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以死抗争的决绝震撼了沈鹏,让他有了些许清醒,疯狂的病态行为暂时有所收敛,每天只是喝喝闷酒,无聊地四处游荡,不再找林黛的茬儿。
这天,沈鹏在街上无聊地溜达了一圈后,早早踱进了惯常去的那家小酒馆,这会儿还不到饭点,这家夫妻店里还没几个客人。
沈鹏径直走到他常坐的那张靠窗的桌子前,对老板娘竖起三根手指招呼了声,“老板娘,老三样。”
“好咧……”
沈鹏面前很快摆上了一碟盐水花生,一碟熏鱼,一瓶红星二锅头。他正一个人喝着闷酒,突听身后有人嚷嚷道,“五块,跟不跟?”
“跟!为什么不跟?”
“我不跟。”
……
沈鹏回过头,见身后隔了一张桌子,不知何时已坐了几个人,正围在一起打牌,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叠零钞。沈鹏知道,他们这是在玩“带彩儿”的牌,也就是有赌注的那种,不过看看桌上的那些零钞就知道,赌注应该不大,也就图一乐活儿。
沈鹏回过身来就着他的花生、熏鱼,继续有滋有味地“吱吱溜溜”地喝他的二锅头。
身后突又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哄笑声里听得有人嚷,“操,算我倒霉,谁成想他手里是个‘豹子’呢!”
“都说了,不要你跟,你非要跟,这不是耗子逗猫咪——自寻死路嘛。”
“呵呵,这一下把几天的都找回来了。”
沈鹏再次好奇地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令他有些吃惊的场面,一个人正把桌面上落叶般的一大堆纸币划拉到自己跟前,一把把往兜里揣。
干过银行的沈鹏知道,这虽然都是些零钞,但这么多零钞加起来,总额也相当可观,这家伙是中了什么彩了?
沈鹏来了兴趣,酒也顾不上仔细喝了,提着酒瓶走到那伙人身后,一边从瓶里啜着酒,一边看人玩牌。
看了一会儿,有点小聪明的沈鹏看出了些门道儿,手有些痒痒,摸出来自己口袋里那个脏兮兮的金利来钱包看了看,正好还有些零钱。就趁人家玩完一局的当儿,问近旁的人,“兄弟,这什么玩法?挺有意思的啊。”
“这都不知道?这不就是‘黑’嘛,哥儿们都玩了好几年了。”
这一说,沈鹏想起来了,是听说过这玩法,好像是一种赌博。赌博就赌博吧,反正玩得都是零钞,输赢不大,就当买彩票了。
“那兄弟,我能不能一块玩会儿?”
“怎么不能,人越多越有意思嘛,不过我们玩得不大,你得自备零钱,玩大了就成赌博了,警察叔叔要管的,有零钱吗?”
“有啊,有啊,我有。”沈鹏忙说。
“那就行,坐过来吧。哥们儿,往两边挪挪,给这位兄弟腾个位子出来。”那人招呼一声,让沈鹏拉把椅子过来,坐到腾出的空位上,又约略给沈鹏讲了讲“黑”的玩法与规矩。
这种叫做“黑”的赌博方式还有一个名字叫“拖拉机”,玩法灵活,上手快,参与的人可多可少,可以两人玩,可以三人玩,可以四人玩,也可以七八个人、十几个人一起玩,这也许这种赌博方式能够迅速风靡起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黑”用的赌具也很简单,就是普通的扑克牌,一副普通扑克牌将大、小王剔除出去就可以用来“黑”了。
每次开局,先按预先确定的数额下底注,每人发三张暗牌,发牌后每人有二次换牌机会,以后可根据手中牌情况追加筹码跟牌,追加的筹码须与底注相同或是底注整数倍,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放弃,不跟牌,这样就等于输掉了已下注的筹码。最后当跟牌的只剩两人,其他人都已放弃时,两人中的一人可选择放弃,或追加筹码要求对方开牌,通过比较二人手中牌大小定输赢。
这种赌博方式中,最大的牌是三张牌同大小的“豹子”,其中以三个“A”的“豹子”为最大;其次是三张牌顺序相连的“拖拉机”,其中又以同花色的“同花顺拖拉机”为大,名目繁多。
这种玩法的刺激之处在于赌的不仅是手中的牌,还有个人的胆识。由于可以不断追加筹码,所以底注定的稍大,输赢就会很大,特别是有几个人都拿到好牌时,往往会相互较劲加码,最后输赢常多达上百万,所以一把输得倾家荡产、或者一把赢成百万富翁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种赌博方式其实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致命弱点,就是容易作弊设陷阱,比如你即使拿到了最大的王牌——三个A的“豹子”,如果被人家看出倪端,无人跟牌,你也就只能赢到数量很小的底注。更为悲催的是,在你拿到这样一副王牌后,如若有两人以上一直不言放弃,不断加码,当你手中赌注下完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富贵而无法要求开牌,被迫放弃,据说就有人曾为此气得当场吐血者,其惨烈由此不难想见。
沈鹏在小酒馆里“黑”了一下午,运气不错,总算下来,赢了接近一百块钱。沈鹏很高兴,这下,几天的酒钱有了,不用总去林黛那儿看这瘸腿娘们儿的眼色了。
玩了一段时间,沈鹏对这种赌法已相当精熟,与小酒馆结识的这帮人在一起玩时,几乎每次都能赢,时间一长,这伙人看沈鹏总赢,就不愿跟他一起玩了,以后玩的时候就不大通知他了。
沈鹏看出了这伙人有躲他的意思,他也正好有些不满这伙人的小打小闹,有几次沈鹏想玩得大一些,提高一下底注,这些人都竭力反对,说什么玩大了就是赌博了,有老婆有孩子的,可不敢冒这个风险。有个肚子里貌似有点墨水的家伙还摇头晃脑地说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明显就是小家子气,输不起嘛,找什么借口!老子还不稀罕跟你们玩了呢。
沈鹏很快在一个茶座找到了同道中人,沈鹏觉得,这里才是“黑”的天堂,像开着流水席,只要你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找到人“黑”,不像酒馆结识的那帮人,隔三差五才“黑”一回,忒不过瘾。
不过,沈鹏很快也发现,在这里,自己的牌技似乎不太中用了,每次都是输多赢少,他有些不服气,越输越赌,越赌越输,好多天都是通宵坐在牌桌前,直到把带的钱输得一个大子儿不剩,才蔫蔫地回家。
沈鹏失去工作后,两人的生活就靠林黛微薄的工资在支撑。沈鹏染上赌博恶习后,家里的钱都被沈鹏拿去赌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就每况愈下,捉襟见肘。有时甚至吃饭都成问题,不得不靠林黛父母的接济。
还好林黛的父母不是刻薄之人,虽然当年林黛听不进他们的忠告,一意孤行,嫁给沈鹏,最终自酿苦果,但对林黛现在的状况,父母并没有多说什么,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徒然给林黛增加痛苦,就想方设法接济他们,希望能够帮扶女儿一家度过眼前的困难,他们美好地期望着困难只是暂时的。
但他们没有想到,林黛更不敢相信的是,沈鹏竟在一夜之间将家里的房子输了出去。人家来收房,林黛才如梦初醒。
“老子没把你押上就不错了。”沈鹏输得很惨,这会儿心里正没好气呢,面对林黛的质问,沈鹏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其实,沈鹏心里不是没动过这心思,输红了眼的赌徒,杀人越货这种掉脑袋的事都敢冒险,何况是押上自己的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