热，我看也差不多了，再跪别热出好歹来。”
    7奶奶哼了1声：“你就是爱做好人。”
    “那你就给我个面子，让我做1回吧。”
    7奶奶没点头，却问：“你今天过来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单来看我的吧？”
    4奶奶1笑：“我怎么就不能单来看你了？不过今天倒是真有事。又林也不小了，整天这么闲着也不是回事儿。我听大嫂说家里原来请过女先生，所以想打听打听。结果她却不在，回娘家去了。”
    7奶奶说：“嗳，这事儿你问她，还不如问我呢。”
    4奶奶来了精神：“弟妹你知道？”
    “啧，多新鲜哪。大嫂连杭州府都没去过，平时也不出门，能认得几个人，她原来给大姑娘请的那个，还是我给她找的。刘1秀，刘大姑，听说过吧？她教出来的姑娘，哪有谁不说个好儿的？”
    4奶奶顿时乐了：“哎哟，瞧我这真是提着猪头找不着庙门儿，瞎撞了这么些天，真佛就在身边儿呢。”
    7奶奶得意洋洋，往椅子上1靠：“那是，快给咱上点儿供吧，我心情好了，也给你们家又林找个好的先生。”
    4奶奶正经的说：“那敢情好。这丫头让她爹惯得1点姑娘家的样儿都没有了。你知道我们搬回来头1天，她干什么了？我1眼没瞧见，她爬到后院儿的大树上头去了，他爹居然还在底下拍手叫好儿，我说，你不要笑啊。”
    7奶奶实在忍不住，拿帕子掩着脸，笑了好1会儿才停下：“4哥这个人吧…其实挺好的，又体贴，又顾家。”就是不大老成，多大了还跟个孩子1样，
    4奶奶点了下头：“是啊，可好些时候我开口之前，先想抄起鸡毛掸子先给他1顿，不然的话跟他讲理老是不大能讲通。”
    “行行，那你说说，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啊？是想找个有才气的？还是找个教规矩的？”
    4奶奶犹豫了下：“当然要找个教规矩的。现在她和她爹这才气加1起我都吃不消了。不过，那教规矩的…会不会管得太厉害了？”
    7奶奶又想笑，忍住了：“你还说又林是她爹惯坏的？我看你也没少使劲儿啊。这要不厉害，能教得了规矩吗？好言好语哄着，神仙也教不了啊。”
    4奶奶听话听音，轻声问她：“你是身上不舒坦，还是心里又不舒坦了？”
    7奶奶哼1声，把脸撇开了。
    她是个很爱面子的女人。娘家体面，丈夫也体面。可是过日子，谁家也都有不体面的时候，只不过都遮遮掩掩的得过且过。
    7奶奶生过1个女孩儿，两岁的时候发热没了。后来又怀过1次，小产了。成亲78年了，现在膝下犹虚，无论如何不大说得过去。婆婆的脸1天比1天难看，妯娌姑嫂之间的话越来越难听。
    她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把1条帕子在镯子圈儿里拖过来拖过去的：“前天写信回来，说是中秋可能回不来了。”
    4奶奶（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也不提这话，转而说起修房子挖池塘的事儿来，1会儿功夫7奶奶也把这事儿撂下了，两人家长里短的说得好不热闹。
    又林咬了1口井水里冰过的果子，酸甜，冰凉，整个人都舒服得打了个激灵。喜凤怕她热坏了，取了1把扇子来，在1边轻轻替她扇凉。
    幸好穿过来投了个小姐的胎——又林这么想。
    要是投个丫鬟的胎，象墙根边那些小姑娘1样顶着烈日跪着，又林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下来。
    也许真到了那1步，受不了也得受吧？
    大热的宫斗穿越她是赶不上了，宅斗么——呃，虽然李家是镇上的大姓，半个镇都姓李。可是差不多早早的全都分家另过了。关起门来，自家人口很简单。自家奶奶热衷于吃斋念佛，家务事1概扔给了娘，这婆媳关系好得跟亲母女1样，斗不起来。爹爹也曾经有过1个妾，可是已经去世了，留下1个女孩儿才3岁多点儿——又林对那个妾没有什么印象，家里也没有人提她。
    李又林又咬了1口果子，对喜凤说：“喜凤姐姐也歇会儿吧，别给我扇了。”
    喜凤1笑：“这里热，6姑娘还是到东屋里去歇会儿吧。”
    “这儿有穿堂风，就在这儿吧，屋里太闷了。”
    “也好。”喜凤进屋去拿竹椅让又林坐。跪在墙根下的其中1个小丫头偷偷抬头，盯着李又林手里的果子，那果子熟透了，红得紫，1看就是饱满而甜美的。她焦渴难耐，忍不住的咽口水。
    瞅着喜凤不在跟前，她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瞅着又林看。
    大概打量着小姑娘心肠软，会同情她。
    又林想，要是喜凤还在跟前，她必定不敢这样。
    她还真没想错，又林的确不喜欢这种惩治奴婢的事情，但是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这是4伯母家的事，自己是上门来做客的，不便说什么。再说，以她对自家老妈的了解，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
    果然7奶奶让人出来传话，几个丫头不用跪了，但是晚饭还是不给吃。
    这么大的岁数，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最不经饿。晚饭不给吃，明天早饭还不知有没有着落，这1顿饿，也不比罚跪轻多少。
    4奶奶也从屋里出来了，朝又林召了1下手。又林走过去，7奶奶爱怜地替她擦擦额角的汗：“怎么不进屋里去？外头多热。”
    “屋里闷。”
    又林自己的屋子是按着她的意思改过的，窗子极大。但7奶奶家这里，窗子都小，窗纱又厚密，屋里着实是闷不透风。
    4奶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癖好的，也不觉得奇怪，问她：“你7婶留咱们用饭呢，你说是留下来用，还是回家去？”
    又林肚里好笑，4奶奶拿这话来问她，摆明是不想留下，推给她，让她给个借口嘛。
    又林于是说：“奶奶不是说了晚上要1起吃饭么？咱们要不回去，奶奶是不是要生气啊？”
    “对对。”4奶奶说：“你看，还是你小人记性好，娘就总忘事。那我去和你7婶说1声，咱们就回去吧。对了，你要请先生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又林有点意外：“7婶婶认得女先生？”
    “你7婶没出嫁之前，也是读过书，进过女学的，可不象娘1样。”4奶奶有些感慨。这是她1大遗憾——娘家爹娘守旧，不给女儿读书，可嫁了个丈夫又是个喜欢吟诗弄赋的，4奶奶虽然后来努力的自己识了些字，可是那也识得不多。不能和丈夫夫唱妇随，她想起来就有些不乐。
    “7婶婶明天就写信去替你打听，咱们去和她告个别，你也要记得跟4伯母道谢，她为你的事可要费心了。”
    第2章野蛮的小胖墩儿
    母女俩是坐骡车来的，拉车的大青骡子性子温顺，走得又稳当，又林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时不时掀起1点车帘看外头。
    于江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以前只是个渔村，后来因为邻近杭州府，水路方便，贩运丝绸茶叶的船只每每从这儿经过停靠，所以镇子1年年的繁华兴旺起来。镇子西边都是些老户，房舍有些年头了。镇子东头却都是是新户，象又林家，就是从本家分出来，在镇东起屋另过的。要说底蕴，当然还是镇西要强。但是现在镇东人气渐旺，已经有了要盖过镇西的势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路过老刘家糕饼铺子，远远的就能闻见1股桂花芝麻糖香，又林忍不住扯扯4奶奶的袖子，又朝前面指。
    4奶奶笑着说：“馋猫鼻子尖。”
    不过老刘家的糕饼是老字号了，做的确实是好，舍得放糖放油，闻着就比别家的香。甚至还有人从十几里地之外赶过来买呢，又林家的人也都爱吃这个。
    “好，那就称些。”4奶奶要让丫头掏钱，又林已经捏着自己的小荷包，猴子1样灵巧的从车上窜了下去：“我有钱。”
    4奶奶刚想喊她回来，又觉得是在街上，不方便高声。这么耽搁1下，又林已经进了糕饼铺了，4奶奶赶紧打发丫头翠香跟上去。倒不是担心她没钱——又林的小钱箱可是颇有份量哪，主要是怕糕饼铺子里人多，别让人碰着挤着她。
    刘家糕饼铺子里人果然不少，还有半大孩子挤在高高的木柜前头，对着上头的糕饼流口水。又林灵巧的挤了过去，伸手指着：“我要半斤红豆饼，半斤桂花饼，半斤糖酥，半斤糖花生。”
    柜台里伙计光听着声音，可是却没见着买东西的人——又林个子矮，还没有那柜台高呢。他1低头，这才看见了，笑着说：“李家姑娘啊？今儿怎么1个人出门了？1共是要4样儿？”
    又林点头：“给我用那个菱花纹纸。”
    伙计应着：“成，给您用菱花纹的。”
    他手脚极快，旁边还有1个人帮手，两人很快将4样点心称好包起，动作轻快灵活。又林非要自己来买，就为了看他们这称、量、包点心的动作。
    这种动作，在现代已经看不到了。点心们都是塑料袋装的，1包包的买起来非常方便。即使有散装的，那也没有人再用包纸和纸绳捆扎。
