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145-149章第145章
    茶楼在码头旁边，靠窗的这个位置非常好，能把来来往往的船和人看得很清楚。他已经在这儿坐了差不多快1个时辰。
    并不是他等的人晚来了，是他来早了。
    太阳升到了头顶，杨重光乘的船停靠下来，朱慕贤站起身来，杨重光似乎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准确无误的往茶楼这边转过头。
    朱慕贤嘴角动了1下，随即他想到，这个笑容实在太过勉强，大约比哭还要难看。
    杨重光朝这边挥了下手，他登了岸，穿过人群朝这边走过来。1个面生的僮儿紧紧跟在他身后，想来是蒋学政夫妇给他指派的，从前在石家的时候，杨重光名为少爷，可是实际地位连个有权势的奴仆都不如，当然也没有小厮和僮儿贴身伺候。
    等杨重光终于站在面前的时候，朱慕贤发现这位昔日好友似乎又长高了半寸，除此以外，与分别时没有什么改变。他的目光依旧沉静，两人相互见礼。
    朱慕贤吩咐书墨，带杨重光的那个小厮去楼下也歇歇脚喝杯茶。那小厮嘴里应着，却不挪步。等杨重光说：“你去吧，这1路你也辛苦了。”那小厮才应了1声，有些不太情愿的地去了。
    两人坐了下来，杨重光解释了1句：“姨母吩咐他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这孩子很是听话，恨不得睡觉时也睁着1只眼。”
    这可以解释为蒋夫人关心杨重光，但是可能还有另1重意思。
    毕竟不是亲生儿子，只是个外甥，蒋夫人肯定不能完全放心的，这小厮多半是她放在杨重光身边的眼线。他倘若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蒋夫人必定会第1知道。
    杨重光说：“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夺了府试的魁首。”
    朱慕贤勉强1笑：“要是你还在于江，这个头名1准不是我。”
    说了这么两句。两人之间又陷入冷场。
    朱慕贤攥着茶杯，已经5月底的天气，又是个艳阳天，可是他指尖冰凉。
    “我愧对杨兄。有负你所托…”
    杨重光摇摇头：“这不能怪你。就算我当时见了信，大概也是要以前程为重…我也打听过，罗家也算是1个好人家，她有了好归宿，我也能放心了。”
    他的目光坦荡，虽然眼底有1抹化不开的沉郁。那沉郁从朱慕贤刚认得他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那时是为了寄人篱下。前程渺茫。
    现在是为了另1个原因。
    杨重光虽然这样说，可是错过终究是错过了。假如他当时知道了，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至少事后不会象现在1样终身抱憾。
    两个人坐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可是却与身周的热闹格格不入。
    杨重光没有看到他去的第1封信，阴差阳错，事情再不可挽回。信是蒋夫人扣下了，不单他这1封。还有其他同窗写的信件，也都1起扣住了。等杨重光考完了，才把信都给交给他。
    蒋夫人也并不是出于恶意。她是为了杨重光的前程着想，不愿他为1些琐事分了心，影响了正事。
    两人又沉默了半晌，杨重光说：“我还没恭喜你，听说你定了亲，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朱慕贤说：“你也认得，是李姑娘。”
    杨重光由衷地说：“李姑娘秀外慧中，贤弟好福气啊。”
    相比朱慕贤那位于家表妹，李家姑娘除了出身稍逊1些，其他样样都强过了她。记得头回见她。她年纪还小，可是她看上去总是落落大方。甚至有些时候，她比年长她许多的人还显得更持重。
    他和朱慕贤有着相似的经历，他失去了琼玉，朱慕贤也失去了于佩姿。
    “蒋大人和夫人待你可好？”
    “很好，姨丈为人方正。姨母待我极好，视如己出。姨丈又为我延请了1位明师，是安州有名的大儒程云安程先生。”
    这回轮到朱慕贤恭喜他：“云安先生大才，杨兄能时时聆听程先生教诲，这是何等福气。”
    喝了这1杯茶，杨重光不能多待，他有要事前往东潭，中途只能在于江停留这么1刻。朱慕贤生怕错过了，早早就出来等候。
    杨重光执意不让他送，朱慕贤就站在刚才那个窗口目送他走过。杨重光步伐很稳，他从小的经历令他的心志远比1般人坚忍。那个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要1溜小跑才跟得上。
    登船的时候，杨重光回过头来，遥遥朝这边1揖，朱慕贤在窗旁回了1揖，看着他登船离岸。
    回去的路上，书墨见朱慕贤依旧有些郁郁不乐，心里也有些忐忑，想寻些开心的事情说。
    “少爷，看杨公子现在的气色和穿戴，可比过去强多了。他这次听说也考得不错，可是没博得头名，比少爷差了1点儿。”
    朱慕贤摇头：“你懂什么，正因为安州是蒋大人主掌学政，所以杨兄纵然文章锦绣，才气纵横，却也不能取头名。”
    “蒋大人怕人说他徇私吗？”书墨想了想：“这也难怪。换了是我肯定也会多想。可惜了杨公子了，蒋大人虽然有心多关照，可是身份摆在那儿，反而碍了杨公子的事儿。”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蒋学政能替杨重光延请名师，可在他应试的时候却不得不压低他的名次。不然以杨重光的才华，头名也是十拿9稳的。
