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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115章
    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110-115章第1百1十章
    石琼玉的出身家世在那儿摆着,镇上的媒婆压根儿没机会登人家的门。纵然曾有人委婉的提出想结亲的意愿,也会被石家回绝。想也知道,石家老爷子做过4品武官哪纵然武官见文官要低3极吧,那人家也是官宦人家。不少人还猜测过,这石家是不是要和朱家结亲——毕竟两家都是京城来的,还沾着点拐弯抹角的亲戚,都曾经做过官,算得上门当户对了。石家姑娘比朱家的哥儿大那么1点点,可是这怕什么哪?这时候的普遍观点认为,娶儿媳妇岁数不能太小。
    1来是小姑娘不会操持家计,还有个原因,就是年纪太小不利于生儿育女。这也确实是实情。在这种风气之下,许多人家都不会介意儿媳妇比儿子稍大1些,甚至很多人蓄养童养媳,这都不见。
    石琼玉的婚事1直耽搁着。差的石家看不上,好的人家又未必看得上他们家。石家毕竟没什么根基,石老爷子发迹晚,也没什么过硬的靠山,现在又已经赋闲了,比石家强的官宦人家又看不上他家了。虽然石琼玉生得貌美,可是貌美的姑娘也不止他家有。貌美虽然能取悦丈夫,但对夫家没有助益,人家也是不肯吃这个亏的。
    所以很长里,镇上的人都有些等着看笑话的意思。你家不是挑剔吗?看你们左挑右拣的能挑个什么样的女婿出来。要是最后的结果不怎么样,还不得笑掉别人的大牙?
    石家姑娘定亲的消息1传出来,好些人家都在打听,连又林都不例外。
    她也十分关心,而且她的关心,比1般人的还要迫切,她中更多了1重隐忧。
    因为她曾经耳闻目睹过石琼玉和杨重光的感情——这两人都是心思缜密,情感炽烈的人,他们的感情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那种浅薄之情。可是杨重光的出身是个大问题,他就算能出人头地,可是要功成名就哪有那么简单,不经过几年十几年奋头可甭想有什么作为。但是石家能等到他功成名就的那1天吗?等不起的。
    石琼的定亲的对象当然不是杨重光,而是京城的官宦人家,姓罗。家主是户部的正5品郎中,定亲的是罗家的第3子。这门亲事结的不算显赫,但是也绝不会辱没石家的门第身份,应该算得是门当户对了。听说亲事就定在4月里,但是新娘子在于江镇,罗家在京城,石姑娘过了年就得动身,然后在京城的舅舅家出嫁。
    他这门亲事定得可以算是很仓促了。要知道打家具、预备嫁妆、请客等等1串事情排下来,没个1年半载的根本不能成事。但这门亲事从说定到结亲,掐头去尾只有不到1百天的预备。
    外人又有别的揣测,总觉得结这门亲事是不是别有隐情。石夫人委婉的解释了1下,说这门亲事两家早有默契,当初在京城的时候石家罗家就有来往,只是当时孩子们都小,不好早早说定。现在时机恰当,再说家中该预备的也都预备齐了,并不仓促。
    旁人自然纷纷道谢恭喜,但是石琼玉在过年期间1面也没露,别人觉得这是定了亲的女儿家自重,又怕羞,不抛头露面也是常理。
    是的,这时候的亲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又林来自1个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的年代,也没有打算在这时代挑战1把社会规范和族法伦理。
    可是石琼玉呢?她真的也象家里人这样,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吗?她能轻易抛却与杨重光的1片情,转身投入他人怀抱吗?
    又林自打知道这消息,就1直在担心。但是她能做什么呢?她连石琼玉1面都见不着。和4奶奶、周大奶奶她们1起去石家拜年的时候,石琼玉并没露面。石夫人笑着待客,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又林既然知道1些旁人不知道的内情,总是觉得石夫人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并不是那么由衷。
    又林和周榭互相看了1眼,周榭微笑着说:“石夫人,我们想去看看琼玉姐姐,也和她道声恭喜。”
    石夫人的笑容僵了1下:“她现在不愿意见人呢,怕羞。你们姐妹别去讨她嫌了。”
    话虽然象是玩笑,但是却明(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白把她们的要求给拒绝了。
    大概觉得自己的话说的生硬,毕竟周榭也是个马上要出嫁的姑娘,这话好象在说周榭不矜持似的,石夫人又添补1句:“她事情多,又要学当媳妇的规矩,还有许多绣活儿要做,忙得很。”
    周榭是懂礼而识趣的姑娘,自然也就不出声了。又林却觉得,原因肯定不是石夫人说的这样,起码,不全是这样。
    等离开石家,在骡车上,4奶奶和周大奶奶说:“我看哪,石姑娘未必是怕羞不见人。会不会是生病了?”
    “说不定。也可能是待嫁的姑娘性子拗,发小脾气呢。”
    这两位当家主母对人情世故的娴熟老练当然远胜女儿,她们也看得出来不对劲。
    又林有些心事重重。
    拆散1对有情人,当然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情,石琼玉性子外柔内刚,说不定…会反抗家中的这1决定。可是亲事已经众所周知,那是已成定局的事。她以1人之力想要对抗,实在是千难万难。
    如果换又林处在石琼的位置,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又林自己都说不准。
    1个人是无法抗整个家庭和社会的。她是1个多么惜福惜命的人,她珍惜这第2次来之不易的生命,所以她1直随份从时,努力让自己去适应去接受,即使家中的安排有时也令她心生抵触,即使将来要嫁的人,也许是1个陌生人…
    周榭看她1直闷闷不乐,悄悄推了她两下。又林回过神来,果然4奶奶已经注意到女儿的反常了。
    “怎么了?身子不爽?”
