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200-204章第200章
    “暂时住在郑家安排的地方，离咱们家有点儿远，在城东。”
    朱慕贤的手在她的肩头来回抚弄，只觉得柔嫩而光滑。烧起了炕，也有个好处――在屋里头大衣裳是穿不住的，有时候热得小袄都没法儿穿，只穿1件夹衣。又林身段儿格外窈窕，上身的夹衣腰身收得好，下面的裙子却是撒开了裙角的宽幅裙子，象朵刚开开的花儿1样，又林就象是站在这花儿的中间。
    朱慕贤只觉得心里爱不够，想要说，又恐做这样的艳词妻子会羞恼，自己也觉得那样太唐突。想画呢，自己又没这样的妙笔。就算想说出来，这种闺房之乐，又怎么能去和别人说？
    原来男人在世上，不光是有苦要自己担负，有乐，也只能偷偷的品尝。
    “郑家和他也是远亲，面子上做得好看，未必就能事事贴心合意。他手头只怕也没多少钱应酬打点，你们同窗1场，能帮衬的就多帮衬点儿吧。”
    这1中了举，随之而来的人情应酬就多了，开销可不算小。就算有别人送程仪、润笔什么之类的灰色补贴，但那也远远不够。
    朱慕贤1笑：“我知道。”
    别人家的媳妇都抱怨男人花钱大手大脚，他这个媳妇却没有那种小家子气。
    “他今天…还问起石姑娘。”
    又林的睡意1下子全跑光：“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她很好，还有了身孕…”
    “那他呢？”
    “他说…她过好，就行了。”
    又林松了口气，重新枕着他的胳膊躺好：“那就好。”
    虽然心里（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事情最后终究会是这样结束，可是还是替他们觉得心酸。
    朱慕贤也有些心酸。可是毕竟他们现在都过得好，1个嫁得好，1个也有大好前程。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软玉温香抱满怀。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同情别人。
    朱慕贤拉起被子把两个人兜头罩住。又林眼前突然1黑，要怔了1下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出了什么事。绵密而热切的吻象是春天的雨点儿1样，没头没脑的朝她落下来。
    锦被下的人形缓缓起伏着，细碎的声音从被子下头传出来，细微的呻吟，因为蒙着被子，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不真切。窗外头风声1大。就把这1点声音完全盖过了。
    京城的冬天比又林想象中要漫长。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里3层外3层，从头武装到脚，包得只露两只眼珠在外头。
    4少奶奶怕冷这消息用不了1天就传遍了全家上上下下。许多人不过是善意的1笑。4少奶奶是南边儿人，这是头1回在北方过冬，怕冷也不奇怪。老太太头1次见她这装扮，指着她笑得说不出话来。那天又林进了屋，小英就过来替她解斗篷。老太太就端坐等着又林问安――每天都是这套程序没变化。
    但是那天这个过程――嗯，被延长了1些。
    老太太看见小英给又林解下了件大毛披风，已经预备好笑容等着她请安了。结果小英把披风往臂弯里1搭，又替又林解下1条锦缎披风。
    老太太清清嗓子，坐姿又端正了1些。等着又林请安了。
    小英把这条披风解下来之后，手根本没停，又替又林脱下来1件大袄――
    1屋人都看傻了。
    老太太拍着椅子笑个没完，连大太太这么1贯要在媳妇面前摆架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贤哥媳妇儿，你到底穿了几件儿啊？”
    又林也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打了个喷嚏，她们怕我伤了风，左1件右1件的给我裹上了。”
    老太太招手让她过来：“可怜见儿的。快过来，坐我跟前儿，这有炭盆儿，暖和些。”
    钟氏笑过了，说了句公道话：“今年天气是比往年冷。我记得去年这会儿还很暖和，大毛衣裳都穿不着，今年天冷得早，弟妹她刚到京城。头1年肯定不习惯。”
    又林摇头说：“在屋里也不觉得，1出门儿，那风1刮到脸上又硬又紧，1下子脸就僵了，象冻上了1样。”
    钟氏笑着伸手来摸：“我摸摸，冻成冰棍儿没有。”
    又林就往1边儿躲。妯娌俩说笑了几句。老太太1边摇头1边笑：“你们也老实些，铭儿媳妇，你都当娘的人了，孩子还在旁边看着呢。”
    可不是，良哥儿正被大太太搂在怀里，好奇的睁着1双眼睛，看看娘，又看看婶子。
    钟氏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捋了下头发，开始和老太太大太太说起家务事来。她是管着家不错，但只是管，许多事情，主意还得老太太、大太太来拿。比如1些重要的节庆安排，或是1些大的账目。老太太仿佛听的漫不经心，但是每1问都问到点子上。
    这种时候其他人就没什么事做了，几位姑娘凑在1块儿说起了话，朱心瑜今天也过来了，她现在等闲难得出门，即使出来了，话也不多。这种识趣且省心的姑娘，大家就算不怎么喜欢，也不会讨厌她。
    朱慧萍小声和她说了几句话，朱心瑜微微笑着，脸也有点红，只低着头不应声。看来是被打趣了不好意思。
    不过让又林有些意外的是，朱慧萍看了她1眼，就撇下朱心瑜，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了。
