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震理解王茂如此时此刻的心境,他的位置越高,越来越没有朋友,也越来越没有真心话。众人和他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墙,一道厚厚的城墙。蒋方震何不如此呢?他的往西朋友同学们,见到他之后立即恭维地说一声“震公”或者“宁帅”,震公是因为他的名字为震,宁帅则是国防军封帅的时候给他的帅号,一般来说私下人们叫他震公,公事人们叫他宁帅,但是不管那个称呼,都让蒋方震和别人拉远了距离。昔日那个因为保定军校学生不上进,而在主席台上拔枪自尽的蒋方震,现在只需要一个眼神,下面的人立即好好完成不敢拖泥带水。
是啊,他觉得孤独,王茂如作为大总统之后,更加感觉孤独吧。
“百里兄,你在想什么?”王茂如笑道,“今天你发呆许多啊。”他用手捏了一下桌子上的肩排,金色五角星边缘锐利得很。五颗星,代表着品级军衔,国防军新的军衔划分为六级二十二等,分别是兵、士、尉、校、将、帅六级,兵级有四等为列兵、三等兵、二等兵、上等兵,士级有四等分别为下士、中士、上士、军士长,尉级有四等分别是准尉、少尉、中尉、上尉,校级四等分别是准校、少校、中校、上校,将级为四等准将、少将、中奖、上将,帅有两级,元帅和大元帅,王茂如是唯一一位大元帅。
兵级肩章为黑底金色竖条,在新兵站训练的列兵只有黑底无条纹。三等兵也就是俗话说的下等兵一般为一年兵,有一条条纹,二等兵两条。上等兵三条条纹。
士级的肩章为黑底金色麦穗,和兵级不同的是,下士是一条麦穗,而军士长为四条麦穗。
尉级的肩章为红黑双色底金色麦穗,选取红黑是因为红色代表鲜血和战斗,黑色代表国防军服从纪律,而准尉一条麦穗。上校四条麦穗。
校级的肩章为五色底金色麦穗,所谓的五色底对应着中华五色旗,准校一条金色麦穗。上校四条麦穗。
将级的肩章为五色底金五角星,准将一颗星,上将四颗星。
帅级从肩章和将级一样,同样是五色底金五角星。只是元帅五颗五角星。而唯一的大元帅王茂如是六颗五角星。
这五颗五角星就已经密密麻麻的了,六颗五角星让王茂如怎么传出去军装?所以王茂如放弃军职之后,这唯一的一件六颗五角星的大元帅服也被束之高阁了。
王茂如也不穿,同时他总感觉自己被国防部设计军衔肩章的人给坑了,丫的是不是这么设计就是在逼自己不要再回到军部……
王茂如的手被桌子上的肩章五角星刺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疼痛,他抬起头,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什么时候百里兄你这么磨磨唧唧了?”
蒋方震苦笑了一下。王茂如这么骂自己,反倒是让自己感觉到了亲切许多,这才说道:“秀盛,你不觉得现在很多人都你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吗?你看性格桀骜不驯的吴佩孚,在你的面前都恭恭敬敬,要知道他可是连袁世凯都看不起的人。”
蒋方震说着吸了一口王茂如给自己的烟,忽然被呛得连连咳嗽,双眼通红。他倒是擅长抽烟,只是周围都是老烟枪,连带的他也开始了抽烟。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烟,奇怪道:“这味儿怎么这么冲?”
王茂如笑道:“这是我特别要求制作的,我让人从云南买来的烟叶子,然后找大师傅经过秘密调制,味道不错吧?”
