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禾再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她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睡得太久了,脑袋重重的像沉了铜铁似的, 压着一时要抬不起来。
她一睁眼, 眼珠慢慢的转了两圈, 往周围打量,只觉得眼前这地方熟悉又陌生。
好像是她住过的地方。
沈卿禾在脑子思索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李氏对她咄咄相逼, 她便晕了过去,之后就完全没有意识了,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而现在这里好像是……水澜院!
所以她还是在陆府啊……
沈卿禾接着便感受到手上一阵热乎,还有些异样的触感, 她偏头过去, 便看见陆胥正坐在床边, 握着她的手,头靠在床侧。
鼻尖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沈卿禾不过稍微动了一下,陆胥就醒了。
陆胥从昨晚守到现在, 饭一口没吃, 也没睡觉, 就刚刚撑不住了,便打了会儿盹。
这都还没一刻钟。
他眼底满是倦色,一片青黑,下巴处长出的胡茬,显得整个人更加潦倒不堪。
“枝枝。”他看见沈卿禾醒了,眼里显而易见的惊喜,顿时松了口气, 直起身来,又往前紧握了握她的手。
沈卿禾却一下被他吓到,不由惊惧了下,眼底带着惊色,手下意识的往回缩。
陆胥见她的反应,怔了下,便低头往下看,只见自己手上还沾有血迹。
不止是手上。
他昨儿身上的伤都没有处理,血都凝成血痂了,身上一股血腥味,好几日没有洗澡,也脏的很,汗臭味也很明显。
反正是不怎么整洁的。
枝枝会怕血,她也不喜欢这味道。
陆胥神色慌了下,手一松接着便将手收了回来,藏到身后沈卿禾看不见的地方,垂了垂眼,脚步又稍微往后退了退。
在沈卿禾看不到的地方,他使劲的拿衣裳擦了擦手,想试图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一点,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干成这样,根本擦不掉的。
反倒是他越急就越慌。
于是他干脆停了下来。
“不舒服是不是?”陆胥头一次说话都磕巴了起来,生怕因为自己哪一点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那、我离你远一点。”
说完,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陆胥想他现在大概应该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可沈卿禾刚醒,他担心她,实在不敢离开。
“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陆胥放轻了声音询问她。
“我……吃不下。”刚醒来嘴里一股涩味,根本没有食欲,什么都不想吃。
虽然肚子有点饿了……可吃不下也没有办法。
“没事的,吃不下那先别吃。”陆胥紧接着说道。
沈卿禾这时候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了,目光在陆胥身上上下打量,随后疑惑道:“你身上怎么……”
陆胥真的好狼狈啊。
沈卿禾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狼狈的他,一眼看过去,真的有点……触目惊心了。
“吓到你了是不是?”陆胥紧张的看着她,道:“枝枝,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你别怕,我等下就去洗澡。”
沈卿禾觉得他有点奇怪,看着他,一时也没有说话。
陆胥去唤了橘白近来,而后他找了身衣裳,便进了耳房。
这个季节天已经很凉了,风刮得大的时候,甚至会有点冷,可陆胥直接弄了桶冷水,脱了衣裳便将水往身上倒。
他后背的伤口也顾不上。
冷水顺着头顶哗哗往下流,凉意深重,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迅速的洗了澡,穿上衣裳,陆胥又返回了房间。
他进来的时候沈卿禾正坐在床边要穿鞋。
陆胥大步走到床边,蹲下身来,一手托起她的脚,另一手拿着鞋,很快便帮她把鞋穿好了。
穿好后才问她:“要做什么?”