    “4嫂子平时来都早，今天怎么来得晚了？”
    她平时很少跟又林搭话，尤其是在大太太面前。又林微笑着说：“今儿阴天，早上醒了觉得还早，又眯了1下，结果就起迟了。”
    朱慧萍嗯了1声，找不着其他话题了，但是又不想这么就冷场，没话找话的说：“4嫂你这件衣裳花绣的真精致，也是针线上的人做的？”
    “不是，是我屋里头丫鬟绣的。”
    这下可给朱慧萍找到了话题：“哎哟，怪不得人家都说苏绣好，果然比京城的还强呢。我1直就绣不好，正想找个人问问。要是…4嫂方便，那我就过去好生请教1番。”
    这让又林怎么说，只能说好呗。
    就算这几个小姑子都是庶出，那也都是娇客。又林是嫁进来的媳妇，对姑娘自然得客气着。
    朱慧萍还真不是随便1说，1吃罢午饭，她就过来了，在屋里盘恒了大半下午。又林尽职尽责，让茯苓好生陪着她说话。茯苓的针线出挑，更难得的是她很有灵气。在女红上头，有时候天份比努力还重要。1样的花样子，茯苓绣的就是比旁人要好看。配色、针脚，纹路…都有她自己的特色。这是她的天赋，又林想，要是换1个时代，茯苓肯定是个艺术设计方面的天才。可是在这个时代，她的天赋和努力只是让她的针线活儿显得比别人出挑1些。
    朱慧萍的心思根本没在女红上头，茯苓和她讲针法，她漫不经心的应着，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又林那边儿转。
    快晚饭时候，她不能再坐，只能告辞走了。茯苓过来跟又林回话：“奴婢跟3姑娘讲了1下提针的手法，还有收线的1点儿诀窍。3姑娘好象不是很爱听，不过走的时候借了几张花样子去。”
    又林点头说：“你也辛苦了，说了半天话嘴干了吧？去歇着吧――对了，她借了什么样子？”
    “1张花开富贵的，1张双鱼戏莲，还有1张是…”她想了想说：“对，是喜鹊衔樱桃。”
    没什么相近之处，看来是随手拿的。
    虽然茯苓没明说，可是又林听出来了，3姑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为了讨教女红才来的。
    翠玉在1边琢磨了会儿，拉了拉小英的袖子，两人在门边低声说话。
    “你说，3姑娘是不是也和2姑娘想的1样啊？也是想嫁人了…”
    2姑娘的亲事，家里人都说是钟氏给张罗的。其实心里都清楚到底是谁出的力。3姑娘是不是看着2姑娘这亲事结的好，也想给自己寻摸个好女婿？
    这也有可能。
    但是这却不是她们该议论的。朱心瑜和朱慧萍虽然是庶出，可人家是主子，她们是丫头。这种事又关系着姑娘家的名声，不能随便乱说。
    “别乱说。”
    翠玉左右看了1眼：“我才没乱说呢。昨天在厨房遇着3姑娘屋里的小丫头，正和灶下的婆子说话。她说，3姑娘这几天都恍恍惚惚的，1个人呆坐着半天不说话，还偷偷的笑，又皱眉头…你说，这不是想嫁人了，还能是什么事？”
    又林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这也不难猜。朱慧萍要是真有想法了，那肯定还会再来的。她不是借了花样子去吗？有借就得有还哪。
    结果证明她们想的没错，朱慧萍第2天又来了，说是花样子已经描好了，过来归还。
    又林也不知道不能再让茯苓应付她了，既然心里有谱了，大家也不用揣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装糊涂。
    第2百01章
    可是朱慧萍吭吭哧哧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倒是苦诉了1堆。又林耐着性子应付了她半天，看她的样子是想自己先开口，她好就着话茬往下接。
    可是又林不合适张这个口。虽然是1个爹生的，可是并不是1个娘养的。徐姨娘人本份，朱心瑜也聪明。但是朱慧萍不1样。钱姨娘本来是丫鬟，大字不识1个，大老爷不过图她年轻时颜色好，她生了女儿之后，也不大能见着大老爷的面儿了。大太太不爱管，老太太又没那么多精力，朱慧萍和朱心瑜站1块儿，乍1看1样，可是芯子差远了。
    就拿这找婆家的事儿来说，姑娘家是不该自己说这事儿，但是朱心瑜就把事情办得大大方方的，表面上是徐姨娘出面给女儿操心，又有大嫂担着，不会有人说闲话。
    上头那么多长辈，又林怎么能开口说朱慧萍的亲事？
    朱慧萍又说起了朱心瑜的亲事，口气有些酸酸的：“2姐姐命好，老太太、太太也更喜欢她，还有嫂子们给她做主，定下1门好亲事…”
    这意思，象是指责她们偏心，只管朱心瑜不管她1样。这说亲也要讲个序齿的，就算她们俩年纪相无几，可是朱心瑜行2，当然要先论她。
    又不是朱慕贤的亲妹妹，要请人帮忙总得摆出个请人帮忙的样子来，她这样儿，又林也懒得理她，索性找个理由说是要去钟氏那里，朱慧萍也不好再坐，只能起身告辞，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胡妈妈眼睛可比她们1帮年轻人要毒，朱慧萍1走，她就和又林说：“3姑娘的样子，好象不单是想出嫁。倒更象心里装了人。”
    又林并不意外，她自己也有点儿这种感觉。
    要是心里没人，何用这么急动颜色？
    可是她1直关在院子里，连门都少出――大太太根本不会带她们出门见人。
    又林忽然想起1个人来，只是不太确定。她嘱咐了胡妈妈两句，胡妈妈赶紧应着，出门去寻人打听。这事儿也不难探听，就是不好让别人看出来。所以胡妈妈等到晚饭之后才过来。
    朱慕贤吃罢了饭，去了朱老太爷处，这会儿倒是正好不在。
    “我找了西院儿看角门儿的婆子，说了1会儿闲话。她说姑娘们跟前的丫鬟也没机会出门。就算平时买点针头线脑胭脂花粉之类的，1个月里也没有1两次。”
    做为姑娘，她们自己不可能出得了门。这么说来丫鬟也没有什么机会朝外传递消息，这总算让又林松口气。只要没做出什么事来，事情就不算太糟。
