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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了仇(2)
    周德东谁摸了我一下在线全集:结了仇(2)结了仇(2)
    到了那个焚尸房前,健壮的焚尸人掏出一把很大的钥匙,打开了那两扇铁门。
    天很蓝。火葬场里很安静。
    “哐!当!”铁门打开了。
    他挥挥手,说:“抬进来。”
    厉云赶忙和另外两个帮忙的人爬上车,把奶奶抬下来,趔趔趄趄地走进了那个焚尸房。
    里面很空旷,很寒冷,是土地,有一些草屑。两个焚尸炉冷冷清清地敞开着,炉口方方正正,狭小,深邃。
    焚尸人指了指一个有轮子的铁担架,大声说:“抬到那上面去。”
    几个人就把厉云的奶奶抬到了那上面。
    “出去吧!”焚尸人说。
    两个帮忙的人就出去了。
    厉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他掀开奶奶的棉被,最后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青白,双眼微微睁着一条缝,眼珠毫无光泽。
    “我让你出去!”焚尸人不耐烦了。
    厉云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愤怒。厉云是个老实人,他一发脾气,脸就变成了红布。
    那个焚尸人一点不回避,眼里射出凶狠的光,挑衅地和厉云对视。他是这里的主宰,没有人可以越权。
    厉云的奶奶是个胆小的人,非常怕事,特别是陌生的环境里。假如现在她活着,一定会把厉云推开,声音抖抖地说:“别惹事,快出去,啊!”
    可是,她再不会坐起来了…
    厉云慢慢把棉被放在奶奶的脸上,擦了一把泪,往外走去。
    他走过焚尸人身前的时候,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烧棉花的怪味。焚尸人像铁塔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不动,还在凶狠地盯着厉云。
    厉云脸上的红已经像潮水一样退下来,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小声问那个焚尸人:“什么时候能完?”
    “排队。”
    “就一个排什么队?”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他把脑袋朝侧面转了转,眼珠却依然盯着厉云,显得极其傲慢。
    厉云不想跟他争执,走出去了。
    厉云的心里很难过,他觉得,他把奶奶丢下了,丢给了这个空旷、冷清的大房子,丢给了这个蛮横的焚尸人…
    接着,那个焚尸人也走了出来,“哐当!”把铁门一锁,踩着积雪走了。
    厉云傻傻地望着他那脏兮兮的蓝大褂,不知道他干什么去。
    司机小声说:“你得给他塞点钱。”
    “为什么?”
    “都得塞。要不然,你就等吧。”
    “我就不给他,看他能拖到什么时候!”
    “即使他不拖,也不会给你好好烧,连骨带肉地倒出来…”司机继续劝厉云。
    “那我就找他们领导去。”
    厉云是一个中学教师,他对社会上的一些门道一窍不通,又很犟。
    这时候,他对这个焚尸人已经产生了一种仇恨——他竟然连死人都欺负。
    而且,伤害厉云最深的是,他竟然不让厉云多看奶奶一眼。
    那充满火药味的对视,已经使两个人结了仇。厉云感觉到,这个焚尸人开始跟自己较劲了。
    如果让厉云低三下四地去给他送钱,他觉得是一种侮辱。
    结了仇(3)
    天很冷。
    司机跟那两个帮忙的人坐到驾驶室里去了。
    厉云一个人蹲在焚尸房前。
    不远处的雪地上,扔着一个很大的筛子。
    厉云带着刚刚流过泪之后的淡淡倦意,看天,蓝盈盈的天上没有云彩。
    奶奶有过五彩斑斓的童年,有过如花似玉的青春。这一辈子,她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面孔,但是,她一定没来过这里。
    她不会想到,最后,她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大房子…
    这个焚尸人出生的时候,也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大眼睛,人见人爱。奶奶不可能见过这个孩子,她不会想到几十年之后,她会落在这个人手里…
    厉云胡思乱想了好长时间,中午都过了,那个焚尸人还没有出现。
    又有一辆车拉着尸体来了。
    那些家属下了车,跟厉云一样,匆匆忙忙去办手续。
    他们好像都懂得这里的规矩。
    终于,那个焚尸人来了,他的脸上挂着笑,指挥那个死者的家属把尸体抬进焚尸房,接着,他在里面把铁门锁上,开始工作了。
    厉云耐着性子等待。
    几个小时之后,那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了,焚尸人从铁门里探出头,对死者的家属喊:“1号,把筛子拿过来!”
