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年饭虽比不了其他人家满满一桌,却也是丰盛极了。在刘婶家买的鸡用瓦砵熬了一个多时辰,此刻放在炭炉上细细煨着,鸡汤已经沸腾了,香味浓郁。
这下雪天天气寒冷,围着这碳火炉喝着热气腾腾的鸡汤,滋味美得很。
桌上一共上了六道菜,对两个人而言着实多了,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吉利数。除了鸡汤,还有孟初晞做的爆炒肥肠,白芋圆子,清蒸鲫鱼,芙蓉豆腐和炒笋片。这些菜,除了豆腐寻常,对以往的周清梧来说,是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一次的珍品。
因为孟初晞似乎很喜欢雪,周清梧便没有关门,从厨房把烤火的炉子放好了碳搬过来,两人在矮桌旁边坐着,外面雪花纷飞却也不觉得冷。
炉子旁边的屠苏酒已经温好了,周清梧拿了长年不用的酒盏倒了两杯酒放在了孟初晞旁边,认真比划:新年到了,要喝屠苏酒。
孟初晞看着有些陈旧的酒盏,瞅了眼她:“你能喝酒吗?”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还是小孩子呢,怎么能喝酒。
可偏偏周清梧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唇,再次比划:我及笄了。
孟初晞失笑:“好好,清梧是大人了,但是不能贪杯,只能一点。”
说罢她拿了碗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汤是加了红枣和香菇熬了很久,鸡的鲜味完全融入到汤中,热气腾腾中香菇的香味催发到了极致,再加上红枣的甜味,颇为诱人。
“先不忙着喝酒,吃点东西垫垫。鸡汤很不错,鲜香微甜,你手艺很好。”周清梧煲汤的确是一绝,鸡汤孟初晞不知道喝了多少次了,总是嫌弃买的鸡肉不够鲜,而养的土鸡黄油重又太过鲜,喝了也腻,因此她长大后很久没喝过让她舒心的鸡汤了。
但是刚刚她尝了一口,汤鲜而不腻,鸡肉酥烂入味,真的很好吃。
这野生的香菇味道更鲜,暴晒后香味煨煮后完全释放了出来沁入汤中,鸡肉的鲜和香菇的香红枣的甜融合的恰到好处。孟初晞虽然不挑食,可是口味却是刁,对咸甜更是敏感,红枣一旦多了甜味就容易喧宾夺主,但是周清梧控制的恰到好处,味道更加鲜甜,好喝的很。
周清梧很久没喝过鸡汤了,她尝了口还好,即使很久没煮过鸡汤,她还没忘了以前娘教给她的东西。看孟初晞喝的满足,她比自己喝了鸡汤还高兴。
那道芋头圆子她从没吃过,做法也是见所未见。蒸熟的毛芋剥皮后捣成泥加入山粉柔软团,再搓成指头大小的小圆子,做法不复杂,但是搓起来耗费时间,煮熟后模样晶莹圆润,可爱的很。
孟初晞舀了几勺圆子入放入鸡汤中,看周清梧瞅了过来,舀着圆子搅了下,对着周清梧道:“这芋头圆子口感特别好的,等鸡汤入味了更是好吃,待会儿尝尝。”
周清梧点点头也不吃了,就眼巴巴瞅着鸡汤里面的圆子,孟初晞看得忍不住偷笑,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鸡汤沸过,孟初晞伸手把圆子舀进他碗中:“好啦,不要这么可爱地看着它了,尝尝。”
周清梧脸红了起来,舀了一颗圆子塞入口中,芋头圆子入口十分有弹性,牙齿咬开后除了弹还有糯。芋头的黏糯和山粉的Q弹完美融合,鸡汤吸进圆子里面鲜味十足,这种口感的圆子周清梧从没吃过,细细咀嚼还有股淡淡的甜味,好吃的很。
现在孟初晞都不需要问她味道如何了,看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了。低声笑了一下孟初晞又继续把圆子放进鸡汤里煮,屋外炮竹声渐低,只有孩子们零星点炮竹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尤为清晰。
正盯着外面出神,周清梧把冷了的酒换了,孟初晞见状转回头,跟着周清梧把杯子举了起来。
因为周清梧无法开口说话,她只是用眼神示意孟初晞,两人碰杯后喝了口屠苏酒。
过年饮屠苏酒这是习俗,为了大多数人能够喝,酒并不烈,当然再不烈那也是白酒,入口微辣咽下去也是带起一路火热。
放下酒杯,周清梧伸出手指蘸了酒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着。孟初晞侧过身看着,上面写的是:愿初晞你,罄无不宜,受天百禄。
孟初晞看着缓慢褪去的字迹,许久才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眸子里光微微晃荡,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垂眸压了压情绪抬头时眼里晕开一层笑意,举杯又喝了一口,嗓音低柔温润道:“谢谢清梧,也祝福我们清梧,神甲庇佑,俾尔戬榖。”
说罢她就这么看着周清梧,小姑娘脸颊微红,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为惯常的害羞,但是那双眸子里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屋外雪急,夜色依旧被大雪映出了一片微光,远处的竹林咔咔作响,须臾噼啪一声,那是有竹子不堪重负爆裂开来。
屋内两人温着酒,就着火炉吃着饭菜,隔绝了屋外一室严冬,只有杯盏交错应和着一人的温言软语,温馨远大于热闹。
除夕夜,是要守岁的。把碗碟收拾好的周清梧看着呆呆坐在桌子前撑着脑袋的人,又心疼又好笑,这是不让她多喝了,结果自己贪杯了。
周清梧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手,还好不冷。她喝的双颊嫣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看到周清梧凑近便笑了起来,指着她含糊不清道:“清梧,你,你脑袋变大了哦。”
周清梧失笑,摸了摸她的脸颊,滚烫的很,她伸手比划着:你喝多了,头晕不晕?先去洗漱休息,我守岁好吗?
喝多了的孟初晞有些看不懂她的意思,迷蒙看着她,晃着脑袋凑过去嘟囔:“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见……听不见。”
可是说完她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接了又拍了下自己脑门,啪得一声,实打实用了力气。
周清梧脸色一惊,赶紧拉住她的手,急得摆头。
那厢孟初晞捏着她手,嘴巴嘘了一声,呢喃道:“我胡说八道呢,不是听不见,是我看不清,看不清你的意思,我喝多了,瞎说话,你别,别难过。”
周清梧本没在意她的用词,可是此刻听着她喝醉了后的话,眼眶猝不及防一酸,连忙仰起头别过去忍耐着。
孟初晞看她突然要哭了一般,身子摇晃着前倾,捧了她的脸固执地拉到身前:“不难过,不难过,我说错话了,清梧乖,不难过。”
周清梧眨了眨眼把没克制住的晶莹挤出去,扬起甜甜的笑,伸手耐心比划:我没难过,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