    “还有吗？”
    “有。”那个婆子吃要吃几杯酒，话就特别多，根本不用人去套，自己1骨脑就全说出来了。胡妈妈接着说：“2姑娘自打定了亲事，就连门都不大出了。也就徐姨娘3天两头过去看她。2姑娘刚定亲的时候3姑娘也说了几句酸话，无非是说石家是乡下的什么的，也没见有什么。倒是最近…总是有点儿不大坐得住。”
    最近朱慧萍也没出过门，只不过家里来了客人。
    谢岳和刘书昭他们早安顿下了，对不上。再说他们俩都成了家。
    最近来过的，只有杨重光。
    这么1来都说得通了。朱慧萍这样的小姑娘见过几个外男？杨重光生得那样好，又是解元郎。动心不能怪她。
    但是动心不是错，看不清情势就不对了。
    虽然杨重光和前头定亲的石沛清1样，都是举人，而且家世都不怎么样――杨重光甚至不如石沛清。起码人家父母俱在，小有家业。杨重光可是孑然1身，身世飘0。
    但是这门亲事是不可能，首先杨重光背负的东西太多，他的目标也很高。石沛清进可以做官。退，有举人功名也能保家宅平安，踏踏实实做他的富家翁。杨重光没有退路，他只能往前，1直往前。他的路太难走，做他的妻子…也必定不是1件容易的事。
    再说。朱家和石家怎么说也是沾着点亲戚的，杨重光的身份太尴尬了，朱家怎么可能招他做女婿。
    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想1想就都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但是3姑娘好象1点儿都想不到。
    “这事儿奶奶别理。3姑娘这脾气古怪执拗，事成了她不会感恩，不成她肯定埋怨，别好事儿没成咱们倒惹1身腥。”
    “这几天我就不见她了，她要再过来，妈妈应付了她。”
    虽然是姐妹俩，可是做事差得太多了。
    又林打点了东西给南街的小院儿送去。她这院子买下来就是为了租给举子们住的。1来举子们都不太缺钱，2来可靠安全。时机掐得正好，恰在秋闱放榜后修整好了。结果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只不过现在住的3位都是不付租金的，1位是朱家未来姑爷，1个是表兄，1个是同乡。
    听派到那边儿去照料打点的宋来富回话说，小院儿那边1切都好，3位举人老处得很是和睦，经常在1块儿讨论文章。来富虽然不识字，可是就算听着他们说话，都觉得浑身舒泰。仿佛伺侯了几天举人，自己也沾了文气儿似的。
    “有客人去吗？”
    “有，不多。”来富说：“开头几天客不少，后来就没大有了。”
    没有是对的，还得备考春闱呢，天天会客多耽误功夫，眼前应考才是头等大事。
    “吃住上头怎么样？还习惯吗？”
    来富笑着说：“奶奶只管放心，小的上心着呢。刘家舅爷和谢大爷的口味儿咱摸得准，石爷那人很随和，也不难伺侯。院子天天都扫，屋子1天也要收拾1回。奶奶这边儿送的炭、柴足够烧到过年的了，什么都不缺。”
    “嗯，好。”又林说：“好好尽心伺侯，回来舅爷他们考中了，少不得赏你。”
    来富笑着应了，又说：“小的虽然没读过书，可是觉得这3位爷都是有大学问的。这将来要是3个人1起考中了，那是多大的光彩啊！奶奶那院子也肯定成了宝地儿了，后头肯定有人抢着想赁去住，好沾沾那贵气。”
    又林1笑：“行啦，你去吧。”
    来富说的也没错，虽然读书人都是圣人门徒，不语怪力乱神，可是心里头也并非不在意。听说前1科状元租住过的地方，现在都租出1个离谱的高价来了。现在住的这3个人里，只要能中1个，对后头往外赁院子就有好处。
    要从又林心里来说，她当然希望3个人都得中。刘书昭自幼和她很要好，她上头没哥哥，刘书昭打小就以哥哥自居。2舅舅2舅妈对表哥寄予厚望，打小请明师栽培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就指望他能1朝高中，光耀门楣。又林当然希望他能中。
    谢岳呢，是个厚道的人，在镇上口碑很好，大家既是同乡又是旧识，石沛清是朱家女婿，又林自然也希望着他们也能中。只是这大江南北多少读书人？这考试的取中的事情不光要字好文章好，还要看运气。不对评卷人的脾性，那再有才也难得中。
    南街那边儿1热闹起来，连朱慕贤都爱往那边去，有时候中饭晚饭都不回来吃，可见几个人很是投缘。大太太对此也乐见其成，只要对儿子前程好，她绝不说半个不字。以前还想着给儿子房里放人，现在可顾不上那些，还恐怕媳妇分了儿子的心，明里暗里敲打过她好几次。话里那意思，既要照顾好丈夫，也要规劝他好生用功举业，不要让他分了心。
    又林嘴里应着，心里1点儿也不觉得膈应。反正她早摆正了态度，没指望大太太对她多么和颜悦色。反正不过几句话，听听算了。
    朱慧萍见她的暗示又林仿佛1点儿都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有点心急起来，往桃缘居跑了好几回。又林既然存心避开她，自然1次都没让她碰着。胡妈妈何等老练，打起太极来是1套1套的，次次把朱慧萍堵回去。
    次数1多，其他人也发觉不对了。
    3丫头那脾气，什么时候和贤哥儿媳妇要好了？天天往那儿跑？
    老太太问过徐妈妈和另外1个管事媳妇，心里就（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几分。她也没动声色，只是转天指了1位有年纪的妈妈过去姑娘住的院子，看着2姑娘3姑娘做针线。2姑娘本来就天天在绣嫁妆，3姑娘开始是坐不住的，结果那位老妈妈直接打了她的手板，这1下就给她打老实了。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老实了。
