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倒在躺椅上晃,她的心绪乱极了。 大梅子进来,看了三太太一眼,给她倒了一杯茶,道:“三太太,您喝杯茶吧。”三太太用手挡开,道:“大梅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大梅子道:“您是说五姨太?”三太太道:“对呀,这账簿是假的,她怎么好像知道呀?”大梅子道:“您是想,四太太、大少爷和五姨太合伙算计您?” 三太太道:“这也有点像了!”大梅子道:“他们为什么要合伙算计您呢?”三太太道:“这我哪里知道呀!……”三太太突然站起来往外走。大梅子道:“三太太,您去哪?”
三太太没有回答。
二太太惊魂未定,她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毛巾。陶书玉和王宝财站在床边。
陶书远守在二太太身边,道:“娘、娘!……”二太太睁开眼睛,道:“书远,娘差一点再也见不到你了!……”陶书远道:“娘,娘呀!”二太太道:“书远呀,娘没事了,你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呢,别太伤心了,你先回去吧,让娘自个儿躺一会儿吧。”陶书远道:“那好吧,娘,您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陶书玉扶着陶书远走出屋子。
王宝财道:“二太太!……”他的一只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二太太道:“好了好了,现在伤心有什么用呀!你说,五姨太为什么救我呢?”王宝财道:“是不是因为您是二少爷的母亲,她对二少爷好,就救下了您?”二太太道:“这也有可能。说到底,这次是我儿子救了我呀!……”王宝财道:“没想到三太太会这么狠呀!”二太太道:“她没得手,能善罢甘休吗?我就糊涂,苏永明到底是谁放走的呢?”王宝财道:“我也猜不透呢!咱们安排的那两个人也没有了,找到了他们,就会知道事情的缘由了。”二太太道:“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找到,问明白了,苏永明跑哪去了。千方百计还要找回苏永明,只有这个人能救我!”王宝财道:“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他!”二太太道:“这个三猴子,看来不是她死就是我死呀,没有第二条道可走了!……”
仪萍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三太太站在门口。小福子正侍候着仪萍喝茶,二人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道:“小福子,你出去!”小福子应声出去了。三太太进来,坐了下来,道:“给我倒茶。”仪萍给三太太倒茶。三太太接过了茶碗,端着看着仪萍。仪萍道:“三太太为什么这样看我?”三太太突然摔了手中的茶碗,道:“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伙害我?”仪萍道:“三太太,您先别发火。我是害你吗?我是救你!”三太太道:“你是救我?还有这样救我的吗?你干脆拿刀子捅死我得了!”仪萍道:“想拿刀子捅死你的人不是我!”三太太道:“是谁?”仪萍道:“三太太,您这么聪明的人,就不想想,四太太为什么给你一个假账簿?”三太太道:“为什么?”仪萍道:“如果您用假账簿做证据处死了二太太,有人说,这账簿是假的,你怎么办?您会说,账簿是四太太给我的,可四太太说,我从来就没给过你什么账簿,到那时,制造假证据害死二太太的罪名,您逃脱得了吗?”三太太一怔,道:“你是说,四太太故意给了我一个假账簿,借刀杀人,让我上当,我处死了二太太,他们用这件事情给我加罪名,再除掉我?可是,你怎么知道账簿是假的呢?”仪萍道:“在议事厅我看了账簿。”三太太想了起来,道:“你那时候就看出毛病了?”仪萍道:“是。不用说,永康钱庄的账簿,一定是账房许先生一手弄出来的。像永康钱庄这样的大买卖,账房先生不是饱学之士,他能混上这份差事吗?可三太太您就没注意,那假账簿上的字歪七扭八,毫无功底,并且错字连篇,这怎么可能是永康钱庄的账簿呢?”三太太恍然,道:“噢,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初我刚看到账簿的时候,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这字怎么写得这么差呀。可是我就没有去想,这账簿会不会是假的!大少爷和四太太真够阴的了,玩起了借刀杀人的连环计!好呀,好呀!……五姨太,这件事我佩服你,你比我要聪明呀!”三太太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道:“顺便问一下,苏永明的那个布包,你找到了吗?”仪萍道:“没有。”三太太道:“你问过厨子老伍了吗?”仪萍道:“没有。”三太太道:“为什么?”仪萍道:“他要想告诉我,我不问,他也会告诉我,他不想告诉我,我问了,又有什么用呢?”三太太道:“你回答问题总是让人无可挑剔呀!”
