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29-35章暑热第2十9章暑热
    按着规矩，他们先去给李老太太请了安。然后才去客房见陆秀云。这两人还带了两个孩子1同来的，李老太太自然都各给了1份儿见面礼——
    这见面礼当然不能太薄了。又林很怀疑这夫妻俩把孩子带来，就是为了坑这见面礼的。
    翠玉比小英机灵多了，把从老太太屋里打听来的消息151十的和又林说：“看着穿戴还体面，不过闻起来，衣裳象是在箱子里放了太久了。带了两个男孩儿来，倒是虎头虎脑的，1个9岁，1个6岁，两个孩子把桌上几样的点心都给吃光了。”
    小英点头说：“1准儿是没吃过吧？我刚进来的时候，也把姑娘给的那个芝麻白糖糕全给吃了，结果肚子消受不了，还又拉又吐的。”
    又林摆摆手：“别打岔，听她说。”
    翠玉比小英机灵，嘴也甜，打听消息这种事儿她做得来，小英就做不了。
    翠玉有点得意，接着说：“姑娘的那位表叔话不多，倒象个老实的人。他媳妇可是能说会道的，1张嘴叭叭的从进屋到出门就没停过，跟个呱呱鸟1样。就听那张嘴，也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
    “都说了什么吗？”
    “也没有说什么，”翠玉说：“就是和老太太请了安，带了两样礼物来，1样是自家做的腌菜，还有两提点心。”
    很快又林也见到陆氏1家了。和翠玉说得1样，男的看起来很本分，女的能言善道，嗓门宏亮。两个孩子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哥哥的衣裳看得出是新做的，弟弟的则1眼就能看出是用哥哥的衣裳改的。这时候人们都这样，常常1件衣裳老大穿了老2老3接着穿，1直穿到破，还可以打了糊子纳鞋底，糊顶棚，1丝1毫都不会浪费。
    陆家是很典型的，也是很普通的1家人，男人和女人的手上都有茧子。相比起来，陆秀云母女显得精致柔得多了。那个秀才在世时，她们母女的日子过得应该不错。
    “4奶奶可真年轻。我属鸡的，比你还小半岁呢，可是4奶奶你怎么看也比我年轻好几岁哪。”陆秀云的嫂子姓卞，她是个很精明，很会精打细算的女人，1眼就看得出来，这家里头虽然有李老太太在，可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4奶奶操持。她也没有把自己不当外人，很自然的和旁人1样称呼又林的娘为4奶奶。
    4奶奶1笑：“瞧你说的，都已经儿女成行的人了，还能年轻到哪儿去？你们这1路上走得还顺当吧？这都出来了，家里谁照看呢？”
    这么1来1往的寒喧着，谁也没有先提起陆秀云的事来。4奶奶是不急，陆秀云的嫂子也很沉得住气。等用过了饭，4奶奶吩咐人收拾了屋子让他们住下——收拾的屋子就在陆秀云母女的隔壁，倒是方便他们说话。
    陆秀云招呼都没打1个，带着女儿从娘家跑了出来，现在哥嫂来了，她心情很是矛盾。
    她嫂子1进门就把脸撂下来了：“哎哟，姑奶奶。我是缺了你们娘俩的吃穿还是没给你们地方住了？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倒是说话啊，甩手1走算怎么回事儿？还跑到亲戚家里来，倒象是我们当哥哥嫂子的刻薄你，逼你1样，你是不是存心想让人在背后戳我们的脊梁骨啊？”
    陆秀云脸上发热，这个嫂子1向牙尖嘴利，她说不过她。
    而且她还有把柄落在这个嫂子手里。
    她只好先说：“哥哥快坐，赶了那么远的路1定累了。”
    她哥哥沉默的坐着。他能说什么呢？妹子当年出嫁的时候，陪嫁已经装了8口箱子。会精打细算的女人，日子完全可以过得很好。可是这个妹子，显然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人。现在她寡妇失业的，拖着个女儿，将来如何生活？
    可是看妹子的样子，还端着秀才娘子的架子，寡妇再醮，能和黄花大闺女出门子1样吗？挑3拣4不说，还招呼都不打1个就跑到李家来，好象他们是要把她们母女推入火坑1样。
    “…要不是李家给我们捎了信儿，我们还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呢。”陆秀云的嫂子毫不客气地说：“姑奶奶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是想在于江找份活儿干，还是想找个人哪？”
    陆秀云头低了1下，她嫂子不客气地说：“哦，姑奶奶是看不上我和你哥哥挑的人家，想自己挑是吧？有眉目了吗？你也来了好些天了，没托4奶奶帮你寻寻问问？”
    这时候的风气虽然不禁寡妇再嫁，可也不是什么值得敲锣打鼓满天下的光彩事儿。陆秀云满肚子的话，就是1时说不出来。
    她嫂子1看她这神情作态，就知道有问题。把丈夫孩子都打发出去，屋里就剩她们姑嫂俩，她嫂子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说出来合计合计吧。姑奶奶自己拿的主意，肯定是条好出路吧？”
    陆秀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当然她也不能直接说，我想好了我要给李4当妾。她只是说：“我还小的时候，表姑母家也是常来常往的，和4哥挺说得来…”
    她嫂子愣了1下，冲口说：“可李4爷早娶媳妇了！”
    陆秀云看了她嫂子1眼，她嫂子就什么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
    这…
    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虽然从公公那1辈分过家，他们这1支和本家越过越远了，可毕竟陆家在当地还是有祠堂有族谱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哪1家的姑娘给人家做妾的——再嫁是1回事，做妾是另1回事了。
    “姑奶奶，这可开不得玩笑。”
    “我没开玩笑。”陆秀云说：“我自己就算了，可我得替亭儿的将来打算。李家是亲戚，总得顾念着亲戚情分…”
    她嫂子抿了下嘴：“这就是姑奶有自己拿的主意？还是李家也愿意？”
    陆秀云不太情愿的说：“那个4奶奶心眼儿小…”
    “老太太和4爷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嫂子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
    看李老太太的样子，虽然也算客气，但是那客气是对远房亲戚的客气法，要是李老太太有旁的意思，刚才就应该有所表示。
    而4奶奶，那就更不用说了。哪个女人愿意自家男人纳妾？除非缺心眼儿。
    不过李老太太和4奶奶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4爷也是这个意思？”