    不过老妈妈和徐妈妈说话的时候，只说：“3姑娘不如2姑娘心里（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女大不中留。”
    老太太当然也知道了。要是小姑娘1时糊涂，那倒也没什么，谁没打年轻时候过来的？自然知道女儿家总会有点思。可是要是（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人，过了那阵子也就算了。
    3丫头可不是个（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的。
    徐妈妈说：“您宽宽心，3姑娘也只是有点儿那意思，又没做出什么事情来。等转过年来寻门亲事嫁了就好了。”
    老太太哼了1声：“但愿吧。”
    第2百02章
    朱慧萍被打了1顿手板，听说两3天都不能拿稳筷箸，不管真服气还是装老实，总之是安份下来了。
    1转眼到了年下，连下了几场雪，柴炭菜肉价格都翻了几番，就这样还是不大买得着。朱家曾经是有两个庄子的，那几年间为了1些复杂的原因，现在只剩了1个小庄子，出产根本不够1府上下人的吃用。朱家上下1日所需，大半还是要在街上采买。
    钟氏忙得脚不沾地，她毕竟是头1年掌家理事，虽然别的事情上勉强周全，可是外头的行市她的确不清楚――她又替换掉了不少采办人手。那些人都是2太太使惯的人，现在被换下去，1肚子怨气，明知道过年时必然采办难，价格高，也不会提醒她。钟氏瞅着采买报上来的单子，花费了比往年多两3倍的钱，买来的东西才刚够往年1半。再催逼，采买们还1肚子抱怨，说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往日常供的那几家有两家都关了门回乡了，剩下的货就是这样，还贵得要命。人家也是1肚子的不得已，下着大雪路难走，京城外头就是有东西也难运进来。就这些，听说运来的时候赶山道儿还摔死了人呢。
    摔不摔死人，钟氏没见着，她也管不了。可是眼见这是她接手之后过得第1个年，怎么也得周全完满的给过去了。眼下东西不齐备，账房又吃紧，要怎么把场面糊弄过去，实在让她为难。这会儿不纯是银子的事儿。钱是不大够，钟氏都情愿自己贴补些，也别在年下让婆婆、太婆婆挑刺儿。可是眼下还不单是钱的事儿，而是拿着钱出去都买不着东西。
    她身边儿的陪房也没经过这事儿，有些慌。想了半天：“奶奶，这离过年还有好几天，要不，咱们寻人商量商量…”
    钟氏抬头来：“寻谁？”
    去寻婆婆？还是寻2太太？
    陪房犹豫了下：“奶奶。要不要找4奶奶问问看？”
    钟氏这会儿净焦急，1时没（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
    找弟媳妇做什么？
    弟媳妇就是有钱，可这不是有钱能解决的事儿。
    钟氏料理家务，各房份例和开支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和其他人不1样，弟媳妇那儿要花什么钱，从不来公中找由子支领，人家自己有钱不说，还会经营打理。压根儿看不上从公中扒出那仨瓜俩枣的。
    “4奶奶娘家的船不是南北的跑嘛，前几天还给咱们送了两车东西…”
    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钟氏虽然不想在弟媳妇面前露怯，可是1琢磨。这也是个办法。不要弟妹出钱，只要能帮着送些东西，把这个年给过了，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那你去请4奶奶过来，说我找她有事儿，请她过来说话。”
    等又林到了，上了茶，寒喧两句，钟氏就迫不及待的眼下的困境说了。当然她不会说得那么窘迫。终究还是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只说因为冰雪封冻，道路难行，采办年货不顺利，问问弟妹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又林想了想，路况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是目前的情况摆在这儿，她也不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能把路给开出来。
    “嫂子，这是家里的事儿，过年总得顺顺当当的我当然（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若是往日这事好办。可是现在运河也冻上了，行不得船。我就是想送信都送不去，更不要说运东西了。”
    钟氏1阵失望，她也知道又林说的是实情。陆上都大雪冰封的，河里当然也冻得结结实实，哪里还能行船。
    “可是…”
    看钟氏1脸为难的样子。又林问：“年货备了多少？差得很多吗？”
    钟氏叹口气：“柴和炭加起来，还有个上千斤，米面也不缺，可是各种菜蔬肉蛋这些…只有去年的1半。”
    又林1算，上千斤柴炭听起来很多，可是架不住朱家人多啊。要是搁在自己娘家。这够过冬了。可是在朱家，能不能支持到正月十5都难说。至于那些吃食年货，只有去年1半，那肯定不够。去年老太太老太爷还在于江没回来呢，京里宅子里人还没这么多。现在人多了，东西却少了这么多，肯定不够的。别说体面热闹了，只怕都得打饥荒。
    在又林这儿想不到办法，钟氏干着急，只能再去催管事和采办。这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更何况2房1直留着心。