    看着1大张包纸在伙计的手里头，几下就包成了1个梯形方包，上面再衬上1张红色的菱花纹小方纸，用绳子交叉1捆，4样点心系成了1串，伙计从柜台上头探过身来，把点心递到又林手里。
    “李姑娘，您拿好嘞。1共5分银子。”
    又林笑眯眯的摸出0碎银子付了账，翠香要把点心接过去拎着，又林说：“我自己拎。”
    她拎着1串点心包出来，迎面在铺子门外遇到浩浩荡荡的1队童子军——不是旁人，正是李家隔壁的周家、洪家和王家的7个半大小子。最大的9岁半，最小的比又林还小1岁，从小到大个头儿1列排开，好比5线谱上的7个蝌蚪。
    “咦？李家妹妹。”领头的周家老大周富辉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半大不小的，最喜欢充大人作派，又做不太象，让人看着总是想发笑。
    “周大哥好。”
    周家老大名1点头：“嗯，李妹妹好。”
    他身后的高低不齐的毛孩子们纷纷跟着招呼，1片参差不齐的问好声，喊姐姐的喊姐姐，喊妹妹的喊妹妹，乱成1团。
    又林嘴角抽了抽，笑眯眯地说：“周大哥你们也来买点心？”
    这么1帮蝗虫似的小子，简直跟蝗虫1样。
    周富辉1摆手，相当有气势地说：“不是，我们出来有正事。”
    1群毛孩子有什么正事？
    又林对男孩子们的秘密没兴趣，招招手说：“那我先回去了。”
    周富辉1副大哥作派嘱咐她：“嗯，你快些回去吧，我们出来时看见你家来客了。”
    “咦？谁来了？”
    “好象是你家姑姑吧？”周富辉不耐烦跟个小丫头多说，1招手，领着1帮弟弟们走了。他们身后不远，3家的长随象串尾巴似的1路跟着。
    他们这份差事也不容易，跟近了这些哥儿们嫌烦，跟远了，真出什么事万1来不及——那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又林皱了下眉头，拎着点心回了车上，跟4奶奶说：“娘，周家大哥说看见咱家来客了，好象是姑姑回来了。”
    果然4奶奶也意外：“你姑姑？”
    “周大家是这么说的。”
    李又林只有1个姑姑，嫁到了临州，离杭州府的路程着实不近，平时往来1回不易。上回她回来，还是又林的奶奶，李家老太太做6十大寿的时候，都有34年了。又林对这个姑姑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平时听人说起来，似乎这位姑姑的脾气不怎么好，性子还很霸道，当年4奶奶和小姑子可不算太和睦。
    这会儿不年不节，怎么突然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4奶奶吩咐1声，让车赶得快些。
    周富辉果然没说错，又林的姑姑的确1个招呼不打，就从婆家跑回娘家来了。
    又林她们下车的时候人，魏妈妈守在那儿，挑起车帘，扶着4奶奶下车。这种活计原不用她来做。魏妈妈就小声说：“您和姑娘出了门，1顿饭的功夫姑奶奶就来了。带着两个孩子，表姑娘看起来病的不轻，小脸儿腊黄腊黄的。”
    “怎么会这会儿回来？”
    魏妈妈说：“进了门，1见了老太太就哭上了。跟前的人都避出来了，就翠芝端了1回茶。听着这是…闹得不轻。”
    4奶奶本想说1句早料到了，但是没说出来。
    根本不用说，家是上上下下这会儿肯定没个不知道的，用不着遮遮掩掩，自家这位姑奶奶什么脾气，自家人最清楚。
    “屋子收拾了吗？”
    “已经让人收拾了，不过…姑奶奶说屋子窄，1个大人带两个孩子挤。”
    4奶奶停了下来，想了想说：“知道了，我先进去。孩子也在老太太屋里？”
    “没有，表姑娘撑不住，先歇着了。表少爷让人领着在院子里玩儿呢。”
    4奶奶1走，又林拉着魏妈妈问：“姑姑为什么突然回来呢？还把表姐和表弟都带着？”
    魏妈妈对又林当然说得很含糊：“也没什么，这不是几年没回来了么？”
    又林很诚恳地说：“是和姑父吵架了？”
    魏妈妈1笑：“哎哟，姑娘真是鬼灵精儿，瞧今天这热的，姑娘快回屋去换衣裳吧。”
    又林想，听魏妈妈这口气，吵架是1定的，但可能还不止和姑父吵架那么简单。
    她往自己屋去，才进院门，就听见当啷1声，不知什么东西打碎了的声音。
    又林1愣，赶紧朝前走。
    “哎哟，表少爷，可不能…”这是又林的小丫鬟小英的声音。
    又林站在门口——1眼望去，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眼前这不是自己的屋子。
    案头原来插着的两枝荷花，花瓣已经708落的散了1地，被踩碾的不成样子了。架子上的小泥猪大福娃都已经摔成了碎片，点子盒子打翻了，连她正在读的书都给扔在了地上，洁白的纸页上都是黑脚印。
    再抬起头来，小英哭丧着脸站在1旁，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清晰的血道子。
    目光再转——好，看到罪魁祸首了。
    1个小胖墩儿。
    李又林穿越了这么几年，不能说见多识广——但这么胖这么墩实的孩子，着实是头次见着啊！
    这年头胖孩子并不算多，穷人家没有那个条件，富人家的孩子精养着，也不至于胖得没了形儿。可是这孩子，这…这…
    小英1看见又林，终于有了主心骨，带着哭腔说：“姑娘，这…表少爷实在是，我拦不住…这都是我的错…”
    小英别的都挺好，就是人太老实了。
    又林把脚边的碎瓷片儿朝1边儿踢了踢，走进屋里来。
    布置的那么可心的屋子，1转眼儿给糟蹋成这样，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小胖墩看着她进来了，横着两只眼看她，也不说话。
    “这怎么回事儿啊？”
    小英抹了下脸，赶紧说：“这都是…”
    又林没让她说下去，指着那小胖墩儿说：“这谁家小孩儿？啊？谁放他进来的？”不等小胖墩开口，又林1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居然把我的书踩成这样子？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你给我赔！”
    小胖墩被揪傻了，可能从来没让人揪过——又林朝外头喊：“人都哪儿去了？叫人来，把这小子捆了扔到猪圈去！”
    小胖墩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朝着又林又踢又抓，嘴里还乱嚷：“你敢！你敢！我让我娘打死你！打死你个小贱妇！”
    又林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要说刚才还是有些玩笑的成份，想吓唬吓唬他居多，可是现在她是真动气了。
    这什么孩子啊？怎么教成这样儿的？
    而且他这力气也太大了！真没白长这1身的膘！现在又林知道小英那1脸1身的狼狈是怎么来的了。这孩子太野，又是主家的表少爷，小英能怎么办？
    “小英，过来帮把手。”
    小英干脆的应了1声。她性子绵软，可是有1点好处——对于又林的话，那是百分百不打折的全力执行。当初又林就是看中她这点儿才要把她留着贴身伺候的。
    两个人1起动手，小英做惯了活的，动真格儿的，小胖墩完全不是对手。
    第3章恶人要先告状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1个尖利的女音突兀的响起：“快住手！”
    又林被那声音吓了1跳。她不胆小，可是这声音实在听着让人不舒服。尖尖的简直象铁器刮瓷片1样，让人头皮发麻。
    她转过头来，小胖墩趁机踢了她1脚，挣开手跑了。
    门外站着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妇人，正双眉倒竖，眼露凶光。小胖墩大声喊着娘，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娘，娘，她们打我！你快让人打她们！”
    又林简直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这么会颠倒黑白倒打1耙的孩子。
    那妇人1迭声的安慰他，又要看他哪儿伤着了。完事儿站起身来，马上从慈母状态1下子切换成了母老虎：“你们谁打他了？嗯？”
    又林不慌不忙地说：“没人打他，倒是他把小英打了。还把我的屋子糟蹋成了这样儿。我正要带他去和他家大人理论——你就是他娘？”
    那个妇人正想说话，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事，狠狠瞪了她1眼，拉着小胖墩就走了。
    小英有些不安：“姑娘，那可是咱家姑奶奶啊…”
    又林却正在琢磨，怪不得小胖墩刚才会拿白眼看人，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其实她也知道，小孩子就象张白纸1样，大人往上面抹什么色，他就是什么样。虽然刚才小胖墩粗野蛮横还出口成脏，但又林生的并不是他的气。
