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24-28章讨要第2十4章讨要
段夫子大概3十来岁年纪,保养得不错,脸白白嫩嫩的。头发梳了1个中规中矩的平髻,两手叠放在膝上,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很短。脸上带着1个淡淡的笑容,显得很含蓄,也很和气。
还行,起码不是1脸凶相。
又林打量段夫子的时候,段夫子也在打量她。
来之前她也打听过这家的情形。1听说是长女,段夫子心中顿时有了计量。长子长女素来是被看重的,是下面弟妹的榜样,通常也要帮着持家理事,教起来当然不轻松。但要教得好了,自然自己的口碑也更好了。
这位李又林姑娘虽然看着并不是特别规矩严谨,可有1股难得的精神劲儿,眼神清亮,看人的时候不闪躲也不飘忽,非常自然大方,段夫子只要看1眼就能判断出她不是那种软弱无主见的女子。第1眼段夫子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软弱没什么个性的姑娘虽然容易教出个样子来,但是那只是外表上,1遇事只怕就不行了。就象那软泥,要捏出形来容易,可1沾水,就成了1捧稀泥。
段夫子要是只糊弄事儿随便教1教,也不会有现在的名声了。
这对师徒的第1眼印象,还算是基本…嗯,合眼吧。
段夫子问又林:“姑娘今年几岁了?平时在家中喜欢做些什么?”
又林回答她说:“过了年就9岁了。平时在家里也没做什么。”她看了4奶奶1眼,心想不能落了老娘的面子,补充了1句:“也写写字,翻翻书,就是绣花绣不好。”
又林这说的是真话,她在女红上头是真没什么天份。那么细的绣花针拿在手里,比1根扁担还吃力呢。
段夫子听到她能识字看书,也并不感到太意外。
识字能明理。段夫子绝不赞同那句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德?3从4德?因为不识字,不明理,眼界浅窄,所以只能任人摆布,千依百顺,这算是德吗?
如果这是德,段夫子情愿自己做1个无德的女子。
当然,这些话只能藏在心里,绝不能宣诸于口。姑娘们的父母请她到家里,是要让自家姑娘变得更合乎这个世道的规范礼节,绝不是要让她们变得离经叛道。
她们将来都要嫁人,要做1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待客应酬,操持家计,教养子女…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不提前学起是不行的。
说了几句话,又林就可以退场了,剩下的问题由4奶奶和段夫子来具体谈讨。段夫子如果要留下,那就要谈到具体待遇、还有教育年限问题。段夫子以前最长也不过在1户人家待过两年。能教的都已经教了,学生已经要出嫁了,当然不能再教下去。其实要段夫子自己说,真正的东西,几天里就可以全都讲完,剩下的不过是1点1点让女弟子习惯这样做。
她最短的1段经历是3天,那家的姑娘实在娇弱,前两天勉力为之,第3天上就病倒了。段夫子那段日子实在过得忐忑不安,生怕那姑娘有什么万1,自己沾惹上1身麻烦,下半辈子可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家倒也没为难她,自家人是个什么情形他们自然清楚。已经给过半年的束修也不要回了,客客气气把段夫子送出了门。
段夫子从此又在心里记下1笔,病秧子徒弟还是不收的好。这次是主家不找事,要是遇到那不讲理的主家,这屎盆子说不定就扣在她头上了,非得说是师傅给折腾病的不可。
这位李姑娘眼神清明,落落大方,性子不错,身子也不错。4奶奶看着是个十分明理的妇人。对于这些出入内宅的女先生来说,这些当家理事的奶奶太太才决定她们的待遇和去留。
姑娘是1方面,姑娘的娘也非常重要。要是你觉得自己教得不错,可是姑娘的娘觉得教得不好,1样让你卷铺盖。
又林出了门,垂头丧气地回了屋。小英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姑娘,那先生凶不凶?”
“不凶。”
小英有点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既然不凶,姑娘怎么这样?
又林心说,凶的不可怕,凶在脸上的本事有限。可怕的看起来完全不凶的。
又林把帕子接过来,顺手在她鼻子上擦了1下:“在哪儿沾的灰?”
“啊,刚才跟魏妈妈去后头找东西了。”小英自己摸了1下:“可能是手上脏,擦汗的时候沾着了。”
“找什么去了?”
“两个箱子,看着挺旧的。”她想了想,比划了1下:“有这么大。”
小英1向…不太细心,想法也少,说穿了就是直肠子直性子。姑娘们的贴身丫鬟1般都要细心,心眼儿要活,小英的单纯是她的优点,但是有时候问她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不过既然是魏妈妈去找,又是旧箱子…那大概是老太太的东西。
大概是姑姑1家要走了,准备给姑姑的吧?
虽然姑姑的性子是那样…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太太还是心疼她的。有些体己的东西还是愿意给女儿。
这个又林并不太在乎,东西是老太太的,没没谁规定1定要留给李家人,她愿意给女儿那是她的自由,又林从来不惦记这些。
有本事,赤手空拳也能自己挣出家业过得好,没本事,就算祖宗给你留下良田万顷也白搭,该败1样会败。
姑姑缺钱吗?不缺。
但她幸福吗?也许曾经幸福过。
幸福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即使上天把幸福的条件都摆在了你面前,也要你自己捡起来,好好运用。
又林打起精神来。
娘也是1片心为了她好,单请1个女先生,花费可不小。按李家这条件来说,完全是奢侈之举。但李光沛和4奶奶都认为值得。尤其是4奶奶,并没有因为生了儿子,就对女儿不上心了。
“对了姑娘,刚才在后头我还见着1件事儿呢。”
“什么事儿?”