    2太太不紧不慢地喝了1口媳妇递上来的茶。韩氏温顺的站在1边。嫁进来之前她就知道婆婆是个惯会精打细算的人，不太好相处。可是自己的条件，能嫁到朱家也算不错了。起码丈夫是个温柔和气的，也不用操心家中生计――想想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和母亲过年的冷清和窘迫，真是象恶梦1样。
    今年丈夫早早让人送了节礼过去，还瞒着婆婆额外多贴补了些，韩氏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别说婆婆只是让她站在1边儿侍奉，就是打骂1顿她都没怨言。何况侍奉人有什么累的？不过端个茶倒个水，摆个碗布个菜什么的，她在家的时候要做的事儿比这多着呢。
    “瞧着吧，老大媳妇不是想逞能吗？让她急去吧。”眼下这种局面，2太太早料到了。可她为什么要去提醒侄媳妇呢？她不去主动给她找事儿已经不错了。
    谁知道老4走了什么运，居然中了举人，又要备考春闱，全家上上下下都着呢，决不会这时候给4少爷和老太爷添堵。不然的话，以老太爷的脾气，要处置起来决不姑息。
    可是现在是大房自己闹出来的事儿，2太太乐得看戏。
    大房不是1回来就抢着要当家吗？瞧瞧这家当成了什么样儿？老大家的是个气盛要强的，自己媳妇儿不争气，她保不齐再气出场病来，这个年才叫热闹呢。
    韩氏1看婆婆的笑，就知道她又憋着坏主意。
    可是她1个当媳妇的能怎么样呢？难道她能不和自己婆婆、自己丈夫站在1边儿吗？
    朱长安是这么嘱咐她的。
    “娘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应着也没关系，不要当真去做就行了。娘总是跟大伯、跟大伯母赌着气，其实都是1家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犯不上这样。再说，4弟是个有出息的，咱们将来说不定还要仗仰他――你心里有数就行。”
    底下人的抱怨，当然也传到大太太耳朵里了。她皱着眉头把大儿媳妇叫过去问了1通话，至于说的什么，除了在跟前的范妈妈，旁人无从得知。可是看钟氏从大太太屋里出来时的神情，就知道肯定没落着好。
    大太太也帮着张罗，东拼西凑，总算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热闹。转眼到了年跟前，扫尘、祭灶、贴春联儿这些事儿家家都在做。老爷子兴致颇高，写了1副对联儿让贴起来。朱慕贤也写了1副贴在桃缘居门口。又林可不敢自己上去贴――她站那儿看人贴都觉得要冻僵了。
    朱慕贤站在她旁边，见她又密密实实的裹上了大毛斗篷，戴着狐皮围肩和风帽，两手上还拢在，整个人象个圆乎乎的毛团儿，忍不住转过脸偷笑了好几回。
    又林看着左边的贴得稍歪了1些，伸手指了下：“那儿，那边儿，再往右点。”1指完，手嗖的又缩回手笼里。
    看着人贴完了对子，两个人进了屋里，热气迎面1熏，又林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朱慕贤有些怀疑的看着妻子――这些天都睡得很早，因为雪大长辈免了请安，所以早上倒可以多睡会儿，过了午又林还会歇个中觉，怎么还是这样呵欠连天的。
    又林把斗篷脱下，转头看他：“怎么了？”
    朱慕贤的手指在她脸颊边蹭了1下：“你这些天怎么这么渴睡？”
    又林倒不觉得奇怪，屋里密不透风的，又和外头温差那么大，人在这样的屋里当然昏昏欲睡没有精神。
    “天冷嘛…”
    朱慕贤失笑：“你又不是属蛇的，还想把1冬天都睡过去？”
    又林瞪了他1眼。
    “嗳，前儿去南街舅兄那儿，到书肆看了看，有新书来。”
    “真的？什么书？”
    朱慕贤特别喜欢妻子这时候的神情，眼睛亮晶晶的，求知若渴。他以前用功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想到，学问除了能让自己博学明理，还能用来和妻子教学相长。嗯，改天得和她说说，这先生不能白做，得收些束修，讨点好处…
    他心里琢磨着，握着她的手说：“那会儿来不及，就没有买。你要喜欢，过了年咱们1起去逛逛。”
    京城读书的女子不少，不过大多都只打发家人去购买，自己是不会抛头露面的。所以他的提议又林虽然有些心动，可是还是只能摇头：“不方便…让人知道了不好。再说…”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天实在太冷了。”
    朱慕贤抱住她，脸埋在她颈子里，笑得两肩直抖。
    妻子到底有多怕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晚上炕热，两人各睡1边，可是等快早上时炕凉了，妻子就会自动自发钻进他怀里头取暖。
    第2百03章
    对成年人来说，过年跟打1场仗1样疲惫，许多人管这个叫年关难过。可是对孩子来说，这是难得的庆典。可以不用去学堂，将近1个月的里都不用摸书本和笔砚，可以玩烟花爆竹，吃许多好吃的平时不大做的美食和点心，去亲戚家中拜访，和年纪相当的伙伴在1起肆意玩闹。
    还有很重要的1点是，有红包可拿。
    朱家现在也是4世同堂了，算得上是兴旺之家。老爷子笑呵呵的抱着重孙子和重孙女，还从高脚青花瓷盘里摸了饴糖给他们吃。
    活脱脱1副含饴弄孙的天伦同乐图。
    钟氏虽然前几天办理年货的事情上出了纰漏，可是大太太看在这1对可爱的孙儿面上，也不会认真跟她计较。说实在的，儿媳妇只要能生，会生孙子，其他的本事都是次要的。
    不过提到这个…大太太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小儿媳妇的身上溜了1圈——看起来还不象有动静。
    虽然说她进门还不满1年，可是大太太还是希望她能快点有好消息。
    要搁着以前，她早预备着给儿子房里放人了。人选她都预备好了，都是那看着就好生养的，老实的听话的。