    对这位姑姑，从前又林毫无印象。不过这回1见面，立马就印象深刻了。
    这事儿没完，又林知道。
    她吩咐小英：“先把碎瓷片扫了吧，可别用手拿，当心扎着。给我拿件衣裳来，今天热得出了1身汗。”
    晚饭的时候，热热闹闹的坐了1大桌人。上首当然坐的是李老太太，又林的爹李光沛也回来了，4奶奶和又林，又林的弟弟还小，只吃奶。然后就是姑姑带着两个孩子。她的女儿比又林大1岁，儿子比又林小1岁。和小胖墩成鲜明对比的是，又林的这位表姐特别的瘦，不是小姑娘们那种纤巧玲珑的瘦，而是不健康的面黄肌瘦。看看她，再看小胖墩，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娘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弟弟享用了，而从来就没有让她吃过1顿饱饭。
    李老太太看起来也有心事，李光沛对妹妹不打招呼突然带着孩子跑回家来，多少心里也有数。但是饭桌上大家都不提这事，揣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装糊涂，倒显得1团和气。小胖墩吃相非常不好，得人哄着喂着劝着才吃，而且吃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又林的表姐却特别沉默，只闷头扒饭，碗里的饭粒拨得稀稀拉拉的。夹菜只夹面前那1盘，而且又林挨着她坐着，就没见她夹过几次。
    两道热菜上来，小胖墩指着问：“那是什么？”
    李光沛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妹妹还是头次带外甥归宁，又是在饭桌上，不好说什么。4奶奶说：“是笋片鸭汤。”
    李老太太笑着说：“你娘打小就爱喝这个汤，尝尝看这汤现在烧的合不合你口味。”
    姑姑眼圈1红：“娘时时处处都惦记我——自打到了临州，就很少尝这个味儿了，还是得回来娘这里，托哥哥嫂子的福，才能再喝这个汤。“
    李老太太说：“看你说的，1碗汤，至于这样么？快尝尝吧。”
    “虽然1碗汤事小，可是这就看得出娘和哥哥嫂子是真心疼我，不象那1家…”她抹了下泪：“我算（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别的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娘家才能倚靠。贵儿还小，只要他姥姥、舅舅疼他，就算别人欺负他，那也都没什么…”
    李光沛安抚她1句：“看你说的，有谁欺负贵儿了？”
    4奶奶脸上不动声色，却暗暗有些吃惊。
    几年没见，这个小姑子转了性了。以前要有什么事，那都是当脸甩人巴掌的，现在却懂得迂回出击，指桑骂槐了。在饭桌上提这个话，明显就是冲着在座的人来的。又林那屋里出了什么事，当然瞒不过4奶奶。只不过她本以为，小孩子间的事儿，用不着大人来瞎搀和，本来没事反而节外生枝。可是想不到这个小姑斤斤计较蛮不讲理的脾气1点儿都没有改。
    姑姑抬起头看了又林1眼，又说：“看哥哥说的…没人欺负贵儿，就算有，看在哥哥面子上，我也不生气。”
    果然李光沛的目光也落在了又林身上，颇有些严厉。可惜又林太了解老爹的底细，根本不怕他。
    “妹妹，是不是又林年纪小不懂事，惹你生气了？”
    又林乖巧的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姑姑：“是啊姑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瞧，自家老爹把梯子都给搭好了，又林当然顺着他说。
    “你弟弟年纪小，又没出过门，你做姐姐的得多照顾着他些才是…”又林姑姑说：“他要什么不对了你说他两句，可怎么能动手呢？”
    李光沛这倒是吃惊了。又林的脾气不让人他是知道的，但是要说女儿会跟表弟动手，这个他可不相信。
    小胖墩在1边帮腔：“她打我了，就是她打我的。”
    又林暗自佩服，这才叫恶人先告状啊，而且告的这么理直气壮，真该好好学1学，将来说不定用得上。
    李光沛严肃起来：“又林，你打了表弟吗？”
    不等又林开口，李老太太咳嗽了1声：“光顾说话，汤都凉了。”
    4奶奶忙替李老太太盛了半碗笋片鸭汤，放在她面前，特意说明：“知道姑奶奶不吃姜，今天这汤里就没搁姜。”
    “嗯，都快吃饭吧。小孩子拌两句嘴有什么？你小时候不还撕坏了你哥的书，你哥还要打你来着？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李老太太1发话，姑姑只能委委屈屈地说：“娘说的是。”
    4奶奶说：“姑奶奶尝尝这汤，是你喜欢的那个味儿不？”
    没人再提这个话，1顿晚饭总算是吃完了。上了茶，李老太太招手让又林过来：“今天和你娘去镇东，都见什么人了？”
    又林笑眯眯的从盘子里拈了1块桂花饼给李老太太：“大伯母不在家，娘带我去7婶婶家了。”
    “哦…”李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招手把又林的那位表姐叫过来。这姑娘的存在感太弱了，坐那儿不动不说话，所有人都快忘了屋里还有这么个人了。
    “这是你冬梅表姐。”
    又林笑着喊了1声：“表姐。”
    冬梅垂着头，轻轻应了1声：“嗳，表妹好。”
    李老太太说：“行啦，你们姐妹以前没见过，往后在1块要好好的，不要拌嘴斗气。冬梅啊，你娘原来的屋子小，你这些天就和又林1块儿住吧，她那屋子宽敞，还凉快。”
    咦咦？这么1眨眼的功夫，就给她安排了1位房客啊？
    第4章实话不实说
    虽然对于突然多了1位房客，又林觉得不太适应。但应该庆幸，这位冬梅表姐和其母禀性大异，又林的姑姑是那种绝不允许旁人忽视她的存在的人，但是冬梅正好相反，她是恨不得所有人都忽略她的存在——
    又林琢磨，这位姑姑铁定是个非常非常重男轻女的主，才把儿子惯成了那样，而女儿什么样，她毫不在乎。
    其实她这样的人也不是个别的，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女儿就是赔钱货，辛苦养了十几年所费不赀，还得赔上1大笔嫁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要指望她再孝顺娘家父母了。
    又林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她爹成亲已经比旁人晚，对她这个长女非常钟爱，有时候又林想干什么事儿，求4奶奶不行，就去求她爹。多撒撒娇，1般不太出格的事儿她爹都能答应。而4奶奶虽然平时温言软语，可是她非常坚持原则，不行就是不行，撒娇也没用，4奶奶不吃这套。
    又林拉着冬梅的手：“表姐是头1次来于江吧？”
    冬梅小声的嗯了1声。
    “要不了几天就是7夕了，正好咱们1块儿过节。”
    又林的院子是很宽敞，但是床只有1张——表姐妹俩晚上得挤1张床睡了，幸好床还够宽敞。
    这会儿外头的人已经把冬梅的行李送来了，潮生不用看第2眼，就知道这位表姐的处境了。那么薄的1个小包袱，里面除了能塞两件贴身衣裳，别的什么也塞不下啊。
    这年头姑娘家出门可不是1件简单的事儿，尤其是出远门，衣裳包、妆盒，鞋袜，这些1样都不能少。不然短了那么1样两样的，可没处现买去。
    姑姑就算再忽视这个女儿，也不会就只给她带这样少的行李，看来她们这次出门，真的太仓促了，简直和逃难有1拼。
    又林的身量比她矮，衣裳她穿肯定不合身，又不能给她丫鬟的衣裳穿。不过有4奶奶在，这个问题当然是主妇来操心，倒不用又林为此事发愁。
    等屋里只剩李老太太和又林姑姑了，李老太太的笑容也撂下了。
    “这会儿没旁人了，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又林的姑姑垂着头，还在嘴硬：“就是和贵儿他爹吵嘴了…”
    李老太太不吭声，就那么看着她。
    要是又林见着这会儿的李老太太，肯定会特别吃惊。她印象中的奶奶1象是慈眉善目笑容满面的，可是李老太太现在脸上1点儿表情都没有，却叫人心里直发怵。
    要知道李老太太是年轻守寡的，要是没点儿刚骨和韧性，这点儿家业早让人吞了。现在她儿孙俱全，儿子出息，媳妇能干，她乐得万事儿不管。早年间提起她来，1般人都不敢招惹呢。
    “老大的媳妇，总压我1头，也不想想她什么出身，生的又都是丫头。我和她闹气，贵儿的爹非但不站在我这1边，还让我给她赔罪…”
    李老太太还是不吱声。
    又林的姑姑见瞒不过她娘，吞吞吐吐地说：“贵儿奶奶也站在那边儿…”
    李老太太1针见血地说：“只怕你不光惹了贵儿的伯母，还顶撞了你婆婆吧？”
    看她低头默认的样，这话是说中了。
    李老太太在肚里叹口气。
    婆媳天生是对头，1山怎能容2虎？更何况是两只母老虎。李老太太当初就没少吃苦，婆媳斗法近3十年，而且遗祸至今。