    书墨笑眯眯地说：“可惜杨公子来去匆匆的，赶明儿不知道有没有空儿，来喝公子的喜酒呢。”
    说到自己的亲事，朱慕贤还是有些不自在：“还有1年功夫，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书墨肚里偷笑，脸上可不敢露出来。公子再大度，也是少年人，脸皮薄着呢。
    “是啊，算起来可不是还有1年呢。以前李姑娘还能出门，定亲以后倒是再也不见了，连小英姐都少露面了。就前两天，镇西头李家那边办丧事儿，她也没露面。”
    李家这件丧事办得很大，镇上差不多的人家都去吊唁过。镇上出了这个么节妇，全镇人都脸上有光。朱慕贤虽然读圣贤书，可却对这种事情不以为然。倘若这件事出在自家姐妹身上，他是1定支持她们改嫁，好好过下半辈子才是正理。用1个人活生生的1辈子去苦守，过那种毫无欢乐的，等于是被禁锢1样的日子，太不值得了。
    朱大太太也去吊唁过，回来之后和老太太说起来：“今天倒是见着了李4奶奶，只是人多事儿也多得很，没说上两句话。”
    本来两家离得近，关系也亲厚，是常走动的。但这1做了亲家，倒不如从前随意了。朱老太太也不好过去串门，李老太太也不方便过来串门，倒是李光沛和朱老爷子还常在1处下棋。
    “有两个姑娘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听说她们爹娘都不在了，跟着这个姑姑生活的，看着倒是怪可怜的。”
    朱大太太1回来就忙着朱慕贤的亲事，尚不知道朱慕贤曾经被5老爷的闺女在街上当众纠缠过的事情，不然这可怜两个字得立马变成可恶、可恨。
    这事儿朱老太太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她也知道儿媳妇是个不省事的，和李家已经成了亲家，现在倒不用再让她知道这个，省得节外生枝。
    朱老太太把话岔开了，问：“你这几天就动身？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光说来时带的东西多，回去装的也不少。”小儿子的婚事1敲定，朱大太太挂念着京城那头儿，大儿媳妇还怀着身孕，朱大太太放心不下。虽然不是头胎，可是朱大太太期望着这又是1个孙子。她也怕2房那头使什么坏，丈夫是个不顾家的，大儿子就想护着媳妇，可是他也不能1天到晚的守着他不出去吧？
    至于老太太给2房和3房捎带的东西，朱大太太罕见的没有嫉妒和不满。在她看来，老太太喜欢孙子们，可是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小儿子。给他们的那些，不过是9牛1毛。真正的好东西，必然都是自己儿子的，2房3房那是想都不要想。
    临行在即，朱大太太自然还是不放心儿子。可是儿子跟祖父母住了这几年，没病没灾，还越发出息了，看来他祖父祖母把他教养得很好，朱大太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她叮咛嘱咐了儿子很久，可还是觉得自己有疏漏的地方。朱慕贤只能耐心听着，虽然朱大太太的话已经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了。
    他毕竟也不是孩子了，虽然也舍不得母亲，可是对于这种絮叨也着实招架不了。
    等送走了朱大太太，朱慕贤长长的松了口气，不大愿意承认朱大太太1走，他的压力真的轻了许多。旁的不说，每天3顿带宵夜的补汤就喝得他吃不消。
    第1百4十6章
    又林整天关在屋子里，感觉与门外的世界都要脱节了，玉林的消息都比她灵通。李心莲姐妹俩的去向还是玉林告诉她的。
    “她们现在住哪儿？”
    “还住原来姑姑的老房子里头。”玉林说：“他们自己家的的房子空着很久了，里面能抵债的东西听说都给拉走变卖了，空荡荡的，两个姑娘家住那儿不合适。”
    但是姑母已经去世，她们住在那老房子里头就合适吗？也没个长辈看顾，显然是不合适的。
    如果5老爷和5奶奶以前不是那样神憎鬼厌，如果李心莲姐妹俩不是声名在外，1族里谁家就缺这两个小姑娘的
    又林没有多余的去关心她们。
    4奶奶突然发现自己有这么多事情还没来及教会女儿。婆家门第越高，这媳妇儿就更加难当。更别说又林将来头上是两重婆婆，不但有朱大太太，还有朱老太太。而且朱家现在还没有分家，京城的宅子里住着3房。而且朱慕贤上头还有兄嫂，下头还有弟弟妹妹——虽然是庶出的，可是这只代表关系更复杂。
    算1算，朱家是4代同堂，大小主子加起来2十口人了，又林嫁进去当媳妇儿，这上上下下的关系轻易可搞不定。
    整个夏天忙忙碌碌的，李老太太也没有出去再避暑，而又林压根儿没感觉到暑热难耐，似乎就是那么1晃眼，盛开的花朵又纷纷谢幕，遮天匝地的浓密绿荫被西风吹得渐渐泛黄。
    中秋的时候，又林帮着4奶奶料理节礼的事儿。这些事儿以前她也帮着4奶奶做，但是以前是又林给4奶奶打下手，现在是4奶奶把主要的事情都交到又林手里，自己只从旁指点1下。
    刚上手又林有些慌乱，但是渐渐就镇定下来了，1桩桩处理的井井有条。本家亲戚送什么。远1些的亲戚又送些什么，邻里之间当然也不能耽误。至于李光沛那边，也把1些应酬往来礼节拿来让又林学习。
    在自己家出什么岔子都不要紧，有父母教导着。有他们兜着护着。要是等到了婆家再出错儿，谁能这样体贴理解她？
    又林有个做笔记的好记惯，她自己做了本表格，把各家往来的亲戚填入其中，下面的空格1格1格的是历年送了什么礼，对方又回送了什么。后头还有小的空格里，就把新增添的成员加上。
    比如舅舅家里头。3表哥名字后头现在又加上了已经变成表嫂的周榭，大舅舅家又添了个孙子，也不能忘了他的那1份儿。
