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任的指点下,罗波开始了她的“进步”行动,俗称跑官。
其实跑官也不是现代人的发明,是中国古代文化的“优秀”遗产,在明清时期得到了发挥光大。当年明月的《明朝的那些事儿》里,跑官的事屡见不鲜。连戚继光这样的民族英雄,为了当上总兵(相当于现在的省军区司令)一级的官员,也不得不跑官呵。何况罗波,一个没有背景的女诗人(自己认为的)。
跑官现在已是公开的秘密,如果你想什么也不付出,就得顶乌纱帽,要不是你的运气太好了,就像那个得了300000000多的彩民,这个概率大约要小于天上掉下块陨石,刚好砸在你脑门心上。或是你的脑子有些问题,需要到精神病院去“疗养疗养”。
事实上,跑官也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一是什么时候跑,二是如何跑。方法决定成败。可是主任除了需要罗波的**,再也没有教她了,不是他不教,因为他升官时,社会风气还正,那时是80年代中期,只要你是大学生,你不想当官都难,特别是文化大革命前毕竟的大学生,成了大熊猫,宝贝中的宝贝。
主任1960年毕业于四川财经学院,尽管只读一年多书,就去闹革命了,毕竟是正二八百的大学生。不像现在,你说你是大学生,人家根本不稀罕,因为随便尿一圈,淋到10个人,其中有5个是硕士,4个是双学士,还有1个,正在复习考研呢。
和老唐商量后(与老唐商量是个形式,因为老唐对她的事,根本就不管,他喜欢的是钓鱼、打牌),从银行里取出20000元,这是1997年,当时的20000元还是挺管用的,虽然心里挺不情愿,但是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这是经济学的最基本的原理。
有了钱,如何送呢?因为平时,罗波根本和一把手不搭界,一把手有事,只找到主任就行了,连副主任和一把手也联系不多。还好,机会总是有的,这年,一把手的爸爸到天国去报到。一把手吩咐不要大操大办,就是小操小办,也要坐300桌。机会就这样来到罗波的面前。
当然不可能当着众人送20000元吧?罗波同志决定,给领导送本书,把钱压在书中,这样大家心照不宣。这年,刚好全国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评选揭晓,陈忠实的《白鹿原》名列第一,全国一片轰动。一把手虽然不好文学,但是办公室的书橱里放了不少名著,这叫附庸风雅。
很多书,放在那里,罗波相信领导从来就没有读过。比如波德奈尔的《恶之花》、Joseph Heller的《第二十二条军规》,阿卜杜拉.侯赛因《悲哀时代》,渡边淳一的《失乐园》、艾萨.德凯依多斯的《阿马鲁神父的罪恶》、奈保尔的《米格尔大街》、霍桑的《红字》、奥尼尔的《榆树下的**》等等,真是些好书呵。有很多次,罗波想找领导借来看看,但她还是忍住了,毕竟她不解这位市农行的一把手是什么样的个性。
书不是直接交到领导手中的,因为那天她去的时候,领导刚好有个约会,她一进门,领导出门,是领导的妻子接过去的。书是金装本,罗波用一个大号的信封装着,里面就随带夹上了20000元。一把手的妻子听说是送的一本书,心里就十分的不高兴,因为一把手的妻子是个麻将迷,一周有五个晚上是在方城中度过,最听不的声音就是“输”,就像癞子忌讳月亮一样。
一把手的妻子很冷淡地接过信封,然后顺手一放,也不请罗波坐下,喝茶,吃水果等等。罗波十分尴尬地离开。她也不能明讲呵。买官的事毕竟不那么光彩吧。
虽然是白事,不光农银机关的人全来了,连乡镇一级的营业点,所有的大客户也来了。据说收了300000元,乖乖,这在当时是大数目了。可惜的是,他只有一个爹,他的爹也只能死一次,不然要成为100万富翁,根本就用不着犯罪,或是搞灰色收入。只需办几场白事,钱就如自来水一样流入。领导觉得他妈死得太早了,那时他还在读书,他妈的丧事当时才坐了十几桌,送礼的最多才十元,一般是3元,那是1978年。
当时罗波不过一年两万块钱收入,这几十万的价值有多大?知道罗波拿出20000元为什么心痛了。