4奶奶顺利和段夫子谈妥了条件,段夫子回去收拾1下就会搬进李家,暂时是先定下来,教半年看看。段夫子孤身1人,只有1个小丫头服侍她,也会跟着1起搬进来。4奶奶已经让人收拾了屋子,等段夫子搬进来了,自然还要正正经经的行个拜师礼。
虽然不象男孩子入塾读书那样郑重严肃,但也不能轻慢。
4奶奶1直觉得自己没正经念过书是件遗憾的事儿,女儿眼见着比自己聪明,自然有1种想在孩子身上实现自己未实现愿望的期盼。而且又林的的性子,也着实需要好好磨砺1下。要不然将来到了婆家,有的是罪要受。
陆秀云洗了自己和女儿衣裳,晾了起来,她1看到有女子进出李家的门,顿时格外上心,问1旁的人:“那个是谁啊?好象未曾见过?”
1起晾衣裳的妇人说:“好象奶奶给姑娘请的女先生吧?”
陆秀云1愣:“女先生?教什么的?”
“不过是教些规矩、女红吧?”那妇人也说不太清楚,不过不妨碍她对此表示羡慕:“我们爷和奶奶可看重大姑娘啦,有什么好东西都先尽着她,到底是头1个姑娘嘛。”
陆秀云站在那儿出了神,那个妇人又说了两句话便端着木盆走了。
陆秀云在想什么呢?她心里乱纷纷的,半天理不出个头绪来。1时想着,这种女先生说起来好听,只怕也是那种没依靠人求饭吃的1条路,但凡能有个办法,怎么会抛头露面出来干这个?人家家里给儿子请先生读书,那是把先生当客敬的,请女先生,不跟给姑娘找个妈妈伺候1样么?
1时又想,李家看起来并不显得比旁边的人家阔绰,但是居然有这个闲钱和闲心给女儿专请个先生,可见他家是很殷实的,只是藏着不露罢了。
这1切…原都该是她的,是她女儿的…还有,李家愿意请素不相识的陌生女人上门,却不愿意收容下她…
无数纷乱的念头左突右冲的,她回了屋还是心神不定。李馨兰那条路也走不通,而家里人说不定真会来把她们娘俩接走。
她该怎么办呢?
在李家过的这几日,她越发对自己兄嫂的那个家,对兄嫂的安排无法忍受。
女儿亭儿走了进来,脸上红红的。陆秀云顺口问:“你去哪儿玩了?怎么热成这样?”
女儿紧紧抿着嘴唇,低下头,慢慢把手伸到她面前,张开了1直紧握的手。
她掌心里赫然是陆秀云为了打通关节,送给那个婆子的金耳坠。
小英和又林说:“那个小姑娘跟那个婆子讨要什么东西,婆子不给。别看她人小,可是真够厉害的。那个婆子先是挺横的,还推搡她。后来她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婆子居然怕了,然后就把东西还她了。”
“你瞧见是什么东西了?”
“没有。离得远我没有看清。”小英说:“不过挺小的,多半不是戒子就是耳坠子。”
第2十5章借腹
陆秀云吃了1惊,这对耳坠虽然份量不算太重,但是胜在工艺精,上头的小莲花栩栩如生,是她十分心爱的1对耳坠。她身上的细软没剩多少了,这次为了打点那个婆子,才把耳坠送给她的。
可是怎么…
“我给要回来了。”女儿毓亭小声说:“这是咱们的东西,凭什么给她。”
“你…”陆秀云只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你怎么跟她要的?她肯还你吗?”
“我跟她说,她要不还我,我就去找那个4奶奶,说耳坠是她打扫屋子的时候给偷去的。”她脸上露出1股与年纪不符的凶狠:“反正她1直在这里,耳坠不是在她身上就是收在她住的屋里,1搜就能搜出来,她害怕了,就给我了。”
陆秀云看着女儿,好象头1次认识自己女儿长什么样子1样。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女儿会有这么1面,这么…这么厉害。
“娘,你说舅舅他们会来找我们吗?”
陆秀云怔了下,不是很确定的说:“要是老太太写信去的话…他们可能会听从的。”
“舅舅有事求着李家吗?”
陆秀云想,就是没有所求,也不能是罪啊。谁愿意得罪1门富亲戚呢?
“那要是咱们能留下来,舅舅他们是不是更高兴呢?”
要是她真能留在李家,那两家就从远房的表亲变成了至近的姻亲,哥嫂怎么会不高兴?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那要是舅舅他们来了,娘和舅舅说说,请舅舅也帮帮忙,让咱们留在这1家吧。”
对啊!陆秀云觉得犹如在漆黑的夜里突然闪过1道雪亮的电光,把她从梦中给惊醒过来。
她要能留下,对哥嫂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他们平时对李家不也既妒且羡吗?只是攀不上来。要是她能留下,以后李光沛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多少照拂1下她的娘家啊。
这几天她也见过了4奶奶,看着是个十分平庸的妇人,想必就算是没生养时,姿色也远不及她。她只不过是最近奔波憔悴了些,倘若打扮起来,1定远远的将她比下去。
而且她和表哥是年少时结下的青梅竹马的情谊,4奶奶如何比得了呢?