    真是1点儿都马虎不得。
    又林晚上把册子再拿出来翻开，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不过到了4奶奶那个地步，也就用不着什么册子笔记了，所有的亲戚故旧关系全在脑子里，烂熟于胸。哪家近哪家疏哪家厚哪家薄那是张口就来不带打梗的，那才是合格的主母。
    又林深深觉得自己还需要学习。
    各家的节礼都差不多齐备了，不过——
    又林的册子翻到了某1页。就停顿下来。
    这上头是陆家的几门亲戚，其中来往多的就是陆延宗。
    但是今年和往年相比，差别很大。往年的格子里写的满满的，全是各色丰富的礼物。可是今年只有可怜巴巴的4色应节的礼物，就是那种很远很远的亲戚家充充面子以示还没断绝关系才会送的那样。
    表叔这人真是挺现实的。婚事不成，入股不成，马上就人走茶凉，连多敷衍1下都不肯。
    又林本来已经躺下了，又坐了起来，打开抽屉找东西。
    小英听见动静进屋来。拿了件衣裳替又林披上。
    “姑娘，找什么？”
    又林已经找到了，近来因为4奶奶给她备嫁妆打首饰，把东西放得有些乱。
    小英1看就（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
    “看看祖母睡没睡。”
    小英应了1声出去，过了片刻又进来了：“老太太那屋灯还亮着。”
    又林起身穿衣：“我去1趟。”
    小英服侍她穿好衣裳，又去提了盏灯笼。
    已经入秋的天气。纵然白天还燥热，晚上却已经夜凉如水。月光洒了1地，的确象是落了1地的银青色薄霜。
    李老太太还没睡下，看着又林这样晚才过来，也没有十分意外。
    “怎么还不睡？”
    “想起件事儿来，睡不着。”
    又林把那个小盒子递给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打开看了1眼，很中肯的说：“这不是咱们这儿的东西，应该是外番来的，多半是海商们带来的，这个便宜不了，等运到了北边儿，到了京城，上千两都买不来。”
    这个又林也知道。
    “这是前次陆家表哥来的时候硬是送给我，我本来想还他，可是后来…”1直没有还的机会。
    李老太太表情平和，但是这会儿她越平静，又林反倒觉得不安。
    “你这孩子…”李老太太把盒子盖上：“这样的东西如何能收下？便是1时还不出去，也该早和我或是和你娘说才是。”
    又林垂下头：“我知道错了。”
    李老太太叹了口气，拉起孙女儿的手：“你也别怪祖母对你严厉，你已经不小了，这东西又不是寻常东西。倘若有1日翻出来，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平时做得多好都没用，女人在这个事情上头1定不能犯错。”
    又林点头说：“祖母教诲，我1定牢牢记住。”
    “你1向是个稳重懂事的，这件事你就不用再想了。你这两天帮你娘料理节礼的事？都学着什么了？”
    “事情多得很，那么多平时从来不走动的亲戚，这会儿都得11的顾着，着实不轻松。”
    “是啊，倘若大家都穷，那马虎1些也没人说什么。可是你阔了，旁人还穷着，你就不能马虎，不然失礼于人，他们得说是你瞧不起穷亲戚，1来2去，纵然没多大妨碍，可是毕竟是得罪了人。他们平时也不登门，口口声声说高攀不上，怕人家以为他们想攀附富贵。可是他们越是这么说，咱还越得客客气气的。”
    又林安静的听着李老太太说话。翠芝刚才见又林这么晚过来，必定是有话要说，已经很识趣的退到外头去了。这会儿瞅着时辰不早了，翠芝借着送水的空儿，委婉的说：“老太太，姑娘，时辰也不早了。有话不妨明天再说吧，这眼见都3更了。”
    “都这会儿了？人老了，1说起话来就总絮叨。又林你也回去吧，脚下留点儿神，别绊着了。”
    又林撒娇说：“我不走了，今晚上我跟祖母1块儿睡。”
    李老太太呵呵笑：“才说你稳重，你就撒上娇了。快回去吧，要不然明天你弟弟妹妹都该笑话你这个当姐姐的了。”
    又林也笑笑。
    这件事和祖母说开了，她也放下1桩心事，回去的时候连脚步都更轻快了。
    小英提着灯笼跟着，轻声说：“姑娘当心，这里有块石板松了，明天让人来收拾1下。”
    又林站住了脚，墙外河水哗哗的流淌着，长街深巷间偶尔传来两声犬吠。
    就恍惚了这么1下，又林回过神来。
    虽然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偶尔还会有这种感觉。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时代，站在什么地方。
    中秋节是团圆节，家家都是关起门来过节的，李家当然也是1样。
    这次过节与从前1样，但是也有不1样的地方——这是又林在家里过的最后1个中秋节了。到明年这个时候，她已经出嫁，成了朱家人了。想再这么和自家人坐在1起吃顿团圆饭，1起分享月饼瓜果，也没机会了。哪怕朱家现在与李家只有1墙之隔，那毕竟也是两家并非1家。而且朱慕贤如果离开于江去京城，又林势必也跟着离开，那时候千里迢迢，山高水远，想再见1面都难。
    李光沛想到这些，难免有些伤感。
    但是德林他们却没想那么多，孩子总是盼着过节。过节代表着学里可以放几天假，可以尽情的玩。通儿更小，只知道成亲是喜事，吹吹打打，看新娘，抢鞭炮，拜天地。他还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姐姐出嫁后就再难见面了，那可不是短暂的分离。