    又林胡乱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油炸年糕吃多了,有点积食,胸口闷闷的。”
    4奶奶并没怀疑女儿,马上说:“那把车帘子稍卷起1线来透透气儿,回来让厨房给你熬山楂的消食茶喝。你这孩子,年糕这种东西腻腻的容易积食,就算吃着香,也得适量。”
    周大奶奶笑着解围:“能吃是福,我以前也爱吃炸年糕。尤其是枣泥馅儿和拌了果仁儿的。你周姐姐也爱吃,不过她现在想要苗条,所以才不敢敞开了吃。”
    周榭脸1红:“娘,你说什么呢。”
    4奶奶会意的笑了。
    要当新娘子了,自然想要体态窕窈好看。现在正好是过年,大鱼大肉,荤膻油腻的多。倘若不限制些,等到上花轿的时候,人家1看新娘子居然是个水桶腰,那可太不体面啦。
    周榭窘得满面通红,寻思着这都是又林惹的祸,难免在袖子掩盖上狠狠报复。又林也不客气的回敬。反正两个人打小就习惯了1处嬉戏玩闹,两家的母亲也都习以为常了。
    这件事情,又林想要知道内情,只能去找朱慕贤打听。
    与此同进,朱慕贤其实也想找又林商量——他现在也没有门路和石琼玉传递消息了。以前他替杨重光传过两次信,都是身边的书墨跑腿,通过石家门上的1个婆子,还有石琼玉身边的1个丫头,转手两次才能成功。可是现在此路已经不通,门上的那个婆子突然不做事了,听说是回老家去了,石琼玉身边的丫头也接触不到了。
    既然这边行不通,朱慕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也听说石琼玉定亲了,这消息十分突然。他只能先打听石家的消息。可是同时,他还有繁重的课业,离春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同窗们全在磨刀霍霍,江南1带文风盛行,朱慕贤的同窗之中不乏才识敏捷,出类拔萃的人物。谁在这时候松懈,只怕就会被顶下来。
    他要见又林倒是不难,同样是先走下层路线,通过书墨先找到了小英,小英再将消息转告又林。两人要见面连门都不用出,隔着花园的1道墙说话都能听见。
    不过他们当然不是隔着墙说话的,花园那里有1道小门,平时都是锁着的,多用来挑肥、搬运东西的时候才开。
    天色昏暗,又林和小英过来的时候,朱慕贤已经等在那里了。隔着几步远,他作了个揖,低声说:“李妹妹,又烦劳你了。”
    “没事,”又林(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他的来意,而且她的也不多,只能长话短说:“我们今天去石家了,没见着石姑娘。这门亲事已成定局,我在石家都看见在预备的嫁妆了——石夫人对她看管很严,消息只怕也递不进去。”
    她快人快语,朱慕贤愣了1下之后才说:“原来这样…我原来请人帮忙递过信,现在也传递不进去了。石家是铁了心要和罗家结亲,而且石姑娘看来已经抗争过了——”
    又林觉得多半也是,不然石家不会如此防范。
    两人都没有什么更有效的办法——朱慕贤感觉十分沮丧。怪不得都说秀才造反3年不成,百无1用是书生。他空替好友焦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又林也是1样的感觉,她关心并同情石琼玉,但是她也无法在这件事情给她什么帮助。
    他们的力量都太弱小——而长辈们不但掌握着话语权,更站在了正义和礼教的制高点。
    “我给杨兄写了封信,可是没想好要不要寄给他。”
    又林抬起头来,她(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朱慕贤在顾虑什么。
    春试在即,朱慕贤在备考,杨重光已经落籍在他姨父那里,春试他也必定要下场的。
    这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让他来还不来?就算他赶不来,只怕1分心就误了前途。可是若是这么大的消息不告诉他——
    真是左右为难。
    又林心说,她和朱慕贤都有点傻气,她是还有现代人的思维方式,朱慕贤倒是1片赤诚天真。可是眼下这局面…他们可真是多管闲事自找麻烦。
    第1百1十1章选择
    想到这儿又林还有些埋怨朱慕贤的意思——伱说她好好的1个姑娘家,本来和石琼玉交情也不怎么样,和杨重光就更谈不上什么来往了。可是就因为那么巧碰见了两个人月下传情的场面,再被朱慕贤3说两说的,然身陷到这1大摊麻烦中间——好吧,也不光是朱慕贤的原因。
    可是现在这事情已经越来越棘手了。
    朱慕贤的现在正站在1个路口,需要做1个艰难的抉择。
    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之杨重光?
    石琼玉出嫁的日子正好是春试的日子,倘若告诉杨重光,那么杨重光很可能耽误了春试——从而前途大受影响,有些机遇错过了就是1辈子的事,不是这科不考下科再试那么简单。杨重光的处境并不是那么好,他需要向他的亲戚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急需要站稳脚跟,为了他自己,为了他故去的亲人,这1科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
    可是若不告诉他,两人这么错过1次,石琼玉1旦嫁人,就是1辈的事,再也无法挽回。两个人从此形同陌路…
    他回来,还是不回来?朱慕贤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进去1想,都感觉心头如急火热油煎熬着。
    朱慕贤愁得简直想揪头发。又林的心理负担没有他这么大,试探着问:“信寄与不寄,真这么要紧吗?”
    朱慕贤立刻点头:“这是当然。不管寄与不寄,只怕…都会让杨兄留下终身之憾,前程与情义,他总会失去1样。不管我做哪1个选择,都会让他承受痛苦的遗憾——纵然事后他不怪我,往后下半生…我也无法宽宥自己。”
    瞧,这位大概读多了,十分呆气。当然,他这种现代人会叫做傻冒的情操,在这个时候是读人十分推崇的“义”。国家大义、朋友之义——所以又林1面觉得他真傻气。1面又觉得他傻得…也挺可爱的。
    “这件事情其实挺简单的。”又林轻描淡写的说:“伱把信寄出去,不妨叠两个封套。先在封套上写明。信中的消息他可以看,也可以不看。看了之后,他也可以自己选择做法。这封信他看了可能会影响他的前程,不看的话又可能会失去青梅竹马的情义——”
    朱慕贤当即有点傻了:“这样…怎么能行?”
    “怎么不能行?”又林觉得这太行了。
    “可是杨兄他…”
    “不管他是选择了前程。还是先顾着儿女情长。那都是他的选择,他的自由。伱毕竟是局外人,伱不能替他做选择。”
    这话听起来也有道理。可是与朱慕贤1惯做人的路线不大相合。在他想来,既然这是1个两难的选择,自己是否通知好友的举动,都可能会害了他。那自己当然要慎之又慎,宁可将道德的包袱自己背上。
    他的这种行径,让又林想起1个人。那人挺有名气,被后人提起来时,常有现代人说他是个傻x。这人名叫尾生。因为与人相约,虽然有暴雨洪水也寸步不离。最终活活淹死。后来人会说他死脑筋,他是傻冒。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这人脑子怎么不知道拐弯呢?
    但是这个年代的读人,却是相当推崇尾生的。有信有义,正直不屈。
    好吧,又林想,让她1个现代人做这种事,她是做不来的。但是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很久,也能理解体会这种精神的涵义。
    “伱是不是还担心。这信到了他手上,本身就是对他的1种折磨?他也会陷入两难?”