    他们成了1号!
    那几个披麻戴孝的人立即拿了筛子跑进去。
    他们用筛子盛着滚烫的骨灰,跑出来,放到一片空地上。等那骨灰凉了之后,筛出一些,装进骨灰盒里,开车走了。
    焚尸人又锁上门走了,连看都不看厉云一眼。
    司机从驾驶室走出来,对厉云说:
    “你还是给他塞点钱吧!”
    “不塞!”厉云说。
    “我…”司机犹豫着说,“我在这里等的时间太长了,耽误了别的活,你能不能加点运费?真是不好意思。”
    厉云咬咬牙说:“我给你加。”
    他说完,站起身,朝办公室走去。
    他要去讨个说法。
    进了办公室,他看见那个小伙子还在摆扑克算命,那个瘦小的老头还在一旁看,而那个焚尸人还在床上嗑瓜子。
    厉云大声问:“请问,你们的领导在哪个办公室?”
    那个焚尸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瘦小的老头朝厉云看了看,说:“你有什么事?”
    “我找你们的领导。”
    “我是这里的书记。”那老头说。
    他就是领导?
    厉云一下就没有了信心。
    “我们来得最早,排在第1号,现在天都快黑了,为什么一直不给我们烧?”
    那个老头乜斜了那个焚尸人一眼,淡淡地问:“是吗?”
    焚尸人这才停止了嗑瓜子,笑笑地看着厉云,厉云感到那笑里含着杀气。他慢腾腾地说:“刚才不是已经烧完了吗?”
    “你烧的是哪个?”
    “1号啊!”
    厉云愣了。
    他马上意识到,这个家伙在使坏,奶奶的骨灰让另外那个死者的家属领走了!
    “你为什么不叫我?”厉云的脸“呼”地又红了。
    “我叫的是1号啊。”
    “你…”
    焚尸人依然在笑:“别着急,你送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太太。”
    “噢,老太太,她还在那里躺着呢,刚才烧的那个是老头。我现在就去烧你的人。”
    说完,他掸掸手,下了地,悠闲地走了出去。
    那个老头不再理睬厉云,继续看那个小伙子算命。
    厉云跟出门,竟然没看见那个焚尸人。
    他怎么走得这么快?
    在路上,厉云越来越感到那个焚尸人的笑不怀好意。他是在暗示自己:我已经把你奶奶烧了,把骨灰给了另一家人。你跟我过不去,那你就抱一个陌生人的骨灰回去吧…
    厉云疯了一样朝焚尸房跑去。
    他要看看,剩下的那具尸体是不是奶奶。
    他来到焚尸房前,猛地停住了脚——晚了,那两扇铁门已经被他在里面锁上了。
    他冲上去,使劲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焚尸人终于把铁门打开,那张古铜色的脸露出来,说:“你敲什么呀?”
    “人呢?”厉云面如溅朱。
    “已经推进去了。”
    厉云傻了。
    焚尸人慢腾腾地把门关上了:“哐!当!”
    厉云把骨灰装进骨灰盒里,在怀里抱着,心情复杂极了。
    他不知道这里面是奶奶还是另一个陌生的老头。现在的科学技术还无法进行“骨灰认定”。
    他吃了哑巴亏。
    他把骨灰盒寄放在了火葬场,然后上了车,沮丧地对司机说:“我们走吧。”
    司机早调好了头,他发动着车,朝前开动了。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
    那个焚尸房的门敞开着,里面一片黑糊糊。车开过去的时候,厉云看见那个焚尸人站在里面,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他打了个冷战。
    烤肉(1)
    奶奶去世之后,厉云的心情一直很抑郁。
    奶奶只有爸爸这一个儿子,爸爸只有厉云这一个儿子。
    爸爸得了老年痴呆,遇到这样的事全靠厉云一个人操持。
    处理完了奶奶的后事,他累得筋疲力尽。
    这一天,他躺在床上,咳嗽起来。
    “你最近都皮包骨了。”老婆说。
    “有什么办法?”