    她嫂子虽然和这个小姑子关系1直不怎么好，不过也得承认，这个小姑子生得还是很俊的，而且她那身儿娇娇俏俏的作派，也很得男人喜欢。
    听她的意思，两人年少的时候有点儿那意思？
    那要是李4爷和她两个人愿意，勾搭上了，这老太太4奶奶再不答应也是白搭。
    她嫂子本来想着，陆秀云肯定是和李4爷有点儿什么了，才这么跟自己说。结果陆秀云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她嫂子可要火了。
    合着李4爷自己也没这个意思，纯是她自己剃头挑子1头热啊？这叫个什么事儿！
    她嫂子忍着气说：“姑奶奶把东西收拾收拾吧，明天咱们就跟李家辞行。”
    陆秀云愣了1下，抬起头来：“什么？”
    “赶紧的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她嫂子狠狠的剜她1眼：“人家明摆着是没看上你，才叫我和你哥哥过来接人的。你还做什么白日梦呢！”
    陆秀云忙说：“我不走。”
    看她嫂子脸色这样难看，陆秀云忙解释：“老太太是我们家的表姑母，李4哥和我从小就认识，他心里是喜欢我的。就是碍着4奶奶，所以才不得不作作姿态。再待个几日，我再寻个机会…”
    “寻什么机会？”她嫂子硬压低了嗓门：“李4爷要是对你有意思，就不会捎信儿叫我们来把你接走了。你还当自己是十78的黄花大闺女啊？”
    陆秀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象是被抽了两个又响又脆的耳光，她低声说：“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形，要不然我也不盘算这个了。要是我找个穷汉，就得1辈子过苦日子，亭儿也跟着翻不了身。要是我能留下来，咱们家也结了1门富亲，将来柱子和拴保有人提携照顾，也多了条出路不是？”
    她嫂子也动心了，可是她不象陆秀云想的那么好。陆秀云的这些打算，听着很美妙，可是少了1个最要紧的条件。李4爷是怎么想的？他愿意不愿意娶1个拖着孩子的寡妇为妾？李4要不愿意，那说破天都没戏。这男女之间的事儿，1个巴掌拍不响。
    屋里头有些闷热，1点儿风都没有。
    陆家几口人的事儿，又林没放在心上。说穿了，前些日子姑姑的事情折腾得全家不安，那是因为姑姑毕竟还是姓李，虽然是嫁出去了，李家不能不管她的事。可是陆秀云…她可算不上什么正经亲戚。4奶奶要打发她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第3十章消息
    胡妈妈在廊下正好见着翠香。翠香正要进屋，的用茶盘端着个茶盅，笑着招呼：“胡大娘。”
    “哟，这是端的什么？”
    翠香说：“是姑娘去石家做客，石家姑娘送的茶叶。咱们本地没得卖，姑娘特意让人泡了茶来给奶奶尝尝。”
    胡妈妈赞了1句：“姑娘就是有孝心，1口茶也想着爷和奶奶。”
    翠香进屋去送茶，替胡妈妈禀告过，掀了帘子出来说：“胡大娘是有事吧？奶奶正好有空，您进去吧。”
    胡妈妈进了屋，4奶奶已经换过了衣裳，白天见客时穿的那件秋香色的衣裳搭在椅子上。因为天热，衣裳上容易沾上汗渍，也容易生皱。那件衣裳袖子和后腰处都有点皱了，胡妈妈顺手将手裳叠了1下，准备收去洗。
    4奶奶趿着鞋从里屋出来：“妈妈坐。”
    胡妈妈应了1声，侧身坐下来：“刚才遇到翠香，说姑娘还特意给奶奶泡了好茶呢。”
    4奶奶疲倦的脸上露出1丝笑意：“这孩子吧，跟个小大人似的，心细。”
    胡妈妈说：“可不是么。听说1般人家的大闺女都很懂事，可咱家大姑娘比别人更懂事机灵呢。”
    4奶奶顺手拿起扇子，扇了两下：“嗯，她就是性子太散漫了，都是她爹给纵的。现在请了先生，多少得有点儿用处，哪怕只装个样子，也得装给旁人看。”
    胡妈妈笑着说：“可不是么。这规矩还不就是做给旁人看的。”她压低声音说：“今天下午有船过来，咱们铺子里的人也跟着1块儿回来了，人货平安。”
    4奶奶点了下头，等她的下文。胡妈妈说：“也打听着1点儿消息。”
    4奶奶顿时来了精神。她忍了这么些天，就是等去进货的人把消息捎回来。
    胡妈妈详详尽尽的从头说起：“咱们绸缎铺子里头这次进货，是2掌柜老宋带着他侄儿宋化和两个伙计1同去的，在房安停留了1天。徐秀才的事情在当地知道的人不少。都说这秀才命不好，娶了个败家的媳妇，讲究吃喝穿戴，还生的狐媚，引得秀才荒废了举业，淘虚了身子…这且不说。秀才前年病了1场，秀才娘子就卖田，花钱大手大脚，还有小丫头服侍。秀才1死，徐家就把徐秀才的娘子给扫地出门了。”
    “单为了这个原因吗？”
    胡妈妈声音比刚才更低了1些：“宋化请人喝酒，还问出1段情由。据说徐秀才原来有个同窗好友，姓田，名字倒是没打听清楚。田秀才在房安镇的书院求学时，曾经借住在徐家。徐秀才娘子对那位田秀才…关切有加，不避嫌疑。田秀才在徐家1住就是大半年，从春天1直住到年尾，差点儿连年都在徐家过了…”
    4奶奶微微笑着问：“这种事情，应该只是闲人捕风捉影的的谣传吧？”
    胡妈妈说：“人人都这样说的。田秀才和徐秀才本来关系很要好，跟兄弟1样。可是后来…徐秀才把田秀才从自己家中扫地出门，再也不来往了。”
    4奶奶沉吟片刻，放下扇子，伸手去端茶盅。胡妈妈忙先把茶端起来递给4奶奶：“奶奶您想，要不是有这事儿，徐家也不能说兄弟刚死，就把寡妇孤女的撵出了门吧？”
    4奶奶喝了1口茶：“我就看她不象个安份的。男人才死，还没出1年呢，这就急着张罗下家。”
    “奶奶说得是，瞧她那作派，断不是正经来路。这样的祸星万万不能让她进门啊。”
    胡妈妈回过事儿出去，4奶奶坐在那儿出了1会儿神，都不知道李光沛什么时候进屋来的。
    “怎么没点灯？”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光沛解了外袍扔在椅子上，挨着4奶奶坐下了：“想什么呢？我刚才在外头说话你都没听到？”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4奶奶说：“你闺女脸皮厚实着呐，出门做客，还拐了人家的茶叶回来。刚才特意的泡了来孝敬我，我喝不惯，你等下尝尝。”
    李光沛笑眯眯地说：“1点儿茶叶算什么？小姑娘们之间送个荷包手帕茶叶点心的不是很寻常么？我看闺女也不会白要人家的茶叶，肯定会想法儿回送点儿什么。她要是想不出来，你就替她拿个主意。”
    “还用你说，我心里有数。”4奶奶说：“听说这石家姑娘从京城来的，举止言谈都不俗，我看又林和她多来往着也没有坏处。对了，今天家里来客了，陆家1家4口来了，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了。”李光沛说：“娘那里见过了吧？说什么没有？”
    “他倒没说什么，他媳妇很能说会道，再3的谢老太太收留照顾陆秀云母女两个，旁的倒没说什么。我仿佛听说，陆家以前也很殷实，怎么现在看着光景大不如前了？看两个孩子身上穿的，那料子可不是新料子。”