    这话正正点出了朱慕贤心中的隐忧。
    自古不管是武将还是士大夫。都会有家国难两全,忠孝难兼顾的慨叹。这封信只要到了杨重光手上,他铁定会分心。最后看或是不是看,看了之后做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对他的科考和前程造成影响。
    “那我也没有什么旁的办法。”又林轻轻咳嗽1声——这会儿她觉得自己那些小聪明都显得有点儿上不得台面,在这个有点傻气的少年面前,显得十分卑劣且自私。朱慕贤心心念念都在为朋友考虑,她所想的只是撇清自己在这件事中要担当的责任。
    是的,话是说得很漂亮,她说他们都是局外人,不能替局中人做选择。但是和朱慕贤的左右为难相比,她显得如此凉薄。
    毕竟,各人自扫门前雪,这才是许多与她同龄的人做人做事的1贯准则。明哲保身,不多管闲事,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帮助,但是真遇着什么大事,有几个人能患难不离,生死与共的?
    只怕…很难找得出来。
    好吧,其实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能做到的人也不多,也可以聊以自慰。不管在哪个时代,这样的人都是难找的。
    可是这么难找的人,偏偏让她给遇到了,还就在她面前。
    其实在这件事情中不落埋怨的办法多得是,都是1些投机取巧的点子,不管将来如何,都能让朱慕贤这个处境两难的人不落埋怨。要知道这时候交通通信不发达,可钻的空子太多了。让人捎信去,可是路上因为不可抗力原因耽误了…又或是信件遗失了…也可能出信送到了可是因为虫吃鼠咬水浸或是失火等原因这信的内容不全——有头没尾,有尾没头,都很正常。
    不对啊!
    又林忽然醒悟,这事儿怎么说着说着就偏了!
    朱慕贤在替杨重光为难,她为难个什么劲?她干嘛替朱慕贤筹划起在这件事情里摆脱责任的办法了?她和他可没什么同窗情、兄弟情的!而且她出来了1小会儿了,保不齐4奶奶会有事找她,她可不能在这儿耽误。她过来只是想告诉朱慕贤她见不到石琼玉帮不上他的忙,可不是来替他左右为难,帮他想方设法来了。
    又林当即立断,要怎么干那是朱慕贤的事儿,不是她的事儿。她做为1个待嫁的闺中女儿,理当谨慎持重,爱惜名声。
    “朱公子,我得回去了。”
    朱慕贤连声说:“是是是,天色不早,李妹妹伱快进去吧。都是我的不是,天气这么冷,还让伱在外头受冻…”
    瞧,这人对女性还真是呵护体贴,能听得出来他说的不是气话。
    又林又有些心软,有句话到了嘴边,刚才忍住了,现在却忍不住:“朱公子,伱和杨公子的情义,是很要紧。可是伱为了这事儿担忧奔走,伱自己的前程就要紧了吗?他开春要下场,伱不1样要赴考吗?伱就算不为伱自己,也得为朱老爷和老太太想1想吧?”
    她确实不能再待了。简单的告了1句别,又林就领着小英进了院门。
    朱慕贤1直看着又林进了院门,门也轻悄的关合,才慢慢的挪动了脚步。站了好1会儿,脚都有些僵了。
    墨忙从另1边迎过来:“少爷,咱们也快回屋吧。”
    朱慕贤低声应了1句:“好。”
    刚才又林最后说的那话,对他来说简直象是暮鼓晨钟1样。
    是的,他也应考在即了,这种紧要关头的确不宜分心。否则,他怎么对得起对他抱有殷切希望的家人?祖父对他的谆谆教诲,祖母无微不至的关切,还有远在京城的父母,还有…
    还有姚家表妹。
    虽然朱长安直到临走,都没有再提起这事,但是朱慕贤不傻,他能揣度出,这件事必然有变化。
    本来两家也没有定亲,只是从母亲的态度、姚家的默许里,大家慢慢形成了这么个共识。可是现在朱家今非昔比,姚家想反悔,想另寻更好的出路,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表妹呢?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是否也抗争反对?是否正急切的盼着他回去替她作主?
    朱慕贤1时都迷惘起来。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么急迫关切的对待杨重光和石琼玉的事,是有几分是为了他们,还有几分…是有些错乱,将自己的遗憾也代入了进去。
    他的处境,其实和杨重光,很有几分相象。
    都是面临应考,也都面临着恋人即将失去的困局。
    他能回京去吗?不,他不能。
    当然,他可以安慰自己,毕竟姚家想变卦,也非立刻就能成事。他这1场有了功名之后,在家里的话语权自然不同,姚家也会对他的前程和份量重新估量。也就是说他即使不回京,也在为姚家表妹的事情做拼博。
    但是,真的来得及吗?倘若姚家在这时段也给姚佩姿定了亲…那1切都悔之晚矣。
    可是现在,他只能这样做。
    而杨重光…他更加两难。他应试的日子,也就是石琼玉出阁的日子。他选择1样,必然就是抛弃了另外1样。
    他会怎么选?
    朱慕贤心中隐隐约约的,其实也有了答案。
    男儿在世,自当以前程为重——更何况,杨重光就算赶回于江来,他有什么本领阻止石罗两家的亲事?他怎么争取?谁买他的账?
    他倘若回来,那只会两头落空。还不如慧剑斩情丝,专注应试。
    但是他甘心吗?不,他1定会痛苦。
    还有石姑娘,她现在1定盼着杨重光能够回来——起码,他们能再见1面,能…再说1次话。
    可是…
    朱慕贤低下头,看着眼前幽暗的道路。
    他又1次感到了巨大的无力与无奈。
    第1百1十2章泄密
    又林可没有他那么会自寻烦恼——生活本来就不容易,还非得自己去钻牛角尖,那日子还怎么过?
    这次见面之后,她就决定把这件事情彻底放下不管了。就算想管,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放下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了。
    小英跟又林小声说:“我按姑娘说的,让刘妈妈跑了趟腿买了东西,然后谢了她2百钱,她1得了钱,肯定要叫她两个好姐妹吃酒抹牌,她们这么偷懒也不是1回两回了。”
    刘妈妈就是赶车老刘的媳妇,挺糊涂的1个人。她那两个好姐妹中的1个,就是看管后面屋子和小门的。她们去偷懒吃酒,又林正好顺顺当当的过来和朱慕贤见面。
    “嗯,回来我把钱补你。”
    小英低声笑:“这过1个年,拿了双份儿月钱,老太太、咱们爷和奶奶都赏,姑娘也赏,我钱囊鼓着呢。”
    “那可不1样。月钱、赏钱是1回事,这事是另1回事。”
    又林知道自己和朱慕贤见面不是私情,小英也是知道的。可是其他人并不知道——因为虽然他们两个人没私情,可他们见面的为是另外两个人的私情,所以都需要谨慎。
    又林支开人的办法倒很巧妙不落痕迹,中间这么1个多时辰的空档也是算得正好,可是她毕竟年轻,有些事情想不周全。
    比如,她就没想到让小英去后头的那屋看看。
    虽然刘妈妈是把人喊出去了,小英亲眼所见。可是小英也没去想想,那屋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她们主仆1走,门旁边黑洞洞的屋子里走出个人来,站在原地,往又林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1眼,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但是显然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沿着路朝西边去。直奔4奶奶住的院子。
    李光沛还在书房,4奶奶刚从李老太太那儿回来,翠香去倒了茶,回来说:“林妈妈来了。说有事回奶奶。”
    4奶奶正觉得右边发际箍得慌,拔下1根簪子,闻言说:“让她进来吧。”
    翠香应了1声出去,掀帘子请林妈妈进屋。
    “这么晚了还怎么过来?有什么事儿?”
