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天野都最为繁华的市井之地,也是人口最为密集的一隅,户挨户,房接房,各式各样的客栈、酒肆、窑子、赌场、杂货铺应有尽有,因此也便成了来往于天南地北的贩夫走卒、商人旅客到天野都后最喜欢留宿打尖的地方。
而今天又是冬元节,为了看这一年一次的灯会,不但那些有在这里做生意打交道的外乡人留了下来,就连天野都城外附近居住的村民也大量涌到了城里,使得原本就熙熙攘攘的街道显得更加的拥挤不堪。
张炽与南宫飞霏随着那名百夫长刚转入这条城南的主街道,便被眼前的人流吓了一跳,只见整条街道的房屋装扮得五彩缤纷、喜气洋洋,街道上人挨着人,头靠着头,不是在驻足观赏着这户人家的彩绸宫灯,就是在评头论足地在议论着那屋门前摆放的游街花轿,真是个连条缝隙也没有。
张炽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人挤在一起,心想:quot;难怪南宫奇不准目张胆地挨个儿搜查,没想到只是城中一隅便热闹如斯quot;,紧走几步,问那百夫长道:quot;老兄,那通仙客栈就在这条街上吗?quot;
看到了眼前如此繁华的景象,实在是出乎张炽的意外,倘若那些护卫营的弟兄发现的真是莫泊然,在如此人多之地,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付,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打不过他,而是害怕万一动起手来,刀枪无眼,伤及的必定是这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无辜百姓,张炽开始担心起来。
那名百夫长答道:quot;副都督,那quot;通仙客栈quot;并不在此街道上,而是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巷子进去,是个偏僻幽静之所。quot;
说话间,两人在那名百夫长的带领下,已拐进一条只容得下一辆马车行走的巷子,刚开始,巷子两边还是人声鼎沸,可是越往里走,店铺便逐渐少了,约莫走了一柱香时间,已几乎不闻人声,与刚才街道相比,真若恍如隔世。
猛然间便走到了这巷子的尽头,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条石子路的两边是一片绿竹林,一个屋檐在不远处若隐若现,走得近了,还有几株梅树,树上梅花盛开。
张炽也没想到在这闹市之中居然会有如此清幽雅静之所,顿时有种心旷神怡之感,踏在石子路上,仿佛这就是通仙之道,转过一个弯,几幢均是由粗竹搭建而成精致的屋宇便出现在眼前,每株竹子都上了一层透明的清漆,远远看去,似是长在地里一般,最近一幢的门厅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quot;通仙客栈quot;几个飘逸潇洒的大字,也不知是由天野都中哪位文人骚客所书。
几十个打扮各异,衣著普通的人或坐或站地分散在客栈的各个角落,见到那名百夫长带着人进来,纷纷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三人望着,不用多问,张炽一看便知这些人必定是留守在此的护卫营士兵。
果不其然,一个刚才还蹲在屋角,裹着头巾的大汉匆匆走了过来,向他们三人低声回报道:quot;禀副都督、三小姐、孔头目,鱼还在水里,是否收网?quot;
这些盯梢摸路的切口听在张炽的耳里,一股莫名的亲切感由然而生,不待那位姓孔的百夫长回答,便抢着问道:quot;鱼儿有几条?刺儿多不多?quot;
那大汉没料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副都督也如此熟悉这些切口,一楞之后,恭敬地回答道:quot;副都督,网里的鱼儿只有一条,看样子刺儿挺多的,怕是有点扎手。quot;
听了那大汉的话,张炽心中疑团渐起:quot;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quot;,随即看了看客栈四周的情况,对那名孔百夫长命令道:quot;你将这儿的弟兄们安排一下,屋前窗后,房顶四周均要有人把守,防止对方窜逃。quot;
孔百夫长领命退下后,张炽轻声对着南宫飞霏说道:quot;你暂且留在这儿,我先进去看看,一切小心。quot;
守着客栈的士兵中也不乏好手,待孔百夫长布置完毕,几个士兵的手里便多了件兵器窜上了房顶,分守在四个角落,瞧他们身手矫健、从容不迫的神情,便知是训练有素。
见各个防守位置均已安排妥当,张炽背负双手,施施然走进客栈的大厅。