    “他父亲那辈儿分了家之后不会经营，还因为与人争地的事吃了1场官司，田地1下就亏去1多半。到这1辈又都老实，不懂变通，只知道土里刨食，所以越发不如以往了。”
    4奶奶靠在他肩膀上，懒洋洋地说：“说得也是。既然人家大老远来了，看着老太太的面子，是不是留他们多住两天？”
    李光沛说：“回来我问问娘的意思——虽然说是亲戚，平时也没多少走动。我看娘对他们家也不热络，只是还顾念1点儿亲戚情面。你且招呼着，也不必太劳神了。我想他们也不会久待，1两天也就该回去了。”
    4奶奶小声说了句：“那可不1定呢——人家能舍得这么就走吗？”
    李光沛（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妻子话中的意思：“你瞧你，别总是冤枉我啊。我对她是真没有那种意思，赶紧让她哥嫂把人领走，好眼不见心不烦。”他端起茶盅把剩的半杯茶喝了，虽然茶已经冷了，但是味道还没全变：“嗯，这茶很好。到底是我闺女，什么时候都不忘孝顺爹娘。”
    第3十1章夫妻
    德林和玉林两个赖在又林屋里不走。
    又林1向纵着他们，好吃好玩的尽有，又会说又会笑，逗得两个小家伙乐不思蜀。天气热，晚饭厨房做了捞面条，还有两样小菜。玉林自己会吸吸溜溜的吃面条，德林还不行，他比玉林小，而且更娇惯1些，所以把面条都搅碎了，用调羹喂他。又林坐在中间，左边是德林，右边是玉林，两个孩子都系着小围兜，吃得那叫1个香。德林的乳娘在旁边说：“平时哥儿可吃不了这么多，这饭就是要抢着吃得才香。”
    又林给德林小碗里拨了些鸡蛋丝，叮嘱他吃慢些。又问玉林要不要喝汤。玉林含糊不清地说：“要。”
    又林给她舀了汤在小碗里，玉林捧着碗喝。汤有些热，她出了1头的汗，小脸儿红扑扑的，象熟透的大苹果1样。
    等这两个小祖宗都吃完了饭，又林11替他们擦完嘴巴，又漱了口，1手牵1个去4奶奶那里。
    4奶奶这会儿也已经吃完饭了，瞧见他们姐弟3个1起过来，笑着问：“吃过饭了？”
    又林说：“他们俩都吃得多了点儿，走动走动正好消化。爹呢？”
    “喏，那边。”
    李光沛把躺椅放在了廊沿下，正躺在那儿纳凉，手里的蒲扇有1下没有下的拍着赶蚊子，好不自在。
    又林抿嘴笑，手1松，德林跌跌撞撞的朝他爹就过去了，到了躺椅边扯着李光沛的裤脚就要往上爬。玉林要文静1些，站在扶手边。
    李光沛把扇子1丢，抱起德林来：“哟，又沉了。晚饭吃的什么？”
    德林还不太会表达，吭哧吭哧的想说，但表达不出来，玉林小声说：“吃面了。”
    “好吃吗？吃饱了吗？”
    德林拍了拍肚子，圆圆的小肚子很直接的替他回答了问题。他很得意的坐在他爹的肚子上，左顾右盼，颇有大将军提枪跨马的劲头儿。
    4奶奶牵着又林的手走了过来：“行啦，你们爷几个别在外头喂蚊子，都进屋吧。”
    4奶奶的窗子底下摆着两大盆月来香，屋里头也弥漫着这种浓香。翠香端了切好的甜瓜来，又林先拿了1小片给德林，又拿了1片给玉林，叮嘱他们慢些吃。4奶奶也递了1片给她：“别光顾他们了，你也吃。”
    “我还不饿呢。”又林看着爹娘之间十分融洽自然，心事放下1大半。
    虽然她也不把陆秀云当1回事，可是就怕4奶奶心里不舒服——不管怎么说，陆秀云也算是李光沛曾经的“旧爱”。
    甜瓜很脆，汁水也特别多，沾在手指上头黏黏的难受。丫鬟用铜盆端了水来，德林和玉林把4只胖胖的小手都伸进盆里1通乱搅，借着洗手的名义行玩水之实。又林笑眯眯地在1旁看着，4奶奶在1旁抱怨：“瞧你们，折腾的1地都是水。”
    德林咯咯直笑，小脸儿上沾了好些水珠，玉林抿着嘴笑。4奶奶看着她的小脸儿，微微有些出神——
    这孩子生得可比又林俊俏多了，她娘1定生得更好。
    她的目光李光沛1触，两人各怀心事，都移开了目光。
    至亲至疏夫妻，纵然两人日夜同床共枕，也总有1些事情各自埋在心里，不会向对方吐露。
    家里没有人提起玉林的亲生母亲，大家不约而同的回避了这件事。4奶奶是不消说了，李光沛也从来不提起。李老太太也是1样，对玉林既没有过多疼爱，也没有漠然不理。
    女人不能生儿子，那就是最大的过错。4奶奶进门几年没生下儿子，就不能怨李光沛在外头纳妾。
    1想到这个，她心里难免泛酸，招呼乳母把两个小的抱去换衣裳。虽然天气热，可是衣裳被水溅湿了，贴在身上也会作下病的。
    又林很会察颜观色，也说自己要回去了。李光沛叮嘱她：“早些睡，不要又看书看得忘了时辰。”
    又林笑着说：“爹你尽管放心，自从上次娘发过话，小英1到亥初就吹灯拔蜡，我就是想看也没得看啊。”
    李光沛也笑了：“小英这丫头就是实心眼儿。”
    4奶奶说：“实心眼儿有实心眼儿的好处，不会偷奸耍滑钻空子。我让她盯着又林要早睡，她1丝儿折扣不打，天天盯着。”
    4奶奶也是很喜欢小英的。虽然不够机灵，但是非常可靠。相比起来，翠玉是机灵的，但是太机灵的人，不可避免的会为自己打算太多。当自己的利益和主子的利益有所冲突的时候，她会如何取舍可保不准。
    夜里起了风，又林把自己裹得象个蚕蛹1样，到天明醒来时，捂出了1身汗。小英打水来给她梳洗。又林不习惯硬枕，她总是睡软枕的，这么1来头发就揉搓得很乱。好在她头发也不算长，梳整起来容易。
    翠玉急急忙忙过来，她夜里也没有睡好，早上就醒得迟了1些。
    她接过小英手里的梳子，3下两下就给又林将头发梳好了。
    又林并没有对她晚起的事情说什么，只是看着妆盒里空出来的1格抽屉有些出神。
    那里原来放着两把木梳。因为冬梅表姐来时两手空空，妆奁器具全无，所以又林把自己的东西匀给她用。那两把梳子姑姑1家走时，就给她带了去了。
    她现在该到家了吧？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开心不开心，也不知姑姑又如何面对算计她的妯娌，还有那个新进门的吴姑娘…
    又林去给李老太太问安。李老太太起得也比平时迟了1些，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翠芝打起帘子，阳光照进来，李老太太眯了1下眼，翠芝瞧见了，忙把帘子又放下了1半。
    家里现在日子是好过，当年也艰难过，尤其是又林祖父去世后的1段。李老太太那时候熬夜做针线活儿贴补家计，舍不得买蜡烛，灯油的烟气大，把眼睛都熏坏了。
    人和人不1样。
    同样是守寡，李老太太就能1个人把儿女带大，陆秀云却只想找1个倚靠，把自己和女儿的未来都押到旁人身上，不想吃苦受罪。
    4奶奶这里来了客人。
    陆秀云的嫂子来了。
    第3十2章舅舅
    4奶奶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见她纯粹是出于对婆婆尊重，陆家人再怎么不识相，也是李老太太的娘家亲戚。婆媳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很微妙的，虽然4奶奶和李老太太的关系还算和睦，可是4奶奶也知道，在李老太太看来，儿子是自己的，孙子孙女是自己的，儿媳妇嘛…到底隔了1层。
