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鄙人贾根旺,是这儿的老板”,每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入店,贾老板的脸上都会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不知两位爷订的是哪一层的坐席呀?”
张炽一楞,那张纸条上只写了这个酒楼的名字,并未有其它的说明,也不明叫他来此到底是何用意,但并未将情况说明,正想让眼前这位贾老板随便找个地方坐坐,那贾根旺已仿佛换了个人,笑容顿时隐入脸上的表皮之下,语气也冷了许多:“对不住了客官,今天小店已客满,两位如未预订,请到别处去看看吧,有福,送客。”
有福是他身边的一个伙计,一听老板吩咐,立即跨前一步,摆了个请的姿势,只是这个手势是向外面伸的。
“天下奸商莫不如此,狗眼看人低”,张炽见多了,也不与贾根旺一般见识,正欲转身,酒楼的厅堂里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金爷,你现在才来,可把兄弟我给等得急死了”,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年约三十出头,身穿绿绸绵袍,腰间系着一根红香囊,满脸胡须的彪形大汉已一脸笑意,拱着手从厅堂里走了出来。
有福的手还依旧往外伸着,绿袍大汉一见到他的架势,脸立即沉了下来,朝着贾根旺喝道:“贾老板,这位就是订了三楼桂花厅的金爷,怎么,你还想把人给往外赶不是?”
绿袍大汉的这番话把贾根旺的七魂六魄惊走了六魂五魄,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一点也不迟疑,抬起脚狠狠地在有福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边厉声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赶金爷走,还不快给我滚到厨房去。”
有福被这飞来的一脚踹蒙了头,一边揉着屁股往酒楼里走,一般嘟囔着说道:“奶奶的,又是我不对,要是昨日被黑爷争得,你早就满地找牙了。”
声音不大,但张炽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暗笑道:“谁叫你是伙计,有罪当然是你受罗。”
“金爷,有福是粗人,只会干些粗活,你老别往心里去,哎呀,你看,这金爷的气度就是不一般,不象那些个孬货,身上没几个钱却将自己的名号叫得震天响,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越是有钱的主就越是不爱说出自己的身份,快请进,快请进,金爷”,这段连拍带哄、绕口令般的话把张炽绕得晕头转向,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这贾根旺脸上的又笑堆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腰弯得都快呈一百八十度了,同时可怜巴巴地转向绿袍大汉道:“穆爷,你就跟金爷求个情,是小人管教无方,得罪了金爷。”
“贾三鲜,你知道就好,要不是遇到我,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绿袍大汉朝贾根旺耍足了派头,转身恭敬地对张炽说道:“金爷,里面请,我带你上楼”,说完,将右手放在胸前,食指伸直朝上,其余四指弯曲,张炽顺着那根食指的方向的衣领上,赫然绣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怪龙图案。
“是,是,今后还请穆爷多多关照,两位里面请,里面请”,贾根旺还在那儿点头哈腰,张炽已明白眼前这个姓穆的绿袍大汉定是穆彪派来的,也不再多说,与老金紧随着那名大汉直上三楼,进了桂花厅。
刚一进厅内,那名大汉便将门掩上,躬身拱手道:“属下护卫营穆恨天,这桂花厅是穆都督吩咐属下订的,说是让副都督好好看戏,属下还有一帮兄弟在隔壁月季厅,副都督有事可随时召唤。”
张炽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桂花厅,原来酒楼三层共五个厅,就这桂花厅是最大的一个,背西朝东,窗户正对着聚龙山,其它的四个均只有这桂花厅的一半大小,且窗户临街,环境自然要差上许多,若是要看到对面的灯赛,只能到与桂花厅同侧的大厅里与其它包厢的客人一起观赏,再环顾厅内,屏风茶几、琴棋书画,一应俱全,布置得还算雅致,厅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偌大的圆桌,桌边摆了二十张椅子。
靠河边是一排窗户,店里的小二早已将每扇窗都打开,从窗户望出去,楼下是穿过天野都的天野河,对面正是今晚赛戏打赏的戏棚,张炽正好可以以45度的角度俯视,只是严府大庭院刚好被戏棚挡住,要不然就连里面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饶是如此,张炽也已经很满意了,不禁暗暗佩服穆彪居然能在短时间内考虑得如此周详,将这观察对面场上的最佳位置牢牢占据。
“此处观景甚好,穆都督真是有心了”,张炽浏览了一遍后,称赞道,随口问了一句:“瞧刚才那贾老板的模样,包下这个桂花厅花了不少银币吧?”