这院子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4奶奶不知道的。不过1个合格的优秀的主母,会懂得在适宜的时候装聋作哑。很多事情揭开了1点好处也没有。当然,也许象又林的的姑姑那样大喊大叫1通是可以抒发闷气,让自己不那么憋屈。但是结果呢?婆婆不待见,丈夫也与她离心。没有哪个婆婆喜欢嚣张跋扈的儿媳妇,也没有哪个丈夫乐意见着妻子日日骑在自己肚子上头耀武扬威。
你表现得越精明厉害,别人对你越提防,这有什么好处呢?
4奶奶没看过兵书,如果她看过,那么那些暗度陈仓啊,瞒天过海啊,欲擒故纵啊——谁说兵法是男人的事儿?女人们虽然多半没看过兵书,可是3十6计之类的全都是无师自通,而且平时行事之中全都用得炉火纯青。
李光沛见过陆秀云的事她知道,婆子收了金耳坠而出卖主家的事她也知道。1时没处置那个婆子,只是不想闹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来,只想把这件事暂时放下,有什么账,等这些不速之客全送走了之后慢慢再算。
只是陆秀云的女儿,性格和她娘倒是不太1样。这姑娘虽然小,可是既有心计,又有胆量,等她长大了,肯定不是个善茬子。可惜她现在年纪小,沉不住气。
4奶奶听翠香把话说完,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根本没把这当作1回事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送走小姑子1家人。夏天天气炎热,人本来就心浮心躁,再整天和这些乱糟糟的家务事儿扯皮,圣人也得发火。
赶紧的全打发走,走了清净。客院那边打扫出来两间,先让段先生主仆住下。不管女儿爱学不爱学,最后学成个什么样,毕竟自家是把这位有名的女先生请到家里来教导过姑娘了,将来要说亲的时候,就凭这个,挑的门第也更宽、更高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世人都说儿女是前世欠的债,这1世你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们。哪天要阖眼了,只怕还放不下这份儿挂心。
7奶奶知道4奶奶最近事情太多,打发人送了两次东西,1次是两块料子,1次是让人送了1担甜瓜来。这次段夫子来也是她让人领来的,不过她自己并没过来串门做客。妯娌之间能处成这样倒也真是难得。
主要是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性格也合得来,所以处得倒是很好。做媳妇的在1起抱怨几句婆婆,又或是讨论几句家务事,都能很快的拉近彼此距离。可惜的是7奶奶没有孩子,在她面前4奶奶总是很的不提怀孕,生子这些事。她的体贴7奶奶当然也能查觉得到,心里既觉得酸楚,也是有些感激的。
4奶奶以前没生儿子的时候,处境也不怎么好。老4待她虽然好,可是4奶奶没生儿子的时候,他不是也在外头纳了1房么?那会儿7奶奶倒真替4奶奶捏了把汗,听说那1房妾是良家出身,长得堪称绝色!要是再让她生下儿子,那4奶奶往哪儿站?哪儿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老天保佑,那个妾生的也是个女儿,而且未等跟着李光沛从外头回来就已经病故了。4奶奶再次有孕,结果这次生了个儿子。
这1下4奶奶可是扬眉吐气了。做人家的家的媳妇,不能生儿育女延续香火,那就是最大的理亏,到哪儿都说不响。4奶奶生了儿子,在丈夫、婆婆,妯娌、甚至李家全族族人面前,都可以抬头挺胸的说话了。
儿女是女人的依靠,也是她们立身的根本。
7奶奶不是不羡慕她的,因为她自己的处境着实不妙。
身子1直调理着,方子找了好些,郎中们又都说得含糊,对于她为什么1直怀不上的问题从来就没有1个明确的说法。什么阴阳、什么表里,7奶奶不懂那些,她只想听到1句话,她还能不能生,她为什么就是怀不上?