    放在别人家，婆婆让媳妇服侍伺候忙前忙后是很常见的事。当人儿媳妇的，要伺候老人，要服侍丈夫，要照顾孩子…长年是吃不上热饭，穿不上新衣。这种日子从她过了门，差不多要1直过到自己熬成婆婆为止。到时候，她可以把这么些年的不平和怨气再转嫁给自己的儿媳妇。1代1代的，都是如此。
    李老太太是个十分要强的人，虽然从生儿子，婆媳间处得不错，但是这回娘家亲戚这么塌台，李老太太未免觉得面上无光。4奶奶既要把这事儿处理好了，又不能太伤李老太太的颜面。
    所以4奶奶1直沉得住气。李老太太没想让这个远房亲戚给自己儿子做妾，李光沛自己更是把这“青梅竹马”的1段往事看做是年少糊涂，所以4奶奶有什么好着急的？
    着急的是陆家人。
    陆秀云急着想诳1个冤大头负担她的下半辈子顺便替她养孩子，陆家夫妻俩也未必不想和李家亲上加亲，攀附富贵。
    “陆嫂子请坐。”
    “4奶奶太客气了。”
    昨天两人匆匆见了1面，彼此都没有细打量。秀云的嫂子这会儿心里有事，对4奶奶就看得仔细。
    4奶奶并不十分美貌，瘦瘦的，谈不上有什么丰腴，什么身段。论长相，她可不如自家小姑。看说话作派，陆秀云也显得更温存多情，4奶奶则是1个看起来慈善，其实很精明能干的妇人。
    怎么看，4奶奶都是1个殷实人家的当家主母，而陆秀云…好象却不大上得大台面儿，显得小家子气——天生倒是象个要当妾的。不会持家，不会理财，和夫家、族人的关系1塌胡涂，做事情欠考虑，还拈轻怕重的…可不是个当妾的好料子？
    秀云的嫂子本来就不是太有底气，1打量4奶奶这作派，心里更是发虚。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赶了几天路想必大人孩子都累坏了，原该好好歇歇的。听说1早你还去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秀云的嫂子说：“表姑母对我们家1向很关照，这次秀云不懂事，冷不丁跑过来，给你们添了好大的麻烦，我原该去和表姑母道谢的。”
    “都不是外人，应当的。就是个要饭的经过门口，我们老太太看了孤苦无依的可怜人，也会伸手帮1把的。”
    秀云的嫂子被这话噎了1下。
    4奶奶肯定心里亮堂的，她再绕圈子也是白搭，不过白白让人笑话。她想起以前听说的李家的事情来，李4爷纳过1个美妾，但是生下孩子就死了，4奶奶家里家外把得很严实。虽然她只来了1天，也看出来这家里的事情都是4奶奶打理操持，李老太太并不问事，李家4爷也只管外头铺子生意的事情。
    秀云的嫂子原来想了1肚子的话，现在却觉得不那么好说了。
    她原来想和4奶奶说，陆秀云很是可怜，年纪轻轻守了寡，还拖着个孩子，实在没什么好出路。要是4奶奶能容下她，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1来，秀云是李老太太的娘家亲戚，4奶奶等于向婆婆卖了个人情，对她自己的名声也有好处，显得贤惠嘛。2来陆秀云是寡妇之身进门，硬气不起来，肯定不能和4奶奶叫板，以后1定恭敬听话，服侍李4爷和4奶奶。3来…
    现在也甭什么123了，4奶奶不是好糊弄的人。
    看她那个样子，对陆秀云的盘算，对自己的来意，那是心知肚明。
    那些骗人的鬼话也不用说了。
    秀云的嫂子咳嗽1声清了清嗓子：“我是有件事儿，想求4奶奶帮帮忙。也不是旁的事，就是我家小姑。徐家那些叔伯翻脸不认人，容不下她们孤儿寡母，她又没1点钱，1寸地傍身，还拖着个孩子，这下半辈子怎么过？我和她哥哥给她瞅了几户人家，都不太中意…4奶奶认识的人多，要是有闲，还请您帮着打听打听，给她找个着落。”
    秀云嫂子这么识相，4奶奶倒是有点儿意外：“哦？”
    秀云嫂子觉得手心黏乎乎的都是汗，两个人都是揣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装糊涂。
    “她现在这样儿，找个人老实能过日子的就行了。要不然，就寻点事情做。于江这里铺子多，来往的人也多，看有什么小买卖她能做得来的，您要知道，就帮着指点指点。”
    4奶奶把茶盏放下：“你这样说，我不上心也不行了。你们既然都来了，还带着孩子，就多住两天吧。我和我们老太太合计合计，1起拿个主意。”
    秀云的嫂子千恩万谢的出去了，4奶奶松了口气，往后1靠。
    翠香过来替她揉着肩膀，小声说：“这个陆嫂子，倒是个很机灵的人。”
    “男人不争气，女人被逼得不能不机灵。”4奶奶说：“她刚进来的时候倒象是满怀心事，我还以为她没遮没拦的就要把事情捅穿呢。”
    “就是啊，倒是幸好没说穿，要不然老太太脸上可不好看。”
    娘家人不争气，实在打脸。当年的事情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李老太太1定心里有数。陆秀云生得好，还识字，又是李老太太的娘家亲戚。要是和李光沛成就姻缘，倒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但是陆秀云觉得李光沛读不成书，没有大出息，这山望着那山高，倒想攀上李光沛的3堂兄。李老太太性子刚强，对陆秀云是失望透顶了。
    而现在陆秀云死了丈夫，拖着孩子，处境十分不堪。她看着李家殷实，还觉得李光沛对她念念不忘，还把自己当28年华的大姑娘1样，觉得只要她勾勾手指头，李光沛就会满心欢喜的接她进门？
    做她的白日梦。
    4奶奶才不会让这个女人进自己的家门。
    要不是碍着李老太太，早把她打发了。
    她没了丈夫是可怜，可是没哪个女人会因为可怜别的女人，把自己的丈夫分出去让别人共享吧？
    “对了，刚才舅爷打发人送了两担鲜藕和1篓螃蟹来，还有好些别的东西，说是给咱们尝鲜的，您正没空，姑娘就让人收下来了。”
    4奶奶精神1振：“哪位舅爷？”
    “是越秀的2舅爷。”
    4奶奶就笑了。这不同于刚才见客时候的客套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4奶奶家姐妹兄弟共5个，她有3个哥哥和1个妹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她就非常能干，和哥哥嫂子们的关系也都要好。其中2哥和她特别合得来。
    “打发谁来的？捎信了没有？”
    “捎的口信儿。”翠香笑眯眯地说：“是报喜的，2舅奶奶有喜啦。”
    “真的？”
    “可不是么，报信儿的人说，已经有4个多月快5个月了，大人孩子都好。本来是打算出1趟门，经过于江的时候来咱们家的。说这1下可不敢出门了。”
    4奶奶喜气洋洋，嫂子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都生得可结实了，人也机灵。可是多子多孙多福气，没谁会嫌自家香火繁盛。