    “你家有那么多姐妹,她们怎么不管?”
    “我不是儿子吗?”
    “儿子就该一个人扛起来?我不管你,累死活该。”
    厉云不说什么了。
    老婆下了地,拿来两片止咳药,还有一杯水,说:“吃!”
    厉云顺从地吃了药,点着了一支烟。
    老婆说:“你能不能把烟戒了?”
    “不能。”
    “这东西难道比毒品还难戒?”
    “我以后少抽点。”
    “你都说多少年了?你少抽一根了吗?”
    厉云不说话了。
    “明天,我去省城进货,你自己去医院看看。最近你一直咳嗽,可别得肺炎什么的,咱家得不起病!”
    这句话让厉云有点恼怒,他说:“你别咒我!”
    “我是关心你!好歹不知。”
    老婆的脾气不太好,每次她发火,厉云都不还嘴,只是一言不发地抽烟。
    前段时间,她下岗了,脾气更加暴躁。
    当时厉云想给老婆摆个服装摊,可是,他去几个姊妹家借钱,却没有借到。她们的生活都不宽裕。
    最后,他从一个叫蒋东的朋友那里借到了五千元钱。
    前些年,厉云考了师范,蒋东考进了一所民政学校。毕业之后,蒋东被分配到省城殡仪馆,担任专业尸体化妆师。虽然他干的是边缘工作,但是工资挺高。
    老婆终于有了营生干。
    不过,她一忙起来,说话更是粗声大嗓,破马张飞。婚姻的模式一天天固定了——她越来越专横,厉云越来越软弱。
    不过,厉云还是很心疼老婆的,每天他下班都把饭菜做好,等她回来。
    对于厉云来说,最幸福的时光是周末。
    周末孩子从幼儿园回来。
    孩子有点惧怕妈妈,他对厉云很依赖。就是因为他太依赖自己了,厉云才决定把他送到幼儿园全托。
    爱是矛盾的。
    厉云希望孩子对他好,又怕孩子对他太好——万一他有了什么意外,他怕孩子承受不住那种打击。于是,他就希望孩子对他不好,自私些。
    他希望天天跟孩子在一起,夜夜搂着孩子入睡,又担心孩子不自立,长大后不易生存,只有忍痛割爱,把他彻底交给了幼儿园…
    烤肉(2)
    第二天老婆走了之后,家里只剩下厉云一个人。
    晚上,他不愿意做饭,想到街上随便吃一点。
    他走到了一个夜市,那里有很多烧烤摊,烤羊肉,烤火腿,烤鱼,烤蛋…什么都有。
    他找个背静的座位坐下来,跟老板要了几串烤腰子,一盘泡菜,一扎啤酒。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奢侈的举动。
    烤腰子很快就端上来了,“啦啦”地响,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孜然味。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她笑吟吟地说:“兄弟,慢慢吃。”
    “谢谢。”厉云说。
    他拿起一串烤腰子刚要吃,突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抬头看了看,有个人坐在离他几米远的一个位置上,正在看着他。
    他惊呆了——这个人正是那个焚尸人!他依然穿着那件蓝大褂,那张古铜色的脸在夜市白晃晃的电灯下显得更加阴沉。
    他张着大嘴一边饕餮吞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厉云。
    厉云不知他手里烤的是什么肉,块很大,好像烤煳了,有的部分红,有的部分黑。他的手很粗糙,也是古铜色。
    厉云似乎闻到了一股烧棉花的味道。
    他一下没有了胃口。
    他避开焚尸人的目光,朝女老板招招手:“老板,结账!”
    那个女老板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跑过来:“兄弟,你带走呵?”
    “不,我不吃了。多少钱?”
    女老板疑惑地看着厉云,有点不自在:“兄弟,怎么了?烤得不对口味吗?”