    喏，面前的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就是遗祸。女儿生下来没几天就让他奶奶给抱了去，养成这样1副脾气，改是改不掉了。李老太太费了不少心思，给她寻了门儿好亲事，嫁妆也丰厚。居家过日子和做人的道理教了1筐，现在看来是白教了。
    既然说了个开头，又林姑姑也不再瞒着在夫家的事儿说了。
    “本来嘛，老大家的不过是个穷秀才的女儿，嫁进来才6箱嫁妆。看现在大房现在吃的穿的戴的，哪样不是后来婆婆私心贴补的？她又只生了两个赔钱货，不过就是1张嘴惯会讨好卖乖，婆婆偏就吃她那套…”
    她越说越顺溜起来，积累了许久的苦水和怨气1古脑全倒给自己的亲娘。
    “从婆婆前年1病，家里的事儿1直是大房管着。平时想要1根针也得看她脸色。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处处穷抠。4月里家里上下要添衣裳，我已经说了，因为贵儿穿衣裳费，要多做4身儿，多的钱我自己出，用不着她为难。可是她居然存心的使坏，1套都没给多做。做好送来的那衣裳，也用的不是梁绫和杭薄绸…我气不过，就和她吵了呗…”
    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这个女儿1惯的嘴不好。她那个大嫂又是出名的贤惠，她哪能讨得了好？
    “再后来呢？”
    “后来婆婆出来调停，说她管家事多，辛苦，让我多体谅她。呸，没那本事谁让她逞强揽事儿了？要让我管，准保比她管得好十倍不止。婆婆就是偏心…当初生贵儿的时候还许过让我管家，可是后来就装相，1个字也不提了。贵儿爹胳膊肘朝外拐，也不想想我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和贵儿，为了我们2房好么？他说我不识大体，又说了1通大道理，什么孝顺孝顺，孝就是顺…又说大嫂当敬着才是，1股子酸气，半点儿过日子的艰难都不知道…”
    她滔滔不绝的抱怨，但李老太太知道这肯定不是全部，肯定还有旁的事。
    要不然只是吵架，想回娘家散散心，让丈夫着着急，也不必来的这么匆忙。瞧她手上，连镯子都没有，只怕路上盘缠都没够，换了当钱花了。
    “你还有没有闯祸。”
    她立刻说：“没有！真没有！”
    李老太太可不相信。
    可是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她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也没精力再审下去，只能先放她1马。
    “你的屋子1直有人打扫，回去看看还缺什么东西，直接跟你嫂子说1声。”
    对于4奶奶这个媳妇，李老太太是十分满意的。这媳妇持家管事儿很有1手，本事绝不是吹出来的。家里的大小事务，庄子上铺子里还有库房，都打理得条理分明。
    “我那屋小，大人孩子挤1起，可怎么住啊？”
    李老太太1抬眼，目光电似的投过来：“出息了啊，住惯了府城，看不上娘家的屋子了？”
    姑姑心1突，忙说：“哪能呢，看娘这话说的。临州说是府城，可是府里的宅子可没有咱们家宽敞，丫头上夜都是在床前头打地铺，晚上铺上，白天还要卷起来的。那屋子朝向也不好，只能上午见会儿太阳，哪有咱们家好。我这不是怕贵儿住不惯么…”
    李老太太淡淡地说：“他刚到1个新地方，你带着他住才好，不然怕他1个人会怕。”
    姑姑（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马上点头：“对对，还是娘经事经得多，我差点儿忘了。”
    从李老太太屋里出来，让晚上的风1吹，她背上凉浸浸的，都让汗湿透了。
    娘可真不含糊，什么话都瞒不过去。
    可是她反而觉得心里踏实。娘厉害，那她们娘仨才有指望。不然的话…
    只是娘难免偏着哥哥嫂子，护着她孙女儿。贵儿虽然好，可毕竟是外孙。刚才在饭桌上，就把话岔开了，没顺着她的意思把那小丫头好好儿教训1顿。
    4奶奶正细问林妈妈这件事儿。听说她们连1个丫头都没有带，简直要目瞪口呆。门上的吕婆子说：“不怕奶奶责怪，这姑奶奶连车钱都给不出来了，赁的那大车到了咱门口，车夫要银子，她让门上给出。车夫说这车是从惠城就雇了，讲好了是8两银，路上他还贴补了饭钱呢，0头抹了，也要十两。”
    “车走了几天？怎么是在惠城上的车？不是从临州来？”
    “不是临州，就是惠城，路上走了4天3夜。”吕婆子跟车夫问得清楚：“还说那小姑娘病歪歪的，路上发了次烧。”
    4奶奶点了下头，吩咐林妈妈：“记着明天请郎中来，替冬梅看看，我瞧那丫头病还没好透实——嘱咐翠玉和小英要上心些，别让又林也病了。”
    林妈妈忙应下了。
    4奶奶揉了下额角，这大麻烦算是进了门了，以后糟心的事儿多着呢。
    这个小姑子还是那样儿，1点儿长进都没有。这才刚进门，和又林较什么劲呢？
    难道觉得她还应该是这家里独1无2的大小姐，又林这个侄女儿很碍她的眼吗？还说又林欺负她儿了，也不瞅瞅那孩子什么德行，说这话谁信哪？李老太太打圆场，其实是给她这个当姑姑的打的，怕把话说透了，难为情下不了台的人反而是她！
    可惜这道理，李老太太（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李光沛和4奶奶（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连不到6岁的又林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这当姑姑的自己却是个糊涂虫。
    其他人替她圆面子，她自己却要把面子放地上踩。
    唉，这都是1个娘生的，怎么丈夫做人这么通透，这个妹妹却如此糊涂呢。
    第5章托儿所
    又林本来以为床上多了个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也许是今天出了门，又生了1场气，太累了，上床没1会儿就睡着了。
    倒是冯冬梅小姑娘，躺在那儿好1会儿了也没有睡着觉。
    在路上折腾了那么些天，吃的住的都那样差，她还生病，好几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这终于到了姥姥家，吃的又香又饱，睡的这样舒服的床。
    就在刚才，睡觉之前沐浴的时候，浴桶边放的那些东西，件件都是好的。就说那雕花的皂块儿，她也有过1块，总是舍不得用，精心收着，时不时拿出来闻1闻香味儿。在表妹这儿却是敞开了用的。
    虽然冯家是住在临州城里的，可是看起来日子过得可没有在镇上的姥姥家好。
    她睡得直挺挺的，手紧紧贴着腿放着，生怕自己乱动扰了表妹。
    1直到早上又林醒的时候，她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当然，她睡的很熟。
    又林坐了起来，看看身边这睡得这么拘束，这么循规蹈矩的表姐，忍不住嘴角又抽了抽。
    虽然有那么个拎不清的娘，但是冬梅表姐倒是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小英端水进来，发现表姑娘还没醒。又林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轻些。
    “表姐刚病过，赶路又累，让她多睡1会儿吧。”
    但是冬梅已经醒了，1看又林已经起了床，她慌忙也要起身。可是昨天脱的衣裳已经被收走去洗了，她现在没法儿起身。
    小英捧来了两套衣裳：“1早翠香姐姐送来的，说是夜里赶着改的，请表姑娘先将就着穿。”
    冬梅小声说：“让舅母费心了。”
    她自己穿衣很是麻利，而且顺手把被子也叠了起来，两手捏着床单1抖再1撑，床单顿时平整了。
    1看这熟练程度，就知道这活计她平时没少干。
    又林说：“咱们先到奶奶那去儿，奶奶平时都是这个点儿起。等回来再吃早饭。表姐你早上都爱吃些什么？是吃甜的还是咸的？”
    冬梅有些犹豫的说：“我都行…”不过看了看又林的表情，她补了1句：“那就甜的吧。”
    “行，小英姐你去跟林妈妈说1声，我们先到奶奶那儿去。”
    虽然出了这样的事，李老太太晚上的睡眠质量还不错。早年经的事儿，比这个邪乎烦难的多了去了，要都是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那日子可怎么过？
    又林和冬梅居然是第1个到的，而姑姑是最后1个到的。至于小胖墩，没见，说是太累了，所以睡得实。
    李老太太什么没就此事发表意见。不过却很关心冬梅，问她晚上睡得好不好？病都好了吗？身上还难受不难受这些。冬梅都小声答了——总体就是1个好字。睡得好，病好了，身子也好。照这个问法，再问1百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也都1样。
    李老太太冲两个大人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冬梅她们姐妹俩留下陪我吃早饭。”
    姑姑说：“我也留下陪娘吃饭吧？”
    这话说的并不是特别真心，李老太太瞅她1眼：“你回去照看儿子吧。1个下人都没带，也不知这1路你们怎么过来的。”