    “还说了别的没有？送东西的人呢？”
    “到老太太那儿去请过安，大姑娘让他们先去吃饭了，1大早的就往这里来，看样子是又累又饿，不过精神都好。”
    “那可不是么，”4奶奶笑着说：“人适喜事精神爽。你看他们1早赶路没吃饭，可是又林舅舅肯定没少散喜钱赏钱给他们，有钱顶着，赶路办事儿都有劲儿。”
    “奶奶说得是。我去看1看，领他们过来吧？”
    “快去快去。”
    又林正看那些送来的东西。2舅舅是个很细心的人，不光送了瓜果时鲜，还有些玩意儿。比如用草筋编的小蟋蟀小兔子，还有漂亮的可以扎键子的山鸡毛，有给弟弟的，也有给她的。去年夏天又林跟4奶奶1起去了2舅舅家，那些天过得别提多轻松舒坦了。舅母只养下两个儿子，没有女儿，特别稀罕她，都快把又林给捧上天了。挖空心思的给她弄好吃的好玩的。两个表兄带她去庄子上玩，摘瓜，捞鱼，打鸟——当然，他们的技术不佳，鱼是没捉到，最后只逮到了两只泥鳅。
    平时舅舅家也隔3岔5的让人捎来东西。有好吃的也没忘了她，有什么好玩的、衣料，舅母也都少不了她这1分。
    她说反正家里头是两个小子，这些衣料什么的他们是穿不上了，给又林正合适。
    听到舅母又有孕了，又林也替她高兴。李老太太有了年纪，最喜欢听到这种消息，1家里上上下下都显得喜气洋洋的。
    唯1例外且不和谐的，就是陆家人暂居的小院了。
    第3十3章窝里反
    舅舅送来的这些时鲜东西，当然不能全留自家独享。1来东西多，天气热，吃不完又没冰箱搁，十分浪费。再说，李家人多，比如3伯家，7叔家，这些关系特别亲近的，平时有什么东西都会分送，这些更少不了他们的份儿。
    这亲戚再近，也要往来。走动少了，亲兄弟也不亲了。走得多了，没有关系的两家人也会变成关系密切的近邻。要往来自然少不了相互送东西，要不有个词怎么叫礼尚往来呢？
    所以有个笑话，说过年时有人提了两包点心去走亲戚，点心包纸让他不弄了块油在上面。这包点心被大家拎来拎去，从姑姑家跑到舅舅家之类的，遍游1周之后，居然又被送回到了这人自己的手里头了。
    虽然是个笑话，但是也可以说明，这时候礼是多么重要，缺了礼数是万万不行的。
    这些又林以前都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这辈子从头1点1点学起。要做事，先做人。这应酬来往就是1门大学问，1辈子都在研究，1辈子都和它打交道。
    不但要分送这些东西，还要给舅舅家打点回礼，尤其是舅母有身孕了，送什么东西过去可得好好斟酌，有些犯忌讳的自然不能送，而且要挑点儿有吉祥寓意的才应景。
    4奶奶看女儿扳着手指头算着要送这家送那家的，抿着嘴笑。
    女儿大了总得打发出门，1般人家总觉得女儿得娇养。4奶奶却觉得，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把能教给她的全都给她，省得将来嫁出去了象她姑姑那样，后悔就晚了。
    “都分派好了？”
    又林想了想：“好了。”
    “都有谁家的？”
    又林1家1家的数，除了关系亲近的3伯、7叔，1墙之隔的周家，还有3家是平时来往较多的。
    4奶奶点头说：“不错。想得很周到。不过你没给石家姑娘备上1份？”
    “石家？”
    “总不能白吃了人家的茶，你也得回礼啊。”4奶奶说：“正好这么脆的藕，新鲜的瓜菜，平时咱们都不大见，石家从北边来，想必也鲜少尝到。你也打点1份儿送过去吧。”
    又林应了1声：“好。”
    把事情都安排好，4奶奶招手让又林到她身边坐下，替她整了整发绳：“后天是吉日，你就正式给段夫子行礼拜师吧，以后要好好的学。”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说：“奶奶，周家大奶奶来了。”
    4奶奶有些意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她看看衣裳，倒是不用换：“快请她进来。”
    周家大奶奶笑眯眯地进了屋，4奶奶迎了上去：“你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快坐，翠香，去沏茶来。”
    “别，我又不是什么外客，刚在家吃了茶过来的，你就别再麻烦了。”
    两人都坐下之后，又林也给周家大奶奶问安。周家大奶奶笑着问：“你这两天怎么也没到我们家去？你周姐姐还念叨你呢。”
    “我也想去呢，上次我过去您非得留我吃饭，那道醋椒做得特别好吃。”
    大凡长辈，都喜欢能吃的孩子，能吃是福气，是康健的象征。又林这么1夸，周伯母更高兴了：“那你回来跟我1起去，我让人给你单做醋椒吃。”
    说笑几句，又林很有眼色的出去了，周家大奶奶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地问：“听说你家里请了个女先生？”
    4奶奶1笑：“你消息真灵通，这人才刚请到家，还没正经的开始教呢。”
    周家大奶奶说：“我可听说了，这位女先生在杭州府都很有名气的，听说还教过前任知府的千金呢，是个有真材实料的，1般人轻易请不到。咱们这样好，你都没事先和我说1声。”
    “你知道，我又不大识字，这是我们家他7婶给请来的，全是仗着她的面子——大约是没出嫁之前她们认识。”
    “唉，我也想给我们家闺女找个先生学1学呢。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和石家老太爷当年认识，所以他们迁了回来，到我们家来过。那京城来的姑娘，作派，谈吐，待人接物，硬是和咱们这小地方的不1样。听说她们在京城有的念过闺学，有的请过人在家教导。这将来要议亲事说起来也是脸上贴金的好事儿啊。”
    4奶奶已经（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周大奶奶的来意了。
    果然周大奶奶说：“你瞧，你不声不响的，倒1下子就把人请到家里来了。那段先生好说话吗？我们家闺女和你家又林也要好，平时就跟亲姐妹似的，能不能跟那先生说说，让榭儿也跟着1起学学？反正1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啊。她们姐俩儿还能作个伴儿，学着也不闷。”
    4奶奶有些踌躇，倒不是她小气，主要是不晓得那段夫子肯不肯。
    周大奶奶又添上1句：“咱们又不亏待她，不会让她拿1份儿银子干两份儿活的，你跟她谈了1年多少钱？我们家也照样出1份儿。”
    4奶奶伸出1个巴掌来，又说：“还有两季4身儿衣裳。”
    周大奶奶拍了下腿：“这不算多，我们家也照样出。对了，她吃住是在你们家——那我家再多出些做米粮菜蔬的添补也成。”
    4奶奶白她1眼：“你跟我算这么明细的账目做什么？再说，那先生答应不答应我们还不知道呢。”
    “那就要劳烦你了。”周大奶奶笑着说：“就凭你的口才本事，说动她还不是小菜1碟？你就替我家榭儿多上几句好话，要真成了，我1定好好谢你。”
