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连呼三遍,随后一切归入死静,有翻身的出一口气,也没被这个‘恶作剧’惊醒,你起来穿好衣服,向广播员提供的三号车厢走去。
三号车厢集中了好多买了站票的人们,人与人之间的空隙被身体的变形所填补。你大声喊道:“是谁刚才喊的广播?”
话音没落,一个急促的男声叫道:“是俺!”
他举起自己的手,你看见了他。你挤不过去,只得向他传话:“你们挤过来,我有卧铺。”
你看见一位头发银白的老人被他从座位下面扶了起来,他在前面一边开路,一边央求:“行行好,让一下,俺妈不行了。”
你向前几步,迎着他们去,回合后你只能用一只手帮助老人,另一只手作用更大,推开那些半死不活的躯体。
把老人安顿在卧铺上,他一再感谢,从很深的底层口袋掏出两张大票子递给你,你把手推回去,笑着说:“我这是做好人好事,不收钱。”你猜测说,“听口音你好像是河南人。”
这让他立刻变了脸,满嘴的怨恨滚滚而来:“就连列车员都不相信俺们河南人,俺说俺妈晕车了,他却笑着说他也没办法,让俺去找广播。你说俺们河南人怎么了?就没有一个人相信?俺能拿俺妈开玩笑?这个鬼世道!”
他告诉你说他出来做生意已经五年了,俩口子在某个地方农贸市场摆一个杂货摊子,每年进入腊月生意一下好起来就顾不上了,这不,提前把老妈接来,能做饭能照管孩子,比雇保姆划算多了。正说得起劲,列车员过来让你们去外面说话,提醒说这是卧铺车厢,不容许无关的人大声喧哗。河南人侧过脸对她怒目而视,你在他爆发之前把你拉了出去,你说:“还是让老人家好好睡一觉吧。”
天亮了,窗玻璃上挂满一夜寒霜的列车终于到达了你的终点站,迎着初升的太阳,你生命中一段奉献爱心的旅程也终于到达了终点。尽管把自己置身于最真实的群体让你历经艰辛,在站着打瞌睡的后半夜总有一只手游弋在你下半身的一个范畴,你不能确定这是一只把目标确定为裤袋的贼手还是一只对你jiba感兴趣的同性恋的手,但这也不妨大碍,你笑着告别了为你的好心而把你永生不忘的河南人,他把头附在打开的车窗外,长久和你挥手告别,直到你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你猜不出他的脸上是否挂满泪珠。
出了站台,你在站前地摊上用油条豆浆填满了空空的肚子,并把找回的零钱顺手递给了一个守候多时对你满怀期望的乞丐,一个扫街的环卫女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低声嘟囔着‘真是一个大方人‘之类的话,用关注的眼神目送你远去,这时候一群鸽子从湛蓝的天空飞过,你意识到你确实脚踏的是青藏高原的辽阔,那个被两山挤压成一条缝的L市灰蒙蒙的天空从此成了记忆中抹不去的一部分。
你用公用电话告诉海哥你平安到家了,海哥说马上过来接你,你说你想一个人去看看麦丹妮,海哥说也好,他理解你想在麦丹妮墓前独自大哭一场的心情。
麦丹妮安息在一个穆斯林墓园,不大的墓园显得很有气派,在海哥的周旋下,她在死后挤身于用大理石铺就的的‘高干区’,为此,海哥在阳世为她多支付了一些钱。她安息了,却把她的诅咒变成现实,你因此像活在人间的一具死尸,再也没了生命的乐趣。生死离别,这是多么可怕的惩罚,你用你的罪恶毁掉了你最可珍惜的东西,你交织在安拉和自我的双重惩罚中,在这种窒息中你试图相信这惩罚减去了你的一部分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