    姑姑就算再木钝，也听说来李老太太的不满——她把儿子养得肥壮，女儿却又病又瘦。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她1个人怎么照应得过来两个孩儿？贵儿是她的命根子，女人怎么能没儿子？那将来指靠谁去？就说自己亲娘吧，要不是靠着哥哥，能过得现在这么好？
    儿子交给别人照顾，她也是真不放心。
    又林拉着冬梅陪奶奶吃饭，粥端上来，有3样儿。李老太太那份儿是枸杞荷叶粥，红绿白交映，1股荷叶清香。又林和冬梅都是红枣山药粥。这个粥是特意给冬梅预备的，小姑娘看起来真该好好补1补。又林的脾气是，衣裳不用好看，穿着舒服就行。但吃的上头1定不亏待自己。
    冬梅颇有些不安。看桌上还有热糕，包子，咸蛋，酱菜——摆了好几碟呢，这也太丰盛了。
    李老太太看出她在想什么，温言说：“这不是单给你特意做的。平时家里也这么吃。又林这丫头可会琢磨吃了，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吃那个，在书上翻个菜谱就去让厨子做，也不管人家会不会。可就这么吃，也没见她长肉。”
    冬梅顺着李老太太的话打量了1下表妹——真的，看得出来这个表妹吃的住的，那过的都是好日子。可是她干瘦干瘦的，还矮，看着和舅舅、舅母，都不太象。
    “快吃吧。”
    又林把咸蛋用筷子00碎碎的挑出来泡在粥里吃，她1向喜欢这个吃法儿，要么就是把酱菜夹了放粥里和1和，喝1口粥吃1口酱菜。
    李老太太有年纪，胃口不大，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含着笑看她们吃。
    “又林啊，你娘可说了，要给你请先生上规矩，你可自在不了几天了，要上笼头啦。”
    又林头都不抬：“能自在几天是几天吧。对了奶奶，要是那请的先生太厉害，您可得护着我点儿。”
    冬梅又惊了，单给表妹请先生？
    就算在临州，在城里头，姑娘们也没有这个待遇啊。
    请1个先生，1年1年要给束修，家里做4季衣裳不能漏下先生，过节什么的还有礼要送，折下来1年少说也要2百两吧？冯家隔壁请了个先生来教家里3个男孩子读书，还时常说抛费大不合适什么的，说过年就不请了，还是送孩子去书塾读书。这请个女先生，就算便宜1点，可是这是单教表妹1个人啊！姥姥家外面看着不起眼，可是日子是真的很殷实啊。
    又林有点儿好奇昨天周富辉他们1帮子人干什么去了，问了胡妈妈的孙子才知道，原来他们居然跑去拜，师，学，艺！
    镇上又有户人家搬来。说搬来也不确切，原来人家就是这镇上的人，不过1直在外面没回来。现在不做官了，就回乡来了。
    “听说是个武将，弓马娴熟，带过很多兵的。周家大少爷他们就去想拜师了。”
    啊…又林很酸文假醋的感叹1声，真是热血少年啊。每个男孩子心里，大概都有1个武侠OR武将的梦想吧。以前苦于没有门路，这会儿1有个现成的退役武将送上门来，还不赶着上门儿去投奔？
    但是呢，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又林料定那个武将必定不肯收的。
    结果小英接下去说的话让她吃了1惊：“收下了？”
    小英点头说：“嗯，听周家的人说，收下了，还很正经的择了个日子，就在初5，要让他们几个拜师敬茶呢。”
    太意外了。
    那位老爷子，难道是退了休无聊办个托儿所？
    第6章旁观者清
    李光沛正在写信，无论如何，妹妹1声招呼不打，带着两个孩子跑回娘家来，这事儿实在说不过去，总得写信知会冯家1声，免得他们找不着人，着急出事，又或是干脆去报官，那丢人就丢大了。
    妹夫冯焕松，李光沛虽然和他交往不多，但是他和李老太太的看法1样——冯焕松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含义是，他没太大本事，也没太多心眼儿。当时是1位远亲姑婆说的媒，李老太太见过他之后，也觉得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冯家在临州城里也算是大户人家，冯焕松祖父曾经做过6品工部主事，虽然后继无人，但家境很殷实。冯焕松不是长子，上头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他夹在中间，处境尴尬。既不象长子长女那样得父母倚重，也不象小弟幺妹那样得到长辈宠溺，所以才养成了老实温吞，凡事不出头，不急躁的脾气。
    李老太太和李光沛看中的是他的为人，但又林的姑姑看中的是冯家是在临州城里，祖父又曾经为官。她那时候琢磨着，说不定将来冯焕松也能考上功名当上官，她也就跟着成了夫人享诰命了。
    信是要写的，但是措辞让李光沛有些为难。并且冯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得问个清楚才行。
    看李光沛伤脑筋，4奶奶却说：“这信写不写都1样——我看是写了也送不出去。”
    李光沛抬头看了妻子1眼。4奶奶抽走他手里的笔：“从临州到咱们这儿，1般得走多久？”
    “先坐车，再换船的话，大概78天的样子。要是只坐车，还会快1些，不过人太受罪了。”
    4奶奶说：“冯家现在就1个男孙，被带了出来，岂有不急的？小姑又没有别处可投奔，只能回娘家。她们前头上了路，最迟隔1天，冯家就会派人往咱们家来，今天或是明天说不定就到了。有的这写信的功夫，不如先想想见了人怎么说。我1早就吩咐人打扫客房了。”
    冯家是肯定会派人来找的，现在只是不知道会来多少人。
    小姑这回真是…闹得也不成样子了，缘由肯定不简单。
    将心比心，4奶奶想，换成自己的话，有什么事能让她怕到如此狼狈的跑回娘家？
    1是婆家有人要伤害她，伤害她的孩子。
    这个不大可能，冯家子弟都读书的，姑爷也是讲道理的，怎么能害了妻子和自己的孩子呢？
    2是，她的地位不保。
    她1定做了什么事让她在冯家无处容身，说不定…她有可能会被休。
    4奶奶的猜测已经与事实十分接近了。
    又林也想到这1点了，她本来可以向冬梅打听实情，但是看这位表姐胆怯怕事的样子，又不忍心套她的话。
    反正纸里包不住火，最迟，再过个1两天也就真相大白了。
    李家现在的平静是表面上的，其实人人都知道，这位姑奶奶是带着麻烦回来的。
    李光沛承认妻子说得正确。没错，这信的确也用不着写，他妹子昨天进门，说不定冯家的人后脚跟着就到。他还是好好琢磨1下，见了冯家的人该怎么应对吧。
    “你说的对，我竟然没想到。”
    4奶奶抿嘴1笑。
    李光沛不是想不到，是关心则乱。而对4奶奶来说，她从来没把这个难缠的小姑当成自己的至亲之人，自然是旁观者清。但这个话，可不能和丈夫151十的说。毕竟那是他妹子，再不成器，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
    这会儿隔壁周家，周富辉的的妹妹周榭过来找又林说话。周榭有些烦恼，她接了1张贴子，霍家的姑娘霍巧蓉请她去诗会。
    又林请她进屋，又介绍：“这是我表姐，姓冯。”
    两人相对福礼，互相问好。
    小姑娘们到了1起，总要论1论生辰。周榭和冬梅1年生人，不过周榭是4月里生辰，冬梅是腊月里生的。于是周榭改口喊她冯妹妹，冬梅也怯生生的称1声周姐姐。
    等扰攘见礼完了重新坐下，
    “我只念了那么点书，还差不多都是大姐和哥哥教的1点，哪懂得这诗会是怎么回事儿啊…”
    又林看看她的表情，问：“可你还是想去吧？”
    可不是想去么。周榭不象又林，她平时出门的机会极少。又林的爹爹很宠闺女，还带她去过杭州府。这样的爹别说于江了，就是整个州府也找不出第2个来。
    “你知道桐树巷有人搬来了吧？”
    “知道啊，周大哥不是平米说要拜师么？”
    周榭说：“那家姓石，家里也有个姑娘，和咱们差不多大。听说霍家和石家原来就相识，所以这回诗会石姑娘也来。要是这次不去错过了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她见上面。”
    “那你便去嘛。”
    周榭幽怨地看了又林1眼。
    这可是诗会啊，要是到时候人家都要做诗什么的，她怎么办？
    又林笑了，安慰她说：“周姐姐不要急，听我慢慢说。你说霍家姐姐读书比你多么？”
    周榭摇头：“就她那半瓶水，还不如我呢。”
    “那其他受邀的人，象陈姐姐啊齐姐姐啊她们，会做诗？”
    “也不会啊…”周榭1下子想通了，笑了起来：“对啊，大家都不会做啊。”
    “我看霍家姐姐也是写着玩儿的，其实咱们大家都不会做诗。我看，周姐姐你只管去就行了。”又林又补充1句：“这诗会，是大家1起做诗，还是大家1起背诗？要是背诗的话，周姐姐你可不比别人差，你会背整整1本呢。”
    周榭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背。可不是，要说背诗，她自认可不比镇上哪个姑娘差。
    冬梅羡慕的看着她们。
    表妹懂的真多，这周姐姐也不差，居然会背整整1本诗！那得有多少字啊。