三太太走出屋子后,仪萍又坐了下来,慢慢喝茶。
小福子进来,道:“走了呀?”仪萍道:“走了。”小福子道:“五姨太,我怎么就糊涂了呢,账簿怎么会是假的呢?您交给四太太的时候就是假的吗?”仪萍道:“对,我交给她的时候就是假的。”小福子道:“那真的呢?”仪萍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本账簿,道:“真的在这了!”小福子很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呀?”仪萍道:“小福子,你恨陶家的人吗?”小福子道:“那还用说,我恨死了他们,他们从来就没有把我们这些下人当过人!”仪萍道:“小福子,我比你还恨陶家的人,我给他们假账簿,就是要他们狗咬狗,最后互相掐死在这口活棺材里!”小福子道:“原来是这样呀!……”
四太太坐在那嗑瓜子,吐了一地的皮,嘴上也沾着皮。
陶书利进来,道:“又嗑上了!”四太太道:“不嗑干什么呀!”陶书利道:“哎,今儿个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四太太道:“怎么回事,你没看着呀,账簿是假的!”陶书利道:“这账簿你到底在哪弄的呀?”四太太道:“我不都告诉你了吗,五姨太给我的!”陶书利道:“真是她给的?”四太太道:“我还撒谎吗!你看你那天,当着五姨太的面,把我好个损,又说我傻,又说我糊涂的。你看上五姨太,就看上五姨太,你羞辱我干什么呀!你是不是人呀!你损吧!”陶书利道:“好了好了,那天的事,现在还记着!你不糊涂,可我糊涂了。今天三太太问你那账簿哪来的,你说你不知道,你说不是你给的她,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不说是五姨太给你的呀?”四太太道:“我看你才傻!我说五姨太给的,五姨太说,谁给的?我没给你,你说我给的,你有什么证据?我怎么说?我能说明白吗?说不明白,假账簿就是我造的,我罪可大了!所以就给她来一个一推六二五,我说我不知道,账簿不是我给的!谁能证明是我给的,三太太就是气死,一点辙也没有!”陶书利道:“可我就不明白了,五姨太为什么要给个假账簿呀?”四太太道:“兴许,她根本就没有真的吧!”陶书利道:“那永康钱庄的账簿哪去了?”四太太道:“这事就搞不明白了!哎,你不是说我傻吗,你不傻你能搞明白?”陶书利道:“我他妈的也搞不明白了!还有,五姨太为什么要救二太太呢?”四太太道:“是不是因为二太太是二少爷的娘呀?”陶书利道:“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四太太道:“这个五姨太,真是让人闹不明白呀!”陶书利道:“可是你惹大祸了你知不知道?”四太太道:“我怎么惹大祸了?”陶书利道:“你弄个假账给了三太太,让三太太吃了这么一个大苍蝇,三太太能饶过你?没准她正寻思你和我合伙坑她,那她就能对我下手呀!”四太太道:“能吗?”陶书利道:“你看你那个傻样,事全叫你办砸了!”四太太害怕了,道:“可是有点要坏事呀!……”
陶书玉在竹林边抖空竹,“嗡嗡”的声音很响,像一群蜂子在飞。陶书玉把一个空竹抖得上下翻飞。空竹飞上了半空,陶书玉去接,没有接住,空竹滚了出去,陶书玉去拣,空竹滚到了一双脚前。陶书玉抬头,见是母亲站在她面前。
三太太道:“书玉,你把苏永明藏在哪了?”陶书玉道:“苏永明怎么能是我藏的?”三太太道:“你跟娘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陶书玉想了想,道:“好吧,我告诉你。昨天晚上,咱们从乡下回来,我睡不着觉,想去看看二哥,走到半道,看见过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是王管家,后面两个人押着苏永明,他们把他关进了仓房。后半夜的时候,我去了仓房,用枪逼着看押苏永明的两个人,解开苏永明身上的绳子,让苏永明押着那两个人逃出了大院。”三太太道:“苏永明现在在哪里?”陶书玉道:“我不知道。”三太太道:“女儿,娘得谢谢你了,是你救了娘的命呀!”陶书玉道:“娘,说实话,我当初救苏永明,并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怕苏永明死在你们手里。我没有想到,娘你会这么狠,真想把二姨娘填进井里。”三太太道:“书玉,你不是看到了吗,娘要是不要了她的命,她就会要了娘的命呀。如果不是你放跑了苏永明,娘还能活在世上吗?”陶书玉道:“娘,你们都是人呀,为什么都像狼一样狠呀!”