一天,一把手打电话到罗波的办公室,叫她去一下。罗波以为她的20000元有了成效,心里暗暗一喜,因为下个月,老主任就要办内退离岗手续。走进一把手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领导很客气地叫她坐下,然后递给她一个大号信封,领导说:“谢谢您的书,我看完了,我知道你是上业余作家,《江城日报》上有你的诗和散文。你把工作搞好,今后有的是前途。该提拔的时候,要相信组织。”
然后领导就忙他的事去了,把罗波凉在那里,她真不知道再说什么话了。
罗波只好拿着信封,回到办室,顺手锁进抽屉。等办公室的人去了,才拿出来打开一看,书人家根本就没有动,因为连书套都没有动一下。那20000块钱也在书里面,人家根本数都没有数。罗波有些不明白,是领导正派?还是嫌20000块钱少了?她一时间惶然不安。她知道,这种事要不不做,要不就要做成功,否则今后是没有好日子过的。这个后果她没有想到,所以她只好把钱又存进了银行,也不敢给老唐说。
现在惟一能说的人就是他了,她的情夫兼领导——主任。
他们相约在离市区较远叫野人坡的地方,当然野人坡并不是生活着野人,而是生活着活生生的男女。这儿有片上百亩的松树林,一山苍翠。还有个上百亩大的人工湖,满湖的荷花开放。还有些水果,比如枇杷,樱桃,柚子,成孰的时候,游人可以随便摘来吃。那儿有个“野人坡渡假村”,因为较远,来的人不算多。他们是周六的上午来的,两人来了后,就开了一间房。
主任仍然是迫不及待地把罗波放在床上,罗波也知道,只有让他满足了,这只老狐狸才会说出他的计策。好在主任虽然饥饿,但也容易满足,一般只要10分钟,他就会趴下来。
主任在这个位置上干了20多年,一把手换了几届,他都稳如泰山,可见他的功力了。虽然他只升了半格,由中层干部到党组成员,享受单位副职待遇,这是很不错的结果呵。如果说不是上面一刀切政策,55岁必须内退,他还可以干几年的。
直到他累趴了,躺下身子来,他才说,你的情况我了解,我想不外乎有三种可能:一是领导看不起你这点小钱;二是领导心中早有了人选,不愿找麻烦,说明他还是那种讲职业德道,办得到的事才收钱,办不到的事不收钱;老实说,这虽然是卖官,比那些事也不办人民币照收的人好多了;三是领导不喜欢钱,喜欢的是其它,比如字画,比如女人。
主任说:“据我所知,领导不太喜欢女人的,因为他有前列腺炎,而且很严重的,这种病影响性功能,俗话说自己的猪都喂不饱,哪里还有余糠卖?所以这么多年,告过一把手的人也不少,说他领污,受贿,卖官,搞帮派,什么都有,惟一没有告他有男女关系问题的。”
罗波听得云里雾里的,本来她自己就没有信心进步,这样搞得十分难堪。果然,主任的内退离岗手续一办,分管文秘的副主任成了主任,罗波不但没有升职,而是调工作了,到基层的一个分理处当办公室主任,而且来得很突然,调令一下,立即催她去报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官呵,因为分理处一共才17、8个人,办公室就她一个人,什么办公室主任?既无行政级别,也没有长工资,倒是一天到晚活路不少。越到基层,工作量越大,待遇越差。而且对机关的人,得尊敬万分,生怕得罪了,在背后给你穿小鞋。
接替她位置的人,罗波打死也想不到,是主任的儿媳妇,原先也是在一个分行工作,读的是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平时也能写,只是没有罗波出名,没有在报刊发表过文章罢了。
现在,她才明白,她彻底被主任耍了,既献身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她恨主任恨得牙齿痒痒,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有很多潜规则,自己没有读懂,怪谁呵?罗波发誓,她要写出点名堂来,成为名人,要向胡汉山学习:到时大吼一声——“我胡汉山又回来了,分了我的地,分了我的房,分了我的婆娘,都给我自觉退回来!”
为了这个目标,罗波当然只有继续“献身”于文学事业了。因此,她从未放弃过写作,只是由于天赋,由于胸襟,由于底蕴,一下子难以突破。除了本地的刊物,人家不认她的作品呵。这次的雪宝山笔会,是难得的机遇,她得牢牢抓住。这不,省作协的副主席,一样成了她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