    “谢我什么啊？”
    周大奶奶慷慨的许诺：“老戴家银号的头面首饰你随便挑1件。”
    瞧，当爹娘的为了儿女，真是割肉都不觉得疼啊。
    都是当娘的人，疼女儿的心也是1样的。
    4奶奶也不跟她打趣了，直接说：“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去问她，再打发人去告诉你。”
    周大奶奶差不多是千恩万谢了：“成，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她话风1转：“你们家这些天怎么总是来客人？大热天儿的不好生在自己家里待着，到处的串亲戚也不是回事儿啊？”
    “两拨，都是不速之客。”4奶奶提起这事儿就没好气：“送走了亲姑姑，又来了表姑姑，现在更是1大家子都来了，我们老太太心里不自在呢，觉得娘家人不给她长脸了。”
    两家离得太近，下人们之间传话最快，李家的事情周大奶奶都心里有数：“可不是么，你家老太太要强了1辈子了，这会儿娘家的亲戚这样，也怨不得她烦心。这穷不怕，就是皇帝家，也肯定有几门儿穷亲戚。可是穷得没了骨气志气，总想着在旁人身上揩油，就不招人待见了。”
    “可不是么。”4奶奶就说了这句，没再多说。
    周家儿子多，事情也多，周家大奶奶没多留，就起身告辞。4奶奶说：“我娘家2哥打发人送了些时鲜的瓜菜来，刚才我正和又林说分送给亲戚朋友都尝尝鲜。你家的那1份儿也备好了，正好你现在过来了，就1起带走吧，倒省得我让人往你家送了。”
    周家大奶奶也没推辞：“多谢多谢，那我就让人去搬了。你家的梅子腌好了没有？要好了也给我装些？”
    “知道，已经让人去装了。”
    送走周大奶奶，又林进来问：“周伯母来说什么？”
    4奶奶先征求女儿的意见：“你周伯母说，想让段夫子多收1个弟子，1次教俩。”
    又林马上（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周姐姐也要学吗？”
    “嗯。你是想1个学，还是两个人1起学？”
    “当然两个人好了。”又林马上说：“有个人作伴总比1个人强啊。”
    “好吧，那回头我问问段夫子是个什么意思。”
    别看家务事琐碎不起眼，可是1样样分派安排下来也很累人，4奶奶1直到晚上，才听胡妈妈回话，说客院儿里头吵起来了。
    “怎么吵起来的？”
    胡妈妈说：“其实也不算是吵，就是高声说了几句，后来声音就变低听不清了。”
    “因为什么啊？”
    “先前象是因为孩子的事，因为陆家两个孩子老是不安份，总惹陆秀云的闺女。结果这小丫头看着不声不响，下手也够狠的，把她表弟的脸都抓花了，这当娘的看见哪有不心疼的！陆家嫂子就和她小姑子呛了几句。然后又扯到别的事情上。”
    “嗯，还说什么了？”
    “听着是陆秀云说她嫂子指望不上什么的…”
    4奶奶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很是满意。
    瞧，开始窝里反了。
    陆秀云的嫂子虽然也市侩小气狡诈，但她比陆秀云清醒，已经看出来了李家上下都没有要接纳陆秀云的意思，再纠缠下去只怕1点仅存的亲戚情份都保不住了。
    可是陆秀云自己不这样想，她想的是哥哥嫂子都不愿意替她撑腰为她说话，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靠爹娘？爹娘已经死了。靠丈夫？丈夫也死了。靠哥嫂、靠亲戚？
    其实谁都靠不住。
    第3十4章
    李老太太1直没有见陆秀云，固然是不想听她哭诉哀求，也是给自己和亲戚都留点体面。话说尽了，事做到头了，只能让双方彻底交恶，以后也再难来往。
    可是陆秀云并没体谅到李老太太的1番苦心，她1心以为姑母必然会偏向娘家外甥女儿，之所以1直不见他，肯定是4奶奶从中作梗，只要她见着李老太太了，事情必然不同。
    自己可是表姑母的亲戚，不比4奶奶强么？4奶奶待姑母那不过是婆媳的面子情份，能有自己这个外甥女儿贴心亲近吗？
    嫂子见风使舵，哥哥是指望不上的。她得争1争，替自己和女儿争1争。
    抱着这个信念，陆秀云真是屡败屡战，百折不挠。李老太太在魏妈妈又1次进来，说陆秀云要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手指微微用力，1直在数的念珠被紧紧掐住了。
    魏妈妈很少看到李老太太7情上脸，有些地问：“老太太？”
    李老太太低垂的眼皮微微撩开条缝：“让她进来。”
    魏妈妈眼皮1跳，没说别的，出了屋子之后，站住脚松了口气，才出去传话。
    陆秀云又惊又喜：“老太太愿意见我了？”
    魏妈妈根本懒得纠正她的用词，看陆秀云又抹头发，又拉扯衣襟，努力想让自己更齐整些，然后才往院里去。
    瞧她的样子，还以为老太太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她？
    魏妈妈摇了摇头。
    翠芝在1边悄悄问：“老太太怎么愿意见她了？”
    魏妈妈说：“你在窗户外边儿等着，要是屋里没什么事儿你就别进去，要是老太太叫人…你再进屋。”
    翠芝有点懵懂，魏妈妈也没细解释。
    老太太的娘家人不争气，这事儿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即使是用了好些年的老人，又或是现在身边最贴心的丫鬟，也最好别近前。
    陆秀云进门的时候只觉得两脚发飘，心里乱纷纷的，拼命的想着自己该怎么说。
    李光沛是个孝子，李老太太守寡不易，将他抚养长大，所以李光沛对母亲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违逆。要是李老太太点了头，自己这事也算是成了1大半了。至于4奶奶…只要老太太和李光沛点头了，她还能怎么样？
    屋子里不那么亮，李老太太坐在那里1动不动悄无声息，仿佛1尊泥塑木雕，倒让陆秀云心里咯憕1下。
    “给姑母请安。”
    陆秀云有意把姑母前面的表字省了，结结实实的跪下磕了1个头。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倒是真的意外了。
    李老太太年纪并不算很大，可是头发已经快要全变白了，人也瘦，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有快十年没见着了她了吧？女人真是不禁老。
    李老太太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起来吧。”
    “嗳。”她应了1声，扶着地下的青砖起身。结果越想表现得好些，越是忙了手脚，站起来的时候踩了裙边，栽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你来了也不少日子了，住得还合心？”
