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会挨枪子了。 ”
“你们这边杀人太血腥了,还给犯人游街示众。这在那边是违法的。”
“哪边?”
“哦。我是说在别的地方犯人是不用挨枪子的。”张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自己从香港回来的身份只有军猴子知道,这是因为她了解军猴子,她知道军猴子的善良和宽容。而另外凡是不知道底细的人,张英是绝口不提的。
“别的地方怎么处决犯人?”东北刘对这个感兴趣。
张英却是难以言说,好在老者在外面说他们的衣服烤干了,这才给张英解了围。
张英使着东北刘披着床被子去堂屋拿回了衣服。
两个人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和老者告辞。老者在蜂窝煤炉上烤着一只红薯,头也不抬地说:“年轻人,你们好自为之哟。我可是过来人呀。”
张英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低头低声对老者说:“是,老伯,我们知道了。这就告辞。”
老者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和他们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只是脏了我的床。”
两个人出门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说话。他们心里都在后怕刚才的事情,原来那老者根本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干嘛。两人都在心里感激着老者的宽容,这要是在城市里被那些小脚老太太遇见------想着今天看见刑场上的一幕,两个人后颈子都凉飕飕的。
东北刘的家教一直很严。他父母都出生于民国,在礼义仁孝上都受到过很传统的教育。在新中国成立后,他的父母除了接受了新的制度下正统的一面外,骨子里仍然扎根着以前在国文中学到的那些近似于封建的儒学。
所以,在教育东北刘的事情上,他们总是告诫东北刘要中庸。结果是事与愿违,东北刘就不买他们的帐。文革刚开始,隐藏和被压抑在东北刘心里的悖逆充分地暴露了出来。
眼看着东北刘开始兀自滑到运动的边缘,就父母而言,他们根本就不想自己的孩子参与到任何的政治运动中去。于是东北刘的父母一咬牙,亲自把东北刘送回到了东北老家,交给东北刘的外婆去管教。
东北刘的外婆曾经就职于一家教会医院,见多识广,自己从小也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只是多年在教会就职,解放后受到了多次来自各种运动的冲击,在冲击中把自己的一颗心练就成了铁石般坚硬,从而使她变得不苟言笑。
东北刘就怕这样的人。外婆开始接手后,东北刘踏踏实实地在外婆的教导下学了些东西。不是全日制课本上的东西,而是外婆翻出了民国时期国文教育的典范书籍,在家里教导东北刘。
东北刘就在读书无用论的论调下,被外婆强行灌溉了一些知识。
可惜好景不长,外婆病死了。
再次回到古城的东北刘好像一下子又跨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纷乱的世界与他在外婆羽翼下安静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种世界观把东北刘本就不成熟的世界观一夹,东北刘的人性就处于一种夹生的状态,邪亦正,正亦邪。
父母急坏了,如果再放任他这样下去,迟早就是一个顽主。后来父母私下听说胜利大队的孙队长是绝不让知青参与政治运动的,就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东北刘弄到了胜利渔场。这也是唯一的一个有别于其他家长们要把孩子弄到胜利渔场的。
两人在公路上走了有几公里后终于拦下了一辆开往城里去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