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劲很大,宋随意都没有想到他的手这么有力气的,明明是瘸了一条腿的男人。可是,此刻他拉着她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拽着她往旁边走,而她,仿佛变成他的囊中之物似的。
宋随意嘀咕了声:“杜大哥,你抓疼我了——”
他一愣,在她手臂上松手的时候,她快速缩回自己的手臂,眉毛稍上挂上了一抹狡黠。只可惜,她没能得意上一下,他的手再次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道:“你想去哪?”
“我,我先去交住院押金,不是吗?”
“你抬头看着我说话。”
见她低着头,杜玉清快说不清眼下自己心头上的焦躁和恼火,一个字一个字于是用力地吐出他紧绷的唇:“宋随意,你这是——想抛弃我了吗?”
她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她抛弃他?从来都是他拒绝她好不好?
只见她终于抬起了脑袋,杜玉清的嘴角弯了弯:“你从刚才看到我以后,一直躲躲闪闪的,不是想抛弃我是什么?亏我还信了你,你说要我等你多久的,你说你永远不会变心——”
“我本来就没有变过——”宋随意急于呼出的这一声,在触到他眼底的笑意时,登时懊悔自己上了他的套。
“那你为什么低下头?为什么又不敢看我了?我有什么改变吗?”
他有什么改变?他不是变到她几乎认不出来了吗?
宋随意眉头皱着,心里头乱成了一个麻团。
听他嘴唇里吐出一口貌似无可奈何的口气说:“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宋随意。我只知道我给自己的定义,从来就是两个角色,一个身有残疾的人,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当然,在遇到一个叫做宋随意的女孩子以后,我又多了个角色,我想做宋随意的丈夫,一个和宋随意在一起一辈子的男人。”
他怎么能把这些话说得如此自如和简单呢?宋随意的嘴唇抖了抖:“杜大哥,你不解释一下吗?”
“我让你不安了吗?”这是他难以理解的,十分费解的,按照他大哥的说法,人之常情,她知道他不是一个没钱的乡下破脚医生以后,不是该欣喜若狂吗?
他是想在充分的准备下给她一个惊喜,因此,打算把自己的工作安排以后,再来仔细向她解释一些事情。为此,他都到过宋家和宋奶奶先联系好了。
千算万算,只是未想到,不,她不知道。刚才他要下班时,路过急诊门口不经意扫到她那抹身影时,直接把他吓死。
他还以为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到急诊挂号。所以,想都没有想,直接换了工作的衣服就走到她面前了。
现在,哪怕知道不是她生病,心里的这个余惊犹存,他的手指伸出去在她额头上爱怜地触摸下:“天气热,这几天这边的气温要达到三四十度。你要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吃辣的,知道吗?”
“知道。”他那个宛如家长的语气确实没有变。仔细想想,他人没有变,只是行医的身份从一个乡下的大夫变成了某著名医院的金牌教授。
莫非,他这是因为在乡下行医太出名了,被请到了大学医院里任聘?宋随意想了好几种给他解释的理由,发现总有一点解释不通。他究竟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到这里来的?为什么瞒着她?
现在,他们两个要怎么办呢?
宋随意的脑袋里有些迷茫。口袋里,她的手机哗哗响。在她拿起来看时,发现是柳晴终于给她打回来的电话。
背过身对他,她接起柳晴的电话。
“随意,你急着拨打我的电话怎么回事?”
“佳佳生病了,我给她送到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急诊。”
电话对面的柳晴俨然一下子慌了手脚,对她说:“我马上过来!”
咔,电话线挂了。
宋随意回头,朝着他说:“我去陪陪孩子。她妈妈要过来。”说完,她低头,当着他的面走开。
看着她的背影,他的眸底里微微闪过一道光。
宋随意坐回到佳佳的床边。按他说的那样,孩子用了药再睡,她什么事都不用做。双手不由纠结地插在一块。
低头看着交叉的十指,宋随意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当初初见他的那刻,他是那样的脱俗宛如神子一般的仙姿气质,她早该想到的。以他本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乡下破脚大夫?
如今他身份一换,仿佛镀了层金,从低贫的农间小草变成高贵的金牡丹,她该高兴吗?这下一来,无论翠姐或是其他人,想嘲笑她宋随意嫁个乡下跛子,都得自取其辱了。
她貌似可以借着他的威风在其他人面前得瑟一把了。只是,接踵而来的,可远远不是可以得瑟这么简单。以翠姐那种功利的心态,宋婷婷那种意图变成凤凰的心情,能就此放弃?毕竟,要是宋婷婷喜欢上他,本来,要与他相亲的人是宋婷婷。
“宋小姐,宋小姐,宋随意?”
对方连叫了三声,宋随意方才回了神,抬头可见那个叫李谦峰,她妹妹宋思露的前辈,用一双疑问重重的目光看着她。
“什么事?”宋随意问。
“杜医生叫我把这个给你。”
宋随意低头看了下对方递到她面前的纸条。在她接手的时候,对方又神秘兮兮地加了句:“杜医生的私人手机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
☆、【27】带他去(连理枝)
她知道,在乡下的时候,信号不好,导致他连手机都懒得买。
当她接过纸条把它直接塞进自己口袋里时,手机响了。她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正觉得奇怪,按了接听只听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不看看上面是什么吗?”