    菜肴精美而丰盛，光是月饼就有8种馅儿，4甜4咸的。李老太太吃了半块云腿的月饼，有了年纪不敢再多吃这种油腻的东西。通儿还小，4奶奶也不肯教他多吃。蒸好的螃蟹送了上来，还有烫热的酒。自然，1旁还备有水待洗手时用，水盆上飘着菊花和菊叶。
    德林既得陇，复望蜀，吃着螃蟹，还觊觎李光沛面前摆的酒。平时李光沛都不许，他想着今天过节，让他喝1小口也不打紧，结果被4奶奶眼刀1横，马上咳嗽1声，1本正经地说：“小孩子喝什么酒，万1背不出书来，先生肯定要罚你。”
    又林在1旁偷笑。
    李老太太有了年纪，是第1个退席的，玉林也跟着走了。通儿熬不了夜，早打起盹了。又林喝了两杯酒，当然两杯酒喝不醉她，只是身上暖融融的，脚下也有些轻飘飘的。
    第1百4十7章喜事
    8月里桂子飘香，百果成熟，是个好季节。好吃的东西特别多，1茬接1茬的，李老太太指着说庄子上送来的各种水果颜色鲜亮好看——确实好看。金灿灿的橘子，红通通的苹果，犹带青意的黄梨。送果子来的人就是又林屋里头翠玉的兄嫂。他兄嫂也很会讨好，果子都放在藤编的筐里，但是不是象别人那样1样果子装1筐，而是间杂着装的，各种颜色互相映衬着格外鲜艳。筐子旁边还用红绸带子系着胖胖的吉祥如意结，不说吃，光看着都是1种享受。
    李老太太当即就说，先摆屋里头看着吧，再说果香还好闻，熏熏屋子——只是可惜终究要吃了，不能长看着。
    又林抽了空给李老太太画了张百果图，用色十分之大胆，与之前的山水写意淡彩画相比，这画颜色浓艳有些象油画了。让人裱了1下，第3天就挂到了李老太太屋里。把李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4奶奶颇有几分吃味，又林要安抚爹娘，也给画了1张。画法1样，只是构图和造型不同。德林看了心痒，也讨，玉林看了羡慕，水汪汪的眼睛对着姐姐直放秋波。
    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坏处——瞧现代，1般人家住个3室1厅什么的，客厅挂张画大家都能瞧见，犯不着1个房间挂1张，浪费。可是现在大家各有各的院子，给谁不给谁都不好。
    又林心1软，明年这会儿，她可就不在家里了。就是想给他们画，那也没机会了。于是再铺纸调彩，1人1张，还多画了1张给周榭捎去。
    画送去了。还从东潭舅舅家捎了个好消息回来，周榭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了啦！把2舅母给乐得，恨不得把儿媳妇给供起来。1步路也不让她走，连喝个水都把杯子递到嘴边儿去，手指头也不让她动。
    周榭可真…嗯，很争气。4月里出嫁，到现在就怀上两个多月了——书昭表哥真是讲究效率啊！2舅母还夸又林那画来得巧，真是个报喜的好礼物，1收到画。那边就诊出来有孩子了。再说百果图，百果结子，多好的意头。
    4奶奶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想叹气。
    周榭这种当年出嫁就有喜的儿媳妇，哪个婆婆能不喜欢？周大奶奶似乎当年也是嫁进了门就有喜的。生的就是周富辉。周榭果然很象她娘，是个多子多福的命。
    可是自家女儿…要是象了自己，那可能就不大顺当了。
    这事儿可不象别的事儿。要是别的什么本事，还能严令女儿1定要好好学习，务必学到手学到家。可是这是人家天生的本钱，学也学不来。
    4奶奶也不是没请过郎中给女儿调养身体，可是如果郎中这么有用，那因无子悲剧的女人也不会这么多了。郎中只能起个调养的作用，不可能把1棵山枣子树改造成大苹果树。立马让你丰收增产的。
    同时2舅舅家还有1桩喜事，2舅舅的闺女，又林的4表姐要出嫁了，男方也很殷实，婚礼操办得隆重，2舅母捎信儿来让4奶奶也过去。
    4奶奶是出嫁的姑奶奶。侄女儿出嫁，当然是要去的。又林也很想去。1来，4表姐出了嫁，以后难得见面。2来，又林也想见见周榭。
    4奶奶（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女儿的心事，虽然说定了婚不大方便出门，但这是去舅舅家，没大碍。以后又林嫁了人，再想去舅舅家也难了。这么1合计，4奶奶就去和李老太太说这事，李老太太也痛快地点了头。
    又林十分高兴，小英也是1样。又林少出门，她也跟着整天憋在屋子里。这回能出个门，自然高兴。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收拾东西，又林看着她忙活，忍不住好笑：“就去两3天，用不着带这么多衣裳，也穿不过来啊。”
    “姑娘可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能太不讲究。”小英把4奶奶搬出来：“这是奶奶吩咐的，让多收拾多带点。”
    果然，1说是4奶奶的意思，又林就不反驳了。小英颇为得意——自家姑娘这品貌也是很出众的，只是平时不爱拾掇打扮。现在可不1样，姑娘都定了亲了，旁人也都会把她当大人看待了，哪能还随随便便的对付过去？
    德林也很想去，可是4奶奶因为最近几天德林被罚了抄书，便不肯带他，让他在家好好把书抄完，弄得德林蔫头蔫脑，怏怏不乐。
    又林跟着4奶奶坐船去了东潭，自然，见了面少不得被1众亲戚、姐妹打趣恭喜。不少人都羡慕她嫁了个前程无量的好夫君。刚开始又林还会不好意思，现在早就麻木了。这是当然的——1样的话听个1遍，两遍的，还会意思意思羞涩下，1天里听个十78遍，想不麻木都难。
    周榭那个院子格外安静——这是2舅妈严令过的，生怕动静太大人太多扰了胎气。
    又林进门的时候，周榭正百无聊赖的靠在软榻上，1见又林进来，简直激动得两眼放光。