    “不是,我有点事。”
    他们的对话,那个焚尸人应该听得清清楚楚。厉云没有再看他,但是他感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算了,这次不收你钱了…”女老板说。
    “谢谢…”厉云说完,拔脚就走。
    他回到黑洞洞的楼门口,回头看了看,那个焚尸人没有跟上来。
    他松了口气,暗暗骂晦气。
    这天晚上,他没有吃饭。他只感到恶心。
    生存
    一年前,厉云在第四中学教语文。
    他这个人很善良,一点不精明。不知因为哪件事,他得罪了校长,校长抓住一次教师素质考核的机会,做了点手脚,把他拿下了。
    厉云一下就晕头转向了。
    那段时间,他四处找工作,可是,极不顺利。
    要买米买菜,要交水电费,要交孩子的入托费…
    走投无路,他去省城找到蒋东,想在火葬场找个活。
    蒋东说:“现在,殡仪馆的工作成了热门职业,想进来的人都挤破了门槛,因为这里的薪水高,下岗的几率又小。”
    “你帮帮忙。”
    “我可以帮忙,但是,你最好先跟我走一走,看看能不能适应。”
    首先,厉云观看了他为尸体整容的过程。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房子。
    蒋东用一辆滑轮床从冷藏室推出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停在房子中间,从容地掀开了蒙尸布。
    厉云的心抽搐了一下。
    那是一个被车轮压扁脑袋的女子尸体。
    蒋东开始有条不紊地为她整容了。
    他对着死者的遗照,像捏橡皮泥一样,为死者捏弄出了一个脑袋的大致轮廓,然后往死者的颅脑里塞棉花,用针线将错位的皮肤缝合,再贴石膏…
    厉云站在很远的地方看。
    很快,死者就基本恢复了原貌。
    虽然那张假脸涂的肉色很逼真,但是怎么看都不是一张真脸。
    最后,蒋东轻轻为死者洗头发。那长长的头发不再柔软,而像一根根硬撅撅的麻丝…
    他对厉云说,有的尸体四肢残缺不全,他就用肥皂做出来安上。有的家属还要求给尸体消毒,洗澡…
    “你都是白天干吧?”厉云问。
    “不,我一般都是在晚上工作。晚上安静,也有灵感。”
    “那太恐怖了…”
    “怎么样,干这个行吗?”
    “不,我干不了。”
    “那剩下的职业就是焚尸工了。”
    “看大门不行吗?”
    “看大门的是一把手的岳父。”
    厉云只好又跟蒋东观看了火化尸体的过程。
    省城火葬场的设施当然更先进,更气派。
    几名穿白大褂的工人推过来一辆滑轮床,那上面躺的也是一具女尸。
    他们把女尸抬下,放到传送带上,然后,按动电钮,传送带启动,女尸移向炉口。
    炉口和传送带之间,悬垂着一块白布,用来隔挡。女尸一点点消失在那块白布的后面。
    蒋东打开炉口观察窗的铁门,里面是一块透明的耐高温玻璃。他对厉云说:“你朝里看一看。”
    厉云凑上去,通过那个观察窗,清楚地看到那具女尸躺在炉中。炉内已经预热升温。
    “我一直以为,火化是不让看的。”
    “我们正在引进几台最新型的火化机,有闭路电视系统,家属不用进入火化车间,就能看到亲人被火化的全过程。”
    炉内燃起了熊熊烈火。
    厉云看到那个女尸的头发和衣服忽地一下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具白花花光秃秃的裸体,很快消失在火光中…
    一个工人用铁钩子伸进去,翻动尸体。
    蒋东说:“女人的骨盆比较难烧,要用铁钩子捣碎骨架。”
    两个人出来后,蒋东说:“怎么样?”