“实不相瞒,此厅往年都是穆都督与几个好友轮流作东包下,作为家眷们看赛灯会的场所,只是与往年相比,今年贵了许多。”
“哦?难怪此厅比别的要大上许多,而且还摆了张那么大的餐桌,这次花了多少银币?”,张炽来了兴趣,信口问道。
“这个数”,穆恨天伸出右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百?啧啧啧”
穆恨天摇了摇头,说道:“八千银币。”
“八千银币?那都可以盖好几幢如此规模的酒楼了”,张炽倒吸了口冷气,就连一旁的老金也面露惊诧之色,“怎么包下一个包厢,竟要如此多钱?”
“不瞒副都督,此事属下也觉得奇怪,往年包下此桂花厅价钱,但一般只需六到七百银币即可,可是今年好象特别抢手,所以才会有如此离谱的价格。”
“那贾老板不知是穆都督要的吗?”
“不知,穆都督一向不事张扬,都是他的好友来包的,而且照样也是用争价的办法,只是多出一点钱而已,穆都督觉得一年仅此一次,不想欠人太多人情,只是此次不知为何,会让属下出面来包。”
“那也是,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得满城风雨,让人背后尽说些闲话,那会不会是贾老板不知情况,而且又看准这个时机,找了个托来抬高价钱?”,张炽对贾根旺没什么好印象,穆大哥如欠他的人情也未免亏大了,但是生意场上各种正当或不正当的花样层出不穷,会不会是见穆恨天第一次来,贾根旺给他们设了一个局?
“什么?托?属下不明白”,穆恨天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张炽发现自己无意间使用了前世的词,歉意地一笑,解释道:“就是老板找来故意跟你抬价的人。”
“副都督的意思是说贾三鲜使诈?”,这次穆恨天听懂了,却是轻蔑一笑地说道:“万万不可能,他贾三鲜就是一靠卖三鲜包子起家的,再说了,他这座望龙酒楼还是兄弟们给照看的,就是给他十个胆,谅他也不敢这么做。”
穆恨天如此肯定的答复,倒让张炽心里起疑:“穆大哥让我来这间包厢,应是仓促之间决定的,要不他早就亲口对我说了,何必发个字条给我?他知道此处是观察对面广场的最佳位置,只要莫泊然出手,便尽在眼皮子底下,到时他出手的方位、人数以及其它暗杀团的人员所处的位置都可以一目了然,只是他为何会做此决定?难道他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会不会是他已经发现争价的那人是莫泊然派来的?只是以莫泊然的功力,等他从这窗边越过底下这河时便已被护卫发现了,怎么可能得手?还不如从严初九的大院直接扑到戏棚更快更直接?”
“这倒也是,就是找了托来,也不可能差了近二十倍的价格”,张炽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所有意外刚好发生在天野都风雨欲来之时,他不能不多长个心眼,“恨天,你将昨日的情况细细说一遍。”
穆恨天慢慢回忆道:“昨天共有十人来争价,分坐在二楼十个包厢,争价之前,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其它人是谁,属下是按都督的意思,以副都督的名义来订的,原以为包下这个厅只需出个区区七百八银币便绰绰有余,开始尚还顺利,当属下出价到六百银币时,其它包厢基本停止争价,就在贾三鲜准备宣布之时,不料对面包厢之人却突然出到一千银币,当时我们虽然生气,但毕竟贾三鲜还没有最后宣布,所以并没在意,也加了两百,可是后来那人似是与我们一样,对这桂花厅志在必得,往上加到一千五,如此一来,属下便坐不住了,这价格比起往年来已经多了一倍有余。”
“后来呢?多了那么多银币,穆大哥不觉得奇怪吗?”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不敢擅自作主往上再加,亏得我们来了四人,便立即遣人急报穆都督,原以为都督可能会就此算了,不曾想都督指令,不管价格如何高都定要包下,所以属下在那神秘人出到七千银币后,便直接加到八千,这才让对方退出争价。”
“恨天,昨日争完价后,可否看清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