    又林笑眯眯地招呼：“表嫂好。”眼1扫，周榭脸圆了1圈儿，面色红润，脸上带笑，可见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周榭脸微微1红，本来想站起来迎她的，也不站了：“快坐吧，晌午就听说你到了，可娘不让我下地，也没去迎你和…姑母。”
    她现在身份和以前不1样，得改喊4奶奶1声姑母了。
    “恭喜你啦。”又林小声说：“表哥对你好不好？这…现在身上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公公婆婆还有弟弟妹妹也都待我很好。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是人懒了1点，老觉得身上没劲儿。”
    “可不要大意了，我娘天天说头胎很是要紧的。”
    周榭笑着低声说：“别说我了——我还没恭喜你呢。真想不到，你和朱家公子竟然是有缘分的。”
    又林说：“我自己也想不到。”
    她有1颗成熟的心，看朱慕贤跟看个弟弟似的，想到两个人要做夫妻，又林也是各种不适应。
    “咱们都认得他的，也知道他人品端正，为人实诚。你表哥也总说他很好，这可比嫁个全完不认得的人好多了。”周榭说：“我看他是靠得住的，前程也好着呢。”
    瞧瞧，瞧瞧，姑娘1变成大嫂，就是满嘴的媒人经了，这几乎是必然的，极少有人逃得过这个定律。
    两个人虽然要好，可是周榭现在是妇人，又林是姑娘，两个人的立场不1样，周榭想事情和又林的出发点已经有微妙的不同了。又林还会想想感情之类，周榭想的更多的是过日子。
    周大奶奶也关心女儿，虽然自己不方便过来，却让4奶奶捎了许多东西来，还有信。周榭嫁过来也快半年了，很是想家，想亲人。见了信就眼圈儿发红，又林赶紧给她打岔，说话逗她开心。
    开玩笑，有身子的人金贵着呢，哪能让她掉金豆子？不然2舅妈回头1定找她麻烦。
    周榭说：“这几天家里事情多，我插不上手，1个人在屋里闷得很。你要能多待几天就好了，我可有好些话想和你说呢。”
    “这要看娘的意思了，我也有好些话想和你说呢。”
    如果不是周榭有孕，大概2舅母家还要更热闹些。不过这些热闹都和周榭没什么关系，亲戚女眷们都是过来说1声恭喜，喝杯茶就算了。其中还有些亲戚来了，并没有周榭照面的。因为2舅母太过于紧张，早早请人算了，和周榭属相相冲的人，就委婉的让人避讳了。
    瞧这待遇，真让人眼热。以往2舅母就算重视、善待这个儿媳妇，也没有珍视到这个地步。这是冲着周榭吗？不是！这是冲着周榭那金贵的肚子，冲着自己的孙子去的。周大奶奶家就是兄弟好几个，周榭也是兄弟好几个，这么1推论——2舅寻思着，这儿媳妇怎么着也得给她生下34个男孙来。所以周榭有孕了固然欢喜，可是欢喜中也透着忐忑。要是这1胎不是儿子，婆婆会不会勃然大怒？会不会迁怒于她？就算婆婆不怪，周榭觉得享着这样的优待，生不了儿子，也实在对不住婆婆。
    又林安慰了她半天，先生下女儿也很好，先开花后结果，还愁后头生不了儿子？早晚的事儿，2舅母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刘家来了不少亲戚，有又林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2舅母娘家也人丁兴旺，来了不少人。4奶奶也帮着接待应酬。又林陪过周榭，又去看4表姐。4表姐也老实的待在屋里1步不能出去，她可是待嫁的新娘子呢。她屋里有些东西也都已经装了箱子要带走的，架子上空了不少。又林向她道了喜，又陪她说了会儿话。4表姐嫁得也不远，婆家和自家关系不错，她和新郎打小就认识，所以倒也不怎么惶恐，依旧该吃吃该睡睡，没什么婚前焦虑症的表现。
    这心理素质，又林都要翘个大拇指夸她1声强。
    第1百4十8章
    不过最近4表姐和周榭1个待遇——虽然都是专开小灶，但吃的都是汤汤水水蒸煮焖炖，怕煎炒油炸的东西火气大，吃了不好。周榭倒还不要紧，她自打知道自己怀上了，那也着呢。可是4表姐却郁闷了。她爱吃煎炸的菜肴，顿顿汤汤水水嘴里实在寡淡。眼见要出阁了，到了婆家吃什么肯定不能全由自己，就在家这几天了还不给吃得痛快点。
    可是2舅母的理由也正当且充分——眼下正是秋燥的时节，4表姐又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煎炸的东西火气大，万1到出嫁那天，眼睛红了，皮肤粗了，或是干脆嘴角生了疮，那怎么办？
    2舅妈理由充分，4表姐只能忍着。可是宾客临门，吃的都是大鱼大肉，隔着墙那味儿都飘过来了，实在把她馋得不行。两人说了会儿话，4表姐就毫不见外的小声央求又林，让她给偷偷寻摸点儿好吃的解解馋。
    又林可不敢去给她寻去。4表姐皮肤可真是不怎么好，上火、过敏，晒出斑这些事都是发生过的。平时当然没什么，可是当新娘子这样的大事，怎么能马虎？真象2舅妈说的，嘴上冲出燎泡来，那还不把新郎吓1跳啊。
    “舅妈是为了你好。哪有当娘的不疼自己闺女的？这不是怕你1时嘴痛快了，可是吃亏在后头么？”
    “就算上火…我自己认了呗。”4表姐小声嘟哝。
    “这可不是多涂点粉就能盖过去的事儿。旁人1定会看见，然后就会说——这新娘子这脸是怎么回事儿？哦？贪吃吃上火的？表姐你想想，这么个大新闻，还不得给传得远近皆知啊？没准儿你将来都能当祖母的时候，还得有人拿这个事儿娶笑你呢——想当年你上花轿时因为贪吃那脸可没法儿看呢。”
    这悲惨前景终于让4表姐警惕起来：“不会的吧？就少少的吃那么1点儿…哪有那么严重？”
    “那你试试，看会不会啊？反正要丢人的不是我。我要去拿点吃的也不难，可是要是表姐你以后埋怨我几十年，那我多冤枉。”