一楼大厅摆着十几张桌椅,此刻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客栈老板已知道这些护卫营的士兵所为何事,为免殃及自身,自张炽出现之后,早已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quot;怎地如此安静?也好,万一动起手来,也不会伤及无辜quot;,张炽边走边思量着,丹田内的真气已磅礴而发,缓步朝着楼上的天字三号房而去。
二楼却是由块块原木隔起了一个个房间,天字三号房便是在这二楼的角落,张炽的视听能力此时已将整座楼覆盖,只是,他越是往那间房靠近,心里越是沉重。
角落那间屋内,除了只有一道似有似无,绵绵不绝的呼吸声外,再无半分动静,单凭这一点,张炽推测屋内之人的武学至少也是先天级,与穆彪口中描述的莫泊然甚是接近,而且想必那人也惊觉屋外情况有异,此时业已做好了准备。
quot;不管屋内之人是不是那姓莫的,如此之高的武学,在天野都内亦是罕见,是敌是友,待制服后再说,此刻必须一击而中,以免给他反击的机会quot;,打定了主意,张炽将真气提至八成,欲将房门击破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
屋内之人也似是知道危险的*近,待张炽走到房门口站立时,已几乎听不到呼吸之声,张炽手刚举起,正欲将门劈开,突然一声暴喝先自屋内传出:quot;我杀~~~quot;。
声大如雷,张炽乍一听到,举到胸前的手便停住了,整个人似是傻了般呆立当场,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quot;这声音,这声音不是……quot;,还未想完,一股猛烈的拳风已由内而外,将木门击成片片木屑,随着迎面而来的木屑背后,一股挟带着强劲真气的拳风已如狂风扫落叶之势击向张炽,一个高大的人影也从门洞中一跃而出,又是一掌拍出,直取张炽面门。
霎那间,张炽只觉得身前的空气仿佛已收缩至极限,胸前猝然一紧,体内小周天内的真气突然受到外力的冲击,自然而然地随之产生防御之力,只是那拳风太快太猛,张炽离着那门又近,quot;砰quot;的一声巨响,身体已撞断了身后的栏杆,如炮弹般出镗般往后飞出,无数的木屑被那拳风挟带着插在身上,将他钉得如刺猬一般。
只是,在飞出之时,张炽还是从嘴里喷出血的同时吐出了四个字:quot;老金,是我。quot;
这声音不大,但在从门洞跃出这人听来,不吝于一声晴天惊雷,体内劲力急收,煞住身形,当看清飞出去的张炽后,顿时悲呼喊道:quot;少爷quot;,不及细想,身形重新跃起,往张炽扑去。
这一扑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速度竟然比张炽飞出去的还快,一把抱住张炽,身形一转,护住少爷,用自己的背部撞向客栈的竹墙,quot;哗啦quot;一声巨响,两人已从被撞破的墙中跌出。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到南宫飞霏刚听到客栈内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整座客栈便一阵天摇地晃,接着便看见金大哥浑身是血的被一个长相丑陋的大汉抱着,在一片纷纷扬扬飘洒的竹子碎片当中,重重跌落地上。
屋顶上的一众护卫在楼房开始摇晃之时便已惊呼着跃身而下,孔百夫长见副都督被敌人挟持住,急得连连挥手,所有士兵手持兵刃将两人团团围住,只是副都督身处险境,生死不明,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付,齐齐回过头来看着三小姐。
南宫飞霏根本未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此刻见金大哥一身是血,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头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紧咬着双唇,眼泪已不由自主地掉了出来。
那丑脸大汉正是老金,他也未曾料到自己尽全力而发的拳劲,打中的对手竟然是自己的少爷,情急之下,跃起抱住,用自己的身体当作肉垫护住张炽,才不至于让他直接撞到地上。
挺身坐起,老金看着自己怀抱中的少爷,惶恐、伤心、内疚的心情一拥而起,悲痛地摇着张炽哭喊道:quot;少爷,你醒醒,我是老金,我真该死,以为你是来抢钱的贼人,你为什么不还手,你醒醒呀~~~quot;
quot;少爷?quot;,老金这一哭喊不打紧,却是把南宫飞霏与孔姓百夫长等人都哭蒙了,尤其是南宫飞霏,何时听说过张炽有过一个武学如此高的家仆?
孔百夫长正待出声喝问,只听得从老金怀里传出一阵咳嗽声,张炽还是闭着双眼,慢悠悠地说道:quot;老金,你别摇啦,再摇的话,我没被你打散也被你摇散了。quot;
quot;少爷quot;,听到张炽开口说话,老金的语调已由悲呼变为兴奋,quot;少爷你终于醒了,你吓死老金了,你要打要罚都行,只求你千万别死呀。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