    可是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他现在要备考，前程为重。
    如果等春闱结束儿媳妇还没有动静，大太太这回无论如何是要给儿子身边放人了。
    又林不知道大太太在琢磨什么——她看着1屋子小孩子，还有半大孩子，以及刚脱离孩子行列的少年。人人都笑逐颜开，只有1个例外。
    朱博南的父亲早亡，跟着寡母3太太陆氏生活。又林对这个孩子除了刚到朱家的时候见过面说过话之外，几乎再没有打过交道了。
    他和他母亲1样。总是很沉默，不合群。别人在欢笑的时候，他只是在1旁看着。
    3太太这样。又林可以理解。因为她的寡妇，礼法对她的要求就是如此。她必须身着素服，清心寡欲。1切吉庆场合都不欢迎她，她也永远与欢乐无缘。
    可是3太太把儿子也养成了这样——1点儿都不象个孩子。又林觉得好象没见他笑过，也没有听他主动开口说过话。
    孙子们从大到小并排站着，老爷子笑呵呵的，每人都勉励了两句。朱博南低着头。和堂兄弟们站在1起，显得格格不入。
    屋里人太多，太气闷。家里男丁坐了1桌，女眷们坐了1桌。因为都是自家人，也没用屏风遮挡。酒气、菜的油腥味儿。女人身上的脂粉头油气味儿全混在1起，屋里炭炃烧得旺，门窗又紧闭，又林觉得透不过气来。席上的菜她也没动几筷，为了讨个好采头，这些菜都是些富贵菜，样样都有说头，年年有余5谷丰登什么的就不说了，关键是菜太油腻。让人没法儿下筷子。涮锅子上来的时候，又林涮了两片白菜吃了，又喝了1点粥。粥有点太甜，里头有蜜枣莲子赤豆等物，放了不少糖，煮得稠稠的。象是黏在了喉咙里1样不好下咽。
    幸好吃完饭，老太爷就先出去了，大老爷他们也都各自走了。老太太也觉得劳神，去1旁靠着歇着。又林瞅了个空子出来，站在廊下深深吸了几口气。
    带着雪味儿清新空气吸到嘴里仿佛带着甜丝丝的清香，又林觉得刚才在屋里捂得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不少。
    身后有人拿着斗篷替她披上。
    又林转头看见了朱慕贤。
    “你不是到前头去了？”
    “那么热闹，少我1个也不少。”
    又林左右看看——还好两人站在阴影里，倒不会被人1眼看见。
    “你还是过去露个面儿吧，别让人说闲话。”
    虽然两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俩，可是当着人只能相敬如宾，亲热1点儿都不成。
    朱慕贤轻声说：“看你刚才好象没怎么动筷子，是不是吃不惯？”
    “不是，可能是中午睡了1会儿，所以这会儿1点儿都不饿。”
    朱慕贤凑到她耳边说：“我让书墨去厨房吩咐了1声，预备些点心。你回来再垫垫肚子。”
    又林微垂下头，感觉他热热的鼻息喷到脖颈上，半边身体都有些酥了。
    朱慕贤刚才喝了酒，虽然不多，可这感觉他的手掌和呼吸都比平时热了两分。
    “知道了…你快去吧。”
    朱慕贤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
    这还是又林头次在京城过年。以往在于江不是没见过雪，可是很少，也很薄。京城的雪和南边儿完全不1样，半个月甚至更久的都不消融，皑皑白雪衬着廊下的大红灯笼，还有门上的大红春朕，红白相映，1点都不显得冷清，反而有种格外的喜气。
    又林目送朱慕贤出去，搓了下有些凉意的手，转身正要进屋，冷不妨台阶下有个人站了起来。
    又林吓了1跳，幸亏没有喊出声来。
    因为她已经借着窗子里和廊下灯笼的光亮看清楚这人是谁了。
    不是什么歹人，也不是丫鬟小厮，而是3房的朱博南。
    “6弟？”
    朱博南抬头看了她1眼，声音低低的也招呼了1声：“4嫂好。”
    又林不知道这孩子在台阶下头待了多久了——说不定刚才他们夫妻说的话他都听到了，1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看他只披了条薄薄的斗篷，站在这儿难道就不觉得冷？
    “你怎么没往前头去？”
    朱博南不吭声，就在又林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小声说了句：“娘让我早点儿回去。”
    这个儿子是3太太唯1的指望，寡母独子，自然看得紧。
    可是他也没回去啊。
    “6弟你穿的有些单薄。别在雪地里站着了。要不就早点儿回去，要不就再进屋来暖和暖和，吃杯热茶再走。”
    朱博南站那不动，低着头。也不说话。
    又林在肚里叹口气。
    这种年纪的男孩子最是别扭了——说起来，德林也是这般大小了。总不喜欢人把他们当孩子看，想事情还容易钻牛角尖。又林在家的时候收拾德林倒是很顺手。德林没这么闷，而且她是姐姐，训弟弟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这会儿她是个嫂子，还是堂嫂，实在不方便说什么，又不能把这孩子扔在这儿1个人挨冻不管他。
    幸好这会儿救星来了，朱慕贤又回来了。
    又林有些意外。朱慕贤看到她和朱博南站在台阶那里也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忘了和你说1声，窗户前头我写的字先别收起来。”朱慕贤简短的交代了1句，又问朱博南：“6弟怎么了？不舒服吗？”
    朱博南摇了摇头。
    “那咱们1块儿往前面去吧。”
    他还是摇了摇头，挪了1下步子：“不了…我…我先回去了。”
    夫妻俩看着他走了，互相看了1眼。都有些不放心。
    “我去送送6弟，怎么没人跟着他。”