    4表姐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终于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又林可真是松了1大口气。晚饭的时候又林陪着4表姐1同吃。2舅母唯恐她们没胃口，特意吩咐人做了几样精致小菜。4表姐问起又林嫁妆的事。嫁妆单子上许多东西都不是现买的，而是已经存下许多年了。现买1来未必便宜，2来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新房里的1套东西。大到衣箱衣柜，小到盆架马桶，嫁妆里头都样样齐备。
    吃过饭天已经全黑下来，前院还十分热闹，虽然不是正日子，但是已经开了几桌席招待亲友。又林到周榭那儿去坐了1会儿，周榭也刚吃罢饭。笑着说：“你来得不巧，你表哥他才回来吃的饭，刚刚又出去。”
    又林笑着说：“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他的。你胃口怎么样？”
    “还成，就是吃东西觉得不香。那天特别想吃那种两面煎的小酥饼子，婆婆也赶着让人给我做了，可是做好了又觉得吃着1点儿都不香，勉强吃了两个。我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可实在是吃不下。怎么吃着就是觉得没有滋味儿。”
    又林安慰她：“没事儿，这不是你挑剔，是肚子里我侄子在挑嘴呢。你可千万别委屈自己。也别想太多了。”
    周榭欣慰地说：“婆婆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个丫鬟问：“李姑娘在屋里么？”
    又林应了1声：“在，什么事？”
    那丫鬟看样子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呈的，她站在门口看了周榭1眼，没有立刻说话。
    又林站起来走到门边：“怎么了？”
    那丫鬟怕惊着周榭，小声跟又林说：“大姑奶奶刚才摔着腿了，让您快过去看看呢。”
    又林吃了1惊。
    周榭在身后问：“什么事儿？”
    又林忙说：“我娘喊我问个事儿，我去去就来。”
    那丫鬟在前头引路，又林来不及再跟周榭多说什么。跟着她急急往前走。
    那丫有鬟走了右边的小路。“从这边儿走吧，人少，路也近。”
    又林心急如焚，4奶奶怎么会摔着腿？不知道摔得严重不严重？可是她问那个小丫头也问不出什么来，这丫鬟压根儿没近前伺候，也是旁人让她传话。她是1问3不知。
    肯定是摔的不轻——要是小小的绊1下扭着了，以4奶奶的个性，绝不会兴师动众的扰得众人不安。
    这条近路就是太暗，那丫鬟走得也快，又林紧紧跟着，灯笼摇摇晃晃的，也照不清路。她又走得急没留神，结果裙子不知道被什么1勾，人就往前倒。
    那个丫鬟被又林1扑，两个人倒作1团，灯笼1落地，扑的就灭了，4下里1团漆黑。
    “哎哟，李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又林倒没扭着，就是膝盖有些火辣辣的疼，8成是磕破皮了。
    “你呢？”
    丫鬟当然不象小姐们似的那么娇贵，她先利索地爬了起来，又拣起灯笼看了1眼：“哎呀，蜡烛跌断了。”
    两人身上都没带着引火的东西，这下走的就更慢了。
    院墙外头狗突然大声叫起来，隔着墙也把两人吓了1大跳。那丫鬟生怕又林再摔着了——到时候自己可落不着好儿，便不肯加快步子，1手扶着又林，两人高1脚低1脚的往前走。
    白天这条路就不大有人走，晚上更是摸不清楚。又林纵然心急，也得1步1步慢慢来。天已经入秋，太阳落下去，风就变凉了。吹在背上冷嗖嗖的，可是又林却急出了1身汗来。好不容易前头来了个婆子，看样子是往哪1处送东西去，因为这边的事情急，借了她的灯笼，继续往东院走。
    1进院门，就听见欢声笑语——席还没散呢。
    到了亮处，又林松了口气。这些人还热闹如旧，2舅母也正在席上招待应酬着，那4奶奶应该伤得不重。要不然的话，气氛不会这样欢快喜庆了。
    又林走了过去，小声问：“舅妈，我娘在哪儿？她摔得可厉害吗？”
    2舅母1愣：“你娘摔着了？”
    合着她还不知道。
    “刚才我在表嫂那儿，有人过来和我说我娘摔着腿了。”只怕还摔得不轻。
    2舅母也吃了1惊，赶紧走到1边：“你娘刚才去解手了，我可没听见人说她摔着——”2舅母1指：“喏，这不好好儿的。”
    又林回头看，果然4奶奶好端端的领着翠香走了过来。见又林脸色不对，4奶奶还摸不着头脑，走过来了问：“这是怎么了？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
    又林拉着4奶奶的手，把她从头到脚看了1遍，确定她安然无恙，只觉得1脚酸手软的，都快站不稳了。
    那个小丫头跟在1边儿，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报错信儿了，哭丧着脸，吓得不敢出声。
    2舅母瞪她1眼，笑着跟4奶奶解释：“也不知道谁传错信儿了，说你摔着脚，又林急得不行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呢。”
    4奶奶也注意到又林裙子上有泥了，手腕上也擦破了皮，1心疼的不得了。
    那个小丫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真不是有意的，刚才我给大舅奶奶拿了东西，有人和我说姑奶奶摔着了腿，让我去叫姑娘…”
