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少新本是个屠夫。
    十年前，也就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恢复高考第二年，满以为自己能够考上大学的钱少新结果榜上无名，实指望能参加复习来年再考，但父亲的决定和一席话让他从此打消了高考的念头。
    一日晚饭时，父亲道：“少新啊，不是父母狠心不想让你好好念书，我们也很想你能念书考上大学能有点出息啊，只是你都看到了，你们兄弟多，四个兄弟都要张嘴吃饭，你几个弟弟都还要上初中高中，都得化钱，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再让你复习了。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先找的事干干实在，吃完饭后我就带你到你屠叔家跟他学杀猪去怎样。”
    晚饭后，钱少新跟在父亲的后面两手插在衣兜里静静走着，看到路面上一块小石头猛的一脚就踢开了。“哎哟哟，哦呀。”用双手抱住踢痛了的右脚。“你就老实点好不好。”一路说着来到了屠叔家。灯光下，屠叔紫红色脸膛油光满面，两道络腮胡子更是油光发亮，一个人正在喝酒吃饭就着大肥肠子，看到钱少钱父子高兴地邀请他们一同入桌饮酒。知道来意后，屠叔哈哈大笑，高声说道：“你不看杀猪这玩艺，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要的就是稳准狠字，首先要把猪捆稳捆牢让它一点动弹不得，要不它一挣扎乱动就容易割伤自己的胳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手拿杀猪刀对着猪脖子朝着猪心的方向一定要对准。放血一定要快，下手一定要狠，要一刀下去直戳进猪心，就是要一刀毙命好让它早点死去，千万不能拖得太久让它活遭罪。”
    第二天，钱少新就真的开始跟着屠叔正式干起了杀猪这一行当。干这行的最大好处就是每天都还能带点猪下水回家替补改善一下全家人的伙食，也算是小有收获吧。一次他在红星大队杀猪时，正好遇到自己初中时的好同学阿土。阿土说：“你杀猪还不如贩鸡呢，贩鸡能赚钱，比你杀猪来钱快。”
    听阿土这么一说，钱少新就不再跟屠叔杀猪了，真的干起了贩卖生鸡的生意。白天收鸡，晚上给鸡嗉子里加灌小石子，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拖着这些鸡赶往城里卖给一家国营食品公司。久而久之，和经常负责收购他鸡的食品公司营业员城里姑娘郝妹日久生情好上了，尽管遭到郝家人的激烈反对，最终还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结了婚。
    鸟往高处飞，人捡高枝攀，农村人进城需得有靠山。婚后不久，钱少新想方设法接识了妻子郝妹一位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堂兄郝哥，拉近了关系。据说，正是在这位妻舅的点拨下，他成功做成两笔大生意发了大财。
    一个中秋节的前夕，和往年一样按照惯例，钱少新带着妻子郝妹一起来到郝哥家里拜节送礼。郝哥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陪他们一起喝茶聊天。
    郝哥说：“你们的生意也应该改改了，光靠贩卖家禽是发不了财的。”
    “是啊，不是什么子啊。” 钱梦飞侃侃说道：“现在集市上农贸市场的鸡真是莫老老，比她们食品公司凭票买的鸡还要便宜。现在收的鸡都直接交给集市上二道贩子了，我看她们食品公司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是要早作打算才对。”
    “对呀，现在做生意主要靠的是门路，哪能靠死干呢。你看现在做钢材生意的多赚钱啊，谁能搞到计划谁就是大爷。”
    “那你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请人给我们搞点钢材计划吗？”郝妹试探性的笑道。
    “哥哪有那本事喔，要是能搞得到，我也就不在里坐办公室了，早就下海发财去了呵。不过现在倒有一个机会，最近我们局里正在搞商品研究，东北沈城那边积压很多高压锅，而我们杭城这边又特别紧张，难求一只，运过来就是钱。”
    “那就不妨让我去试试怎样。只是资金问题？”钱少新挠着头皮说道。
    “钱你倒不用愁，现在时兴三角债，那边都是些国营工厂，积压那么多物资在仓库里都很头疼，恨不得一下子都能出货清仓。你过去只要给些订金就行了，货你就可以全部拉走。只是最大难题是火车皮难搞。”
    “那可怎么办呢？看着到手的钱就这么一点办法没有了啊。”
    “哎，我有个战友听说是在那边负责火车调度，我给你带封信去，你去找他试试运气怎样。”
    “嗨，你就直接给他打个电话得了，先看看他是什么态度，还等什么信呀。”
    “电话肯定是要打的哟，可带信去的意思你不懂啊。嘿嘿。”
    “喔，我懂我懂。好好好，我这就准备去，准备下个月动身，年底前做它一趟你看怎样？”
    “当然好了。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呵，我只是给你们提个路子，做成功是你们的，做亏了也不能怪我哟。”