    虽然话是这么问,4奶奶看得出来,林妈妈面沉如水,肯定是有事儿。还要紧的事儿。
    林妈妈招呼了1声:“奶奶好。”但是并不说有什么事儿。4奶奶会意,让翠香到门口去看着。翠香忙转身出来,先打发小丫头双草去烧水,自己就守在门边。
    她琢磨着,林妈妈多半是说5老爷家的麻烦事儿——说起来这1家人真是麻烦得很,5奶奶已经从娘家回来了,刚进镇子就嚎啕大哭,又哭又骂的。等进了家,大门1关上,里头倒是寂静无声了。也不知道究竟闹成什么样儿了。
    和这样的人家做亲戚,可真是倒霉。甩也甩不脱——最好这回族长狠狠教训那个5老爷,让他也知道点儿厉害。
    连4奶奶自己都觉得林妈妈8成是为这事儿来的,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哪怕听到他们家出人命都不会觉得太意外。可是林妈妈往前走了两步,凑在4奶奶耳朵边儿小声说了两句话,4奶奶顿时脸色大变,手紧紧掐着簪子——簪子是金的,虽然簪尾并不象针尖似的那么锋锐,可是扎着肉也挺疼的,4奶奶居然1点儿也没觉得疼。
    “这可是真的?”
    林妈妈应下来:“就是刚刚的事儿。我想去寻史强家的说话,跟她找个鞋面儿。结果她不在屋里头,我就想坐着等她,打了个盹,1睁开眼天都黑了。正想走的时候,就听着有人开了小门。我还是以为莫不成是有贼,扒着门缝1瞅才知道是姑娘…”见4奶奶的脸色难看,她就住了嘴。
    “接着说。”4奶奶脸沉下来,但是声音却还很平静:“他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给我151十的说。
    林妈妈压低声音:“也没多大功夫的事儿,前后1盏茶功夫。我就站在门后边儿,没敢近前,也没听得清楚他们说了什么,恍惚就听见什么应试,又是什么前程,还说什么情啊…别的就没什么了。他们站的也不算近,”林妈妈抬起手来,比划了1下:“隔着起码3尺远呢。我看朱公子的书僮站在巷子口,小英那丫头站在门边,瞅着巷子尾,应该再也不会有旁人看见了。”
    4奶奶拿帕子掩住嘴咳嗽了1声,林妈妈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神色。
    “我知道了…也是多亏你瞧见了,你我当然是信得过,人本份,能干,嘴也紧。”
    林妈妈连声应着:“不敢当奶奶的夸,能替奶奶分点儿忧办事干活儿,原是我份内的事儿。”
    4奶奶点出这句嘴紧来,林妈妈当然(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其中的意思。她刚才瞧见了姑娘和朱家少爷私会,这事儿当然是不可对人说的事儿,1个是云英未嫁,1个是血气方刚,两家住的又近,这瓜田李下的,少男少女们要是做出点什么事儿来…
    林妈妈刚才犹豫过,要不要来禀报4奶奶呢。这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事,报给主母,大概也得不了赏,说不定以后反而会遭到猜忌。可是也有1种可能,就是替主母分了忧办了这事儿,主仆间有了共同的秘密,不消说主母肯定会拿自己当成心腹,林妈妈眼馋魏妈妈在4奶奶身边的地位,明明两人不差什么,可是她凭什么更得重用?掌的钱和人事更多?说不得,这事儿要是自己办得好了,以后就算不越过魏妈妈,肯定会比现在得势。
    现在注是押上了,但是4奶奶的反应——林妈妈心里1点儿底都没有。
    “他们这是头1回吗?”
    林妈妈本来觉得这话是问她的,刚抬头要答话,见4奶奶用簪子1点1点敲着手背,那句话更象是在问她自己。
    不过林妈妈抬头的动作4奶奶已经发现了,她就索性问林妈妈:“你看呢?他们这是头1回见面吗?”
    林妈妈想了1想:“不象是头1回见。要是头1回,怎么也该朱家少爷说得多吧…这事儿…可我刚才虽然离得远,瞧着倒象是咱们姑娘说的话要多几句。”
    嗯,按常理推测是这样。4奶奶也是过来人——这男女间倘若互相生情,甭管是谁主动的,这女子总得要矜持些,腼腆些,话当然要少些。要是熟悉了之后,那当然不1样。
    4奶奶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出这么档子事儿。但是好在她还沉着镇定,先稳住林妈妈,也没说赏她什么,也没吩咐她做什么,只让她先出去。
    没有赏,也没别的吩咐,林妈妈心里还是没有底。不过她觉得,这件事是1个好机会——应该还有下文的,这次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
    说实在的,最初的震惊的怒气之后,4奶奶倒觉得,这件事儿并不是那么意外。
    朱家是从京城来的,以前可是官宦人家——朱家老爷子听说可是差点做了宰相的人哪。朱慕贤的人品,才学,眼界,那都是出类拔萃的,远非本地子弟可比。再说,两家住的又近,来往又多,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女儿所见的人里,好象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了。真要喜欢上谁——那还是朱慕贤的可能性最大。
    上次朱老太太还说想要自家女儿做孙媳妇呢…想不到朱慕贤和女儿…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已经私定终身了?女儿是懂规矩知礼数的,怎么会和他这样私下相会呢?她心里有事儿,难道不能和自己这个当娘的说?
    4奶奶靠在床头发呆。她1直以为女儿在这上头还没开窍,平时见着表兄们也都落落大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是坦然无私的。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4奶奶心里恼1阵,怔1阵,连李光沛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在意。
    李光沛看妻子在发呆,悄悄走了过来,揪着她的耳坠1扯:“想什么呢?”
    4奶奶吓了1跳,反手啪的1下,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哎哟,打着没?”
    李光沛笑着说:“没事儿。你才多大力气——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事儿。”4奶奶满心的事儿,犹豫了下,问丈夫:“过了初5…说不得会有媒婆上门。你跟我说说,你想挑个什么样儿的女婿?”
    李光沛察觉到妻子有心事,不过他想着,应该还是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打算。他顺口说:“那当然要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了。”
    “去,正经些!和你商量事情呢。”
    李光沛果然正经了些:“怎么,又有人和你吹风儿了?”