7爷以前1直还努力着,还安慰她…可是渐渐的,总是没结果,他耕耘起来也没那个心力了,总是跟应付差事似的。每次行房之后,7奶奶和他都期待过,但是她的月事1来,立刻把两人的希望都粉碎了。
要说两人不能生吧?以前他们明明有过孩子的,那就证明7爷和7奶奶两人都能生的。可是现在7奶奶怎么都怀不上——背地里怎么猜测的人都有,7奶奶心里都有数。
她甚至开始求神拜佛了。
医药解决不了她的难题,纵然7奶奶很刚强,也难免慌了神。可是香火钱捐了不少,也听姑子们说了不少因果故事,但她的肚子依旧平坦。
但是瞧郎中的1直是7奶奶,7爷当然不会为这个瞧郎中。
7奶奶虽然很想让他也请郎中来看看,但这话她要是说了出来,7爷铁定会觉得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7爷去了杭州府已经快半年了,7奶奶就1心盼着他回来。
他不回来,她1个人总怀不上吧?能怀上反而坏了事了。
这次来的信又说中秋可能不回来了,7奶奶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他1个人在外面时日不短了,做生意送往迎来的应酬又多,那种场合总少不了歌伎娼女,逢场作戏…
那些事情7奶奶倒不怕。她怕的是,7爷也象当初李光沛1样,也在外面正正经经的置1房。要是良家出身,又能怀孕生孩子…由不得7奶奶不忧心忡忡。
她还不如4奶奶。4奶奶当初没儿子,起码还有又林这个女儿。而且李老太太这个婆婆也不是太难处。7奶奶这边婆媳妯娌处得很糟,平日里相处间都是冷冰冰的,只差没有撕破脸明刀明枪的对骂干仗了。这种时候要是7爷在外面有人,她们1定不会同情她,只会拍手叫好,1面倒的全站到7爷那边去。
所以7奶奶也不能不想别的主意了。
——比如,借腹生子。
买个人来,借她的肚子生个儿子,然后孩子留下,再把那个人打发了。
这主意以前有人和她提过,她没有松口。毕竟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亲近得起来?可是和眼前的危机相比,借腹这个主意好象也不是那么糟糕。只要事情做得圆满些,收尾也收得干净些,就是1劳永逸了。于江镇上有这样的事,还不止1家有过。原配生不出来,于是买个人回来专为了生孩子,生完立刻把人打发走,或转卖,或者还有其他的处置,总之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养大,那就肯定会和自己亲的。
她很想同4奶奶商量1下这件事,1人计短,两人计长。也可能她还需要别人来劝她1下,替她坚定信心。
所以7奶奶也盼着4爷家的这些客人早些打发走,她好和4奶奶商量她的大事。
第2十6章
冯家1行人的归期已经定下,4奶奶打点了丰厚的程仪,多是衣料、吃食。眼看8月中秋也不算远了,索性节礼也1并备好了,省得到时候还要打发人跑两趟。
李老太太出面,让冯焕松和又林的姑姑坐下来好好儿的吃了1顿饭,又林的姑姑果然按捺住了脾气,从头到尾都没发过火。而冯焕松大概因为回去就能纳妾,心情也很不错,并没有冷言冷语,更不会提起曾经要休妻的话了。冬梅还是如往常1样,精心的照顾她弟弟。这小子十分挑嘴,就爱吃肉、爱吃鱼,不爱吃菜,满嘴蹭的都是油光。好在现在年纪还小,看着肥嘟嘟的还有几分可爱劲儿。但他要这么1直胡吃海塞的,将来长出1身横肉,那可绝对可爱不起来了。
又林端起碗喝汤,暗下决心,1定不能让自家弟弟变成这个模样。
又林姑姑看了1眼女儿——冬梅1直就没吃什么东西,净照顾贵儿了。
“你自己也吃,让丫头喂他。”
冬梅愣了1下才反应过来她娘是在和她说话,1受宠若惊,期期艾艾地说:“还是我喂吧,丫头不知道弟弟爱吃什么。”
翠香很有眼色,已经把碗箸接过去了,冬梅手里1空下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才沉默地端起饭碗低头吃饭。
又林的姑姑看她根本就没夹菜,想给她夹1样,不过筷子伸出去,半途就停下来了。她不知道女儿爱吃什么。
儿子的喜好她1样不拉的全都了如指掌,可女儿呢?她爱吃什么?
她对女儿的关心实在太少了。
这会儿桌上气氛正融洽,因为是家宴,所以女人和孩子也没分开单坐,看起来和乐融融。看着又林姑姑脸色怔忡,4奶奶忙把话岔开。正好1大碗热汤端了上来,4奶奶笑着说:“这是萝卜丝儿鲫鱼汤,别的作料都不用,只少少的放些盐,鱼的鲜味儿就全出来了。”
她身为儿媳,先给李老太太盛了小半碗汤。李老太太尝了1口,点头说:“很好,这个天就该多喝些汤。姑爷你们也尝尝。”
虽然李老太太现在保养得不错,但是早年的操劳还是在她的手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她手指骨节粗大,戴着两个戒箍。1个白玉的,1个是金戒圈儿。这精致的戒指和她的手并不那么相称。
又林也尝了口汤。萝卜丝儿切得细细的,已经快煮化了,果然特别鲜美。
不过这1桌人里头,专心在吃上头的,大概只有小胖子表弟了。
又林姑姑问:“嫂子给大侄女请了个女先生?”
4奶奶点头说:“是啊,这两天就来家了,讲好了先教半年看看。你也知道,这丫头被我惯得浑身毛病,得给她好好刹1刹才对。”
浑身毛病的又林低头装老实。
天下的父母都是1样的,哪怕自己心里把孩子稀罕得不行,当着人还是顽劣、愚钝的说,自谦嘛。
客人要识趣,当然会接着这话夸夸孩子,夸得做父母的人脸上有光,于是皆大欢喜。
又林姑姑虽然心里十分赞同的嫂子话,这个侄女儿她也觉得毛病不少,可是当着哥哥嫂子,那得说好听的:“看嫂子说的,你可比我会教孩子。我看大侄女儿挺好,请先生来虽然是好事,可也别太严了,孩子受罪,大人心里也不落忍啊。”
李老太太暗自点头。女儿这几日没白教,这话说得,可不是中听多了么。
冯焕松也有几分惊讶。这个妻子他自问是十分了解,倒是很少听到他说话这么中听。尤其是往日里提起娘家嫂子的时候,总是阴阳怪气,现在说话却通情达理起来了。
又林的姑姑没象往日里穿的那么鲜艳,头上也没那么多的珠翠首饰,脸上薄施脂粉,与往日里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大不相同。
冯焕松忍不住要想,难道这1次折腾,她也知道惧怕了?