不是他的电话号码吗?对了,他可以直接打她电话,他知道她电话。只好把手指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再看看里头他写了什么。
打开一看,却见是一句诗: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知道她喜欢花草,拿花草的诗来和她对话了。
宋随意嘴角一勾,不由抿嘴而笑。
不远的地方,他的眸光落到她嘴角边的笑容上,微微荡漾。
*
柳晴赶到医院,和宋随意取得联系之后,到了女儿床边。
柳佳佳这时候醒了,看见妈妈,惊讶地喊了声:“妈妈怎么来了?”
柳晴两个膝盖发软,好不容易在宋随意扶一把的情况下没有在女儿面前摔倒,拿起女儿的手,柳晴颤抖的嘴唇亲吻着:女儿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眼看佳佳的情况有所好转,柳晴对于宋随意更是感激不尽,说:“随意,亏得有你。我都不敢想象如果她一个人在家——”
“没事,晴姐。这样,我问过医生了,佳佳要在医院里观察几天,我帮你去办入院手续。你陪着佳佳坐会儿。”宋随意说。
“好,麻烦你了。”柳晴冲她猛点头,坐在女儿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
宋随意走去护士台问询病床的事时,只听两个护士在议论着。可能都没有看见她,那两个护士径直在她面前说他的话。
“杜医生安排的床吗?”
“对啊,本来儿科一张床都没有了。杜医生一开口,自然谁敢不卖杜医生的面子。”
“那女人是谁?”
“不知道。——不会是杜医生的私生女吧?”
耳听有人越说越离谱了,李谦峰在旁咳嗽一声。两个护士回过神来,一看宋随意在这儿,赶紧背过身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请问——”宋随意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走到护士台前,问,“病人是什么时候转到病房?”
李谦峰看着她,笑道:“病床已经安排好了,很快会有人帮病人转到上面儿科。”
那些护士恐怕因为私底下说了某人的坏话,害怕的要死,听李谦峰这样一说,赶紧喊人推病人上去儿科。
等柳晴和佳佳的事办完,宋随意一看钟点,晚上八点钟了,她这还没有吃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柳晴对她说:“你先走吧。明天我恐怕不能回店里,还得你帮忙收拾店面。”
“行。”宋随意安慰地拍下她肩头,“晴姐,佳佳现在退烧了,没有什么大事的了。你别太紧张。店里的事,这两天我帮手打理,你好好陪佳佳。”
“麻烦你了,随意。”
“不麻烦,那个花店,现在不是有一半属于我的了吗?”
柳晴听到她这个眨眼的话不由跟着一笑:“你说的对。”说完,把店铺的钥匙交给了宋随意。
宋随意拿了花店的钥匙,想到柳晴刚才匆忙走,店铺里有些收尾的工作没有做完,于是打算回花店帮着先打理好,方便明天开店。
她快步走出医院门口,走到路边拦出租车。一辆黄色出租车刚要开到她面前,路面上从出租车后面赶上了一辆轿车,瞬间把出租车给挤开了。
在路灯下,那辆白色的轿车,好比优雅的贵族一样,向她驶来,停在了她身旁。
宋随意低头,望见了驾驶座里坐着的人。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上车。”驾驶座上的男人说。
“杜大哥,你怎么能开车?”
想着她之前在琢磨柳晴让她学开车时,她还联想到将来他开不了车,她刚好可以开车载他。
很显然,她这人嘴笨,这话马上引来他不悦的一瞥。
自知说错话的宋随意捂了下嘴,拉开了后面的车门,猫腰钻进了车座里。进到车里面一看,真的只是他一个人,他握着方向盘。
要不是副驾座上放了他惯用的医用拐杖,她都快以为他又换了个人了。
怕堵住交通,她上车后,他马上把车往前开了。白色轿车行驶上了主干道,行驶平稳,一如他遇到什么事都异常冷静的性格。
车里,安安静静。宋随意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扑通,扑通的。
原先想着自己要嫁个乡下跛子,结果现在变成坐上一个金牌教授的车。这人生,无奇不有。
只见她的目光从后面射来,杜玉清轻轻扯出一丝气:“好好看,我都说了,不要把我看作鬼。”
“没有把你看成鬼。”
“那看成什么了?”
“你现在不是变成教授了吗?”
“以前你我讨论隔代,现在变成议论我的教授身份吗?”
宋随意没有办法笑出来,他的笑话每次都好冷。
“刚才——”宋随意轻声地问,“你一直在等我吗?”
“我大哥说,这是追女人最基本的。”
“为什么是大哥说?”宋随意纳闷。
“因为我从来没有追过女人。”
听他说到这句,她是不是要高兴得要死。这么说,他从来没有女朋友,她是他自始自终唯一的一个。
高兴的心情真的有的,宋随意摸着自己砰砰跳的心头,想:自己真喜欢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这种心情变不了。
“杜大哥,能载我到花店吗?”宋随意嘴角扬了起来,“我想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
这用得着问可以不可以吗?杜玉清好想再给她一瞥傻瓜笨蛋的眼神,转头盯着车上gps地图:“你说地址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