    “合心。”陆秀云忙说：“都挺合心的。”
    李老太太慢慢捻着手里的念珠，半响没再说话。陆秀云原来想好的话，不知怎么，1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原来想说的话很多。
    想说以前的事，她还小的时候，因为避痘第1次随母亲到李家来，李老太太那时候还没有守寡，是个说话声音很响亮的妇人，眼睛有神，脸色红润。
    第2次再来的时候，就不1样了。李老太太已经守了寡，也从本家搬了出来。那会儿李家住的并不是现在这地方，是在镇子那边靠河的地方，屋后面就是河，夏天热根本不敢开窗子，屋里闷得象蒸笼1样。下人也辞了许多，就魏妈妈和另两个有年纪的下人还跟着伺侯。
    可是现在她站在李老太太面前了，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男人去了多久了？”
    陆秀云愣了1下，小声说：“就冬天的事儿。”
    “那病了多久啊？”
    “断断续续的，也有1年多…请郎中吃药，家里都折腾穷了。”
    说完这两句，屋里又静下来了。
    翠芝坐在窗户底下，屏着气听着。
    屋里头，陆秀云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始0碎而断续的诉苦。婆家人的刻薄，处境的窘迫，娘家哥嫂的难处——
    她1直在说，后来1边哭1边说，李老太太只是那么静静的听着。要不是翠芝知道老太太在屋里，简直会以为这屋里只有陆秀云1个活人。
    陆秀云抽抽噎噎的，泣不成声。起先她只是为了打动李老太太，说着说着，自己也悲从中来，想到自己的坎坷艰难，想到自己和女儿的孤苦无依，越哭越是伤心。
    哭声渐渐的弱下去。
    李老太太1直没有表示，连1声都没出。
    陆秀云心里有些不安，收住声抹净泪，看着李老太太。
    她眼睛揉得有些酸涩，看人看东西都显得有些模糊了。
    “嗯，是不容易。”李老太太终于说了句：“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知道。”
    这话里的意思不明，听不出喜怒来。
    可是她终于出声了，总比那样1直沉默着好。
    “我…也不求别的，就是想找个人，下半辈子能有依靠。可是旁的人，我怕他们亏待了亭儿。姑母从小就1直很照顾我，表哥对我也好。是我自己没福气，任凭爹娘做了主…”
    陆秀云说了1会儿话，忽然从椅子上起身，朝前两步，扑通就跪在了李老太太面前：“姑母…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们娘俩。我下半辈子会当牛做马伺候您…”
    李老太太眼皮又抬了1抬：“你说的事，我不答应。”
    这话说得声音并不算大，陆秀云却象是当头挨了1棒，1下子懵了。
    李老太太看着她：“你说的事，我不答应。明天你就和你哥嫂1起回去，盘缠我会给足。”
    陆秀云象是还反应不过来，呆呆的说：“为什么？”
    李老太太注视着她。
    陆秀云从小就生得很不错，娟丽清秀，人人见了都夸她，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生得好。所以她只虽然是1般人家的姑娘，却有1种大家姑娘的娇矜之气。人人都难免让着她，惯着她。撒个娇，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闯了什么祸，也总是避重就轻推托过错，别人也不会认真追究。
    现在她已经不是孩子，不是个小姑娘，可是她这些年1直没有改变。
    李老太太从当年她做了那样的事之后，早就对她彻底失望了。
    李家如今家业兴盛，1团和睦，李老太太决不会允许陆秀云横插进1脚来，给这1切造成什么变数。
    翠芝远远看见又林牵着德林的手过来了，急忙朝她们摆手。
    又林有些疑惑地看了她1眼，翠芝不能明说，只是示意他们这会儿不能进屋。又林看看她，又看了看屋门，（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她的意思，弯腰哄着德林，两人又原路回去了。
    翠芝刚松了口气，却听着屋里啪的1声响，象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她吃了1惊，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屋去。
    李老太太唤了1声：“来人，送客。”
    翠芝忙应了1声，紧着走了两步进了屋。
    老太太还坐在那里，陆秀云站在1旁，地下有个打得粉碎的茶盅。翠芝不敢多看，低头着说：“您请吧。”
    第35章拜师
    陆秀云不肯走，又哭嚷起来，李老太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想留余地，可是陆秀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余地了，非得紧紧抓住这最后1根救命稻草不可。她哭着说自己走投无路，母女俩没有活路，又说李老太太必定是嫌弃她嫁过人。翠芝1个姑娘，力气和泼辣劲头都不比成过亲有了孩子的女人，根本摆布不了她。
    魏妈妈远远听着不对，又带了1个婆子进来。
    陆秀云1看这架势，折腾得越发厉害了，嘴里嚷着她活不了了，不活了，魏妈妈半劝半拉的，她倒挣扎着要去撞墙了。
    “都松开手！让她去死！”
    李老太太这1声把屋里的人都震住了。
    陆秀云也愣了，披头散发的站在那儿，1只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告诉你，1哭2闹3上吊的把戏我见多了，你要死就干脆点死，撞墙1下只怕还撞不死人，魏妈妈，去拿剪子和绳子来，你想吊死还是想抹脖子都随便，我就在这儿看着，你想死没人挡你！”
    陆秀云想死吗？她才不想死呢。
    李老太太看着她说：“我不怕告诉你，我嫌弃你，不是1天两天。这和你嫁没嫁人没有关系。就算你今天还是黄花大闺女，带着金山银山的嫁妆，我也不会点头让你进门！”
    陆秀云活了快3十年，之前差不多1直顺风顺水的。面对李老太太，她压根儿算不上1盘菜。
    “1个女子，长相才学嫁妆这些都次要，最重要的是德性。你品行不端，我绝不会让你玷辱李家的家门。去，你去拿剪子去！”
    魏妈妈当然不能当真去拿剪子和绳子，而是趁着机会，几个人1起把陆秀云给拉了出去。
    又林远远看着，摇了摇头。
    有时候她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不，也许有时候不是因为蠢，而是因为太贪婪，也许是过往总是太顺利，什么东西都可以轻易得到，所以越来越不知足。
    又林摸了摸弟弟的头：“瞧，做人不能那样笨。”
    德林睁着圆溜溜的眼，天真的看着姐姐。