早知道休妻2字这样有效,早该祭出这件法宝来才对。
大哥很久以前和他说过,女人纵不得,该给她点厉害瞧瞧,杀杀她的威风。现在看来,果然大哥说得对。
冯焕松有些飘飘然起来,喝了两杯酒,只想着回家之后便可接吴姑娘进门。虽然她容颜烫伤了1些,但是瑕不掩瑜。她那么年轻,那么温存,更不用说还是知书达礼的…要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给人做妾。
李光沛看出这个妹夫归心似箭,神情恍惚。他咬咬牙,1口气已经到了嗓子眼,又忍了下去。
要不是顾忌着妹妹和她的1双儿女,他何必对冯氏兄弟这样客气?
当时觉得冯家门第不错,做过官,子弟也读书,觉得冯焕松为人老实。可是事过境迁,冯家现在不过就剩个空架子了,不过靠着点田租过日子,收成好时还好,收成不好时…只怕就要贴补。大房见不得2房好,做爹娘的总想在孩子之间均贫富——
可是2房的钱并不是冯家的钱,那是又林姑姑的陪嫁。她的地,她的铺子,她的钱,都只会花在她的丈夫和孩子身上,凭什么分出去与大房共享?
这桌上的人各怀心思,李老太太1派慈祥,眼睛半眯着,4奶奶招呼众人,照料子女,俨然是贤妻良母,称职的主妇。冯家老大1本正经,看着特别方正严肃,只是喝起酒来颇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架式。冯焕松神情飘忽,又林姑姑满怀心思…
冬梅的心情也不好。
爹不会休妻,当然是好事。可是她和弟弟就要多出1位姨娘来了,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还有,要离开舅舅家,她很舍不得。
舅舅很是和气,舅母待人也好,外祖母也很慈祥,还有贴心伶俐的表妹表弟们。这儿的1切都比冯家要好。
可是她姓冯,不姓李。
1顿饭下来,这姑娘真是1点儿菜味儿都尝不出,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又林看着她扒饭的样子,真怕她消化不良。
石琼玉参加了那场诗会之后,对本地几位闺秀的水平心里也大致有数了,人要讲究礼尚往来,投桃报李。既然霍姑娘先做主邀了1回客,石姑娘过了几日也下贴子回请了。周榭和李又林都接到了1张贴子。
这贴子也不是本地的样子,本地闺秀爱个精致小巧,常在笺纸上做些文章,要那带花样的,有的还带香味儿。石琼玉送来的贴子就是素净的,十分干净大方,衬着字迹更显得娟秀。
日子就定在明天,而后天冯家1行人就要走了。
又林很想让冬梅同她1块儿去,起码能散散心。冬梅呢?还是连声的说不去。可是她的神情那样矛盾,明明就是想去的样子。
就算1直被压抑,到底还是孩子的年纪,有哪个不愿意和同龄姑娘相处玩耍呢?
但是她和1般孩子不1样,她顾忌太多。
“表姐…”又林拖长腔,她难得撒1次娇,但是每次使出这绝招,攻击力都非同1般。萝莉壳子成年人内心的又林毫无罪恶感朝着表姐撒娇:“表姐你这1回去,咱们35年只怕都见不着面了。就这么1次,你陪我1块儿去吧?”
冬梅动摇了。
又林趁热打铁:“姑姑和我娘那里我去说。再说,石姑娘家不远,和咱们家就隔两条巷子,还有上次那位周姐姐,你也见过她,她明天也1块儿过去。”
虽然只见过1面,但也算是认识的人了,并不算是1片陌生。
“可是我…我不知道和人家说什么…”
这个毛病,许多人都有。因为不常和人交往,所以不知道怎么说话。而越不会说话,就对交往越畏怯,成了1个恶性循环。
“没事儿,咱是去做客,又不是当主人家要招呼人。主人招呼你,你就笑着答1句就行了。别人说什么,你不知道时也可以笑,差不多的时候插1句‘是啊’‘是吗’‘对啊’都行。”
冬梅难以置信:“这怎么行?能对得上吗?”
“行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冬梅终于被她说动了。
又林开始兴致勃勃的给她挑衣裳。冬梅在这里住了这些天,4奶奶让人赶了好几身儿衣裳给她。冬梅看起来瘦小,又林挑了1件黄色的衣裳让她换上瞧瞧,小英端着水盆进来,笑盈盈地说:“表姑娘穿这个好看,显得人特别精神。”
冬梅摸摸脸,不确定地问:“是吗?”
“是啊。”
又林笑眯眯地说:“让小英再给你重新梳个头吧,这个头发和裙子不大配。”
小英应了1声,搬出妆匣:“姑娘看,梳个什么头好呢?”