    这个又林知道。3太太没给儿子身边专门配置1个丫鬟或是小厮，平时在自己屋里当然满屋子人伺侯着不显，1出门就能看出来他身边没有人照应着了。
    “3婶儿呢？”
    “还在屋里呢，现在时辰还早些，大概要过1会儿才回去。”
    朱慕贤拿了盏灯笼去追朱博南去了，又林也进了屋里。
    1进屋，那种有些混浊难闻的气味儿1下子扑在脸上，让她胃里顿时翻腾起来。1阵阵难受。
    不过她身为儿媳妇，婆婆都没有走，她不能自己提前先走。只能从荷包里摸出个小瓶儿来，点了些薄荷散在指尖，在太阳穴处薄薄的抹了1层，用以清心提神。
    这还是她从于江带来的东西。当时是为了怕晕船才备的，没用掉，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挺好用的东西，又林决定开春给娘家写信，让4奶奶再给她多备1些送来。
    守岁虽然未必真的要守到子时，但是也比平时晚睡了许多。等到人都散了，又林扶着大太太回去，走到院门口，大太太抬抬手说：“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儿够累的，明天还得早起呢。”
    又林应了1声，看大太太进门之后才回来。
    桃缘居确实靠街更近，街上有人放花炮，残屑都落进院子里来了。红红的碎屑撒在雪地上，显得有些凌乱。
    白芷1直守在屋里，又林他们1回来，热水茶点都是齐备的。
    “奶奶累了吧？快喝口茶。刚才书墨来过，送了1提盒点心和粥来，奶奶要不垫点儿？”
    “点心就不用了，粥给我盛了碗吧。”
    白芷应了1声，洗手去盛了粥来。
    朱慕贤也回来了，1进门就吸鼻子：“好香？吃什么呢？也给1碗。”
    又林笑着说他：“馋猫鼻子尖。”
    朱慕贤搓了搓手，站到炭盆边儿上去烤火，小英和翠玉忙过去替他解斗篷。
    “6弟送回去了？”
    “嗯。”朱慕贤坐了下来，把又林面前的粥端起来就喝。
    “哎，这是我喝过的。”
    “没事儿。”
    他唏里乎噜喝完了，才说：“6弟也不容易，大过年也不得闲儿，还得背书写字。”
    “什么？”又林奇怪：“不是放年假么？再说，天这么冷，砚也容易冻——手也冷啊。”
    “3婶儿望子成才呗…”朱慕贤没有再多说。
    第204章
    过年的时候人来客往，又林大部分都跟随着大太太，见1个又1个客人，说着重复的应酬话。做主妇和做姑娘的时候是不1样的。做姑娘的时候只要问了安领了红包就可以退场了。以前总见1天应酬下来，4奶奶累得腰酸背疼的，多1句话都懒得说，现在又林也体会到了这种感受。
    人累，心更累。
    这种时候跟在又林身边伺候的就不是小英了，小英在应酬上头并没有什么长处，倒是翠玉比她强得多，见过1次的人她很难忘记，下1次再见她1般都能准确的把这个人认出来，称呼得准确无误，甚至记起上次说话都说了些什么。这也是种本事，小英在这方面不但不擅长，还有些缺陷，她老记混人名――这比记不住还糟糕。朱家这些姑娘和少爷们她可过了好些天才弄清楚谁是谁，而翠玉只见过1次就都记得了。
    又林需要翠玉跟着，时不时的适时提醒她1下，以免说错话什么的。
    从那天朱慕贤说过之后，又林就注意到了，朱博南的确很少露面，除非朱家男丁需要1起到场的场合，别的地方很少能看到他的人影。
    他都在哪儿？
    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望子成龙没有错，可是3太太陆氏对待儿子象看管犯人1样，这在朱家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没人能说她错了。朱博南已经没了父亲，3太太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可以说是严父慈母的职责她都1肩承担了。就算她在教育孩子上失策，可是就凭她守节这1点，别人就无法指责他。在这件事上连老太太都不能说她做的不对。
    可是又林觉得这样不妥。
    李老太太1样是年青守寡，1个人把儿女拉扯大，可她也没有这样严厉的管束李光沛兄妹俩。
    不过自从除夕之后，朱博南倒是又来找过朱慕贤两次，每次都是打着请教学业的幌子。然后差不多会待1两个时辰。朱慕贤会招待堂弟喝茶，吃点心，下棋，也会指点他1些课业上的问题。又能看得出来，博南每次来都是带着1股翼翼的欢喜，而要走的时候则带着1种放风结束不得不回归牢笼的沮丧。
    3太太之所以能让他过来找朱慕贤，大概觉得家里的兄弟中，只有这个堂兄是有出息的。指望儿子跟着朱慕贤能学得上进，将来也考举人，考进士。要是她知道朱慕贤并没带着儿子读书用功，那就肯定不会让儿子过来了。不但不许，可能还会怨上这个侄子，恨他不教着兄弟学好。
    可是这样几回之后，大太太也听说了。对这事儿大太太可不乐意。自己儿子眼看要考春闱了，现在可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朱博南这孩子不过是才开蒙，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不能去问家里的先生？非得粘着自己的儿子浪费他的功夫？这要是因为他白耽误了功夫而春闱失利，这可是1辈子的大事！
    大太太1天都没多忍，直接带人去了3太太屋里，开门见山把话就说到3太太脸上了。
    3太太脸上1阵红1阵白。红着眼眶跟大太太道了歉，说自己会好生管束儿子，不会去打扰他堂兄的正事。
    不知道3太太回去跟朱博南说了什么，总之，朱博南没再过来找过朱慕贤了。
    打那以后，小英她们倒偶尔见着朱博南在桃缘居外面徘徊，可是他1次也没进来过。连翠玉都说：“6少爷也实在是…听说3太太管他可严了。功课稍有马虎就让他跪在过世的3老爷的牌位前面背书，1背就是半天…”
    又林听着都觉得背上有点发凉。