    第2天陆家人就都走了，4奶奶奉送了1笔不薄的盘缠打发他们上路。又林没到大门口去，听小英说，陆家人雇了1辆大车，陆秀云母女俩可能是早上了车，1直没有露面。
    终于送走了陆家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不过又林例外，陆家人1走，她就正式开始跟着段夫子上课了。
    4奶奶和段夫子提了1句周家姑娘也想着跟着学的事情，段夫子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跟4奶奶说，1个是怕教不过来，要是只教又林1个，自然全心全意。再有1个学生，那多少总得分去部分心力的。
    4奶奶也知道这种情形，但是想到自己女儿的个性，就算1个先生整天整夜的盯着她，她也肯定有偷懒的办法。有个人伴着1起学，说不定倒比她1个人学要好些。再说，段夫子倒是个很负责任的人，绝没有听到能多收1份儿束修就立刻满口答应，而是对主家很尽责的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4奶奶既然不介意，段夫子当然也不会把送上门的差事往外推。她也得趁自己尚且年富力强的时候多挣些银钱养老，是宝贵的。既然同1段里头能同时教两个学生挣两份儿钱，为什么不同意呢？
    只不过段夫子还是谨慎的，说要先看看姑娘如何。如果是瘫泥糊不上墙的，那给钱也不能接，砸自己的招牌。
    周大奶奶1早儿带了周榭过来了，因为还不到及笄之年，所以并没挽起头发，而是梳了辫子，扎着头绳。段夫子抬眼1瞧，看神情举止，倒是个很稳重的姑娘。
    1边是求教心切，1边是顺水推舟，这学生也就收了下来。周榭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期待。
    她从小到大，除了有1次去邻镇的亲戚家，1次远门也没有出过。对外面的1切是什么样子，是既渴望，又有些隐约的惧怕的。段夫子听说待过许多地方，走南闯北的，见识广，有真材实料。周榭想，她的将来，大概也就和她的妈妈、伯母婶娘们1样，未出嫁时就1直待在自己家里，嫁了人之后就老老实实待在婆家，再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能在现在多学到1些东西，多长1些见识，这机会1辈子也就这么1次了。
    还有1个原因是，她和又林挺投缘，虽然又林比她小，可是主意大，两人在1起总有许多话说，1点都不闷。周榭1想到以后每天至少大半天都和又林在1起，心里就止不住的欢喜。
    出了屋门她就拉着又林的手说：“咱俩以后可也算是同窗了吧？”
    又林用力点头，笑着说：“算！”
    段夫子教导的方式确实和她们想的不1样。4奶奶按段夫子说的收拾出来两间屋子，屋里除了桌几之外，就是屋角放了1只鱼缸，里面养了两尾玲珑可爱的金鱼。头1天上课，两人心里都没底。段夫子也没有先给她们来个下马威立好规矩，而是十分和气地问她们平时都喜欢什么，做些什么。她语气温和，又很会说话，周榭虽然对先生还是敬畏有加，但是已经不象1开始拘束了，说自己喜欢做些针线，还喜欢看书写字。又林可不喜欢做针线，她喜欢在厨房鼓捣些吃食，书她当然也喜欢看。在这个社会里女子想出趟门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了解外界的办法太少，读书是其中最为重要的途径。
    不过又林可没有因为段夫子和气就完全放下心防。
    她上辈子见过的老师多了去了，笑面虎型的不是没见过。非常和气的跟你拉家常，问你有什么烦恼，耐心开解…这种行为还有个别称，叫做思想工作。
    段夫子初来乍到，既然想把学生教好，就得了解她们，然后才能更有针对性的制订她的教学方案吧？
    所以又林回答1律很简单，反正她年纪在这儿放着，大可以倚小卖小，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太过敷衍搪塞。
    段夫子于是让她们铺开纸，研了墨各写了几个字。写完之后，段夫子把两人写的字都看了，微笑着说：“写得不错。”又特别指出来周榭的字写得更端整。这个又林是服气的，她耐心的确不太好，毛笔刚拿到手里的时候，特别不习惯。写的字是忽大忽小有粗有细——简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经过练习，她现在起码写的大小均匀，也称得上工整了。
    然后又让她做1点儿针线活，很简单，把1段细细的绢布拧成带子，再钉到布片上，做成1个纽绊。这个周榭做得也好，又林就差远了，光纫针就纫了好1会儿，拧成的带子粗细不匀，还没缝到布片上就已经散开了，不得不从头再来。
    周榭已经尽量放慢速度等她了，又林出了1脑门的汗终于完成了，作品歪歪扭扭，1拉即散，不管是从美观还是从实用上来讲，这都是1件失败的次品。
    段夫子又夸奖了周榭，并且安慰又林：“李姑娘年纪还小，针线女红倒是不用着急，慢慢来，总是会好的。虽然说将来未必1定得学会裁减缝纫量体裁衣，可是要做双鞋，做个荷包，绣个枕罩手绢什么的，总得会1些。”
    周榭听得懂段夫子的意思，脸有点儿微微发红。
    这会儿姑娘出嫁到婆家，是要给婆家送上针线活计的。比如心房里的枕罩，公婆的鞋，平辈的姑嫂妯娌送些小东西，按规矩逗的是新娘子亲手做。再手笨懒惰的姑娘，这也是不能省的，过场总得走1走。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请人代做了拿去分送，只是纸里包不住火，路遥知马力，手里没点真本事，早晚还是会漏馅的。
    段夫子很和气地吩咐周榭可以先回去了，又林却得留下来，把刚才那活计再重复1次。
    又林没办法，只能再从头开始，穿针引线。过了好1会儿，交出来的作品比刚才只能说稍好1些。
    “比刚才那些好些了。”段夫子不紧不慢地说：“1开始做不好没关系，慢慢的做，总会好的。刚才扎着手了吧？疼不疼？”
    又林摇头：“不疼。”
    从这1天开始，又林的日子可逍遥不起来了。段夫子十分认真，把两个姑娘1视同仁，并不区别对待。从行走坐卧举手投足，1直教到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话，该怎么样行礼。夏天过得很快，前1天人们还在感叹暑热难耐，结果下了场雨，1夜之间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秋意。
    又林两辈子的加起来，捻针引线的次数也没有这两个月里头多。1开始总是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手指更是不知被扎了多少下。
    但是许多年后她想起这段经历来，不由自主的感喟——那1段打磨了她的性子，也让她学会并习惯去忍耐。
    要不然的话，也许后来的就1切都不1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