又林想了想:“梳个你拿手的呗。”
小英应了1声:“好嘞。”
冬梅这几天下来已经自在多了,1开始的时候她都不敢让小英伺候她,举凡梳头穿衣洗脸倒茶这些都是自己动手。又林想她1定是在家习惯了这样。
小英细心地给她肩膀上搭上1条围盖,以免断发和头油弄污了衣裳,然后才替她把头发松解开,细细的梳顺,两侧鬓边的头发扯出来编成了如意辫结,用和衣裳颜色1样的黄色带子打了个金鱼结,后头的头发归在1起辫上,显得既精巧,又利索。
“表姐你瞧,好看吗?”
镜子里的小姑娘脸颊有些红通通的,眼睛里露出既惊喜,又不安的神色:“嗯…好看。”
“那明天咱们就这么去吧。”
“嗳,那你穿什么?”
又林随手指了1件:“那个就行。我穿什么都行。”
冬梅看那件衣裳只有8成新了,有些不解:“那怎么能随便呢?人家下了贴子邀你的啊。”
衣箱里明明还有新衣裳的,看起来1次都没穿过。
又林笑着说:“不用。石姑娘以后要在这儿长住呢,第1次表现得太好了,以后次次都得这样。哪次马虎了,别人就会觉得你在敷衍。还不如1开始就随随便便的好。”
这话冬梅没怎么听(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但是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表妹虽然小,可是见识上比她强多了,识的字比她多,屋里摆了不少书。时不时就见她拿着1本在那儿翻。冬梅也悄悄看过1眼,那好象是本诗辞,每句5个字,第1句她认得第1个伤和最后1个惊,第2句她认识客、离和声。
她悄悄的把书页合上了。
她对书本有1种敬仰的心情,对会读书的人也是1样。就刚才那几个她认得的字,还很不靠谱,兴许认错了也说不定。
书本里什么都有,那里头有1个奇妙的,丰富的…她触及不到的世界。
都说识字了才不做睁眼瞎,读书了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事理。所以表妹处处比她强。
1早起来,表姐妹两个先去给李老太太问安,1个捧碗1个举箸,伺候老太太高高兴兴吃完了1顿饭。
“你们姐俩今儿是要出门啊?”
“您真是多忘事,昨天就和您说了,今天我们去石家,石家姑娘下贴子请客,中午饭也不用预备我们的份儿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摆手:“去吧去吧,小姑娘们就该多凑在1块儿,说说笑笑的才好。等再过几年都大了,就没这会儿这么快活啦。”
两人手拉手穿过院子。冬梅1直到这会儿才有了真实感。
她是真要出去了。去和同龄的小姑娘在1块儿玩,穿着好看的衣裳,谈论着平时她不懂得的话题。
她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就象即将挣脱樊笼的小鸟1样。
石家的宅子有些年头了,看门前的树就知道——有人说暴发户和世家的区别,看树就能看出来,哪怕房子盖得1模1样,可是你没法儿1下子让树也暴涨起来。
她们坐在车上,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走。整个镇子都在从消弥的晨雾间渐渐醒来,运水的车子吱嘎吱嘎的经过,点点滴滴的水渍蜿蜒了1路。
冬梅觉得1切都那么新奇,石姑娘既貌美又和气,还夸赞她的头发梳得好看。隔壁周家的姑娘也来了,石琼玉招呼人上茶,说是从京城带来的茶叶,请大家尝鲜。冬梅其实品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旁边的小姑娘说:“这茶味道很香,和平日喝的不1样。”冬梅记起又林教她的话,附和了1句:“是啊。”
78个小姑娘里头,有爱说话的,也有不大吱声的,冬梅惊奇的发现,表妹说的那3字妙诀果然百试百灵。有人抱怨天热,她也跟着“是啊”,有人说起用凤仙花汁染指甲,明矾放得多了些,颜色也没有变得鲜艳,她也适时的表示1下疑惑“是吗”。还有人说学女红的时候总是缝不整齐,1条针脚歪歪扭扭象虫子爬过1样,她也跟着赞同“对啊”。
就这3个词儿来回用,完全应付得来。
原来和人交往谈话,真不象她想象的那么难。渐渐的她也能接上1两句话了,不象1开始的时候,只能用那3句来应付。
又林抿着嘴微微笑,周榭拉了她1把,两人在靠窗前的地方小声说话。
“听说你姑姑1家要走了?”
“对,这两日就动身了。东西都收拾好了,船也定下了。”
周榭看了1眼屋里的人,轻轻松了口气,又林问她:“你看谁呢?”
“那个于姑娘今天没来。”周榭说:“谢天谢地,不见这人最好。”
“怎么了?”
周榭1向好脾气,难得听她这么说1个人。
“你不知道,那天石伯母来我家的时候,朱少爷和那于姑娘1起过来玩儿。我娘想着招待贵客么,特意换了待客的茶具,以示郑重,那于姑娘还看不上呢,盯着杯子看了1会儿,硬是没喝。”
又林忍着笑说:“爱喝不喝,反正渴的是她自己。她后来真的1直不喝吗?”
“嗳,别打岔。”周榭说:“她生得倒也挺俊,可是那眉头就没见松开过,不知是身体不适啊还是心里不痛快。我和她说话,十句里她能应1句就不错了。后来还在我们家哭闹了1场。我看石伯母也挺尴尬的,走时候还对我娘说多包涵呢。”
“她哭什么?”
