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比李艳芳他们夫妇俩的房间稍微小些,是陈美妮曾经哭着想要的,后来他们却没有给她住,给了他们两个龟儿子,让她住阁楼的杂物间,杂物间里堆满了家里仍放的各种杂物,她只有一张小床的空间,小床隔壁就是家里的杂物,农具、各种破衣物、纸盒、捡回来的易拉罐,连个写字看书的桌子都没有。本来他们家还有另外一个房间,他们不让住人,说是要留给客人住,可是陈美妮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六年,没见过几个到家里来的客人。分明就是不想给她住好点的房间而已,说是脏了自家的风水。
真真是可笑,她出去了那么多年,又不见得他们家的风水好到哪里去,想起从前真的是一把心酸泪,陈美妮强迫自己别想太多,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不堪入目毫无意义的情节,她也不愿过多去回忆。倒真的是收拾很干净,她洗漱完毕,刚想躺下,拿出手机的时候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是谭中天打过来的,陈美妮想起白天陶艳萍跟自己讲过的话也不急着回拨过去,一边擦头发,一边等着电话再次响起。
果然,谭中天又打了过来,陈美妮等电话响到第九声的时候拿起电话。
“宝贝呀,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了?怎么不在酒店了?”
谭中天很是着急。
陈美妮牵动唇角一笑,语气无比的娇媚,“亲爱的,我有点事情要办,我保证办完了就乖乖的回酒店躺在床上等你,别着急哟。”
谭中天便无话可说,只了几下就挂了电话,挂电话之前,他要陈美妮在电话这边亲他一口,这个时候李艳芳刚好进来了,陈美妮也毫不避讳,大方地用力咂了一口,这才放下电话。
她给陈美妮端来一碗蜂蜜水,陈美妮冷冷的叫她放下,她放下来后却还是没有走的打算,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样犹豫不决。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陈美妮当着她的面脱衣服,换睡衣。
半晌,陈美妮听不到回答的声音,这下她已经换完了睡衣。转过身来,看着李艳芳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还真是觉得愤怒了,这个时候倒是装可怜给谁看呢!
“你到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快点说呀!我不是说了吗?一切等明天再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任何事情。”
陈美妮扔下衣服。
李艳芳许是被她唬得害怕了,低着头讷讷道:“我只想说,明天……恐怕要早点起床,因为……要很早就去医院,我身上的钱……身上的钱不够交医药费了,我……”
陈美妮看着她的可怜相,冷哼一声,原来是为了钱,“既然我答应了你回来,肯定给你们带了钱的,你快去睡吧,别碍我眼了。”
翌日清晨,六点多的时候,陈美妮就听见外面一阵动静非常大的捣鼓声,还有锅上煎炒东西的声音,她本想发作,后一想,是已经回到家里了,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便继续蒙头大睡,一直到李艳芳诺诺地将她叫醒。
早餐很丰盛,似乎是刻意为之,一看就知道是准备了很久的。可陈美妮只草草吃了些就催促她去医院。
医院里是很呛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跟着李艳芳熟络地走到一间双人病房,陈万福头上缠满纱布躺着,像个木乃伊一样,一动不动。
李艳芳站在一旁低低地叫了他几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本是无神的双眼在看到陈美妮的时候蓦地一怔,张得极大。
他的嘴巴微张,低低叫了声:“美妮……”
陈美妮看着他,也不说话,紧皱眉头,果然是伤得很重,都住院两个星期了,还缠着这么厚重的纱布。
“那个撞他的人真能轻轻松松躲开不赔钱吗?”
她觉得有些痛心,但心里更多的是愤怒,撞了人却能凭着后台关系逍遥法外,让受害者不但忍受疼痛还要自己垫付高昂的医药费。
“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花光钱财求人帮忙请的律师都不敢帮忙,都被威胁了,你说,我们不忍受能怎样?”
李艳芳摩挲着躺在床上的丈夫青紫的右手,几滴浊泪就滴在那上面了。
“在外面借了多少钱?”
陈美妮冷静问道。
“一共借了五万,还欠着医院里的。”
陈美妮从包里翻出一张卡,里面有她昨天卖掉的谭中天送她的首饰的一大笔钱,“这卡里的钱,密码我给你们写着。你们先用着,关于告那个畜生的事情,我会帮你们想办法的,你也别哭那么多,家里的农活能别干就别干了,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还管那几亩田庄稼做什么?好好的给我在这里伺候他,要是他半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看你后悔一辈子。”
李艳芳接过那张卡,手颤抖着,感激夹杂着羞愧,让她泣不成声。陈万福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陈美妮,他也流下了泪水,嘴里喃喃叫着陈美妮的名字,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美妮不习惯跟他们过于亲密,她忍住哽咽,“你记住,要在这里守着他,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该买什么就买什么,别给我省,里面的钱够你们用了,那几个破庄稼,你每天四点多起床忙活能挣几个钱?你不许要了,知道了吗?”
李艳芳点点头,“这些钱,我们以后会还给你的。”
听到这话的时候,陈美妮一凉,好不容易有的家人温情在这瞬间又恢复了从前冰冷的感觉,她简直是心如死灰,他们,还是那样的见外,根本就还没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她默默看着他们,冷笑一声,“那是自然,你们不还,有你们好看的。”
说罢,她转身就走。
一路跑到医院的门口,她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