    “对了，”周榭问又林：“诗会你去不去？”
    “人家又没下贴子请我，我去做什么？”
    周榭是很想让又林1块儿去的，两个人相熟，彼此做个伴，就不会太心慌了。再说，周榭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因为又林懂得多，又沉得住气，周榭遇事总想找她帮着拿主意。
    “1起去玩玩嘛。”周榭说：“你就不想认识石姑娘？”
    又林也有点好奇，武将家的闺女哎，不知道和她们这些寻常人家的有什么不1样。会不会十分英姿飒爽？而且石家应该是从京城迁回来，1定有许多关于京城的话题。
    “我让人送个信儿给霍巧蓉吧，就问问她怎么漏了你的1张贴子。要不让她补张贴子给你，或是告诉她1声，那天你和我1块儿去。”
    “行。”又林看了看表姐冬梅，对周榭说：“要不，也替我表姐说1声，霍家花园挺好的，我想让表姐也看看。”
    周榭满口答应：“你1夸她家花园好，她肯定高兴，说不定今天就会赶着把贴子补送来。”
    冬梅1听她也有份，顿时慌了，连连摇手说：“不用，我不去。”
    又林说：“表姐是怕衣裳不合适？”又替她向周榭解释：“我表姐她们来的匆忙，行李也不齐全。我娘正赶着给她做衣裳呢，诗会还有两天，应该赶得上的。”
    “不是，不是为了衣裳。”冬梅小声说：“我又不识字…”
    “这有什么，咱们去吃她家的好茶，逛她家的园子去。她们要背诗，咱们听着就是了，权当是散散心去。”
    可是她再劝，冬梅总是摇头不肯：“不行的，娘1定不答应。再说，我病也好了，该帮着照看弟弟，哪能自己跑出去玩…”
    这倒也是，姑姑那1关可不好过。
    可惜了。又林觉得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快乐，所以就算这样过家家1样的诗会，她也会去凑热闹。1开始是怕人觉得她和普通的孩子不1样，后来渐渐觉得，重活1次，重新经历1次重年，也许是上天给她的补偿与奖赏。
    她那属于成年人的灵魂，现在却透过1双孩子的眼睛去看周围的1切。
    而冬梅表姐，她货真价实是个孩子，但是她的表现却1点不象个孩子。
    姑姑实在太忽视这个女儿了。
    冬梅的态度很坚决，又林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起来，姑姑这次的事情还没个说法，母子3人处境不明，让冬梅这时候去做客赏花园，她也没那个心情。
    冬梅果然说得没有错，又林姑姑让人来叫她过去，让冬梅去陪着弟弟贵儿玩。
    陪那个小胖墩玩？又林不用亲眼见，也能想象出那是个什么情景。肯定是那个贵儿单方面的欺负使唤他姐呗，看昨天小英那么狼狈就知道了。
    可是人家是母子3人，是1家子，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这件事又林也没有办法。她自己还常帮着娘照看弟弟呢。当然，自家弟弟还在牙牙学语，破坏力十分的有限。
    4奶奶料事如神，小姑子前脚进门，冯家的人果然后脚就追了来，相差仅是1天，这天快傍晚的时候，冯家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第7章祸害
    这会儿正是3伏天，热得厉害。连着几日都晴天，但就是冯家人来的这1天下午变了天。他们前脚进门，天就下起雨来。
    又林姑姑在屋里来回转悠，很是焦躁。1旁冬梅哄着弟弟贵儿。因为下雨不能出去，这孩子在屋里又待不住，不停的找碴生事，想要出门。这样大雨，哪能放他出去？冬梅只能拉着哄着拦着，贵儿嗷嗷直叫。
    又林姑姑心里烦闷不安，没好气地训女儿：“你怎么哄的弟弟，嗯？别让他再叫唤了。”
    冬梅只能低下头。
    弟弟不听话，她也没有办法。她1不能骂，2不能打。娘总说，有弟弟，她们娘俩才算是站稳了脚，将来娘和她都要指望着弟弟安身立命的，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他。
    听说爹和伯父都来了，冬梅心里也不安，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除了贵儿不懂事，1心想着玩。
    爹那天和娘吵得那样厉害，她在自己屋里都听见了。
    爹那么好脾气的人，居然说要写休书。
    爹是个脾气很好，很老实的人。老实有时候，也就是性子绵软没主见的代称。家里总是娘的声音大，1天到晚说个不停，爹总是听着，很少反驳。
    可爹这次却象是拿定了主意，特别的坚定，不管娘哭闹也好，撒泼也好，他都不为所动。
    娘怎么能被休呢？要是…娘被休了，他们姐弟怎么办？他们就没有娘了——那家也就没有了。
    贵儿不知道害怕，冬梅却已经懂事了。
    她只是恨自己胆小，嘴也笨，不能帮着娘跟爹求求情。
    娘是犯了错，可她是为了谁？她总没有偏着外人啊。爹说娘犯了7出之条，可就算是看在他们姐弟俩的份上，爹也不能把娘休了吧。
    冬梅干着急，心里头混混噩噩的。
    爹和伯父，现在应该在和舅舅说话吧？娘隐瞒没说的事情，他们1定会说出来的。
    要是…
    冬梅忍不住想，要是又林表妹，她要是遇着这样的事，1定不会象自己这样笨，什么都不会做。上午那个周姑娘来时，表妹给她出主意，说的头头是道的。
    这件事，要是求求表妹，说不定她会有什么好主意？
    事实上冬梅猜错了，李光沛这会儿不在家。
    在于江镇，李家人的情报绝对及时准确。冯家的人1下船进镇子，就有人立刻把消息传过来了。就在冯焕松兄弟进门前1盏茶的功夫，李光沛刚才从后门走了。
    4奶奶出面见了冯焕松，态度和气、热情，对冯家姑爷以及冯家大哥上门表示了含薰而热烈的欢迎，但是对于又林姑姑和他们上门来的原因，1字不提。反正她是妇道人家，那两人也不好和她说这个话。
    再说，无论如何，抬手不打笑脸人。4奶奶为人的口碑是远近闻名的，逢年过节礼数1点不缺，既贤惠又周到。冯焕松怎么也没法儿在这位嫂子面前把话都说出来。
    “天儿不早了，赶了这么些天的路，想必也累了。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你们先梳洗，好生歇1会儿，晚饭时候再见我们老太太吧？我已经打发人去6叔家里找4爷了，只是雨这样大，天又已经黑了，只怕路不好走，只怕今晚回不来。”
    爹是有意躲出去的，结果恰好下雨，倒是给了自家1个很好的缓冲。
    “老太太还1直念叨姑爷呢，说上次姑爷送来的那楠木拐杖特别的好使，远近的人见了没有不夸的，姑爷真是有心了。”
    是啊，还有老太太，又1重缓冲。
    话说娘和爹懂得兵法吗？怎么把缓兵之计用得这么娴熟到位啊？
    冯姑父他们远路而来，1定憋着1股气儿的。但是先是娘，再是奶奶，最后爹再上场，好吃好喝好话不要钱1样招呼上去，让他们1鼓作气，再而衰，3而竭。再说话，就好说了。
    又林躲在后头，这种场合当然没有小孩子露面的机会，但是咱不能光明正大的看，还不会偷偷的看吗？
    小客厅推荐偷听位置1：迎门的屏风和柱子的夹角。
    优点：可视可听。缺点：易被发现。
    小客厅推荐偷听位置2：方木立柜里头。
    优点：绝对安全，因为柜子可以从里面销1下，外面绝对打不开。缺点：有些憋闷，只能透过1条缝观察外面。
    又林这会儿就躲在柜子里偷看偷听。
    当然，小客厅里有点儿暗，又林的角度，只看见了这位冯姑父的大哥的侧面。
    感觉上，这位冯大伯应该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他不象他弟弟那么老实——说穿了，冯姑父这人有点没主见。但这位冯大伯看起来不1样，不是个可以轻易糊弄的人。要不然的话，找老婆，冯姑父1个人来就够了，何必还要他大哥也陪着他1同来？肯定是有些事，冯姑爷既不方便做，也不会做。有些话，还得这位冯大伯来说。
    这位冯大伯叫什么来着？爹好象提过1次，是叫姚焕涛还是叫什么？
    等姚姑父他们出去了，4奶奶走到柜子前头，什么都没说，又林已经乖乖从里头出来了。
    她常在这儿偷看，其实爹娘1直都知道，不过是揣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装糊涂，没揭穿过她而已。
    4奶奶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这孩子真是鬼灵精，特别会看人眼色，现在就1副“我错了我认错不要训我”的乖巧表情。
    “你几时来的？”
    又林心想，这还用问么？偷听当然需要事先潜入。总不能客人已经进了屋，她再大摇大摆的进去，打开柜子，站进去之后，把门带上，再请外面的人主客自便，就当她不存在吧？
    “娘…”又林被自己甜得发腻还带颤音的声音激得起了鸡皮疙瘩：“我就是好奇嘛…”
    4奶奶看起来倒不象是要给她上规矩的样子，只说句：“1年大2年小的，就是没个姑娘家的样儿。告诉你，你也就乐呵这么几天了，等你7婶把先生给你请来了，你就得乖乖的给我听话。”
    又林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古往今来都1样，爸妈最喜欢说：告诉你们老师让他好好管你。老师也喜欢说，告诉你家长让他们好好管你——