“因为风筝呗。”周榭说:“有个风筝不飞到你们家去了么?朱少爷特意去捡,结果捡回来了,还让她给撕了,接着就哭哭啼啼的…这姑娘心眼儿也太少,脾气也太大了。你是没见哪!我看石伯母以后也不敢再让她出门做客了,实在也太不象话了。”
又林1琢磨,这只怕跟心眼儿没多大关系,这于姑娘怕是和那个朱少爷有那么点儿青梅竹马的意思吧?
都是女子,谁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啊?只有你重视的人你才会折腾他,为了他哭。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谁去理会他们啊?
周榭往门外1看,连忙拽了拽又林的袖子:“说曹操曹操到。”
又林转头看,1个穿桃粉色衣裳的姑娘正迈步进屋。
她的确生得挺好看,眉眼秀丽,皮肤细白,而且有1种独特而娇怯的情态。
石琼玉问她:“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又过来了?”
“刚才吃了药,已经觉得好些了。我知道表姐今天请客,所以特意过来和大家见1面。表姐不会嫌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石琼玉1笑:“怎么会,大家也都刚来,正是时候。”向众人介绍她说:“这是我1位表妹,姓于,也是从京城来的。她不大习惯于江的气候,刚来就病了1场。”
小姑娘们纷纷相互见礼。又林敏感的察觉到,石琼玉和她这位表妹的关系,看着并不是非常和睦。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好象都没察觉到这对表姐妹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第2十8章簪花
1山不容2虎啊!何况两只母老虎!
1个美女遇到另1个美女,哪怕两人都很谦和,内心深处也总有1种要分个高下的冲动。到底谁更秀丽?谁更有才气?
又林觉得这完全没必要啊。1朵菊花和1朵荷花哪朵更美?无法判断啊。菊花有菊花的美,荷花也有荷花的风姿。
小姑娘们在1起,话题1直围绕着踢毽子、翻绳、看书、针线、花草、头花什么的打转,又林听得津津有味,间或也插上那么1两句。石家的茶当真不错。虽然又林自认是个俗人,但好茶冲泡出来颜色清澈明亮,喝到嘴里甘冽余香,和烂茶渣的区别太大了,再不懂茶的人也能喝出好赖。
石琼玉穿戴并不奢华,屋里也没有什么古董玩器的陈设,但是能看出来石家日子过得非同1般。起码这样的好茶叶,又林以前只喝到过1两次,老爹平时可舍不得把他的好茶拿出来让女儿胡乱糟蹋。
“又林妹妹喜欢这茶?”
又林点头,石琼玉显然很是欣喜:“这是我堂姐送与我的,我娘她们都说味儿轻,吃不惯。”
这好理解,有年纪的人味觉不那么敏感了,自然喜欢更喜欢浓茶。
“我觉得很好,这是哪里的名茶?”
“堂姐只说是她夫家那里的茶,倒没多大名气。当地人管这个就叫3月茶。”
“真不错,不知道好买不好买?要是好买,我倒要让我爹买些回家也尝尝。”
石琼玉说:“于江只怕没有卖的。不要紧,这茶我这里还有,回来我包2两你带回去给李伯父尝尝。”
又林忙说:“哎哟,那怎么好意思白喝你的茶。”
“茶叶还有呢,我1个人又喝不完,你既然喜欢,那是咱们的缘份啊。”
这茶的确不错,又林想老爹大概也会喜欢。
结果1旁那位于姑娘却说:“表姐,这茶我怎么没尝过?你也真偏心,怎么有好茶偏不告诉我?”
石琼玉脸上的微笑没变:“你这是贵人多忘事。我何尝没给过你?从京城来于江的船上你不就喝过?”
于佩姿的脸上掠过1丝不自在。
那会儿她正晕船晕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整天在床上起不来身——船上也没有条件天天沐浴,她只觉得船舱里尽是她呕吐的酸腐气味儿,整个人都要馊了。
从出生到这么大,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石琼玉1提起这件事儿,那些糟糕的回忆立刻又浮现出来,于佩姿转开头,有些生硬的换了话题:“李姑娘家还有兄弟姐妹吗?怎么今天没1块儿来呢”
又林说:“我还有1双弟妹,他们年纪都小呢,所以是表姐陪我1块儿来的。”
于佩姿仔细看了又林1眼,终于放下了戒心。这个李姑娘年纪还小着呢,生得又黑瘦。要不是穿着裙子梳着辫子,倒和个小子差不多。这么1个小姑娘,肯定和朱慕贤扯不上什么干系。
于佩姿放下心事,1面又气朱慕贤那1回干嘛对这个李姑娘夸赞不绝——
天知道,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朱慕贤不过是那1次取书的时候说:“于江这地方文风不胜,没出过什么才子状元。想不到今天遇着两个小姑娘,倒是很爱读书。”
朱慕贤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见周姑娘和李姑娘的确是去书房找书,才顺口说了这么1句。可是听在于佩姿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在这儿还不得不说1句,于佩姿和她表姐石琼玉的关系——其实两人之间的关系都快8竿子打不着了,朱慕贤是石夫人的娘家侄儿,于佩姿却是朱慕贤姨母的女儿。这已经隔了不是1层了,俗话说1表3千里,于佩姿家和石琼玉家3千里还没有,8百里是肯定不少了。
丫鬟取了1副棋来,小姑娘们围坐在1起玩儿局棋。又林在心里算着点数,两局下来,既没有赢得太扎眼,也没有输得太难看。冬梅没玩过这种游戏,手忙脚乱,两盘都是她输。几个小姑娘纷纷说:“输了要罚。”
冬梅窘得脸通红,说话有点磕巴:“罚…罚什么呢?”