“我想洗澡。”沈卿禾眉头微蹙,道:“身上难受……”
她本就爱干净,身上脏一点点便受不了,一定要洗干净。
她这在床上躺了两日了,之前又那样折腾,身上灰尘气重,一些奇怪的味道也重,不洗干净的话,实在受不了。
这一点陆胥是知道的。
“去备热水。”陆胥朝橘白吩咐了句,而后抱起沈卿禾,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沈卿禾摇头,小声的拒绝。
她下意识觉得,陆胥要陪她一起,那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枝枝,我怕你又晕倒。”陆胥看出她的担忧,道:“我只陪你一起,不做其它的。”
“真的。”陆胥强调道。
.
陆胥竟真的什么也没做。
耳房里热气环绕,同刚刚陆胥洗澡的情形完全不同,沈卿禾泡着,只觉得脑袋都清明了不少。
想起昨天的事,沈卿禾又紧张起来,咬了咬唇,小声说道:“夫君,昨儿二姨娘她……”
“她知道我没有怀孕了,要怎么办啊?”沈卿禾一想起这事来还后怕,她没办法去想,如果自己真的被当场揭穿了,那她该如何自处。
太夫人对她那么好,那么期盼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她却骗她……
陆胥站在一旁,喉头梗了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和沈卿禾说。
昨儿大夫也说了,她因为之前吃药造成怀孕假象,脉象十分混乱,再加上心情也不好,甚至都晕倒了,反正情况很不乐观。
孩子才两个月,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陆胥心里很愧疚,也很后悔,他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天,绝对不会拿她来做这个局。
他肯定不会的……
“不然,我主动和祖母承认吧。”沈卿禾担忧道:“骗人真的不好。”
陆胥一直没说话,许久后,他才沉沉的出声,道:“不用。”
“不用和祖母说。”
“可是——”
“一切有我,祖母那边你不用担心。”
虽然沈卿禾不知道陆胥要怎么做,可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于是她点头,小声应道:“好。”
又过了会儿,沈卿禾问他道:“夫君,你这两天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沈卿禾鼻子还是比较灵的,她闻到有血腥味了,而且看陆胥这个样子,是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就去了青布山一趟。”陆胥回答,顿了顿又道:“小伤而已。”
“那你要小心别再受伤了。”沈卿禾只是顺着接他的话,道:“受伤很疼的,虽然你不怕疼,但是少疼一点肯定也好一点。”
沈卿禾只是这么嘱咐了一句,按以往陆胥的性格,肯定不耐烦也不会听,可这回他却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
沈卿禾还疑惑了下。
可她也没太多想。
“洗好了吗?”陆胥起身,拿了汗巾过来,已经准备给她擦身子了。
洗太久的话也不好,容易脑袋昏昏沉沉,她才睡了那么久,脑袋肯定还是晕的。
“嗯。”沈卿禾点头应了声。
她是想从陆胥手里拿东西过来自己擦的,可他已经过来了,于是她也就没再有动作,微红着脸颊,垂下了眼睛。
虽然这段时间陆胥已经收敛很多了,可沈卿禾还是第一次感觉,他的力道这般温柔和小心翼翼。
甚至让她怀疑这是不是陆胥。
他接着又帮她穿好了衣裳,然后抱她出来。
热气让她脸颊泛着一片酡红,沈卿禾把头往陆胥怀里埋,昏昏欲睡的,又想睡觉了。
可她努力睁了睁眼睛,告诉自己先不要睡。
接着陆胥又陪着她擦头发,抹胭脂,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神色十分紧张的样子。
沈卿禾其实挺疑惑,却又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陆胥跟着她起身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君,枝枝是不是……生了很重的病?”
沈卿禾小心翼翼的询问,问出这个可能性来,心都抽紧了两下,只想着自己肯定生了活不下去的重病,陆胥才会突然这么紧张她。
也只有这样能够解释了。
但她才十七岁呀,她不想现在就活不下去。
她还想活很久很久呢。
“没有。”知道她怕死,陆胥赶紧否认道:“没有生病,大夫说是你最近没有休息好。”
“可我最近总是想睡觉……”沈卿禾觉得,她这个状态,应该是睡得太过了,而不是没有休息好。
她每日几乎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