    又林这会儿对所谓的学规矩还没有直观准确的认识，否则她绝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无所谓。
    4奶奶端起茶来，出了1会儿神，又林也不敢乱动。4奶奶放下茶盏，问她：“你觉得，你姑父是要休妻吗？”
    又林愣了1下。4奶奶怎么会问她这个？
    大人们平时总是对小孩子说，这个你不懂，长大就知道。
    总觉得不该让孩子知道太多成人世界的内情和规则。难道他们指望到了有需要的进修，孩子1夜之间就会长大，无师自通知道怎么当1个“大人”？
    那有那么好的事儿。不跌无数跟头，谁能学会成熟？
    又林拿不准4奶奶的意思，地说：“我觉得…不会的。”
    “为什么呢？”
    又林觉得，4奶奶好象有点儿考她的意思。当然，也可能是4奶奶自己都不太拿得准冯家的态度。
    “奶奶以前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1门亲。再说…要是姑父真休了姑姑，那冬梅表姐和贵儿表弟怎么办？”
    4奶奶嘴角露出1丝笑容，摸了摸又林的头：“说得对。宁拆十座庙，不毁1门亲，就是这个理儿。”
    不光是因为这个，虽然姑姑，还有表姐表弟遇到不幸是1件值得同情的事。但是又林更要想，假如说，姑姑真被休了，那她能去哪儿？还不是要回李家。又林和这位姑姑真是相看两相厌，到时候只怕1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上。
    那句有名的话是什么人说得来着？真是至理名言啊。你要有个儿子养不好，就害自己全家。要是有个女儿养不好，把她嫁出去，她就害别人全家。姑姑这性子——呃，又林不厚道的想，还是让她去祸害别人家好了。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又林1定会非常非常努力帮忙的，务必要让他们夫妻早早和好，赶紧打道回府。
    只不过…想到那个说话滴水不漏的冯大伯，又林觉得，这件事只怕不太好办。
    雨还是很大，又林的绣鞋都给打湿了，回了屋忙唤小英拿鞋来换。结果鞋子递了过来，不是小英，却是表姐冬梅。
    “表姐？”又林忙把鞋接过来，连忙道歉：“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小英，真是…你别生气，我没有轻慢你的意思。”
    冬梅摇摇头：“没事儿，我习惯了，顺手。你…刚才见着我爹了么？”
    又林想，在柜子里见着，也算见吧，就点了下头。
    “他…”冬梅的手捏着衣角搓来搓去：“我爹说了什么吗？”
    又林安慰她：“没有说什么，姑父和冯大伯赶了好几天的路也太累了，已经先去歇息换衣裳了。”
    冬梅点点头，表情还是十分纠结。
    可怜的娃，小姑娘太懂事了也不好，瞧她弟弟那样儿，没心没肺好吃好睡，活得多滋润。或者象姑姑1样，自己要有1分不痛快，就得转嫁到别人头上，让所有人都十分不痛快，活得也很恣意。惹出烂摊子来，还可以丢给父母兄嫂来替她收拾。
    第8章真相和结果
    李光沛这会儿头疼的很。他躲出来去了李6爷李光时的家里。李6爷身子骨不怎么好，还喜欢附庸个风雅，1向和4哥李光沛说得来。两人虽然是隔房的兄弟，处得倒象亲兄弟似的。
    所以这件算是家丑的事儿，李光沛也没瞒他。
    李6爷抿了口茶——郎中不让他喝酒，他京以茶代酒了——真是以茶代酒啊，都是装在酒杯里面的。可能装在酒杯里，茶的确能喝出些酒味儿来吧。
    “4哥也不用忧心，冯家那边儿当然咱们得赔个理服个软，我瞧他们也不会真的想恩断义绝，毕竟这有儿有女了嘛，真要是休妻，冯家姑爷名声也不好。到了他这岁数了，还想讨到什么更好的媳妇？我想冯家上下不会那么糊涂的。”
    “6弟说的也是。他们家在临州，也是要脸面的人家，未必就肯把家丑揭开给人看。只是…”李光沛总有1种此事十分棘手，无法善了的感觉。
    外面大雨哗哗的下着，不知道几时会停。
    下得人心里没有底。
    他还是了解这个妹子的。若只是和大嫂争管家之权，和婆婆闹气，断不至于吓得跑回娘家来。
    她肯定还有所隐瞒，这个隐瞒下的大概才是真实原因。
    4奶奶旁敲侧击的，也没从冯家兄弟嘴里问出什么来。李光沛就算派人去打听，1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消息。
    但是又林却已经知道了，是表姐冬梅悄悄告诉她的。
    这个秘密对于小姑娘来说实在太过于沉重，连日来的惊恐，担忧，疾病…让她实在需要1个宣泄的出口。而这个比她还要小1岁的又林表妹，又是个让人不知不觉就放下心防的人。
    “我大伯母有个远房表妹吴姑娘，举家迁到了临州，凭的屋子离我们家就隔1条街。那位吴姑娘在我们家住了两个多月，就有人说，大伯母可能有意想让她给大伯做…”冬梅毕竟是小姑娘，说起这些事情来十分羞涩，那个妾字说得很低很低，几乎听不到。
    又林点了下头，没有插话。她知道表姐能说出这些来很不容易，要是1打岔，可能她的勇气就消失了，下面的话也就不会说出来了。
    听说冯家大伯没有儿子，都3十多岁的人了，自然很心急。在这个时代，为了生儿子纳妾是很常见的事情。那位大伯母找自己娘家表妹来，个中缘由当然不言而喻。
    “但是，那位吴姑娘，好象和我爹…”冬梅根本不敢看又林的脸，说出来的话就象炮烙1样灼痛了她的舌头：“有人说，瞧见过他们1起下棋，我娘很是生气。说大伯母存心不良，要把她表妹安插到我们2房来。”
    这个，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潮生觉得，冯家那位大伯看起来应该是个重规矩爱面子的人，这种把妻子表妹推给弟弟做妾的事，他应该不会做。但是也不能肯定，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接下来才说到最关键的部分了，冬梅贴着又林的耳朵，声音细微地说：“我娘和那个吴姑娘吵起来，结果吴姑娘的脸被烫伤了。”
    “什么？”又林怔了1下，忙问：“烫的可厉害？”
    “听说是挺厉害的，1边额头和脸颊上都烫着了…我也没有见，家里请了两位郎中来给她看呢，都说会破相的…”
    又林缓缓的吐了口气。
    “所以呢？你大伯和大伯母要你娘给个说法？”
    冬梅有些佩服地看着表妹：“对。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啊。姑娘家的脸面何等重要，还没嫁人的姑娘家，脸破了相，让人下半辈子怎么办？这搁到什么时候，也得给赔偿啊，且赔得绝对不能少。
    只怕冯家大房要的不是银子田地之类的补偿。
    “大伯娘说，要我爹，嗯…纳了吴姑娘，而且不算是做妾，而是两头大，进了门她称我娘1声姐姐…”
    又林全（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两头大，姑姑怎么会肯？死都不会肯的。但是她既得罪了嫂子，又失了婆婆欢心，现在还闯下这样的祸——除了还有1双儿女，她没根本没有1样能站住脚。但是这个儿子，又实在给惯得不象话。
    又林摸了1下花盆里垂下的兰花的叶子，忽然问：“这事儿有多久了？我是说，那位吴姑娘烫伤？”
    “多半个月了。”
    “脸1直没起色吗？”
    冬梅摇头，这个她不清楚。
    “姑姑和她争执，都有谁看见，谁听见？”
    “嗯？”冬梅想了想：“好多人都见了…”
    这个表姐抓不到重点，又林却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半个多月前，天气也早已经入伏了，那么炎热。于江就已经热得树叶打蔫儿，临州城里只会比于江镇更热。这样的天气，谁还喝热茶？起码李家是不喝的，茶水能半温就不错了，敢把茶沏得滚烫热——那是想把主子烫死还是气死啊？谁3伏天里还喝那么热的茶？就算不是夏天，春秋冬3季里，茶也不能沏得滚烫端给主子喝啊。
    而据冬梅说的，这茶要是能把人烫到受重伤，肯定得是滚水泡的茶吧？这茶是谁泡的？泡给谁喝的？究竟是谁打翻的？怎么就会烫到了脸呢？
    不合理。
    1，茶就不该烫。2，据常理推想，最有可能泼到手上、腿上、脚上，泼到脸上——难道姑姑端起热茶往她脸上倒的？
    宅斗啊——永远都如此扑朔迷离，又充满了狗血因素。
    这事儿肯定有人在背后算计。
    又林姑姑落到现在这地步，当然不可能是她算计自己。但是她脾气坏，性子急，在众人口中1向口碑不佳。十个人听到这事，只怕有9成9都觉得是她在生事，她在欺负人。而吴姑娘是无辜受害，十分值得同情。
    吴姑娘破了相——这事儿挺险的，说不定会烫瞎眼睛…后果也不可预计，风险与收益严重不成正比，应该也不是她。当然，如果是她，那么能对自己这样的狠手，吴姑娘哪还是姑娘啊，分明是只母狼啊。
    如果是冯家大伯母呢？可能是她使的1招儿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嗯，她的嫌疑最大。
    3个女人1台戏，古人诚不欺我。
    这可不是1台至为精彩狗血悬疑的大戏么?