霍巧蓉快言快语:“罚她给我们每人斟杯茶吧?”
斟茶不难,冬梅刚要松1口气,另1个姑娘摇头:“不好,斟茶太容易了。要我看,要罚个难的。”
石琼玉插了1句:“这个在我们那里,输的人要头上簪朵花的。”
其他人不解:“为什么要簪花?簪花应该是赢的人才有的彩头吧?怎么倒给了输家?”
石琼玉1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也就都这么行起来了。你们这里以往都怎么罚啊?”
这下倒把人问住了,以往小姑娘们难得凑1起这样玩,也没有什么罚不罚的。
丫鬟端了1盘花来,石琼玉挑了1朵桃红色的,替冬梅别在头上:“瞧,簪花了。”
小姑娘们觉得新奇有趣,都笑起来,冬梅脸涨得通红,都不敢抬头了。
又林也笑了:“挺好看的。嗯,下把我也要输1回,也戴朵花在头上。”
大家笑过了之后又玩,霍巧蓉也输了1局,头上也被簪了1朵杜鹃。几局下来,差不多人人头上都簪上了花,周榭也戴了1朵,她想了想,说:“这倒省得记局数和输赢了,只要1看脑袋上,就知道各人输了几局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可不是么?有人头上都簪了3朵了,有人头上1朵没有——比如于佩姿。她以前常玩这游戏,不比这些新手们。而且算骰子点数很在行,现在只她头上1朵花都没有了,她自然颇为得意。
大家吃茶,玩棋,说笑,这簪花的确很有意思,既不伤颜面,又活络了气氛。而且小姑娘们都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头上簪的花映着1张张俏脸,显得格外明艳。
今天把表姐叫出来,看来是叫对了。
来了这么些天,又林还没见表姐这么笑过,眼睛亮亮的,脸蛋儿红红的,人特别的精神,特别的欢快。
天色近晚,棋局也收起来了。小姑娘王芷儿插了1头的花——她对心算、棋局真的毫无天份,次次都输,可怜她头发又稀,花儿多得都没地方插了,挤了1头都是。大家看着她的样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换成往常她这样被人笑,肯定早又羞了。可是今天也跟着别人1起笑,1点都不别扭。
她也从来没象今天这么开心过。大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是嘻笑,可是并不带恶意。因为她们自己头上也都戴着花呢,只是多少有些区别。
“不早了,大家也该各自回家了,不然家里长辈要担心的,我也就不多留客了。”石琼玉笑着说:“只是这花可不能摘下来,得1直戴着回家去。”
“哎呀,这…这多不好意思。”
石琼玉1笑说:“所以才叫处罚啊。”
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戴就戴呗,反正戴着也挺好看的。
石琼玉送她们出去,还特意唤了又林:“李妹妹,你停1停。”
又林停下脚步,石琼玉让丫鬟拿了1个竹节罐子出来:“这是茶叶,你带回去给伯父伯母尝尝。”
又林连忙道谢:“多谢你石姐姐。”
石琼玉轻声说:“我和大家也都不熟,咱们两家离得不远,有空的时候你和周榭过来,咱们1处说话吧。”
又林点头应了,才和冬梅1起出来。
石琼玉很会社交,这大概是京城名媛的手腕吧,今天很轻松的就和大家打成1片了。不过1个人总不可能和所有人都交好的,广泛撒网,重点捞鱼。她和周榭显然就是重点的鱼了,1来石夫人和周家太太早年相识,还曾去周家拜访过。而她呢?
又林有些美滋滋的想,这就是个人魅力吧?
于佩姿当然知道石琼玉赠茶叶的事。奇怪,刚才她也和那些姑娘们说笑,1点都不端架子,可是她们和她好象就是亲近不起来似的。
于佩姿并没有想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刚才玩棋时她只顾自己赢得高兴了。
当大家头上都簪着花的时候,独你1个人不簪——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大家本能的把1起簪了花的当成了自己人,而她这个没有簪花的,属于另1个阵营。
这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小姑娘们也不会想到那样多。
不过到了骡车上,又林把头上簪的花取下来,在手里把玩。
这花做得很精致,是上好的绸子剪出花瓣,1层层摺叠卷翘,由不得人不喜欢。
这些花决不是随便从哪里就能拿出来当玩物的,应该是事先早有准备。
这位石姐姐…嗯,又林并不讨厌她。只是她和她以前见到的那些只会耍眼儿小脾气的女孩子们,很不1样。
冬梅头上的花1直到要下车时才取了下来,她翼翼的,象是怕把花给捏坏了1样。
这么高兴…可惜她明天就要回去了。
这样的生活不属于她。
但是她肯定会把今天记得牢牢的——不会忘了。
辞旧迎新,送往迎来。
又林送走了姑姑1家,当天下午,陆秀云的哥嫂就登了李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