    “嗳,也不是…就是,女儿也大了,这事儿不能拖着。你瞧后头,朱家的那个怎么样?”
    “他?”李光沛唔了1声,并没立刻说话。
    4奶奶心里乱,但是脸上还沉得住,并没催促。
    “他倒是很象他祖父…只是太稚嫩,缺少磨砺。朱老爷子虽然宦海沉浮,可是为人正直豁达,乐天开朗,很是可敬。不过,他将来是走科举1道,奔着仕途去的。结亲多半也是要跟官宦人家才般配。”
    第1百1十3章救急
    4奶奶的话到了嘴边,可是又咽了回去,没有和丈夫说出刚才的事情来。
    “可不是。可看他那人品家世,寻好的,只怕人家挑剔他们家已经大如不前。寻差的,他们又看不上吧?”
    “是啊。”
    4奶奶想,丈夫虽然也疼爱女儿,可是今天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1时迷糊。谁还没有年轻过呢?再说,自己女儿4奶奶是了解的,就算有私下见面,肯定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断不会有越轨之举。
    可是要往大了说,这种行径可是败坏了家声门风——那可绝非小事。
    所以4奶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说起另1件事情来:“家里丫鬟的年纪,有好几个都不小了,等过年开了春,是不是做个安置?”
    李光沛点头说:“这倒很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总这么里外分隔的,日子久了就算没闹出什么事儿来,也肯定心绪不定。你看着办吧,只是总要两厢情愿的才好,可别配姻缘反倒配出仇家来。”
    “这我知道。娘那边儿,有1个翠芝,还有1个粗使丫头到了年纪。我这儿呢,翠香的娘和我说过,她今年就先不急,明年再说。其他就是厨房那儿有两个。”
    李光沛搂着妻子,在她脖颈处闻了闻:“好香…你今天搽了什么?”
    4奶奶这会儿并没有温存的心绪,但是又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应对。好在李光沛今天事情也多,十分疲倦。只不过稍稍温存,并没纠缠多久,夫妻俩就宽衣安置了。
    4奶奶睁开眼看着帐顶,想着刚才林妈妈说的话。
    朱慕贤和女儿说应试,前程,又说什么情意的…这些字眼儿连起来,4奶奶大概能推敲出他们说的什么。
    应试的当然是朱慕贤。他读书可是用功。这读书人要出头,也就那么1条路。挤过了那道龙门,才谈得上前程——然后说到情意…
    他是不是向女儿承诺,等他这次下了场拿到了功名。就来向自家提亲呢?
    按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那些话本上戏文上头也都是这么样1个套路,相约后花园,公子有情小姐有意。然后公子去考取功名,再将小姐风风光光的娶过门。
    4奶奶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理。
    可是朱慕贤的婚事,他自己说了可不算数,得家中长辈、父母点了头应允了才成。再说。自家女儿也不会轻易许人的,他们小儿女私定终身的话可算不得数。
    4奶奶左思右想,愁肠百结。
    又林可不知道事情已经暴露,而且还令4奶奶生出了误会。她拆了头发,洗漱宽衣上了床。被窝里用汤婆子暖得热乎乎的,今天晚上是白芷在她屋里上夜。
    当小姐的可以宽了衣裳好好睡1觉,当丫头的可不成,怕晚上要端茶倒水。所以只把外头的袄脱了压在被子上,就这么侧着身卧着。好在屋里也暖和——姑娘住的屋子,当然比她们丫头们住的要暖和多了。姑娘又向来是个省事的,晚上很少叫人,所以在姑娘屋里上夜倒不是苦差。
    白芷是知道姑娘和小英那会儿出去的。虽然她不知道内情,可是在李家做丫头的日子也不短了,白芷很是学到了1些下人的生存智慧。姑娘要出去,她决不多问半个字,也不会好奇去的瞎打听。只要尽心尽力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旁的闲事最好别去管。
    白芷迷迷糊糊的,听着姑娘在榻上翻身的动静——姑娘这是有心事?平时都睡得很好,今天怎么就1直没有睡着?
    听着又林轻轻咳嗽了1声。白芷抬起头来轻声问:“姑娘可要喝口水?”
    又林嗯了1声。虽然声音也轻,可是能听得出来,声音里并没有睡意。
    白芷披衣趿着鞋去倒了茶,屋里拢着炭盆,这会儿火压下去了,但是借着那红融融的1团光亮。倒是省得点灯费事。
    白芷服侍又林喝了两口水,顺带1扭头瞥了眼更漏,早过了3更了。
    “姑娘早些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和奶奶1起出门吗?”
    又林应了1声,可是还是睡不着。她披着袄靠着床头坐着,她不睡,白芷当然也不能睡,就这么站在床边。又林往里挪了些地方:“进来暖暖吧,陪我坐1会儿。”
    白芷看了1眼她的神色,屋里昏暗,也看不出什么,她就应了下来,脱了鞋钻进了被窝。
    姑娘的被褥当然是都是上好的丝棉,雪白的被头,被窝里也是软乎乎暖融融的。帐子里有1股淡淡的甜甜的香,象是秋日里甘脆的青色的苹果香。
    “白芷,你们老家过年,都是怎么样的?”
    “年景好的时候,就挺热闹的。”白芷轻声说:“记得有1年,家里杀了1头猪,从腊月2十67就吃着肉,1直吃到出正月呢,娘扯了花布,给我做了新棉袄棉裤,还有新鞋。我会帮着娘包汤圆煮汤圆,弟弟妹妹那会儿就在旁边淘气,弄得1手1脸都是面…”
    “也走亲访友吗?”
    “走!十里8乡都互相走动,磕头、拜年,有时候其实磕头给的红包里就两个小钱,那也乐得不行。两个钱也能买个大糖人儿了…”
    她这么说着,又林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白芷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都是些琐碎的鸡毛蒜皮,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是穷人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又林轻声说:“你想家吗?”
    白芷诚实地说:“想。不过前两天家里才捎了信来,说今年年景挺好的,还有我的月银帮衬着,日子很过得去。姑娘赏我的簪子和耳坠子,我让人捎了回家,银簪子给了娘,耳坠子给妹妹。她也不大不小是个姑娘家,戴了正合适。”
    没听着又林出声,白芷侧过头看了1眼,又林已经迷糊起来了。白芷扶她躺好,又替好盖好被子,自己起身回1边小床上躺下。
    第2天又林原来是要和4奶奶出门去的,结果4奶奶那边临时有事,又林也就跟着留在了家中。饭桌上,又林察觉4奶奶在看她,抬起头来的时候,4奶奶已经收回目光,给德林挟了1块糖醋排骨:“慢些吃。”
    可能刚才是她的错觉。
    又林低下头去,4奶奶把排骨放进了儿子碗里,回头又看了女儿1眼。
    有句话叫疑邻窃斧,大概就是4奶奶现在这样儿。心里没事儿的时候,4奶奶当然不会多心。可是现在1觉得女儿已经情窦初开,4奶奶只觉得她1举1动都和往日不1样了。
    这么再2再3的几回,又林也有感觉。
    她只觉得4奶奶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到底哪儿怪,又说不上来。
    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更年期了?还是和爹闹别扭了呢?可是看爹的样子却不象有什么。
    要不要问1问?