陶书玉扭头跑去了,三太太站在那,半天没动。
王宝财在街上走,他不时东张西望,在找什么人。突然他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往街边上瞅。街边的馄饨摊上蹲着两个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馄饨。
王宝财走过去,扯住其中一个人的耳朵,道:“二驴子,三狗子,你们俩怎么跑这来了,苏永明哪去了?”二驴子道:“大舅,您听我说,这事怪不得我们俩呀!昨天晚上你和二太太走了,我和三狗子眼睛都不敢眨,看着苏永明。可是到了后半夜,我们就困了,苏永明也打了瞌睡。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我上去问,谁呀,外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我呀,王管家叫我给你们送饭的。我和三狗子乐得够呛,那时候我真饿了,就开了门,谁知道我刚开了门,就进来了陶家的大小姐,用枪顶住了我,命令我和三狗子解开苏永明。我们知道大小姐脾气暴,不听她的她真能开枪呀。我们就解开了苏永明,苏永明用大小姐手里的枪把我们押到野外,我们以为他会毙了我们,可他没毙,把我们俩绑在树上,他就逃了。事情就是这样。”王宝财狠狠踢了二驴子一脚,道:“你们两个废物!”
王宝财回到陶家大院,来到二太太的屋里,把事情对二太太讲了,二太太听完道:“这个死丫头,事全坏在她的手上了!我的儿子救了我,她救了她娘呀!”
仪萍站在院子里,在等什么人。小福子跑了过来。
仪萍道:“小福子,二少爷的伤怎么样了?”小福子道:“好多了,已经不疼了,可以像平常一样喝水吃饭了。”仪萍道:“二太太的事,对他有刺激吗?”小福子道:“能没有吗?他亲娘差点被填井里了,他心里能不难受吗?”仪萍道:“他为什么是二太太的儿子呀!……”小福子道:“那他应该是谁的儿子呀?”仪萍道:“他应该跟这陶家大院,没有任何关系呀!”小福子道:“那怎么可能呢?”仪萍道:“是呀,那是不可能的呀!……”
晌午的时候,膳堂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仪萍和四太太坐在桌前吃饭。
陶书利进来了,道:“哟,今儿个中午人怎么这么少呀?先吃上了?”四太太道:“都没来呀!不等了!”王宝财道:“回大少爷,三太太说她上镇上办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二太太和二少爷身体不适,也不来吃了;大小姐说她不饿,也不来吃了。”陶书利道:“那好呀,就咱们三个人了,好清静呀!”三个人吃饭。陶书利回头看了看站立在旁边的下人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侍候了!”下人们离去。仪萍低头吃着饭,陶书利看了她一眼道:“五姨太,问你个事儿?”仪萍看着他。陶书利道:“你为什么要救二太太?”四太太道:“是不是因为她是二少爷的娘?”陶书利道:“行了,你听着好不好,插什么嘴呀!”四太太道:“什么叫插嘴呀,兴你问,就不兴我问呀!”陶书利道:“得、得!五姨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二太太?”仪萍道:“为什么?我说了你们也许不信。为了你们。”陶书利道:“为了我们?”四太太道:“他恨死了二太太,你却救下了二太太,这是为了我们?”仪萍道:“你们就不想想,三太太要是除掉了二太太,下一个是谁呢?”陶书利和四太太都愣了。仪萍放下筷子,掏出丝巾擦擦嘴,站起来走了。陶书利道:“哎,不吃了?……”四太太道:“下一个是谁?什么意思呀?”陶书利道:“她的意思是说,三太太想把我们一个个全除掉呀!”四太太道:“为什么呀?”陶书利道:“这还用问吗,想独吞陶家那笔秘密的财宝呗!”四太太道:“这个三猴子,太毒了!”陶书利道:“她对二太太都这么狠,我的事情要是让她知道了,命可就难保了!……”
离开膳堂,仪萍在陶家院里走着。厨子老伍跟在后面,东张西望,紧走几步撵上仪萍。老伍道:“五姨太。”仪萍站住,道:“你找我有事儿?”老伍道:“我有一样东西给您。”仪萍道:“什么东西?”老伍道:“这样东西我早想给您,可我怕它给你招来祸患,可这东西,对你又肯定有用,我一想,还是给您吧。”他回头看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这是苏永明的东西,据说,这小布包里包着陶家的秘密。可我不认识字,你看吧。”仪萍道:“这布包果然在你这里?