    大太太的做法也不能说是错，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在爱子之心上，每个母亲都是1样的。
    出了正月十5，这个年才算是过完了。又林虽然听说京城花灯特别好看，可是这时候出门到底不方便，也非常不安全。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盗窃、失火、拐带案件的高发期。在于江的时候又林就遇到过1回失火呢，从此对观灯多多少少落下了些心理阴影。正月十5的时候全家依旧吃了1顿团圆宴，当然元宵必不可少，院里也张挂了1些花灯，树枝上也缠着拳头大小小的红红的圆灯笼。
    又林这半年月胃口1直不怎么好，饭桌上总是各种肉。让人无法下箸。她只能让丫鬟去厨房另要些清淡的饭食，比如用腌菜心儿就着清粥对付1顿，或是清炒白菜、素烧豆腐这样的菜改善1下。可是也不能顿顿都这样，她毕竟还是新媳妇，得收敛着些。再说，虽然她的赏钱没少给，但也得顾忌1下大嫂的面子。总这样要开小灶，不是明着说钟氏管家管得有问题吗？
    熬吧，什么时候她能熬到老太太那个资历，也能给自己盖间小厨房，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正月十5那天朱慕贤从外头回来，给堂弟、侄子侄女儿买了许多小玩意儿。风车，糖人，木刀木剑，可以套在手上的布老虎什么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还有夹带给又林的，从1家苏杭风味的馆子里头叫的两个菜，1个素烧茭白，另1个是茄子。两个都是素菜，可是在这种时候人，价格1点儿不比荤菜便宜。
    开开食盒的时候，菜还热乎乎的呢，可见他买了那些东西又赶去馆子里叫了菜，接着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家来。
    翠玉小声说：“爷对奶奶可真好。”
    又林抿了下嘴。
    是啊，不得不说她运气很好，朱慕贤身上并没有那些纨绔的毛病，他温存体贴，对妻子十分尊重爱护。
    只不过…无论是谁嫁给他，大概都会得到这1切。
    这些好，并不是单单对她的，或者说，在1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为她所准备的。
    又林从来都不是爱无病呻吟，爱钻牛角尖的姑娘。这种想法只在她脑子里打了个转，就彻底抛开了。
    朱慕贤脱了个空子回来，笑着说：“菜你吃了吗？还合胃口吗？”
    “等你回来1块儿吃。”
    “不用等我，那不都凉了。”
    小英她们手脚麻利的把菜端上来，当然是又热过1次了。还有粥，只是大米熬的粥，不是什么花样繁复的8宝甜粥或是油腻腻的鸭肉粥和火腿粥。
    小夫妻俩头碰头躲在屋里偷吃，菜应该是合胃口的，可是又林就是提不起食欲来。茭白咬着象1截旧井绳，烧茄子还好，可是又林觉得里头的酱油放多了点。
    不，菜应该没问题，看朱慕贤的吃相就知道。
    肯定是她自己的脾胃不和的缘故，似乎连味觉都1并变得奇怪了。
    虽然她也吃了1些，可是朱慕贤还是敏锐的发现了。这些地道的家乡菜，也没能让又林的胃口好起来。
    “你这样可有好些天了。”
    “也没几天。”又林小声说：“就是过年吃得太油腻了。”
    朱慕贤对她这种明显的敷衍并不买账：“起码有半个多月了。”
    有这么久了吗？因为过年忙乱不堪，又林还真没注意到。
    “明儿请个郎中回来瞧瞧吧。”
    又林忙说：“不用。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还在正月里呢，郎中进门也不好。”
    “别管什么时候，有病也不能就这么拖延着。”朱慕贤大概觉得口气急了1些，放缓了语气又说：“没事儿的，不惊动旁人，让郎中从东北角的门儿进，看完了就送他走，要是开了药，就在茶房里让胡妈妈和卢婶看着煎，旁人就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第2天朱慕贤果然悄悄请了个郎中来，不是常来朱府走动的那1位。放了帐子，又林也看不清大夫的模样，只是光听声音，也不年轻了。
    郎中诊过脉，又问了两3个问题――当然，又林不便开口的，由小英代为回答。
    那位郎中1点儿没犹豫，痛快的向朱慕贤道喜了，说又林怀胎已经快有3个月了。
    又林十分吃惊――上个月她的月事来了，这个月日子还没到，这郎中怎么判断出她有孕的？
    “哦，”郎中耐心的解释：“有些人是这样的，刚坐胎头1两个月，也会有0星见红，往后就不会了。”
    这倒是，上个月的时候的确是这样，很少，还只有两天，又林还以为是因为天气严寒，又骤然睡上暖炕，身体不适应才会这样。
    朱慕贤有好1会儿都反应不过来――要说，他自己还不到2十，有时候还象个大孩子1样呢，现在让他突然之间接受自己要当爹的事实，是突然了点儿。
    还好胡妈妈比他清醒得多，乐呵呵的向郎中道谢，又问又林身体怎么样，这1胎稳不稳。朱慕贤只被动的听着。
    又林自己也还茫然着，所以她1点儿都不抱怨为什么朱慕贤是这个反应。
    还太年轻啊。她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当妈，当然不能强求朱慕贤就已经准备好当爹了。
    她的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其实身体的变化还是有迹可寻的，只不过她太关注于别的事情，还因为生活上的不适应，所以1直没往有孕那上头去想。
    她有孩子了？
    是，没错，她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