    她这边琢磨着,4奶奶那边也在琢磨,女儿这件事情,要不要直接问她?
    不…不合适。
    4奶奶也是打那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姑娘家患得患失的心情,脸皮儿又格外的薄。要是话1挑明了,女儿羞愤惭愧之下,要是做出什么事儿来,那岂不是小事变大事?
    左右这会儿离春试还有些日子,自己看管得严紧些,不让他们再有见面的空子。等朱慕贤真去应了试,考取了功名,再看朱家有没有旁的意思——当然,4奶奶可没有1定要把女儿许给朱家的意思。
    等着看,要是朱家小子只想诳骗自家女儿,根本没打算结亲事,这件事当然更要牢牢捂住。要是他是认真的…
    朱家人多事杂,做这样人家的媳妇,可不是件易事。和他家比起来,又林的表哥说不定是个更好的选择。虽然陆伯荣平庸了些,可是平庸普通未尝不是1种福气。再说,陆家知根知底,公公婆婆妯娌姑嫂都好相处。
    吃罢了早饭没多会儿功夫,就有人来禀报,关于5老爷家的消息。说是5奶奶和5老爷争执的时候被5老爷推了1把,跌着了。听说跌得不轻,已经不醒人事了,据说看着象是要不好了。
    4奶奶深吸了1口气,克制住破口痛骂的冲动。
    这1家子…真是死都不拣好日子!大过年的给人找不痛快,非得把这个年都给搅散搅坏了才甘心。
    “请了郎中吗?”
    “去请了…可是大过年的,镇上黄郎中和蔡郎中都不在家,黄郎中回乡下老家去了,蔡郎中今儿陪妻小去了十里铺的岳丈家。只有1个治跌打的宋郎中在,可是这跌着头的病,他不敢给看啊。”
    平时的恩怨是1回事,这会儿事关人命,4奶奶想了想:“我记得原来程家药铺坐堂的郎中姓万吧?
    “可是程家药铺不是关了么…”所以这些人1时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铺子关了人总还在啊。去打听下魏郎中的家,我记得有谁提过1次,他家应该在镇西,要是人在家,就让他们家快去请了来,救命要紧啊。”
    第1百1十4章
    5老爷家的人被4奶奶提醒之后,果然赶着去请那位万郎中去了。万郎中1背药箱就跟着他们去了,等看了人,把了脉又翻了下眼皮,万郎中只说了1句话。
    预备后事吧。
    万郎中大过年不避忌的上门出诊,那是人家医者父母心。这人跌了头伤得重,郎中但凡有办法还能不救?可5老爷听了这话,居然还揪着人家万郎中的领子骂人庸医,还说老婆死了要让人赔命,气得万郎中诊金没要就走了。
    也不知道5老爷是色厉内茬,还是真存心赖上人家万郎中——但是这黑锅怎么也栽不到别人的头上,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5老爷自己酿的苦果,得自己全吞下去。
    5奶奶撑了半天,没捱到天黑就断气了。
    大半镇子的人都姓李,都扯得上关系。5奶奶这么1死,家家都不好再穿红戴绿,放炮过年。本来预备的热闹喜庆都只能偃旗息鼓。
    5奶奶死的突然,娘家没得消息,找茬的人还没来,族里消息也还都没传出去,知情人呢,想等着人死为大,把5奶奶安葬了再说活人的事。这倒是便宜了老5。本来已经定了下来,过了年初5,族长就会召集族人开祠堂处置他,结果谁能想到,就趁着给5奶奶设灵堂买棺材,人来人往忙乱着的功夫,5老爷他居然趁着天黑的时候,把家里能卷的东西卷了1包,跑了!
    他也不傻,知道族里为了年初1那天的事儿就不会放过他。更何况现在还失手把老婆给害了。就算他说他是无心的,别人可未必会这么想。连他儿子闺女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小儿子更嚷嚷着“爹把娘打死了”。
    5奶奶娘家好几个兄弟呢,不是好惹的。再说族里,那大竹杖听说也是活活打死过人的!还有他欠下的那1笔债——
    5老爷左思右想,1不做2不休,跑!
    5奶奶这个人对银钱十分吝啬。她回娘家时,也是把自己的细软什么的都带了走的。她这回赶回来,虽然赶得急,东西没全带来。但是也带回来了1大部分。5爷趁着乱摸进屋里,把这些细软1包卷了,从后门悄悄溜了。等众人发现他不在,屋里又少了财物的时候,那已经来不及了。于江镇水道密集,他随便找条小船,谁知道他去了哪个方向?
    这事儿出来。族里人都傻眼,回过神来没有不破口大骂的。再说5老爷这么1跑,扔下1个巨大的烂摊子。
    1个横死了陈尸家中还没下葬的老婆,两个闺女3个儿子,还有1屁股烂赌债,这些摊子让谁收拾?
    族长都快让这迅雷不及掩耳的1串事儿给打懵了,人年纪又大了,险些没背过气去。倒把他家里的人吓得不轻。又是煎药又是请郎中的——好在老爷子硬朗,咳出1口痰来,中气十足的开始骂人。从老53岁就偷吃的1直骂到他现如今抛家舍业的跑路。
    可是骂了半晌,闷气是出了,那堆破事儿还得去解决。
    这几日里头族里出钱出人,把5奶奶安葬,打发了5老爷的赌债,又应付了5奶奶的娘家人。可是最难办的事情并不前几件。
    大人1个跑了,1个死了,可家里的孩子呢?