    “我…再考虑考虑。”
    “其实我们本来就是一捧灰。”
    厉云像逃一样回来了。
    他是一个语文教师,天天接触的是:“十幅归帆风力满。记得来时,买酒朱桥畔。远树平芜空目断,乱山惟见斜阳半。谁把新声翻玉管?吹过沧浪,多少伤春怨!已是客怀如絮乱,画楼人更回头看…”
    让他亲手把画楼上回头凝视的女孩烧成灰,把多愁善感的作诗人烧成灰,他做不出来。
    他想,假如自己教的是生理课就好了,那样也许就吃得下焚尸工这碗饭了…
    吉人天相,不久后,他在一家私立小学找到了工作,仍然教语文课。
    接灵
    这天,厉云下班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蓝大褂,他的眼睛就直了。
    又是他。
    他正在一个熟食摊买东西。
    厉云却感到,他是看见自己之后,才假装要买东西的。
    厉云的心“怦怦怦”地跳起来,赶快进了楼门。
    这个焚尸人跟到了厉云家门口!
    厉云是个内心脆弱的人。
    老婆和小孩都不在身边,夜里,他忽然感到很孤单,还有一点恐惧。
    他关了灯,仔细听窗外的动静。
    尽管这是四楼,可他还是不放心——他担心那个焚尸人突然出现在窗外。
    他越来越觉得他的眼神阴森可怖。他与无数尸体打过交道,他的身上已经浸染了死亡的气息。
    厉云后悔了,当时不该和他结仇…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朝着天花板慢慢漂浮起来,漂浮起来。
    他伸手摸摸头,有点烫。
    他忽然对自己变得细心了,他细细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开始胡思乱想…
    是不是得了心脏病?
    应该不会,他的心脏一直很正常。
    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也不会,他的家族没有精神病史——可是,总怀疑自己是精神病的人是不是精神病呢?
    是不是得了哮喘病?
    不会,他只是感觉呼吸有点短而已。
    还有,胸好像有点痛,特别是躺下来,更明显。
    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抽烟了,弄不好,真得了肺炎可就麻烦了!
    这天夜里,他做梦了,梦见他走在一条夜路上,突然被绊了一个跟头。
    他用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他打着打火机,悚然一惊:遍地都是骨灰盒。
    绊倒他的正是他奶奶的骨灰盒。
    他看着奶奶的黑白相片,极其惊恐。这时候,他听见骨灰盒里传出一个老人低低的呻吟声。
    “你是谁?”厉云惊恐地问。
    “我找我儿子!你把我还给我的儿子!”
    第二天早上,厉云上班去,还没等出门,就有人敲门了。
    他打开门,一下看见了那个穿蓝大褂的焚尸人!他来了!
    这时候,天刚麻麻亮,焚尸人的脸有点阴暗。
    厉云抖了一下。
    他看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也穿着蓝大褂,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你们找谁?”厉云问。
    “请问,这户人家有人去世吗?”焚尸人冷冰冰地问道,好像根本不认识厉云。
    厉云气得差点一拳捣过去——但是他没有那个胆量,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谁让你来的?”
    那个人的态度依然冷冰冰:“你家姓厉吧?”
    “是。”
    “这里是四中家属楼4门401房吧?”
    “是。”
    “我们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刚刚接到一个电话,说你家男主人去世了,叫…”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死者叫厉云。让我们派灵车接尸。”
    厉云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在找茬。
    “你们搞错了!”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说。
    “你别激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有人在搞鬼,你可以到派出所报案。”然后,他好像还不太信任地歪头朝房间里看了看,说:“…那我们走了。”
    他竟然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就带着另一个穿蓝大褂的人转身走了。
    厉云愣了半天,越来越愤怒。
    他坚信一切都是这个焚尸人在作怪,他在报复自己。
    他出门就去派出所了。
    走在路上,他想到,既然这个人主动提醒自己去报案,那么他一定早就堵上了所有的漏洞,估计警察也查不出子午卯酉来。
    接着,他又想到:这个人是焚尸工,怎么还管拉尸体呢?火葬场应该有明确的分工啊。
    他的脚步慢慢停下来,改变了计划。
    他想,这个焚尸人一定还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恐怖。因此,他决定去火葬场,找到他,好好谈一次。
    他不知道谈的结果是什么。
    也许他会和他吵上一架,甚至厮打在一起,最后惊动火葬场甚至民政局的领导…
    也许,厉云会服软,说些好话,求他别再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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