    “是谁和你说的？”
    小丫头1脸茫然，看看2舅母又看看4奶奶：“我不认得…应该是姑奶奶身边儿的姐姐吧？”
    瞧，客人多了就是这点儿不好，相互带来的丫头都不认得。
    4奶奶说：“肯定是认错了人，要不就是你听错了。”
    2舅母也不好当着4奶奶母女的面儿罚那个小丫头，4奶奶又挂心着又林受了伤的事儿，也无心细问。4奶奶领着又林回屋去，2舅母打发那个小丫头下去，又去席上应酬。不过她总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是传话的人说错了名字，或是那小丫头听错了，那摔倒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可是她挂心了半夜，差不多每个客人都问过，偏没谁摔倒。
    难道是谁恶意的作弄人？
    2舅母1向治家严，可容不得这种事儿。只是女儿马上要出嫁，不能在这时候细细的查问。
    又林的手腕、手肘、膝盖都磕破了，当然伤得也不重，就是蹭破了皮，这也把4奶奶给心疼坏了。细细的给她上了药，又包了1层。嘱咐又林可别再慌张了，这几天也不能乱动，不能沾水，色重的食物也不能吃，以免留疤难看。等1切料理好了，4奶奶忍不住责备她：“多大的人了，都定了亲了，还这么慌里慌张的，要真留了疤，1时消不下去，等你出嫁的时候怎么办？”
    又林笑着说：“天黑了点儿，走得又急了，我下次1定注意就是了。再说1点儿皮外伤，不会留疤的。”
    “那也不能大意！”
    4奶奶这会儿真想把那个传错信儿的人拉出来打1顿，要不然这口气堵在胸口真是郁闷。
    第149章
    又林的膝盖和手肘都被上过药包起来了，手腕也是1样，而且4奶奶还不肯让她下地。
    又林觉得这实在有点夸张――真的只是1点皮外伤。但是不止4奶奶如此，其他人同样这么坚持。又林有理由怀疑周榭其实是因为自己不能下地，所以也想拉着她作伴。
    2舅母也是十分不安，毕竟是因为自家下人出了纰漏才让外甥女儿受的伤，又要请郎中，又让厨房煨鸡汤什么的。又林赶忙劝她，鸡汤还算了，郎中实在不必，只是蹭破点皮儿，哪用得着郎中。再说，郎中都是男的，又林也不方便让他看手肘和膝盖。
    外头再热闹也和她没关系了，又林只能郁闷的待在屋里。
    是的，很郁闷。来做客的，结果弄得现在给主人家添了这么大麻烦。再说，2舅母家可没有她平时的消遣，只能做几针绣活儿，没书看，也不能写字画画。甚至因为其他人都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英挨了4奶奶1顿训，因为她那会儿没跟在又林身边。贴身丫鬟是干什么用的？贴身贴身，就是要寸步不离的紧紧跟着。小英也十分自责，要是昨晚她也在，起码她能扶着姑娘，姑娘应该就不会摔着。所以对4奶奶要她好好看着姑娘的嘱咐，小英是1丝折扣都不打严格执行的。
    喏，太听话很多时候，和死脑筋是1个意思，又林费了半天口舌，小英都不为所动，最后她只能退1步要求：“你扶我到院子里坐1会儿晒晒太阳，就坐1会儿，我不走动。”
    小英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勉强的点了头。
    虽然是在院子里，还是不能到处去，但是总比闷在屋里强。
    小英扶又林在院子里坐好。这会儿是1天里太阳最好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小英把针线活儿也拿了出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又林旁边，1针1针的纳|底。
    刘书昭在门口咳嗽了1声，小英听见动静回头1看，急忙放下活计过去把门栓拉开：“表少爷。”
    “嗯。”刘书昭可不敢让又林也站起来，忙说：“表妹别动，坐着吧。腿好些了吗？”
    又林笑笑：“好多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娘吓了1跳。表哥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不过随口1问，刘书昭居然有点慌，摸出本书来：“怕你闷，拿本书来给你翻翻，解闷。”
    又林笑得眯起了眼：“多谢表哥，你这可是及时雨啊，我正无聊呢。”
    可就送本书，刘书昭慌什么？
    又林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刘书昭也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明机灵的表妹，转头说：“你也进来吧。在外头让人看见了反而说闲话。”
    又林往他身后看――
    朱慕贤！
    又林十分惊讶，惊讶之后又是不知所措。她第1反应是她衣裳整齐吗？还好。因为是出门做客，所以衣裳并不失礼，头发也不蓬乱，并不失礼。
    但只是不失礼而已，要说多体面，肯定谈不上。因为关在屋里不能出门，她今天就没好生拾掇自己。谁能想到朱慕贤会突然出现呢？
    朱慕贤出现在这里并不很突兀。他和刘书昭是好友。刘书昭的妹妹出嫁，他做为好友过来道贺帮忙也正常。更不用说两人马上要成亲戚了，只是又林没想到而已。
    刘书昭松了1口气。他给小英使了个眼色，小英象是完全没看到――或是没看懂1样，杵在原地1动不动。
    真是个榆木脑袋！
    虽然朱慕贤这会儿见又林有点儿不合礼节，可是刘书昭自己也是年轻人，又还在新婚，很理解朱慕贤的心情――本来朱慕贤也没提出想见又林，这不是听说未婚妻跌伤了，十分关切，才想来探望的么？这探病可没什么不对啊。要是他不闻不问，才有问题呢。