    你要说不管吧,这几个孩子可也都是姓李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大人做孽,不能到孩子身上去讨债。可你要说管吧——怎么个管法儿?都是老大不小了,既记得事儿也懂得事儿。要是都再大1点儿,好办,给老大成个家,让他管着弟弟妹妹们得了。要是再小1点儿不记事儿。也好办,族里有那想抱养孩子的,过继出去就行了。眼下这种半大不小讨人嫌的年纪,既不能放着不理,怎么个理法,又实在让人头疼。
    还有他们家的家当。本来就是人见人嫌的破落户,李老5赌了这么些日子,又输了好些出去。5奶奶本来存了些私房,又让他偷了,再加上1办丧事,有那起哄的,混水摸鱼的…等5奶奶葬了,他们家已经家徒4壁,空空如也了。家里两房下人又走了1房,就剩看门的两口子了,厨房里没米没柴,连下顿饭都没有着落。
    族长也是没有办法,看着族里老少爷们儿坐了1屋,可1个吭声的都没有。他叭嗒叭嗒吸了半天水烟,下头还是没有1个吱声的。
    老头儿逼得没办法了,只能1个1个点名。这事儿出在了过年的时候,是太不巧了,好好1个年搅黄了。可是也正因为出在过年的时候,在外头的都回来过年了。要是往日,只有3两个在本地,其他的都在外头各干各的买卖。现在屋里的椅子全坐满了,平时可见不了这么齐全。
    “光海啊,你老大,你先说说吧。”
    李光海肚里骂了声娘:“这事儿事关重大,我常年在外头,也不知道族里现在的情形,还是听几位兄弟的意思,大家商量着办吧。”
    老大打起了太极,老2暗骂1声滑头,也打起了哈哈,反正是绝不愿意沾手这事儿。老3更是个不沾俗务的,指望不上。到了李光沛这里,他先是沉吟了片刻。族长眉毛1动,口气倒是越发热络宽和:“老4,你1向处事周全,你说说看,眼下这事儿怎么办?几个孩子怎么安置?”
    李光沛点点头:“老叔既然问了,那我就说两句。要说安置人,那不难,谁家也不缺那1双筷子两身儿衣裳,怎么不能安置?可就是不能随便打发,所以才让人为难。眼下老5家的家当就只剩那几间空屋了,卖不出几个钱来。4个孩子转眼就大了,两个小子要娶媳妇,两个姑娘要出门子,这几笔费用可不是小数,当从哪里出?”
    这几句话族长也想到了。要说族产,那是有的。可在坐的也都心知肚明,族产菲薄,平时周济族中孤寡也是紧巴巴的,要拿出这么大1笔娶嫁银子来,那可办不到。族长更是有些私心的,谁掌了点儿权,还不揩点油水?要从族产出钱,跟割老头子的肉1样,他可不能答应。
    要让各家摊——谁肯?要是肯,刚才也不会都装闷葫芦了。
    1来谁也不是傻子,平白的给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掏这么大笔钱。2来,5爷和5奶奶以前也实在得罪的人不少,没几个和他们走得近的。
    还有1个极重要的原因,他家的几个孩子那性子也不讨人喜欢,老大虽然还没娶亲成年,可是行事儿倒挺象他爹,干什么什么不成,就对吃喝玩乐的上心。老2暴躁好惹事,隔3岔5的就和人打架。这两个活宝,那谁家都不想沾手的。这可不是添碗饭的事情,那可是搅家精!万1这两小子跟他爹1样,既会赌,又会弄死人,祸害完了自家还会卷了包逃跑,到时候自家发善心反成了引贼进门了,那可找谁哭去?
    再说那两个姑娘,李心莲那性子,也没人不知道的。就算原先不知道,经过初1那事儿也知道了。爹要卖女儿是不对,可女儿揪着人家朱公子不放非得要给人当妾婢就光彩?她妹子性子也不好,还手脚不干净,在坐的都清楚。除非谁脑子打了结了,才会把这烫手山芋接到臫手上去。
    连平时和老5家臭味相投的老6都1声不吭的,缩着头装鹌鹑。废话,他自己家孩子还养不过来呢,脑子烧坏了才上赶着给老5养孩子!老5原来还想从他这儿借钱呢,多亏他没有借。
    后头坐的人说了句:“他们不是有舅舅家吗?难道他们不管?”
    “他们才不管呢,闹腾半天,说让咱们还他家1个公道,其实看着就是想要钱。后来眼见着占不到便宜,撒手走了,压根儿没管这几个孩子死活。”
    “这也太凉薄了…”那人说得愤慨,可是1想到自个儿身上,就心虚气弱了。
    是啊,凉薄不凉薄,谁不得先顾着自己家?
    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李光沛出来时,天阴着,已经起了风,家人打着灯笼在族长家门口等着,已经等了好1会儿了。李光沛沛拢了拢斗篷,刚才那半天灌了1肚子茶水,越灌肚子倒越饿,早就坐得不耐烦了。
    族长毕竟老了,既爱面子,又爱钱财,遇事又不肯担当——
    这事儿且有得烦呢。
    回到家里,4奶奶也是翘首以盼,见他进门,忙迎上来:“可算回来了,怎么这样晚呢?”
    “族长唠叨,说个没完。”李光沛问:“有什么吃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4奶奶忙说:“有有!让灶上1直热着鸡汤呢,让人做鸡汤面条来,吃了暖和。”
    “好,就面条吧。”
    4奶奶满肚子话,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第1百1十5章赏灯
    鸡汤是煨了34个时辰的,面条也是擀好了晾在篦子上头用细纱布盖着的,1说要吃,下了锅1滚就熟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李光沛吃了两碗面条,还又添了1次汤,肚子饱了,人也暖和了,懒洋洋的打起了呵欠。
    “事儿怎么说的?”4奶奶比较关心这个。
    “没议出什么来。空口说白话,个顶个能说。1到真金白银,就全都不吭声了。”
    族大了,外面人看着显赫,其实族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据说以前据到战敌年月,族里倒是上下1心度过难关。可现在是太平年月,谁不顾着自己呢?你上赶着揽事儿,族里人面上夸你,背地里肯定要说这人真缺心眼儿。
    “这倒也是,谁也不愿意平白背这么大包袱。要是孩子人品好也就算了…”关键这几个孩子都随爹娘,实在不是什么好苗子。都这么大,要扳过来可难。再说,谁又不是至亲,费那功夫费那个钱有什么好处?
    “其实办法有,只不过族长碍着面子不肯自己说出来就是了,指望着别人先开口。”
    “嗯?”
