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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世同堂的杨家大院灭绝了
    杨老抠去世的那天,寒风怒吼,大雪飞扬。 杨老抠的尸体用一领破芦席卷上,埋葬在河滩他儿子的身边,驴子没让进祖坟。大雪很快地就把这两座新坟掩盖住,河滩上又是一片白茫茫。
    杨老抠父子的冤死,使王氏和薛氏婆媳俩悲痛欲绝。
    “老头子啊!你死得可怜呀!你牛似的苦作了一辈子,连件好衣裳也没穿走呀!海儿,你在阴间要好好照顾你可怜的爹爹啊!……”
    “观海啊!你们爷儿俩扔下小的小老的老,让我怎么办呀!观海呀!你们爷儿俩要找阎王诉冤啊!……”
    这凄楚悲愤的哭声在风雪里荡漾着,许多善良的心跟着剧烈地颤动。啊!杨家大院!这曾经火爆爆的杨家大院转瞬间就家破人亡了!土地财产全拿净了,为啥还要人的命?难道发财致富就真的犯了弥天大罪了吗!?
    “不许哭!哭啥?扰的四邻不安!不许再哭!”大庆呵斥婆媳俩。对两个孤告无依的寡妇,他可以更放心大胆地欺负啦!
    有人问大庆:“人家死了人,你咋还不让哭?”
    大庆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家死的是什么人?一个国民党,一个狗地主。死一个单摆着,死俩双摞着!”
    杨家婆媳俩曾想过追随那爷儿俩去另外一个世界,解脱自己深重的罪孽和无穷的痛苦。但是,还有个不满两岁的男孩小拴住需要她们抚养啊!小拴住是杨家的一棵独苗,是婆媳俩的全部希望,她们决心忍辱负重,把这棵独苗培育成人,接续杨家的香烟。
    严寒、饥饿和惊吓,使原本红润白胖的孩子完全改变了模样。焦黄委靡的脸色,细长的脖子,那肋骨都一根根数得出来。埋葬杨老抠的第三天,孩子病倒了,咳漱、高烧。无医无药。
    “奶奶,爷爷哪儿去啦?咋还不回来?我想爷爷。”孩子哭着问。
    “妈妈,爹爹哪儿去啦?咋总不来看我?我想爹爹。”隔一会,孩子又问。
    “爷爷,爷爷!快来抱我!我好想你啊!……爹呀!我好想你!快来背我去洋河捉小鱼!……”孩子在昏睡中不时地叨咕着。
    杨家婆媳心如刀绞,泪往肚里流。
    夜里,孩子突然醒过来,说:“妈妈!我饿,我想吃鸡蛋。”薛氏急忙向同院的张老计家要来个鸡蛋,煮熟,给孩子拿来。孩子吃了几口,高兴地说:“鸡蛋好香!妈妈,明个儿咱家养好多的鸡,下好多的蛋,给我吃,好吗?”
    又吃了几口,还剩了大半个,不吃了。孩子说:“妈妈,剩下的给我留着。”又昏睡过去了。
    在黎明前的沉沉黑暗里,可怜的孩子离开了人世。杨家婆媳哭得死去活来,眼泪哭干,嗓子哭哑,软瘫在炕上。好心的邻居们都来劝慰,帮助把孩子埋在了爷爷和爹爹的身旁。
    薛氏变得精神恍惚,她拿着那半个鸡蛋喃喃地喊着:“拴住!妈的小拴住啊!快来!妈妈还给你留着鸡蛋呐!我的儿,快来吃呀!呜呜呜……”
    她见了人就唠叨小拴住馋鸡蛋的情景。“唉!可怜的孩子,还留着半个鸡蛋没舍得吃呢!走得咋这样匆忙啊!呜呜呜!”
    “爷爷最喜欢孙子。小拴住是让爷爷抱走啦!”奶奶哭着叨咕,“你们爷仨要走好啊!呜呜呜!”
    人死了也不能完,金银财宝照旧追。一天黑夜,驴子命令胡金财把杨老抠的妻子王氏叫到刑讯室,继续追逼金银财宝。王氏刚被叫走,驴子就溜进了张老计家院子。驴子轻轻推开薛氏屋门,见薛氏正对着小油灯垂泪,犹如雨后梨花,更加让人怜爱。薛氏见有个黑影闪了进来,吃了一惊,问:“你是谁?”
    “嘻嘻,连我也不认识啦?我是你大哥呀!大哥我怕你孤单害怕,来陪陪你。” 驴子嘻嘻笑着,噗地吹灭灯,就上前搂抱住薛氏,在脸上嘴上用劲亲。
    “坏蛋!快滚!”薛氏极力反抗。
    “小美人,让我一回,我,我想你都快想疯啦!让我一回,我饶了你婆婆!”驴子猴急,语无伦次,喘着粗气,“让我一回,我娶你,我休了那黄脸婆。我娶你,你,你就是贫雇农了!”
    “救命啊!……”薛氏大喊。
    “喊也没用!谁敢惹我?”驴子强行褪薛氏的裤子,把薛氏压倒在炕上,“乖乖的,小宝贝!你不是想儿子吗?我送给你个儿子!”
    张老计家的人都听到了薛氏的呼救声,甚至也听到了驴子急促的喘息声,但是他们没敢出来,只装作没听见。一个正在挨整的富农家庭,敢惹这位手操生杀大权的贫农团长么!
    好一会儿,驴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薛氏在屋里呜呜地哭。驴子溜出大门,哼起了皮影小调,走进王老太太家原来的院子。听见王老三、羊头妈正在训斥人:“你们咋下这样的狠手收拾这么可怜的老娘子!房屋财产,你们给封啦!人,你们给整死啦!你们还想斩草除根?你们还是人养的吗?你们积点德吧!”
    驴子推门进了刑讯室。见王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哭着,左手的两个指头尖流着鲜血。王老三正在训斥胡金才和猫头等打手。
    “行啦!让她回家吧!”驴子放了话,用手一摸脸,粘了一手血。
    王氏走进院子,见屋里黑着灯。她就喊:“拴住妈!拴住妈!”没人应声,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快步走进屋里,摸出火柴,火柴划着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幅可怖的景象:儿媳薛氏直挺挺地吊在了房梁上。她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张老计夫妇和东西邻居都跑了过来,点着了灯,把薛氏从房梁上卸了下来,一摸,已经没了气。
    第二天早晨,有人挑水,在井里捞出一具死尸,正是杨老抠的妻子王氏。
    啊!一个曾经令人羡慕的和睦美满的家庭在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三世同堂的杨家大院彻底灭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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