    关键是离得太完了，又林既没目睹当时的情形，也对冯家诸人和当事人吴姑娘毫不了解，所以现在也无法下结论。
    但有1件事，又林可以确定了。
    姑姑在这件事上，确实理亏。要让冯家对姑姑松口，李家也必须在这件事情上做出很大的让步。
    那位吴姑娘，有很大可能会…
    又林同情的看着冬梅。不过她现在没有多少功夫安慰她，这件事可能4奶奶还不知道，又林得快点儿告诉自己老爹老娘，让他们调整策略，尽量花最少的力气付最小的代价，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到了这个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
    想要皆大欢喜是不可能的，结果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9章冰冻3尺
    大雨足足下了1夜，1直到凌晨时分才转为0星细雨。李光沛从李6爷处回来了，因为下雨地下湿滑，所以是坐船回来的。1艘小船缓缓划过来，后头有个戴着笠帽的人在撑船，李光沛坐在舱里，细雨打在的篾船棚上。朝远处看，天还灰蒙蒙的，连绵的乌瓦上有1层水光，象细密的鱼鳞，这情景就象1张水墨画1样。
    又林撑着伞在后门等着，因为雨大，河涨了水，下了船不过几步路就到了他们家后门的门口。
    又林踮起脚，把伞举高想罩在李光沛头上。
    李光沛笑着把伞接过来，遮在他们父女俩头顶——当然，往又林那边偏得更多1些。
    “你怎么跑门外头来了？“
    “我猜爹会坐船回来，所以没去前门等啊。”又林问：“爹爹用过早饭了吗？”
    “在你6叔家喝了碗粥才出的门，不然他不肯放人。”
    “6叔家的粥好喝，”又林说：“可酱菜没咱们家的好吃。”
    李光沛赞同女儿的自夸：“那是当然。”
    又林小声问：“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嗯，你娘让人捎了信儿给我。”李光沛摸摸女儿的头。
    这件事，还真是有些棘手。冯家要是不追究，那1个失手就能把整件事情抹平。但冯家要是1意追究——
    李光沛不愿意让女儿跟着担心，口气还是很轻松的：“昨天雨这样大，你睡的好不好？没让打雷吓着吧？”
    “没有，我睡得可香了。”又林又补了1句：“可是表姐没怎么睡好。”
    女儿如此灵巧懂事，李光沛既欣慰，又觉得肩上责任重大。
    无论如何得把妹子的事儿圆过来，办得妥妥当当的，不能让人说1句闲话。不然，将来也会带累女儿的名声。
    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院子里人声嘈杂，乱成了1团。
    李光沛心里1紧，大步进了门，冲着林妈妈问：“这是怎么了？”
    林妈妈脸上都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头发也有些散乱，潮漉漉的贴在脸上，1见李光沛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老爷您可回来了，表姑娘刚才掉到池子里了，这不，刚捞上来，正张罗着要请大夫呢。”
    掉进池子里了？”
    李家的宅子不算太大，但是前后进之间也有1个小池子，池子边上垒了数块假山石，栽了柳树，李光沛闲时常在池边树下小酌两杯，用他的话说，这叫揽1池清风共醉。又林说她爹纯粹是酸文假醋附庸风雅。
    当然，这池子并不太深，肯定不会淹死人。
    李光沛心放回了肚子里——没性命啊之忧就行。现在天也不冷，掉下去顶多呛两口水，吓1跳，性命无碍，也不会落下什么寒症。
    “怎么会掉进了池子里头？”虽然不熟悉，可是李光沛觉得这个外甥女儿看起来不是个顽皮的孩子。
    要说自己闺女掉进池子里，李光沛倒是1点儿都不奇怪。
    林妈妈小声说：“是表少爷推搡的。他要到池子边去抓鱼，表姑娘不敢让他过去，结果姐弟俩1推1搡的，表姑娘就滑下去了。”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冬梅自己也很不安。不光是因为掉进水里，闯祸出丑，而是她娘肯定要训斥她。
    后头这么1折腾，前头也知道了。冯焕松要来看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两夫妻，加上亲姐弟，就这么在冬梅的榻前碰了面。
    冬梅1见她爹进来，就忙要坐起来。1旁林妈妈忙说：“表姑娘别忙起，快躺着吧。”
    冯焕松则是让女儿吓了1跳——虽然在家里的时候冬梅也不胖，可和现在的模样还是大有区别的，起码没有瘦成皮包骨头啊。瞧现在瘦的这样，风大点儿就能被吹走了。
    再看看坐在1边的儿子，倒是肥壮依旧，不，好象比在家的时候更胖了，以前还能看见1点脖子，现在压根儿找不着。他见着父亲进来了，也没有要从椅子上起身的意思。
    冯焕松只觉得胸口1股怒气又翻腾起来。
    李氏着实让他忍无可忍，善妒，凶狠，对女儿如此刻薄，儿子又让她娇纵得不成样子。再这样下去，两个孩子都要毁了。更不用说家里，母亲被气得病了，大嫂也因为表妹的事情焦头烂额。
    看见丈夫进来的时候，又林的姑姑1瞬间是有些心虚的，但是她已经习惯性的在丈夫面前做出强势的姿态，下巴高高抬着，1副盛气凌人的表情。
    这副表情在她尚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时候做出来，自然是娇俏可爱的。那时候两人新婚，冯焕松也很吃这1套。但是！请注意——她现在可不比当年了，1个娇蛮的少女和1个暴躁的中年妇人…这差距真不是1般的大啊。
    “好好儿的，如何会跌进池中的？”
    冬梅真不知道怎么说，实话实说肯定不行。但是1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父亲的问话，只能唯唯诺诺，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句池边有青苔，脚滑没站稳。
    她娘倒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因为冬梅没提到贵儿的事情，1个字都没提。但是冯焕松很不满意，1看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话言不由衷。
    换作平时，两口子又要吵起来了。
    冯焕松的种种指责，冬梅的娘不认账。虽然她大多数时候不占理，但她声音高气势足啊。很多时候，吵架的输赢不是靠谁更占理决定的，而是看谁的声音更大，声势更威猛——象冯焕松那样，来来回回只会说“太不象话了”“你这个无知愚妇”，焉能吵得赢唇枪舌剑滔滔不绝的冬梅的娘？
    又林偷偷扒在门口听了几句，对姑姑实在叹为观止。音量大，词汇量丰富，而且不管冯焕松说什么她似乎都充耳不闻，只管说自己——和这样的对手吵架，冯姑父哪来的胜算？
    再看1边，冬梅表姐缩着头，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贵儿表弟则完全不受影响，已经从桌上把高脚的点心拖过来，开始填塞他的肚子。虽然点心有两盘，但是过于精致小巧，每盘又都只摆了56块，这孩子很快就干掉了1大半。
    冯姑父憋闷了半天，忽然爆发了，指着又林的姑姑大声说：“你这泼妇，我休了你！”
    这句话象是1个重墨书写的休止符，屋里的声音1下子消弥得干干净净，冬梅愕然抬头，贵儿被吓了1跳，手1滑，盘子脱手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
    真是1团乱麻。
    又林觉得，要调和姑姑和姑父的夫妻关系，实在是1项艰巨工程。从刚才短短的1幕，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冰冻3尺，非1日之寒。
    即使没有人别有用心的挑拨生事，他们夫妻间也早就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