    “族里头远支的,都快数不上关系的破落户子弟多着呢,乡里乡亲的,眼看着孩子1天天长大了呢,就给口饭吃,不拘是在铺子里头当个伙计当个学徒,还是帮着谁家跑腿打杂儿收个租什么的,都饿不着。李光沛铺子里就有这么个伙计,说起来也是李家同族,只是关系远了。1个人干着活儿养活多病的老娘和弟弟妹妹,很是勤快。去年李光沛还借了他银子做本钱算他1股,贩了1批蜀中来的锦缎。转手挣了差不多1倍,还了本钱,他剩下的钱够盖屋娶媳妇了,对李光沛当然也更死心塌地了。
    只要勤恳,愿意吃苦花心思花力气,日子总是能过的。
    4奶奶十分感慨,但还不忘叮嘱丈夫:“别的就算了。咱家出点钱也没问题。但是可不能把人弄咱家来。老大就不说了,去年秋天在庄子上调戏佃户家的闺女,差点让人拿锹拍死,这品行实在太差了。还有6丫头,干的净是那没羞没臊的事儿,名声早坏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4奶奶有些心疼地摸了下丈夫的额头:“累坏了吧?这几天就没闲下来过。床铺好了。被窝也暖过了,早点儿睡吧。”
    李光沛握着妻子的手,就让她软乎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每天这么回来了,家里热饭热菜热被窝,还有这么热乎的贴心的话,在外头就算再苦再累再烦他也都甘之如饴。
    这件事情拖了好几天,老5家撇下的几个崽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没饭吃了可不会自己忍饥捱饿,直接到族长家大门前去哭去了。哭诉没爹没娘的苦处,说希望族人可怜可怜他们兄弟姐妹几个。
    族长又给噎得难受。把人召集起来再商量。这次大家倒不象上1样全装鹌鹑。眼见事情逼到大门口儿了,再不管1管。保不齐明天就会跑自己家门前去嚎丧去。族长本来顾着面子,可现在面子已经挂不住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果然事情的结果和李光沛预料的差不离,兄弟俩1个被打发去了杭州,1个送去了房安镇的书院读书。姐妹俩则交给了族里1位长辈照料。那位长辈算是李光沛的堂姑。她守的望门寡,从十6岁定亲,未婚夫死了之后。她就立志守节,1直没有出嫁,在族中很受敬重。由她抚养这两个姑娘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至于她们将来的婚事——那到时候再说,现在谁也不肯提这事儿。仿佛大家都不提,这件事就不会发生1样。
    这当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可是换个角度想,有了这样1对爹娘,这两个姑娘将来只怕也很难嫁得出去。尤其5老爷不是死了,他是逃了。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活着?即使带了1笔钱财,可他没有户籍,没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活法绝对不会光彩,说不定还会作奸犯科——这么1来谁还肯求娶他的女儿?只怕连儿子也很难讨媳妇。毕竟谁家都不想受牵连。
    族中人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但是被安排的人当然不满意。5老爷的长子1向也是游手好闲的,要他出力挣饭吃,他1百个不愿意。可是以前放纵他的父亲和溺爱的他的母亲已经都不在了,面对族人的安排,他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而李心莲她们姐妹跟随那位守寡的姑奶奶,日子也并不好过。那位姑奶奶又林见过,她不象李老太太1样,要奉养婆母,抚养儿女,操持家务。她是全身心投入的在“守寡”。
    4奶奶这些日子都把又林拘在身边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象是生怕自己稍1疏忽,女儿就被谁给拐跑了1样。这些天出了这么多的事,等尘埃落定,已经是正月十5了。镇上的花灯会到了正日子,越发热闹。从正月十2日到十6日,镇上张灯结彩的的,处处都是花灯,家家都放炮竹烟花。
    十5是正日子,李光沛也带了家人儿女出门观灯,当然,十分低调。他们从后门出来,就直接上了船,河的两岸都是灯,有人家在门前悬挂着灯笼,有的在树上系着灯,桥栏上还系着莲花灯、鲤鱼灯什么的。有的做的考究,但大多数都是红纸竹篾糊的,红彤彤的讨个喜气。
    通儿被4奶奶抱在怀里,兴奋的左看右看。他长这么大,还是头1次这么晚出门,而且又有这样的热闹看。德林对弟弟炫耀:“这有什么,我以前就看过!”可他自己的眼睛也快不够用了。
    上年正月十5的时候天气不好,下着雨,家里当然不会让出门,外面也没有什么热闹。再上1年…德林记不清了,好象也没有出来。
    这回他用压岁钱买了好些花炮,可惜娘和祖母怕他炸了手,不敢让他玩。可是能出来看灯,那比关在家里放花炮玩更有趣。他缠着又林,不停的问东问西,1会儿问这个是什么,1会儿又问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历。又林打小儿把他给抱大的,很有耐心地11告诉他。姐弟俩亲亲热热坐在1处说话。4奶奶嘱咐着:“可不许乱动,这个天这么冷,万1掉下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老太太笑着说:“难得出来1趟,别老拘束他了。这前前后后都是人,他也懂事,不会乱跑乱动的。”
    德林连忙点头:“是是。”
    4奶奶也忍不住1笑。
    这些天风波不断,实在让人烦心。难得1家人出来赏灯,是应该好好儿开心1次。她转头看了1眼,李光沛就坐在她身边。舱里灯光柔和,大家的面容看起来都显得朦胧。这么看着丈夫,岁月留下的风霜的印迹都淡去了,看上去他就象2十年前1样并没有改变。4奶奶听着桨片打水声,忽然想起刚嫁过来那1年,丈夫也曾经陪自己出门观灯。小夫妻俩混在人群中,偷偷的手牵着手,其实花灯如何根本都没有留心,心怦怦的直跳,握在1起的手,掌心出了汗,热乎乎潮乎乎的。
    李光沛也想起了同1件事情,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那会儿人年轻,脸皮也薄。再说,就算是夫妻,在外头也得相敬如宾,不能有什么亲密的举止。
    1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已经儿女成行,也早已经不复年轻。
    李光沛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低声说:“你看,那边有芙蓉灯。”
    那是并头的两盏灯,俗称叫做并蒂莲的。
    德林忽然朝后头挥起手:“朱大哥,朱大哥。”
    又林转头去看,后头1条船的船头上站着个人,正是朱慕贤。他笑着朝德林也挥了挥手。
    前面要过桥,已经有两条船等在那里,李家的船也停了下来,朱家的船从后头赶上。朱慕贤招呼又林:“李家妹妹,你们也出来赏灯?”
    “是啊,难得天气好,外头也热闹。”又林问:“你不用温习功课么?”
    “总看书,只觉得脑子都僵了,祖父硬赶我出来,说让我换换脑子。”
    朱老爷子这是让孙子劳逸结合呢。说实在的,1味死读书确实不是个事儿,又林听说过有苦读十年的书生,1下场看着试卷,居然1个字都不认识了——除了过度紧张之外,之前的日夜苦读大概也没起到什么良性作用。
    “张驰有道,朱爷爷说得有道理。”
    朱慕贤笑着说:“正是。出来吹了吹风,看了会儿灯,是觉得思路更清明了。”
    李家妹妹说话总是很熨帖,而且她懂的也真不少,没读过礼记,可说不出张驰有道的话来。可惜,表妹却不怎么喜欢读书…
    朱慕贤很快将思绪转了回来:“你们这是要去西边塘湾吗?我们正好顺路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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