    “那是当然，做亏了怎么能怪你呢，只能说是我们没本事，做赢了一定重重谢你！”
    赚钱是硬道理。过了不到一个半月，钱少新带着家里仅有的四千六佰元钱就北上沈城了。在当地跑了一个多星期，很快就以最优惠价格联系到一批高质量的高压锅，只交了三千块钱订金。然后又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郝哥的那位战友，递上了信件，在信封里还夹了一千元钱，车皮也就顺利搞到了手，安排在下一个星期第一批跟车发货。
    “呜——呜——，裤衩，裤衩……”凌晨二点，装满货物的火车缓缓启动后由沈城发往杭城徐徐向前。郊外一束灯光照射到一节闷灌车箱狭窄车门处撅着个屁股悬挂着一节短短尾影。
    整整奔波忙碌了两天两夜的钱少新终于放下心来，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脱下身上的黄大衣铺放在车箱的底盘上。正要倒下睡觉时突然感到了内急，在车箱内四处也找不到方便的地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小心翼翼拉开车门慢慢脱下厚厚棉裤轻轻蹲下，用手紧紧拉住门框，屁股朝外冒险行事，把硬棒棒的屎橛拉在了车门外。草草完事后，早已疲惫不堪的他一头倒下很快便呼呼大睡，就像一头死猪一样，直到第二天上午**点钟才醒来。他走下小站，简单买了些午餐肉、豆腐干、馒头等吃的，用军水壶打了满满一壶开水，上车后充了杯麦乳精，狼吞虎咽饱饱的吃了一顿。随着匆匆南下的火车又开始了蒙头大睡，只是精力充沛的他再也无法睡着，很快就感受到慢长难耐的无限寂寞。
    火车在路上足足行驶了七天七夜，钱少新终于把满载的高压锅压运到杭城，暂存在郝妹所在食品公司闲置着的大仓库里。粗犷的他还特地从东北给郝妹买了条大红围巾。接下来便是马不停蹄地联系买家，很快就销售一空。首战告捷，赚了第一桶金。偿到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又做成了几笔。但也只做了两年，南方城市电饭锅应势而生，高压锅很快就趋于饱和。因此，他便跟着在生意场上新认识的一位叫国策的朋友做过一段香烟生意。刚开始时，钱少新总是胆战心惊，害怕被官方查扣住。但国策告诉他：“香烟是垄断行业，自己卖烟自己执法。只要你一路疏通好把各路香都烧到把各个关节打通好就一路绿灯，谁还去查扣你呀。只要能把他们的供货单搞到手就是本事，一个地方不好卖的烟弄到紧俏的地方就能赚到大钱。只是有一条，他们是国有企业，一定要现金从不赊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然了，更主要的还是靠信息灵通，靠胆大，靠人脉。” 据说，最后还是几个人冒险走私了二船三五牌香烟，靠国策发了大财。
    口袋鼓起来的钱少新总是不担底。一次专门在杭城大饭店宴请了郝哥一家。
    郝哥已经调到省府政策研究室。比起现在的钱少新来他倒有点相形见绌稍显寒酸了，但政府官员要人尊敬的派头和风度依然不减，也不客气一声就很自然地坐在了上席。钱少新频频举杯敬酒，酒过三巡，说道“郝哥，虽说是‘不管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但我那些哥们做的那些生意我还真的不敢做，时下乡镇企业倒很时兴，我还是想搞搞实体操操老本行，回老家在我们县里头开个生猪屠宰场。”
    郝哥道：“我最佩服你这种蛮劲和闯劲了，敢想敢干。不过，要办屠宰场，首先你得考虑到要有好的猪源。你家靠城郊，我们这个地方人口密集，土地稀少，投资成本高，猪源又少。你还不如到江北去发展呢，不但猪源多，还可以算着当地的招商引资项目，能享受到莫老老优惠政策的哟。”
    “只是那边没有熟人，投不到门路啊。”
    “呵呵，关键时候还是找你郝哥啊。你别说，我那边还真有个朋友能说得上话的呢。”
    “来来来，郝哥我再敬你一杯，老婆你也端起杯子，我们一起来敬郝哥和嫂子。”
    “哈哈，好好好。我有个战友在那边有个叫泥城的地方当县委书记，他们那里是农业大县，全国生态示范县，生猪质量一定很好。前几天他还打电话给我，请我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招商项目，我推荐你去正好有个交待落个人情啊。”喝多了几杯酒的郝哥一脸怪异的笑着，继续说道：“这次光靠打电话写信是不行的了，我得专门陪你走一趟。你多准备些我们杭城的特色产品，高档茶叶，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一趟。”
    “好好，太好了。小姐，过来过来，跪在地上叫郝哥叔叔，每叫一声阿拉就给侬一百元小费。哈哈，阿拉又得操起老本行了呵！”
    俗话说“成大事必有缘！”后来在郝哥的促成下，钱少新还真的在泥城办起了大型生猪屠宰场。当地为他无偿解决了一块土地，帮助拿了叁百万元贷款。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再后来的五六年里又在周边两个省的养猪大县兴办了两个半机械化的大型屠宰场，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赚得越来越多。
    一夜暴富成了千万富翁。
    九 烧钱寻欢
    钱少新成功兴办的三个屠宰场生产的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