    刘书昭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小英终于不情不愿的挪动了步子。刘书昭也退了几步站在门边，他侧着身，看着门望风，以防突然有人来，而且他这么站着，眼角还是能看见院子里的动静的。
    虽然他同意带朱慕贤来探望又林，可不代表他对表妹的名声和安全就不顾及了。见是能见的，话呢…也能说几句，可是朱慕贤要是有什么别的歪念头，那可甭想！说到底刘书昭还是向着自家表妹的。
    朱慕贤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白布的手腕上，眼中全是关切之色，轻声问：“听说你受了伤，不要紧吧？”
    “没事儿，只是蹭着点皮。”
    既来之则安之吧，又林还是挺想得开的。反正两个人的婚事都定下了，她以前更不修边幅的模样朱慕贤都见过。在山上避暑的时候，他还见过她光脚呢。
    “还是要当心，不能大意。”朱慕贤拿出个小药瓶来：“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药膏，还是宫里的方子，用了十几味药，调了蜂蜡与珍珠粉，外用是很好的，每天早晚各涂1次，应该不会留疤。”
    又林接了过来：“多谢你记挂着。”
    两人1个坐，1个站，又林倘若不抬起头，朱慕贤就只能看见她的发顶。又林今天根本就没想到要见人，因此也没认真打扮，头发就梳了个垂花髻，显得松散而慵懒。
    其实两人并不陌生，可是说起来，的确很久没见面了。先是朱慕贤备考，后来两人定了亲，也见不着。朱慕贤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好象有1团热乎乎的东西在胸口翻腾，这种感觉挺陌生，可是感觉并不坏。
    从前他见过又林很多次，可是1开始认识的时候又林年纪还小，象个孩子，朱慕贤对她当然没有什么想法。后来虽然日子1天天过去，可是他对她还1直维持着初见面时的感觉。两人定亲的时候，朱慕贤也有1种不真实的感觉。既觉得此事十分突然，可是心里又隐约觉得，这桩亲事并没有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他现在用1种全新的眼光打量又林――不是象过去那样象在看1个孩子，或是看1个朋友，而是用打量未来妻子的目光打量她。
    又林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说话声音脆而轻柔，身量婀娜纤巧，皮肤更是出奇的细嫩，象是1把能掐出水来。她抬起头看他时的样子情态动人，阳光照在她脸上，肌肤白得象是半透明的，仿佛会发光1般。朱慕贤脸颊和耳朵微微发热，他突然意识到，他未来的妻子是个十分清秀动人的美人。
    但是比容貌身形更要紧的，是她的脾气性格――
    她很开朗，也很明理，还非常善解人意。
    “我1直想和你见1面，说说话，”朱慕贤轻声说：“我也知道这么冒然来见你是太唐突了，还请你别见怪。”
    “不会。”又林忽然想起件事，昨天晚上有人传错了话，害得她摔了1跤，总不会是朱慕贤想见她，让人假传消息吧？
    不，不会，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想见她，大可以通过表哥，以两人的交情，表哥不会不帮他。他犯不着用这种歪门邪道的办法。再说，那小丫头说了，找她传话的也是个丫鬟，肯定和朱慕贤没关系。
    又林在心里暗笑自己实在想多了。
    他没说他1直想见又林是想说什么话，又林也体贴的没追问。
    不过她心里在猜想，朱慕贤心中最重要的女子，应该是他的表妹。虽然两人姻缘难谐，他应该1时也不会忘记她。
    这个人是个非常长情的人，这个又林知道。
    但又林也知道朱慕贤也是个明事理又顾家的人，就算他心中还是惦记着于表妹，他对成为自己妻子的人也1定会很温柔也很尊重。
    能有这些也就够了，又林并不奢望两人能恩爱非常，如胶似漆，那是不太切合实际的奢望。
    “这桩婚事，虽然是长辈做主的…”朱慕贤声音温醇，恰如缓缓流淌的溪水：“可我也很欢喜。”
    又林1没反应过来，只听着他说：“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觉得我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下是听（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又林的脸轰1声，象是点燃了焰火，瞬间通红火烫。
    这人怎么突然这样说，她可1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再说，再说表哥和小英还站在那边呢，他们要是听见了，这可真是…
    脑子里嗡嗡直响，心跳得又快又乱，又林只觉得声音发涩，她只嗯了1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院子外的喧嚣声隔着墙传来，显得很不真实。枝头变黄的叶子被风吹落下来，轻飘飘落在她的裙角边。
    刘书昭在那边摆了下手催促，示意他不多。
    朱慕贤弯下腰来，把她裙角边的那片黄叶拣起，两人的目光对上，又林发现朱慕贤也和记忆中稍有不同――或许是经的事多了，也可能是年岁渐长，他脸上更多的出现了属于成年人的稳重和深沉。
    “你多保重。”
    又林轻声说：“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