蒋方震摇头道:“味儿太大了,怪不得靠近你都是一股子老烟枪的味道。”
王茂如哈哈一笑,道:“百里兄,如今也只有你能和我这样说话了。”他将桌子上的肩排拿了起来,看了看前后,叹道:“以后万万不要动不动就以辞职威胁我了,我心脏受不了。”
两人笑着除了会议室,各自心头芥蒂算是放下了,本来这两人相识公事这么多年就已经很是彼此相知,只是随着身份和地位的变化,各自的心思又随着环境一变再变。
回到大总统之后,王茂如再一次派遣陈毅前往日本大使馆提出交涉。日本大使也再三强调,这次事件并非日本政府授意,而是在日朝鲜人因为大量日本华工抢了他们的工作,继而散步的谣言,因此罪魁祸首是在日朝鲜人……
他妈的小日本!王茂如苦笑起来,真能推卸责任啊。
3月12日,日本政府公布了这次袭击中国人的暴徒之中,抓到了七十七名参与暴动的朝鲜人,并且进行秘密审判,七十七个朝鲜人对此供认不讳。
刹那间,在华的朝鲜人成了中国人敌视的目标,众人们将怒火纷纷从日本人转移到了朝鲜人身上。
在上海的韩国流亡政府负责人立即向王茂如表示,这绝对是日本人的栽赃嫁祸,在日朝鲜人尽管数量很多,但是从事的都是最苦最累最危险最低贱的工作,他们不可能因为工作数量和华人起冲突。
王茂如当然表示理解,但是国人无法理解,针对在中国的朝鲜人的袭击案件开始逐渐增多。
祸水东引,怪不得二战之后朝鲜人对日本人的恨几乎可以说达到了变态的地步,因为日本人真不把朝鲜人当人啊。
尽管华人在日本遭遇到前所未有的伤害,但是似乎世界各国都对此视而不见,纷纷保持缄默。他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美国的《排华法案》和荷兰、英国殖民地对华人的迫害,以及在海外华人屡受各地政府的迫害,都使得各国对日本的这次“暴乱”无法提出指责。是啊,日本只是干了一件他们各自国家干过的事儿。
当王茂如了解到世界各国主要媒体的关注焦点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3月14日,世界主要媒体纷纷关注着自己国内的大事小情,对于华人,对于中日之间的龌龊,他们选择性无视。
王茂如心事重重地乘坐着汽车从总统府回到了尚武将军府,现在王茂如的女人们都住在尚武将军府,再也没有人去总统府了,因为那里除了办公色彩,生活气息太淡,女人过去连说话斗嘴的都没有。
经过大前门之后,街面上的味道就变得非常难闻,王茂如皱起了眉头。秘书官刘文惠是个老北京了,他是最后一届科举考试的秀才,十五岁而中秀才,当时成了直隶大新闻。还是后来慈禧取消了科举,他不得已只好教书工作,后来刘文惠娶了个旗人的养女,算是攀上亲戚在京师衙门里工作。后来民国了,他仍旧在民国政府工作,乃至王茂如主政之后,这刘文惠仍旧留在政府之中。刘文惠为人也算是机警的人,火来投靠了师少阳,得到提拔,又和一等秘书官陈布雷成为了儿女亲家,被提拔为总统府秘书官。
刘文惠忙说道:“这条道以前是京城向外运粪水的道,后来扩道,但是粪水还是从这条道上运出去,所以味道就不好了。”他连忙掏出手巾,说道:“大总统,您用这个挡一下,我估计是哪个粪车漏了。”
“紫禁城……”王茂如自言自语了一下,笑道:“对了,我记得陈布雷说,你的发妻就是旗人吧?”
“是。”刘文惠忙道,“是,正白旗世传巴图鲁哈济格家的,她是私生女,母亲是汉女,为了避讳才说是养女留在身边。大总统,最近在传闻,旗人要改汉姓?”
王茂如呵呵一笑,这个汉化运动是由张奎安和唐绍仪负责,陈布雷等人接触不到,因此刘文惠自然也接触不到核心。
刘文惠见王茂如没说话,也不敢说话了,过了这条拉粪的街道,便来到琉璃街附近,都是琉璃厂和古玩店铺,尽管已经天黑了,这里还是繁华的很。如今街面上路灯逐渐增多,晚上也看起来如同白昼一般,原本路灯都是使馆区的稀罕物,现在主要大街上都是路灯了。
王茂如忽然道:“你妻子家里怎么看这个改汉姓?”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她父亲老哈济格嚷嚷着厉害。”刘文惠笑道。
“怎么说?”
“老哈济格自然不同意,但是他的儿女们都支持。”刘文惠道,“很多旗人也害怕,害怕政府对他们清算,改了汉姓之后大家反倒是心里安稳了许多。”
“杞人忧天而已,改汉姓是从在中国的白俄开始的,先看看他们的反应,然后才逐步推广,绝对不会一刀切。至于旗人改性,要等到很多年了。”王茂如道。
“好的。”刘文惠连忙笑道。
王茂如又道:“对了,明天你给北京市长夏超传信,我刚刚看到街面上没有几处公共厕所,还有下令牛马进入北京城必须自己携带粪便口袋,牲畜不得随意拉屎。这北京是国家首都,国家首都到处都是牛马粪哪成样子?”
“是。”刘文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